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驾--”卓侥尖细的声音拖了老长,浩浩荡荡的队伍缓慢起步。
她不经意回头,却那么巧的,恰恰撞进那个人的眼眸里,清冷如月辉,青衣衮冕九章……
这,就是区别吧……
耳旁回响着适才永嘉帝的话:逐儿穿红色好看。可这世间,又岂是想穿颜色便能穿的吗?
恍惚间,眼前永嘉帝冠冕上垂落的四色玉珠随风轻摇,散开成各色模糊的珠影……
此去南郊,倒是一路顺利,整个郊祀的过程也无意外发生,郊祀结束返宫时,永嘉帝明显松了一口气。
只是,回去的时候,风略大,永嘉帝便让她回自己马车了。
长安在马车边等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进马车里。
长安的手很暖,她的,却冰凉,触手升温的瞬间,她冲长安一笑,和坐于永嘉帝身边时相比,还是在长安身边更安心一些。
长长的队伍,踏上了返宫之途,轿内的她,随着马车行驶的起起伏伏,渐渐有些疲累,合着眼养养神,不自主地便昏昏欲睡起来。
正舒舒服服打着盹,突然马车一个急剧颠簸,猛然将她惊醒。
“长安!”她惊慌之下第一声,便叫着长安的名字。
“小姐!别怕!”窗外传来长安的声音,以及兵刃的碰撞声。
是有刺客吗?
她屏住了呼吸。
一声巨响,好似巨石之类的东西砸在了马车上,咔嚓一声,马车的顶部一根木方断掉了。
“小姐!还好吗?”长安在外急问。
“好!我没事,你小心!”她能听出来,长安正在激斗之中。
轻轻撩开车帘一道缝,从车窗外望出去,侍卫、长安正和一些黑衣人在激烈地打斗,长安死守着她的马车,一步也不离开。
忽的,马儿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如疯了一般,拖着马车横冲直撞起来。
同时一把长剑穿过马车窗刺了进来,她后背紧紧贴着马车壁,才没有刺中她。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知此处地形很不好,正是山路上,此马如此疯狂,很有可能**山崖。
而她最担心的事,还当真发生了。
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马车突然脱离地面高高飞起,一个黑衣人闯入了马车里,一剑朝她刺来。
马车厢门破,她看见长安正拼命制服那只失控的马,看见她遇刺,大惊失色。
第二章 意难平长夜未央谁人殇不复初时妆(25)()
说时迟那时快,长安弃马朝她飞扑过来,于此同时,另一名侍卫离她更近些,先长安一步到达她身边,一剑正中黑衣人咽喉……
血,带着腥味儿和热气喷到上官花逐脸上,甚至,有几滴溅入她眼睛里。
“危险!”长安大喊。
马车壁已破,带着火的箭纷纷射过来,侍卫和御林军已经在抵挡,长安则紧守马车边,挡在她身前。
还是有箭射在马车边缘,木制的框被点燃,侍卫猛地将她提起,跃上了一匹马的马背。
那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也和之前那马儿一样开始横冲直撞。
“下马!”她大声喊。再不下马,这侍卫又控制不住,马儿非冲向悬崖不可。
然而,侍卫却不听她的,在疯癫的马背上,按着她随马颠簸。
“听见没有!快下马!”她自己想跳下去,却完全挣不脱他。忍不住回看,后面一团混乱,更看不清谁在什么地方……
她还欲再挣扎,却被此侍卫用什么东西一罩,后颈一痛,竟自晕了过去。
醒来时,颈上依旧疼痛,睁眼,发现自己在一完全陌生之处。
柔软的丝被,很是舒适,蛋清色纱帐,黄花梨的床,如此盛夏,却有着清幽幽,凉飕飕之感,想是主人在屋里摆放了好些冰块。
她起身,身上所着繁琐的衣装均已褪去,头发也垂散下来,如此看来,这主人一定是知晓她身份的。
她回想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侍卫十分可疑了……
除了脖子痛,并无其它不适,她便自己动手穿上了几上搁着的衣物,素色袄裙,却是上等丝绸。
打量这房间,一桌一椅,皆黄梨木,桌上笔墨砚台,亦都不凡,墙上所挂字画,虽非名家之作,但造诣均在上层,而这屋子的四角,的确是放置了冰,才使得这屋里如此凉快。
可见,这家主人绝非寻常人家。
她移步外出,才揭开帘子,便看见立在门口打盹的丫鬟。
声响惊动了丫鬟,忙给她失礼,“小姐,您醒了。”
“这里是……”她放目望去,入目一片花园,假山石桥,十分漂亮。
“小姐,这是我家主人的别院。”丫鬟回道。
“那你家主人是……”真是太奇怪了,她被侍卫打晕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丫鬟却笑道,“我家主人就是我家主人啊。”
这话完全等于没说……
“那……是你家主人救了我?他什么时候会来呢?”既然是别院,肯定不会经常来,她脑中这一团迷糊怎么解得开?
