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令人心悸。
“妈的,在那里,追——”
沙沙声传来,满是追兵的脚步。
曹仁披上战袍,亲自跨上了一批马,身边的一名偏将道:“将军,您不用亲自去。”
他笑笑,白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狰狞,道:“我要是不去,那个家伙肯定要笑话我们曹家男儿了。”
说罢,率着仅仅十几个人的亲随,踏着步点声旋风般冲出了营。
耳旁风声鹤唳,偶尔会传出脚步声,厮杀声,然后又归于一片寂静。袁熙的部队都是有打法的,黑暗中的信号也十分清晰,那就是靠声音。黑夜里打仗最重要的是通讯的信号,这一套法则,之前就在渔阳训练地纯熟无比。
袁熙带着人马一迂回,就如同一根粘苍蝇的棒子,不但恶心到了对方,还截获了不少落单的同伴。一路上人越积越多,紧紧花几秒钟,这些散兵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编组相当灵活。一点一滴的优势,便在黑暗中慢慢累积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对方咒骂着便又开始集结在了一起,显然知道本方吃了暗亏。
袁熙哈哈大笑起来:“知道厉害了吧,这个猥琐的胖子!”
突然前方火光大盛,照在眼睛里差点睁不开眼睛。
一队人马和他们交错而过,马上的双方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暗自惋惜,没有对接上。
袁熙看到对面分明是一个长着胡须,脸形也很周正,就是有些微胖,但又白净斯文。对方在一片火光中,也是一眼就盯住了他。袁熙顿时冲对方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暗夜中响起了鸣金,天际也露出了鱼肚白。
“收兵——”
第237章 乌巢()
黎明,尘埃落定。空中漂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雾气。
隔着雾气,对面的人和马显得影影绰绰,不太清晰,但仍然能够看到轮廓。大家都试图不要接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忙碌了一夜,谁都没了体力,情绪也跌落到了谷底。
一丝金色的阳光自东方露出,照清了双方的面目。
不断有散落的游骑寻回了队伍,人慢慢都聚集起来了。而对面的队伍也渐渐收拢了起来。袁熙这时才看清楚对面人的眼睛,独眼。
“久闻夏侯将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面的男人骑在马上,马的前蹄踏在一块土墩上,一把钢刀扛在自己肩膀上。他的神情肃然,双眉如剑,直插云鬓,嘴角耷拉下来,一副不太满意的神态。
曹军中素来又大小夏侯将军的称呼,分别指代夏侯惇和夏侯渊。夏侯惇在攻打下邳时,失了一目,又被士兵们偷偷叫做独眼将军。袁熙身边的人,尚且不知道夏侯惇独目的事情,然而袁熙一眼看见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袁熙终于想明白了,昨天也是这个独眼将军率队疯狂突击,一下子打乱了他的队伍。而曹仁黏着自己,也是因为有夏侯惇这一骑队的支援,故而始终不放弃追赶,还故意挑衅。要不是自己夜战了得,这时候估计已经成了这两人的俘虏了。
夏侯惇横刀立马道:“阁下统兵也十分了得,如何见教?”
袁熙道:“在下袁熙。”
夏侯惇和身旁站着的那个白净胖子同时动容,互相看了一眼,曹仁出声询问:“袁绍次子?”
“正是。”
夏侯惇突然哈哈笑道:“有意思,如果不是敌对的身份,真想和你坐下来喝一杯。”
“彼此彼此。”
袁熙拨转过马头来,呵斥道:“走!”
田予和归队的赵云等人纷纷看了对方一眼,跟着袁熙回头去了。
曹仁和夏侯惇仍旧站着目送他们离去。
半晌后,夏侯惇转了转肩膀,将刀重新放下,道:“我也走了。再不回去,洛阳的那帮小兔崽子就镇不住了。”说罢,他当先匹马而去,他带来的手下也随着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夏侯惇没有朝着来路回去,而是又朝北转去,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只见袁熙也折了回来,两队人马互相望了望,突然各自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都想趁对方不注意偷袭对方。却又互相又碰头了。
大笑过后,这次是真的决定离开了。主要也是实在奈何不得对方,追不上又吃不掉,谁都不愿意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袁熙一路退到了乌巢。这里一片安宁,前线战事如火如荼,这边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负责看守粮仓的将士也不敢懈怠,看到袁熙的人马赶到,立刻禀告了此间的守将淳于琼。
淳于琼腆着个大肚子出来,眼神有些迷茫,看到袁熙等人一身污泥,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张大了嘴巴。
“贤侄,你们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弄成这样了?”
