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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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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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必要去查。”谢安点头道:“他的身世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在于他和司马宗之间的关系,柳生身上掌握太多司马宗叛乱的证据。若他们是纯粹利益倒好,可惜掺杂了人情,就难撬开他的嘴了。”

    谢安看了一眼桓温手中的手令,轻声道:“这次让你去找庾大人帮忙调查,倒是挺顺利的啊。”

    “放心,我没说是你让我查的。”桓温偷笑,“现在庾氏十分需要不利司马宗的证据啊。”

    王彪之见两人鬼祟窃笑的模样,不由在外喝道:“桓符子你还要待多久?要不要也在这住一住啊!”

    桓温大大咧咧道:“那敢情好,最好把我跟柳生关在隔壁,他看着我就满肚子气,说不准明日你开门时就看他被我气死了。”

    “真是个个都不省心。”王彪之赶走桓温后,只想立刻快马去西园跟王导诉苦,这地方果然堪比黄泉,正常人是待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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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这几大派系斗完也就是谢小安和桓小温的天下啦啦啦,反正是历史又不是剧透,诶嘿~~

第六十三章 偃月营中挂夕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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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偃月营中挂夕辉

    过了中元秋日爽朗明媚的天气流逝如飞电,转眼谢安就在廷尉狱里待了半月,除了每日要去找柳生消遣,就是闭门修行《黄庭经》,反正外面的消息他都及时收到。

    只是天气骤然变冷,淅淅沥沥落了一夜秋雨,谢安醒后披着衣踹开了牢狱的门,狱卒揉着惺忪的眼,看着一脸不悦的小郎君,忙问:“可是冷了?要加盆炭火吗?”

    谢安摇头,原本就是狭窄空气流通不畅的囚室,这要加盆炭还活不活了?

    他道:“柳生大概是冻病了,咳声吵得我睡不着。”

    狱卒奇道:“这间隔如此远,连我等都没听到……”

    “大概是我玄修有所长进吧,能让我去看看他么?”

    世间任何事都是循序渐进的,谢安也不知他整日念叨那些口诀会带来什么,世间玄修天赋者寥寥,他体内玄气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在雨中声听到柳生撕心裂肺的咳声,以及惊恐的呻吟,更像是那位大侠做了个噩梦,旁人的梦与病远远传来,弄得他彻底睡不着了。

    虽说谢安在这里被供得跟位菩萨似的,但换成真正是阶下囚的柳生,****对面四壁,静谧之时,内心的恐惧总会爬出防御的缝隙,将人的理智狠狠撕咬。

    “我从不做亏心事,所以也没有半夜如你被噩梦吓醒啊。”

    谢安只披着司马衍的羽披,连袜也忘了穿。踩在木屐上的脚趾微微蜷缩,他不得不在柳生狱室前走来走去,暖着身体。

    “你们世家子弟个个阴气过重,咳咳……”柳生想嘲讽他几句,没想自己却先咳起来。

    谢安微笑,反正被吵醒。例行日行一问。

    “听闻你出道时是用剑,不过这刀也用得娴熟,剑乃君子之器,想必司马宗那种好讲究的人是不喜欢你用刀的。你与阿劲打斗时,我看得出你的刀法一般,都是搏命的路数,看来这刀法应该是在乞活军里学的吧?”

    “你曾在乞活军是抗击胡人的勇士,可你为何要当逃兵?”

