经由李越这么一喊,广场上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柳远山朝李越笑了笑,然后朗声道:“今日叫你们前来,为的乃是宣布一件大事!朝廷刚下了通告,过几日便会有钦差过来宣旨。故而我希望你们人人都能做到心中有数,绝不要闹出什么笑话。若是有谁敢落了学宫的脸面,本宫主绝不留情!”
“弟子遵命!”广场中的弟子齐声喊道。
柳远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响鼓不需重锤敲,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紧接着,柳远山又向广场上的弟子交代了一通迎驾布置的事宜,直到一切事宜都分配妥当后才让弟子们离开。
云扬有些郁闷,一是因为这回博宗分到的乃是一项苦差:对山上各处破损的殿宇进行修缮。二来,柳远山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们朝廷的钦差到底是来宣布什么旨意的。不只是柳远山,就连李越也是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他。
三月十七,钦差驾临天云山。天云山顶钟鼓齐鸣,香烟袅袅。
天云学宫宫主,大燕护国帝师柳远山一身盛装,携天云学宫所有长老在山门处专侯钦差大驾。
午时一刻,山道外传来一阵鸣啰声,细细一数,这锣声连响了十一声,这也刚好符合钦差大臣的身份。
锣声响了三通,钦差的仪仗慢慢走到了跟前:头前是五十名腰挎快刀,手拿长枪的铁甲卫士,紧随其后的乃是三十个擎着各色旗帜招牌的官差,钦差的大轿位于仪仗的中间,轿子的后面打着一溜红旗,红旗之后又是五十名持刀握枪的铁甲卫士。
柳远山整了整身上的袍服,然后走到钦差仪仗前躬身行礼道:“臣柳远山恭迎圣驾!”
见帝不跪,这乃是郑暄赐给天云山的特权。
但这特权也就仅限于天云学宫的宫主,至于其他的长老弟子什么的,那该跪还是得跪的。
钦差撩开了轿子的帘门,然后走到柳远山的面前朝他抬了抬手:“圣恭安!”
“谢主隆恩!”
钦差代皇帝受完了礼后,又朝着柳远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下官宋道英参见帝师。”
“钦差大人有礼了!”柳远山笑呵呵的将宋道英搀了起来。
这宋道英约在四十岁上下,一身五品官的打扮。星眉朗目,一口长髯更是显得飘逸不凡。
“大人一路辛苦了,在下早已在山上摆好了接风酒,还望大人勿要推辞啊。”柳远山拉着宋道英的袍袖,一脸的情真意切。
岂料宋道英却是摇了摇头:“非是下官要驳了帝师好意,实在是事情紧急,下官宣完旨意便要把人带走。”
柳远山叹了口气:“大人远道而来,我却没能尽到地主之谊,实在是惭愧啊。”
天云山主峰,宋道英在见到郑暄亲笔题写的承运殿匾额时,当即便下跪道:“微臣宋道英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连叩了九个响头之后,宋道英才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宋道英朝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那随处便捧着一个木盒子来到了宋道英面前。
宋道英先朝匣子行了个礼,然后慢慢打开匣子,用双手从里面托起一道金黄色的圣旨。
“天云学宫蔡药翁,顾翰空接旨!”
蔡药翁和顾翰空连忙上前,然后双膝下拜道:“臣接旨!”
宋道英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朕久闻天云山蔡卿有当世扁鹊之名,今特征辟入京,医治国丈恶疾。另有奇士顾翰空,精通星象占卜之术,此番一并进京!旨毕。”
宣读完毕,宋道英将圣旨交到了蔡药翁的手上。
“蔡先生,陛下的圣旨您也听到了。要是没什么的事的话,您现在就可以和我们走了。”
蔡药翁朝李越看了看,然后点头道:“也好,容我收拾收拾,即刻便随你们走。”
宋道英点了点头,然后朝顾翰空看了过去:“顾先生,您呢?”
顾翰空起手卜了一卦,然后起身道:“今天不是我的煞日,可以出门。”
宋道英走了,就连一顿饭也没有吃。当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蔡药翁和顾翰空的离去在学宫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学宫里甚至传出来他俩准备出山入仕的说法。对于这些言论,柳远山意外的没有进行驳斥。
转眼间蔡药翁已然走了五天了,就在众人渐渐将钦差上山的事情淡忘时,山上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回来的乃是镇南王府的属官,那些官员们一见到柳远山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恳请天云学宫的蔡药翁蔡先生出山为我家王妃治病。
你说巧不巧!这蔡药翁在天云学宫里沉寂了将近四十年,这一来的居然变得抢手了起来。不只是皇上要找他,就是镇南王府也要请他上门!