袁熙下了马,将马绳胡乱交给了手下,便向淳于琼道:“路上遭遇了几个曹军部队,打了几个来回。”
淳于琼道:“什么?这里有曹军出没?怎么没人禀告?”他向左右扫了一眼,气势汹汹。
袁熙心想:“真的有曹军出没,就这个样子,早就来不及了。这也是历史上为什么乌巢被袭那么彻底的缘故吧?”
他安慰淳于琼道:“一些散兵游勇罢了,不造成什么威胁。不过,也说明曹操注意到这里了。淳于伯伯看看,是否要加强防卫?”
淳于琼道:“原来如此。曹操如今被你父亲死死压在官渡一带,自身难保,哪里能分兵出来打这里的主意。放心吧,有我在此,这里固若金汤。”
袁熙叹了一口气,所谓墨菲定律,就是越担心的事情,它越是要发生。要让它不发生,就得堵死所有可能。
“若是曹操倾巢而出呢?能不能打得下乌巢?”
淳于琼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除非他不要许都了……”
这回轮到袁熙一怔。
淳于琼道:“就算乌巢的粮食都丢了,按照曹操轻兵出击,你父亲只要直驱许都城下,不就大局已定了么?你说曹操敢这么做吗?”
袁熙挠了挠头,从逻辑上分析,确实如此。曹操现在一万人都被袁绍死死压在官渡动弹不得,每日就是一个守一个攻,不亦乐乎。要真的倾巢而出,那兵力怎么足够?那当初历史上曹操是怎么反败为胜的呢?
淳于琼见袁熙被自己说得哑然无语,不由得意起来,拍拍他肩膀道:“年轻人想得多是好事,不过论经验,你爹比你丰富得多。你赶路也辛苦了,赶紧去歇息歇息。”
这时候,淳于琼也忘了责备袁熙擅离职守,好好放着白马津不守,来乌巢乱逛。被他刚刚三言两语,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便去巡视起粮仓守兵吗?
逛了一圈,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况且,还有高览和张郃两支部队巡视在侧,能出什么问题?这么一想,他便回转至营帐去。袁熙和所部将士经过了连日奔波,精神上终于还是扛不住了,他到了营中,倒头便昏昏睡去了。
淳于琼经过袁熙的营帐,便要进去打个招呼,到了门口一掀帘子,却发现里面传出了呼呼的打鼾声。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却见到楼静舒在旁边站岗,却自己也靠在床头,耷拉着头在打盹。这时候进了营,楼静舒一头秀发披散开来,被淳于琼一眼分辨出这是个雌儿。
淳于琼不由摇了摇头,心道:“究竟是年轻人,把行军打仗看作是儿戏了。”
他拉上布帘,便负手而去。想起来,昨晚还有一壶酒没有喝完,这一逛正好口干舌燥的。
袁熙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一早,他的部下这时候也恢复了体力,众人开始收拾起来,等待他下一个命令。就这么绕了一圈,也让袁熙认清楚了形势,曹操那边,比公孙瓒强多了。
袁绍的手令这时候也到了。淳于琼虽然贪杯,但是也很尽责,早早便将他的消息传递到了官渡前线。袁绍在信中大骂了袁熙一顿,让他立刻返回白马津待命,不得擅离职守。措辞之严厉,看来也是久攻不下产生了怨气,都发泄在了袁熙身上。
袁熙无奈,只得告别了淳于琼,向北而去。到了这时候,他再也兴不起侥幸的念头,原来还是将胜败看得太简易了。就算乌巢不失,双方实力上还是有差距,不过现在,只是袁绍靠着兵多粮多,拖着曹操而已。
想到这里,他就皱眉头,手上就几百个人,可操作空间不大啊。
第238章 大火突起()
回到白马津,袁熙愈发无聊。袁绍竟然还派了一个人来监视自己,名曰监军。也是个老熟人,沮授。
袁熙拉着他的手道:“沮大人啊,怎么沦落到和我一起看守白马津了?”
沮授来的时候,袁熙正好在召开总结会议,将前一段时间的实战经验总结一下,形成了一份战报。战报存档以后,也可以带回去给其他部分的将士查看,将经验传递出去。
看到来的监军是老熟人沮授,他便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沮授,那就跟没有监军一样。
沮授却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任务交代给我,我一丝不苟完成就行了。”
袁熙道:“所以……沮大人还是来监视我的?”
沮授道:“那当然。”
袁熙这就郁闷了。好不容易来的监军是个名人,原以为是自己人,结果因为对方耿直,反而比能够用贿赂打发的小人更加难缠。
沮授道:“按照主公的命令,除非有指令,二公子不可离开白马津一步。”
袁熙道:“你该不会这么古板吧?”