    “我不是逃兵!”柳生听他言语,知道这小子已查到了他的身世。干脆道,“你可知刘氏为何要赶我出族,那是因为我本是家族继承者,只是这一刀来破了相,加上我曾在乞活军中,这等身世根本选不上官,还会连累家族,倒不如赶走了事。”

    乞活军成员皆是流民。原为方镇驱使,后成为抗击羯胡一支极为顽强的战斗力。若没有乞活军在北方周旋,东晋政权也不会那么稳固。

    只是这乞活军的首领也不是没有野心的,听闻当年怀帝被汉赵所俘时,北方大乱之初,连郗鉴将军也曾被乞活军首领陈午所擒,陈午还打算招郗鉴为卿。是要趁国灭自立为王,郗鉴忠于晋室,即使他那时无一兵一卒,但却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谁救我,谁收留我。我必将以命相报,你还是少费唇舌,要杀便杀。”

    柳生低喝完毕,就见谢安瞪着木屐哒哒地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木屐声哒哒地踏了回来。

    谢安将柳生的刀啪地扔在地上,“你想死?好,这是你的刀,你若能拿到它,我就让你自刎。”

    柳生红着眼瞪他,若不是有牢门挡着,他恨不得上前将谢安给撕了。

    只是喉头如烈火灼烧,肺部似有千疮百孔,他弯腰猛烈咳了起来,谢安极为嫌弃地将刀拾起,又踩着木屐走了。

    这狱中半月,柳生被谢安精神折磨得脑颅时不时剧痛,谢安常提往事,令得柳生夜里总是噩梦不得成眠,再加上身体虚弱寒气入肺,只怕再这么下去,没等朝廷杀他,他就已默默自我折磨死去。

    柳生咳了许久,终见到手心一丝血,不由悲从中来,他是江湖人,应死在刀剑下,不该这般憋屈地死去。

    可过了片刻,没想谢安又回来了。

    木屐踏地声清脆似子落棋盘,让他恨得牙痒,可没想一身檀香墨香的谢安同时也带来一股浓烈的苦药之香。

    “喝不喝由你,咳声太大,吵得我睡不好,而且这只是小病,若你好好活着,说不准宗王爷进来的时候,你能陪着他。”

    谢安将药碗放下,打着哈欠这才真的走了。

    ……

    ……

    又过几日,桓温好不容易又寻到机会来看谢安,只是这回少年郎穿戴是披甲佩刀,一副刚从军中训练回来的模样。

    “还未寻到你家尚哥,真是奇了,建康方圆十里都已派兵寻遍,但他却跟长了翅膀飞走一般,而且沿江都有关卡,他不可能走水路,身边再带着个女人,更是不方便行动。”桓温十分佩服道,“司马宗跟庾大人约定二十日若寻不到,那么将由司马宗的军队去寻,这是要让庾大人交出城防,而且今日朝上他还要司徒大人将幕府的开府权交出。”

    谢安饶有兴趣道:“司徒大人如何说?”

    桓温眨了眨眼,“司徒大人自然是没上朝,所以廷尉正大人气得不轻,连廷尉府也没来,下朝直奔西园去了。这开府权象征琅琊王氏的威信,就算庾大人郗鉴将军也不得染指,何时轮到他司马宗了?”

    司马宗是不是太急了?这庾氏还没搞定就要激怒王氏。

    谢安又问:“郗鉴将军可还在建康?”

    桓温摇头,“十日前就走了,如今他要驻守京口和广陵两地,无多时间在此消耗。”

    谢安点了点,又问:“是了,他是不会在明面上偏帮任何一派的。我姐夫褚裒可随他回去了?”

    桓温点头,谢安叹了口气,阿姐姐夫夫妻分离半年。然而隔着府门也不能见面,实在太过无奈。

    只盼如今这事快点结束。

    谢安自言自语道,“若我是司马宗,要除掉庾亮该如何做?”