对于镇南王府的请求,柳远山感到有些头疼。这蔡药翁已然接下的皇帝的圣旨,绝没有可能去为你家王府治病。况且燕都和南海洲一南一北,纵是蔡药翁愿意为镇南王王妃治病,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唉,该怎么办呢?
第四十二章万精油()
就在柳远山焦头烂额之际,许和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只见许和在柳远山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柳远山的脸色立刻便舒展开来了。
“许长老,就有劳你去将李师弟请来了。”
不多久,李越便来到了柳远山的跟前。
“师兄,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李越上来便朝柳远山打了个哈哈儿,然后靠着柳远山坐了下来。
柳远山将一盏茶推到李越手边,脸上颇有些为难:“师弟,有件事情我”
李越正端起茶要喝,一听见柳远山那边卡壳了,索性又将茶碗给放了下来。
“师兄,这儿就咱们俩人,有什么事情还不能亮亮堂堂的说么?”
柳远山拍了拍李越的肩头,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镇南王府派了几个人来,要请蔡师弟去给他们家的王妃看病。可你是知道的,蔡师弟前几天便被朝廷请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越低头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气,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那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呗,我们总不能再给他们变出个二师兄吧?”
“师弟啊,要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柳远山的脸色愈发的愁苦了起来。
“那些使节带来的是镇南王的王命,咱们要是这么轻易便将人家给打发了,只怕人家会以为咱们天云山是在藐视镇南王府呢!”
“哼,藐视了又如何,咱们天云山还用看他们镇南王府的脸色么?他邱泽虽是镇守一方的王爷,可师兄您不也是位比王侯的护国帝师?要论起身份地位,你也不比他逊色吧。”
“唉”柳远山就像是触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整个人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叹气。
“师弟啊,你是个逍遥世间的神仙人物,又怎会知道我的难处呢?世人都当我天云学宫是个威势赫赫的地方,但有道是冷暖自知,咱们天云学宫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心里有数啊!”
“师兄”眼看着柳远山一脸的伤感,李越也严肃了起来。
柳远山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涩声道:“其实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这个护国帝师不过是个光鲜亮丽的空壳子,可他邱泽却是个节制一方的王爷,手里的权利那都是实打实的!咱们天云学宫本就是个隐没山林的江湖门派,能有而今的荣耀也不过是太祖的恩典。若是哪天圣眷不再,我们又何以自立呢?”
说到了这里,柳远山闭上了眼睛。
李越根本就没想到柳远山的处境会这么艰难,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师兄咱们天云山当真到了这般田地了?”
柳远山点了点头:“我的才能本就不如你和裴师弟,让我接掌这个宫主也完全是无奈之举。甫一接任,我便觉察到了学宫中暗潮汹涌。一来弟子的资质良莠不齐,入门的初衷也是利字当先。这样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成为我天云学宫的栋梁呢?二来,宗门之间离心离德,再也没有当年那般休戚与共的模样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别看我是宫主,但我感觉我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武宗了。说到底,我真正能够掌控的不过是一些文人,若是日后武宗彻底撕破了脸皮,我又凭什么再去制服他们呢?”
李越是博宗的人,在文宗武宗争斗的事情上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低着头听着柳远山的抱怨。
说了好一阵,柳远山就像是将心里的不痛快都吐干净了。
“师弟,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李越连忙开口道。
柳远山点了点头:“现在天云山正处在一个敏感而关键的时候,任何的节外生枝的事情都有可能将这个平衡给打破。故而,我们决不能和镇南王府的人发生什么矛盾。”
“可是咱总不能将蔡师兄给追回来吧?”李越也犯难了。
柳远山的眼珠子转了转:“眼下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知道师弟有没有兴趣帮我这个忙?”
“师兄你快说!”李越也是个干脆的人。
“好!”柳远山付掌笑道。
“眼下蔡师弟是肯定叫不回来了,咱们犯不上为了邱泽的脸面再把皇上的脸面个揭了。我看这回就由你到南海洲为王妃瞧病吧!”
“我?”李越指着自己,多少有些意外。
“不错,就是你。”柳远山笑着看着李越。
“我早就听说师弟你是个全才,整个天云山能和蔡师弟比较医术的也只有你了。让你跑一趟镇南王府,纵是一下子医不好王妃,那为她稳稳病情,调养调养身体你还是能做到的。到时候等蔡师弟回来了,我便让他前去救场。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王妃所患的乃是连你都入手不得的病症,那蔡师弟来不来的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师弟,你觉得呢?”
柳远山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的,李越不由得认真思考了起来。
柳远山也不出言催促,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起了茶。
“好,我去!”李越重重一拍手,然后下定决心道。
柳远山颇为欣慰:“如此便有劳师弟了。”
李越摆了摆手:“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一来你是宫主,你的命令我还是要听的;二来这也是为了我天云学宫的将来着想,我身为天云学宫的弟子,自然是义不容辞;三来便是看在你柳孟山的脸面,你我是铁打的交情,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坐蜡呢?”