丫鬟还是笑眯眯的,“小姐,主人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呢,这里只是别院,主人也不常来。”
果然如此……
这丫鬟还一直叫着她小姐,难道从她的服饰,看不出她的身份吗?
第二章 意难平长夜未央谁人殇不复初时妆(26)()
丫鬟接着又道,“小姐,主人说了,若小姐醒来闷的话,房间里的书和琴小姐可以随意看,花园里也有珍珑棋局,待会儿没那么热的时候,小姐可以解着玩儿。奴婢名唤月,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她顺着丫鬟所指而望,假山之间,曲桥尽头,有一处凉亭,亭子里石桌石凳,桌上似有一局棋。
她微微一笑。
她想,她再不会碰棋了……
有时候真真恨啊,她的消遣,琴棋书画骑,无一不留有他的痕迹,若要将这个人从生活里连根拔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戒琴戒棋戒书戒画,也戒了心,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小马,所有的坚忍和坚强都只是为了将过去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抹去……
然,过去,却如这窗外层层叠叠的绿叶,她以为闭上眼,抑或低着头,便可自欺欺人地看不见,偏偏的,总有那么几片,非要掉在她头顶,时不时提醒她一番。
她略思考,打算告辞,“唤月,谢谢你家主人救命之恩,只因我有急事,需立即赶回,是以,救命之恩只能来日再报了,日后定当登门再谢,再会。”
她刚欲走,唤月却挡在了她身前,依然笑意吟吟,“小姐,主人可是再三交代奴婢,要好好伺候小姐,若有半点差池,就要奴婢的小名呢,小姐,可不要为难奴婢。”
这一挡,竟然将上官花逐震回去数步……
她惊讶地看着唤月,一个小小婢女,竟然也会武……
这个救她的所谓主人,只怕当真不仅仅是救她那么简单……
她忽然很是痛恨自己的无力,前十五年,她只顾着长大和玩儿,从不曾正儿八经学过什么东西,以致,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处处受人所制……
走不了,她只能静下心来等。
唤月很快给她送来了吃的,八宝鸭、翡翠羹等等,都是合她胃口的菜,末了还有各色瓜果,消暑的酸梅汤。
晚膳则更为丰富,却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便有些犯疑了,直至膳后,唤月端进来一叠冰糖葫芦,她心中算是确定,冷冷一笑,“唤月,你家主人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是……”唤月答道。
“让他来见我吧。”她说那侍卫怎的如此奇怪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自暗处移至门口,已换了常服,竹青色袍子,胸前两肩的团龙显示着他尊贵的王爷身份。
唤月悄悄退下了,他缓缓走进,却不言语,墨色双瞳在光影里如琉璃般光润。
她再度冷笑,“王爷好雅兴,竟喜好虏宫里的人出来玩儿……”
他可知,这是死罪?
第二章 意难平长夜未央谁人殇不复初时妆(27)()
他也不答她,只在烛影里站着,背对着她,注视着墙上那副画,竹青色在这般烛影里,无端生出几分冷清来。
她有些烦乱,曾经,她曾以为自己是最懂他之人,他也赞过自己是知音,可如今,她真真一点也看不透他了……
一个看不透的敌人,总是会让人烦乱的。
“呵……”她的冷笑中透着嘲讽,“王爷可真不知磊落之人,把我虏了来,却躲躲藏藏不出来见人,可是有何见不得人的事,不能面对我吗?”
他终于转了身,看着她,居高临下,墨色瞳孔里那些光辉,变得如星子般扑朔迷离。
“本王若早来,你可会乖乖用晚膳?”他反问,一出声,便如春日潺潺流水般温和。
这,确是他从前的声音,曾经的云卿,总是这般温柔若水……
她仰天笑了笑,眼里有什么东西倒流回去,“王爷真是高看我的脾性了,我还没有如此气节,无论我胸怀仇恨抑或身处何险境,都断然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不吃东西,可是会去见我爹的,我现在还不想见我爹,至少得等到手刃仇人之后,我才有脸下去!”
他微微颔首,眸中意味深长,“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说……”
“必然!”她仰头,“这世上无人比我自己更爱惜我自个儿的命!只不过王爷将我虏来,可知你项上这人头就不稳了呢?”
他“哧”地一笑,落寞中又透着傲气,似乎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这般有恃无恐,大约也是胸有成竹,只是,她始终不懂,他把她抓来为何。
“王爷这般请我来,还真是煞费心思……”她如今乱得很,当真想不明白刺杀是否是他所安排,连续两次的刺杀又是否同出一人,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她周围安排的那些侍卫里,是有他的人的,而俘她上马背之人,也定然是他的人。
她悠然笑道,“王爷就不怕宫里找我吗?长安可是亲眼看着你的人假扮侍卫把我虏走的,这别院再如何隐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总有找到的时候……”
他依旧是那般神态,眸光流转间,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墙上的字画,总之是有些漫不经心的,且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怕啊……”
他也会怕吗?
