艘瓜
但也未必是这个原因,或许历史还是那么发展的,只是袁熙记错了时间。毕竟他虽然想起了乌巢这件事情,但并不记得准确时间。史书上或许也没有标注时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然而事情确实发生了,袁熙却也没有怎么慌乱。之前该做的努力也都已经做了,如果乌巢已经被烧了,那么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还是要尽力挽回败局。
和一个纸上谈兵,穿梭过去的人不一样,真正融入到现实中去以后,对身边的事物,便不如旁观者那么清晰,许多事情许多人物,就不能轻轻松松一笔带过。一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和另外一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一个人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打上简单的标签。世界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身在其中,全然忘记了历史的本来面目。实际上,历史是因人而异的。
一行人举着火把,如同一条长龙,出了白马津,一路向南挺近。远处的红光越来越清晰,已经照亮了天际,这是要多少人马才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田予治军极严,一路上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耳旁全是风声和马蹄声。夜里温度极低,就算是袁熙,披上了厚实的外袍,依旧瑟瑟发抖。发抖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对眼前的事态。
迎面突然也有声响传来,对面黑影瞳瞳,也有人举着火把。
“什么人?”对面反而先开口相询。
袁熙放声道:“白马津守军。”
他眼睛尖,黑夜之中一个人头上的数字闪闪发亮,有72那么高,显然是一个熟识的人物。然而对方在听了自己的声音以后,却意外地沉默,这让他不由怀疑起来。
“亮刀!”袁熙高喊一句。
对方马上道:“都是袁军,不要误会。”
袁熙心念一动,大声喝道:“张郃张儁乂校尉何在?你是投靠了曹营吗?”
对方一听他这么说,纷纷也拔出刀来,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
袁熙一看这架势,便知道猜对了三分。张郃投靠了曹操受到了重用,这才脱颖而出,成了曹魏重要的将领。而重要的叛变节点就是在夜袭乌巢那一晚上。
那头上顶着闪亮数字的人抬起手来,制止了属下,双方虽然隔着几十米远,但声音在空中传递却分外清晰。
“正是末将,见过二公子。”
田予等人是不认识这人的,听说已经投靠了曹营,便做出了作战的准备。
袁熙道:“张校尉,还请三思。三姓家奴,前车可鉴。”
这便是攻心了。张郃这个人其实很有节操,不过从韩馥手下投靠袁绍以后,什么事情都是靠边站,不由加深了猜疑。再加上剧变的发生,怀才不遇的愤懑,这才起了改换阵营的异心。袁熙这时候拿吕布三姓的事迹出来,让他联想一下吕布最后的下场,足以警醒当事人了。
果然,张郃顿时默不作声,既不敢进攻,也不知道后撤。
袁熙加重口气道:“张校尉是否已经向曹操递了纳名信,担心这里不容你?”
张郃如果投靠了曹操那边,必然将自己投降的事情写了亲笔信投过去,得到对方的回复以后才算对方的人。
“可是曹操此刻根本不在官渡,而是去了乌巢,到底是谁答应了张校尉的投诚?万一曹操不认怎么办?”
对方继续沉默。
“就算曹操认了,以曹公一向胸怀宽广,对降将优厚,自然不会对你拒之门外。但曹军将领甚多,恐怕你也难得信任。若是大战前你投靠,曹操对你必然倒履相迎,可是如今临阵叛敌,就算是曹操,也得斟酌一二吧。”
张郃终于忍不住道:“可是袁公昏庸,居然不救乌巢,反倒让我去攻官渡曹军城营,美其名曰围魏救赵,后方失火,危在旦夕,黑夜之中让我去攻坚,岂不是拿我当了弃子?”
原来如此,袁熙明白了过来。还真是昏庸的举动,怪不得这么好的将领也会变心了。
袁熙道:“张校尉放心,有本公子在此,必能保你,你且放下武器。这些士兵家眷都在河北,你忍心让他们对自己人出刀吗?”
他这番话似乎说动了张郃,一时间张郃站在原地没动,大概也在思想斗争。
突然远处又来了一伙人,为首一人大叫道:“张贤弟,别听他胡说八道。先前麴义将军还托他照顾先登营,你看看他是否守信了?”
袁熙抬头一看那人头顶也有一个好感度,但数字却只有2,如此低的好感度,袁熙一看就猜了出来。
“高览,你也投降了?”
“是又怎么样?你父亲让我和张郃去送死,难道我们就束手待毙,现在我们为曹公做事,奉命来取白马津,你识相的就乖乖下马就擒,省得我动手。妈的,上次老子被你这小娃娃摆了一道,看在你的身份上这才没跟你较真。这次你撞在我手上,算你倒霉。”
高览对袁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怨恨,这下冤家聚首分外脸红。
“二公子小心,交给我们吧。”
赵云带着亲兵营上前,楼静舒紧紧护在袁熙身旁,而田予吹了一声口哨,后方准备了多时的骑兵顿时调动起来,一时间气氛绷紧了。
袁熙不忘望向张郃道:“张校尉,你要和他一起对付我?”