    桓温若不是跟他相熟,定要为他的想法吓到,轻拍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想法倒新奇,只是你少动动脑子,既然来这里,每日吃睡就够了,何必还要在这事上费神,听狱卒说你****去找柳生……”

    “阿温,庾亮还在城里吗?”谢安打断他的啰嗦,沉声问道。

    “这大半月,城中对庾氏不利的传言愈来愈多。若庾大人他还坐得住,我倒佩服他了。”桓温耸耸肩,“如今他亲带兵马出城去玄武营中坐镇,你说说,为了你尚哥和宋袆两人,要闹这么大的阵仗只怕有些过了吧,所以我看他是和司马宗彻底杠上了。”

    谢安眼睛一亮,沉默许久道:“所以。我若是司马宗,一定会在城外干掉庾亮。庾亮一死,庾氏在朝中的势力就垮了大半。”

    少年目光亮得太过骇人,桓温心猛地一颤,随即又见谢安似笑非笑道:“庾大人为人有些迂腐,说得好听就太过庄重刻板,年纪又不大。八王之乱他还年少,自然不能体会到,司马氏互相残杀的狠厉,若有机会,司马宗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可这只是你猜测。”桓温心性坦荡。不曾想到这一层,若权臣见互相斗斗要兵戎相见,这不是坑了自家人吗?

    谢安颇有深意道:“所以,你可以试着去见见庾冰,他对司马宗的狡猾一定深有感触。”

    桓温怔了怔,然后席地而躺问道:“我同庾氏走得近,你乐意?”

    “若能助你前途,有何不可?”谢安踢了他一脚,“这里好歹是重罪之狱,你可别当这是我家书房,趁伯父还在京中,多些时间去孝顺他。”

    “我只想感受下,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的感觉,每次看你小小年纪受苦,就觉得自己以往那些年都荒废了。”

    桓温死活不肯起,谢安拿他没法,跟狱卒说了一声,回来时桓温早已睡去,他踮脚望着小窗外的天色,居然已是夜幕来临。

    谢安听着桓温沉稳的呼吸声,看来这人是没心没肺,说睡就能睡,这回轮到他睡不着,干脆又给柳生去送药。

    这回柳生声音嘶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谢安看了看他的脸色,出奇宽慰道:“这病来如山倒,有药也无法及时制住,再过几日就好了。”

    病中人无多力气强硬,柳生原以为谢安又要折磨他一番,没想谢安只是跟他说着病理之事,难怪从东海那边回来的人都说那位小先生真是仁心仁术,将来必成大器。

    可柳生还没来得及感慨,谢安说完病理后又问他,“司马宗武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是他教你剑术的?承影呢?你们宗王府里到底还有多少高手?怎么等了大半月都不见人来救你?”

    “你倒比我还急。”柳生立马怒火攻心,恨恨道。

    谢安一本正经道:“急啊,我多希望他快些谋反,那都不需要从你这拿证据了。”

    ……

    柳生无奈,这些日子相处他知道若与谢安斗气,最后气到的总是自己,还不如跟他说实话,来得轻松。

    “你在某些时候的想法还真是个孩子啊。”柳生找到机会嘲笑谢安一次,“救?我算什么东西?”

    这次谢安没回话,干脆地离开。

    柳生望着小窗外飘雨的秋夜,只觉四下静得可怕,少了那少年的声音反而有些不习惯,他将喝空的药碗包在衣裳里,往稻草堆里一砸,闷响声后,瓷碗碎裂,他将一块瓷片捏在手心,然后对牢门外的阴影里道:“你终于来了,承影。”

    也不知藏匿了多久的承影悄无声息走了出来,柳生借着微光看到他蒙脸的罩布,不由笑了笑,“原本我自己了结,王爷也就无需忧心,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承影摇头,然后将一串钥匙扔给了他,“我是来抓那小孩的。”

    柳生眼皮微跳,“阿甲呢?钥匙如何来的?你又是如何毫无声息进来的?”