李越的话说的情真意切,柳远山也颇为受用。
“师弟,为兄待天云山向你道一声谢!”说着,柳远山朝李越行了一个长揖。
“哎呀呀!这又是怎么说的呢?”李越一面摇着头,一面将柳远山的身子给托了起来。
“师兄,咱俩也别来这些虚的了。你容我回去收拾收拾后便随镇南王府的人出发。”
“好。”柳远山点了点头道。
文宗明德堂,镇南王府的使节正在堂上用茶,柳远山在几位长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有劳几位久侯了。”柳远山一面说着,一面坐上了主位。
坐在下首排头的乃是镇南王府的长史焦泽,一听见柳远山说这话,焦泽连忙起身道:“能够得见宗主真颜,等等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好,贵使请坐吧。”柳远山朝摆了摆手,然后顺手捧起了茶碗。
“贵使,你等此番前来便是要找蔡药翁蔡师弟么?”
焦泽点了点头:“正是。此番王妃她老人家突发恶疾,我家王爷一连请了十几位名医,但却连个病因都没查出来久闻贵山的蔡先生乃是当世的神医,故而特来延请先生为我家王妃诊病,还望宫主俯允啊。”说完,焦泽朝柳远山行了一个大礼。
“贵使不必多礼,我有一句话要说。”
“宫主请讲!”焦泽站直了身子,目光灼灼道。
“好”柳远山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的搁在了茶桌上。
“咱们也做了几百年的邻居了,邱王爷的忙我们是一定要帮的。可蔡师弟前几日便被皇上请走了,眼下并不在山里。”柳远山说的很平静。
焦泽闻言一愣,紧接着眉毛便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靠后的一个后生却冷哼了一声:“哼,当真是岂有此理!那姓蔡的既然不在山中,那你们有在这打什么哑谜?害的我们好一阵苦等!”
柳远山静静地听完了后生的咆哮,什么都没有说。
但焦泽的脸上却绷不住了:那后生乃是府里新晋的属官,平日里便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这回若非王爷钦点,自己是真不愿意带他过来。
“王秩,你说什么呢,还不速速向柳宫主赔罪!”焦泽一面出言训斥,一面又在柳远山面前告起了罪。
“此事乃是在下御下不严,还望柳宫主莫要怪罪。”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远山淡淡道,显然就是想将这一页给掀过去。
“是是是您说,您说”焦泽见柳远山有意将这件事淡化,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蔡师弟虽然不在山上,可是我天云山还有一位名医。他的医术纵没有蔡师弟那般精妙,但七八成也总还是有的。”
焦泽眼前一亮:“敢问这位先生是?”
“癫叟李越。”柳远山一字一顿道。
“嘶!”焦泽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是李越李先生!”
柳远山对焦泽表现很满意,他笑着问道;“贵使觉得这个人选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焦泽连声答应道。
李越的大名他是知道的,此番又有柳远山为他担保,那他的医术想来也是极高明的。在请不到蔡药翁的情况下能翻出怎么个沧海遗珠,自己还能再奢望些什么呢?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吧!
焦泽对柳远山的提议虽没什么异议,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李越可真是个万精油!诗词歌赋,弓马刀剑。会机关术,菜烧的还好吃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成了个名医,敢问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事情?
但嘀咕归嘀咕,焦泽对于李越还是相当钦佩的。在他精通的技艺里任意选上一门,那都是一般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要不怎么说这世界上还是有天才的呢?
次日清晨,李越带着云扬进了焦泽带来的车队。车队一路向南,马不停蹄的便往南海洲的王城——西京城赶去。
这一回李越并没有将李伏带上,因为他是近来才练就真气的,正是该好好巩固修养的阶段。这时候将他带出来只会平白的耽误了功夫。
第四十三章镇南王府()
李越一行人行了九天八夜,最终在四月十六这天清晨到达了西京城外。
西京城,南海州的第一座雄城。
过去,这里是抵御南方蛮族入侵中原的前线堡垒。待到南疆战事平定后,这里又变成了南疆与中原文化碰撞交融的大熔炉。
作为镇南王的王城,西京城的防御是极其强大的。
高大的城门豪情的长着大口,就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了一般。
城门口共站着三十二位全副武装的守城士兵,就连城里也还驻扎着一小队骑兵以防不时。城墙足足高六丈八尺,通体都是选用上好的青砖垒成的,墙砖之间更是以糯米汁进行充填粘合。这样堆砌出来的城墙,你就是手持千斤的重锤砸下去也不会产生半分的松动。
城外环着一条宽四丈,深两丈的护城河。河上还架着一条四丈有余的吊桥。与他处不同,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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