张郃在黑暗中眼光一闪,顿时又灭了下去,手一招,他的士兵顿时靠后,将中间的空地让了出来,摆明了谁也不帮的态度。
高览哈哈笑道:“小兔崽子,敢瞧不起我,你学走路的时候,老子就在战场上打拼了,现在你老子罩不住你了,看我怎么弄你!上!”
他还在狂笑,突然看到袁熙这边所有人的火把一下子全部灭掉,变作了一片黑暗。2
第240章 逆流而上()
“高览,你若是放下武器,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咎你妈,老子忍你很久了。”
袁熙见他不听劝,便对身边赵云道:“亲兵营上,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擒贼先擒王。”
赵云一点头,提着枪上了。背后十几匹马跟着他,缓缓而上。
马蹄铁滴得滴得很有节奏感,随着踏在一块石板上,马蹄提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高览方面都是步兵,也是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思路,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斩了袁熙,就是天大的功劳,曹公不会亏待我们的,大伙儿拼命啊。”
高览鼓动了两句,他身边的兵勇便如潮水般向袁熙的方向扑去。随后他身后突然蹄声如雷,整个地面震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有骑队从后面来了!”
“他到底多少人?”
高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径直策马向前,也朝着袁熙扑过去。
袁熙这边主动撤了火把,一片漆黑,田予的骑兵从后面跟了上来,绕了原路,从后面包抄。而赵云的亲兵队则从正面突袭。
高览也迎面而上,两股人马碰撞在了一起。
黑夜中分不清谁是谁,大家乱杀一气,却都在自保。嘴上叫得凶,实际上心里都存在着恐惧。
高览慢慢策马前行,眼睛眯缝着盯着刚刚袁熙消失的方向。周围都是喊杀声,还有兵刃擦出的火花。
后面的骑兵包抄上来,如同砍瓜切菜,将高览的部队拦腰截断,杀得片甲不留。
高览暗暗心惊,趁着后面纠缠住了,得迅速干掉袁熙这个小兔崽子,否则损失惨重了,到了曹操那边,也得不到重用。这嫡系部队,才是他赖以立足的根本。
前方有光闪过。
“看枪!”
高览一惊,连忙挥剑来挡。他持的是一把阔身剑,堪堪和对方的枪拼了一记,黑暗中擦出了一串火花。随即手上一沉,半条手臂顿时发麻。
那枪尖如同灵活的蛇头,突然朝着他头上点去。
“真是神乎其技!”
高览也不含糊,一手拿住剑柄,一手拿住剑尖,双手向上一抬,再一次封住了对方的去路。身下的马吃住了分量,不由朝侧面踏了一步。
对方的坐骑突然往前一步,喷出一口白气。
高览这边马上吃力不住,连人带马一起朝后退了一步,腰上也失去了平衡。
“可恶!”
高览吃力不住,身子一歪,就此翻身下马。
刷刷刷,赵云三枪朝他头顶洒落。高览顾不得颜面,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脱出了对方枪影的范围。
他再也鼓不起勇气,蹲在地上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来的方向迅速退去,后面的心腹卫士这时候也赶紧上来援救。
“敌将休走。”
赵云也跳下了马,和身上前。
这半年他以高顺为假想敌,进行了诸多训练,这时候对阵高览,显得游刃有余,一招得手,后招源源不断,完全不给高览喘息的余地。高览还未走脱,一根枪便如附骨之疽,随之而来。他无奈回头一挡,又被赵云纠缠上了。
“哈哈,高览,你被包围了,射箭。”
袁熙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高览心中一惊,难道袁熙果真就在近处?他被袁熙一句话,弄得心烦意乱,下意识便去躲箭,但黑暗中,哪里来的箭?这么一下虚晃,他脚步陡然散乱起来。
背后,田予的骑兵化零为整,在黑夜中收割着性命。张郃这边看得是心惊胆战,若是白天对敌,自己扎好阵型,倒也不必惧怕对方,可是黑夜之中,对方居然能将马匹操控地如此纯熟,那就实在难以想象了。
突然听得高览的惨叫声,随即袁熙喊道:“高览已经授受,所有人放下武器,不杀。”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高览的兵马居然全部瓦解,死伤倒在少数,大多都是在混乱中随着大部队一起投降。
袁熙这边重新拾起火把,对张郃那边叫道:“张校尉,命令你的人,带着高览的部队,去白马津候命。”
张郃心中一紧,到了摊牌的时候,自己再决定不了,可就不行了。
可是自己不允,可也打不过他。
“张校尉,一切都是高览作祟,逼迫你投降,如今主凶已除,你也该改邪归正了。”
张郃终于道:“愿听二公子吩咐。”
袁熙从自己这方选了几个人出来,负责带领张郃高览部队去白马津,相当于将张郃从部队指挥中摘了出来。虽然张郃对此心惊胆战,就如同被人解下了防备,却也无法可施。
袁熙道:“张校尉,你就随着我一起行动,我们去乌巢看看事情是否还能挽回。”他对张郃还是客客气气的。
这个世界还是看实力的,要不是张郃后世出名,谁会对一个降将客气啊。高览不就自寻死路了吗?