    承影皱眉,只觉得柳生被谢安染上了啰嗦的习惯,极为简洁地说了一句,“密道,只有王导和司马氏知道的密道,不过王导老了,大概是忘了。”

    承影说完,就朝着谢安离去的方向掠去,阿甲守在府外,就算是铁人也有要休息换班之时,再加上大半月的放松心态,承影从密道入狱,要带走谢安几乎是轻而易举。

    接下来一如承影所说,也不知司马宗派来多少人,整个廷尉狱狱卒尽数被打晕或杀了,谢安被承影干脆利落打晕,而听到动静醒来的桓温想要救人,被承影一道的剑锋刺伤,但桓温蛮狠,拼着伤也在承影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若不是承影直接将谢安当成盾牌,一时还真不好逃。

    待到阿甲前来追人时,承影已在死士掩护下,带着谢安,一骑绝尘,迎着秋雨连夜出城。

    柳生亦被死士带走,他骑在马上,转瞬如梦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牢狱。

    柳生追着承影而去,身边死士越跟越少,看来已被琅琊王氏的人给干掉了,然而他只要往前跑就是,城门愈来愈近,但一看皆是司马宗的麾下,他几乎毫无阻碍地离开了。

    建康要变天了么?宗王府部署多年,终是要出手了?

    柳生不敢多想,秋雨打在脸上,如针刺痛,只是他伤和病都不足支撑他保持清醒,幸而这马识路,总算没把他弄丢,半梦半醒地渡过大半夜,他再度清醒时,雨已经停了。

    天色微明,马儿已带着他在一条沿江的河道上缓步行走,芦花轻絮,江风如幽低呜咽。

    微朦的光中,承影在河的另一头下了马,谢安已经醒了,饶是这样,少年还是淡定得来郊游般。

    谢安弄清状况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对承影道:“若你多给我半刻说话机会,我会乖乖跟你走,不劳你动手。”

    承影没说话。

    “真的,你们抓我,不就是为了引尚哥么?”谢安下了马,走到河边极为随意地洗脸喝水,“若我说,在我跟柳生说话时就发现有人躲着,你信不信?”

    承影还是没说话。

    “最近我对声音特别敏感,隔得那么远我都听到柳生夜里说了梦话,你若是死人,我才发现不了。”谢安抓过承影留在马背上的玄袍披在身上,懒懒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

    “偃月营。”承影终于开腔,然后将几颗胡桃塞进他嘴里,面无表情道,“你无需让桓温去通知庾冰,宗王爷今日就要庾亮的命,你可在旁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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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北府之名() 
第六十四章:北府之名

    天阙山有双峰,正对宣阳门,山阳近年建了些许佛寺,而东南一麓建有道观,山色深深,静谧玄幽,庾亮行营就设在山间,流水声枕夜而眠,天幕时有氤氲雾色,倒是个适宜修心的好地方。

    谢安此时被关在山间的道观里,登塔远眺,视野越过黛色幽林,远远能见到营帐与马匹,连日阴霾令得往日如白练长虹的河流也隐在了山林间。

    道观是司马宗在渡江之后所建,自然也是他一幽隐之所,柳生携着旧伤新患,这看守谢安的任务自然给了他。

    司马宗恨极了谢尚,他在江左多年经营被谢尚带着没有名号的流民兵给一一暗中捣破,郗鉴在江北对三吴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生的落星楼也受尽骚扰,明杀暗杀的人派去一拨又一拨,怎奈那在建康城里过得舒坦日子的闲散美郎君离了锦衣玉食也能如鱼得水,兵来将挡。

    被塞了胡桃的谢安此刻很是安静,安静得让柳生有些不安。

    这一整日谢安要么就是盘膝而坐,要么站在窗边欣赏山色,气定神闲,倒是柳生自己耐不住,帮他把胡桃给弄了出来。

    “我不饿。”谢安用茶漱口,揉了揉腮帮,“尚哥还让我每月至少有三日服药辟谷修心,如今无药,那我便服气辟谷。”

    柳生苦口婆心道:“若你知道谢尚在何处藏匿,最好说了,免得受苦。”

    “怎么还不见庾大人营中异动?”谢安关心地却是这件事,他在房中寻了副棋盘,对柳生道,“会下棋吗?”

    柳生无奈坐下。刚捻一子就听谢安道:“若是你们宗王府谋乱成功,那么他也不会放过我,你别把我当小孩。”

    谢安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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