她笑,“那王爷可想好要将我囚禁到何时?”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眸子里闪过一瞬之前所没有凌厉,这凌厉,究竟是狠,还是痛,她却是看不清了……
只听得,他缓缓道来,“若我想,那自然是想要囚禁你一辈子的……”
“……”她顿觉羞辱难当。他这般轻薄的话语,亦令她想起了沐浴被窥的那个夜晚,莫非他以为,他们果真还是从前的祖云卿和上官花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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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哦~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
耳旁不由回荡着长安曾说过的话:此人无论多狠心多乖张心思多严密,都有一处软肋,这软肋,就是小姐您……
那一瞬,羞辱的同时,她确是有些许恍惚的,后来她才知道,他这句所谓的囚禁一辈子,竟和她想的意思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方明白,这世上谁也不谁最重要的软肋,而是其它……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手执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茶香四溢。
“今年的龙井,要不要试试?”他说,并取了只杯子,置于自己面前,也斟满。
杯中如莲心一般长短整齐划一的茶叶儿在水中绽放,如雀舌般美妙,茶烟缭绕,香郁若兰。
她端坐,连发丝亦纹丝不动。
他便淡淡一笑,“不敢?难不成本王会下毒?”
她冷哼,并非不敢,只是她怎可能与仇人同桌茗茶?
他从容地放下茶壶,拇指上通透的翡翠扳指在壶柄上轻轻一磕,铮嗡一响,“这点容量都没有,如何成大事?若想在这宫里,在这混沌天地站稳脚跟,这首要的一课便是学会泰然而处,即便兵临城下,亦自笑然饮茶。”
他端起了杯,轻轻一吹,于茶杯边缘抿了一口,紫砂杯衬得他的指愈加白皙如玉。
她凝视着他极好看的手指,暗道还真是受教了,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论城府,自是无法与他相比的……
“或者,你喝本王这杯?本王喝过的,自然不会有毒。”他伸手过来,欲与她交换。
她横掌阻拦,“不必。”若他要算计她,有许多种方法,而无论哪一种,她都逃不过,所以,大可不必如此了……
他便只是笑。
两人仅饮茶而已,不再说话,也,无话……
然而这茶不是酒,酒使人醉,使人忘,这茶,却只能越喝越清醒。
面对着眼前这张如玉的容颜,那些曾经模糊的过去反而愈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心中的痛与恨,亦愈加分明起来。
新上一壶,茶温滚烫。
她不假思索便送至唇边,急切间,灼烫茶温自唇一直蔓延至心窝子里,痛不堪言……
他一把夺下来,轻斥,“怎就教不会呢?泰然!泰然!你这可是泰然的模样?”
她心里这痛呵……
唇上定然是起泡了吧?这泡儿一个接一个的,一直起到心里去了,溃烂,化脓,伤到了根儿了……
她却冲着他笑,“我如何不泰然了?”即便疼痛如此,她可曾皱过眉头?可捧过心?
却见他微微点头,轻缓的语气便如这袅袅茶烟一般,“如此,接下来,便更要泰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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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2)()
她尚未弄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便见他身形一动,她的手腕被他扣住,且将她提离座椅,一个返身扭转,双手都被他铁一般的指钳住。
“你要干什……”话没说完,他手指已伸到她胸前,眨眼之间,她的袄衫,连带中衣内里尽数被他扯落,雪色双肩乃至娇峰红梅袒露无遗。
“你……混账!”大惊失色的她脱口大声斥责,羞愤交加,以脚踹他。
他倒是如松一般,站着一动不动,亦任她踹,只是手上用劲,再一剥,里外三层被他一气褪到了腰际。
她又跳又踹的,却对他此行为无可奈何,脚踹在他身上,只觉硬硬的,反震得她双脚发了麻……
她终于不再做无用挣扎,盯着他,充满恨意,“靖安王!你敢对我无礼,你真的不怕掉脑袋吗?”
他不说话,一张脸因认真亦绷得铁紧。
依然制着她双手,俯身将她一抱,扛在了肩上。
她唯能双脚乱蹬,“靖安王!你赶紧放我下来!我……你若敢动我一下,我……我定然死给你看!”
她后悔,为何当年长安勤于习武的时候,自己只知道玩,早知如此,也练就一身本事,至少不会如此轻易地被他欺凌。
她也知,他是不怕她所谓的威胁的,就凭他在她面前本王本王的自称,便知他根本没把她当皇妃,她原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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