调整了部队,两边各自出发,行到半路,路边开始出现大量三五成群的逃兵,袁熙抓住了一个问,那人却交代说主帅都已经逃跑了,中军大营也已经被攻陷了。
袁熙顿时咬牙切齿起来,不就是乌巢被烧了吗?那么多人,难道半天都支持不住。须知,兵败如山倒,一旦稳不住阵脚,再多的人也不可靠了。
这就是曹操为何敢豁出所有人去夜袭乌巢的原因。淳于琼说对方不敢,觉得一旦曹操倾巢而出,许都就危在旦夕。可事实呢,乌巢被袭,许都根本没有危在旦夕,反倒是袁绍这边首先自乱阵脚了。要不是自己收拾了张郃高览这两股力量,这时候连白马津都失陷了。
“中军大营往哪里去了?”
“不……不知道。”
袁熙率着人马继续往前,一路上的溃败官兵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整部整曲逃亡的现象。
“二公子!”
突然遇到一个熟人。
沮授混在逃难的人群中,马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二公子,真是惭愧。没能见到主公……”
“没关系,反正你见到了,他也不会听你的。这都是历史!”
“什么?总之,正如你当初所料啊,曹操果然豁出去了。”
袁熙不想在此听沮授继续感慨了,他问道:“我爹去哪里了?”
“就在后头。”
“我去见他,说不定不用逃的,直接打许都去,打下许都就扳回来了……”
田丰和袁熙曾经研究了三个方案,下策,将曹操的人马留在乌巢,中策掩护所有人回到河北,只要损失不惨重,还可以继续维持占据,而上策,干脆偷袭许都,险中求胜。
但看到如今这群溃兵,袁熙知道纸上谈兵终究是纸上谈兵,这种士气,谈什么反攻。
沮授拉着他袖子道:“这个时候,二公子实在不宜去见你父亲。”
袁熙顿时沉默了。
第241章 雄狮老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
沮授斟酌道:“你父亲刚逢大败,此时去拜见显然不太合适。”
“怕他恼羞成怒?”
“性子如此……”
连身边的沮授都这么评价袁绍了,袁熙便也无话可说了。袁绍在战胜公孙瓒以后威信到了顶点,轻易便能将麴义处理掉,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如今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败给了曹操,兵力的损失倒是其次,但在个人的威望方面,显然降到了谷底。
他们说话间,袁熙的人马堵住了道路中央,前方突然来了一个小队,对着他们气急败坏道:“哪里来的部队?赶快让开,莫当着主公车驾。”
袁熙抬头一看,只见前方顿时来了一个大车队,外围满满当当的人,将车驾围绕在了正中心。前面开路的人举着火把,神色匆匆。从外围判断,这队人阵容还算齐整,不过人数不过两百。后面黑乎乎的,估计还跟着更多的人。
当先一人袁熙看得分明,白面黑须,脸颊颀长,分明是郭图这个阴人。
他冲郭图道:“我父亲何在?我要见他。”
郭图在暗夜中赶路,本来就是神色惶惶,这时候被当了路更是烦躁不安,陡然听到这声音,不由怔了一怔,脱口道:“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袁熙道:“我父亲在哪里?如今兵荒马乱,大部队溃散而奔,需要他站出来尽快组织起来,否则曹操杀过来,大伙儿就是一条死路。”
人群中突然有人挤了出来,看到袁熙道:“二哥?”
袁熙听到这疲惫嘶哑的声音,便知道是袁尚,于是问道:“父亲何在?如今这么多人拥挤着去白马津,必然为曹操击破。”
袁尚当着众人面叹了口气,道:“父亲不想见你,一切回邺城再说。”
袁熙道:“回邺城?这么多人怎么回去?回得去吗?”
袁尚跺了跺脚,骂道:“二哥?你脑袋是不是生锈了?旁人能不能回去有什么关系,最紧要是父亲能够安然回去,只要主心骨还在,曹操能奈何得了我们马?河北带甲之士百万,这点损失算什么?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他声音不敢太大,怕被人听见了士气丧失,可又朝着袁熙喷了出来,可见心情之急迫。
袁熙冷笑道:“做什么梦?就这么孤身回去,将河北将士丢在这里,以后谁给我们父子卖命?”
“二哥?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曹操就从后面杀过来了……”
两兄弟正争吵间,后方突然传来了袁绍的声音:“显奕……”
袁熙精神一振:“父亲大人?孩儿在此。”
低沉的声音好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为父命你统领河南之兵,将兵符拿去,凡是袁军河南的部队,都由你指挥。现在,让开路。”
袁绍没有露面,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袁熙心中骂娘,把这么一堆烂摊子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