沮授道:“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袁熙将田丰推出来,道:“我还打算二次南下袭扰,调动曹仁疲于奔命,你们是老同僚,你跟他说说。”
田丰苦着脸道:“他有他的立场,这也无可厚非。”
袁熙偷瞄了一下沮授的头顶,好感度30,嗯,不高嘛,怪不得如此公事公办,要公关!
他偷偷向田丰打听:“这个沮授到底喜欢什么?”
田丰惊异道:“二公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怕他讲原则,就怕他没爱好。”
此后几天,袁熙开会时,除了总结军事上的得失,还加入了一个议题,如何满足沮授的需求,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成立了一个公关小组,由田丰任组长,目标,将好感度提高到70。
田丰也很无奈,道:“二公子,你让我干这事,不如送我回柳城吧。”但是袁熙坚决不允。
沮授这边,倒也是每日悠闲,除了一日早晚两次来找袁熙打个招呼,闲聊几句,就是自己窝在营帐里面看书,偶尔填个诗赋移情。
如此过了两日,好感度成功到了40,两人接头的时候,便聊起了乌巢的事情。
沮授听了袁熙认真的分析,仍旧道:“虽然二公子你说了这么多,但在下还是不太明白为何二公子对乌巢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曹操那边,甚至都不知道咱们的粮仓分布吧。说实话,这部署对二公子也应该是不公开的,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袁熙自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发展,只是道:“这是我经过谨慎推断,加上第六感,就是直觉。沮先生,你仔细思考一下,是否会有这个可能?”
沮授道:“可能当然有。而且经你这么一说,乌巢还真是一个弱点。一般大军在前,设置粮仓的时候会离开前线远一点,然而乌巢这个位置,距离曹营,却实在近了一点。”
近一点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袁绍大军深入敌方地盘,左右两翼都是曹家的势力范围,濮阳,陈留,虎牢都在对方控制之下。只是曹操兵力实在不足,将所有力量都聚集在了官渡,剩下这些地方,都只留了少部分守兵。即便这样,袁军也不敢将粮仓设置地离官渡太远。便选择了乌巢这么一个居中的位置。
“从陈留出发,乌巢也就是半天的路程,从濮阳,那就更近了,只不过,曹军根本没有这个兵力。他要偷袭乌巢,就必须从官渡出发,因为曹操的大军就在那里。其余地方的兵力,并不足以攻破乌巢的防卫。”
“如果夜袭呢?”袁熙道。
沮授思考了一下,道:“夜袭,要绕过张郃高览两位将军的防卫,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而且,黑夜之中,真有什么闪失,曹操那边也会损失惨重。实在估算不出来……”
袁熙道:“按照纸面上的确不太现实,但曹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诱惑对于他来说太大了。而我们损失不起。”
沮授拧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道:“我给主公修书一封,提醒一下他。”
袁熙叹气道:“我都当面劝说过,似乎他也没有当一回事,你修书有什么用?”
沮授站起身来,道:“那我立即启程,去官渡当面拜见。”
袁熙动容道:“就是不知道我爹听不听你的。”
沮授马上走向一旁,取来自己的外衣,道:“我会痛陈利害,至于是否采纳,那是他的事情。希望看在这么多年主从情分,听我一言。尽人事听天命吧。”
袁熙被他的言语给打动了,躬身道:“沮先生,请受我一拜。”
沮授就这么去了,袁熙亲自送他出营。
田丰也一起送了,回来的路上,对袁熙道:“二公子还真是计谋百出,就这么将沮授给打发走了……”
袁熙道:“实在不得已。不过要是我父亲真听他的劝告,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田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袁熙望了望乌巢的方向,道:“派人盯着乌巢,一旦有异动,马上出击。做三个预案,应对突发情况。”
田丰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这么笃定,曹操回出兵乌巢?”
袁熙吸了一口气,这么解释下去永远也说服不了别人,于是道:“我梦见的。”
田丰脸上表情陡然丰富起来,天佑袁家啊,此儿还得上天之眷顾了,能够侦测祸福,跟着他前途无量啊。
当天夜里,袁熙睡着不久,突然就被喧闹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披着衣服就出了营。
田予已经跑过来了,禀告道:“西南大火,天空一片红色。”
“糟糕。”
袁熙顿时清醒了过来,西南不就是乌巢的方向吗,这年头晚上没有灯火,哪里一亮隔着数十里都能看得清。
“上马,立即全军赶往乌巢。”
等到天边一片火红,那就差不多大火烧得差不多了,从此地赶过去,还得大半夜功夫。看来这乌巢大火是躲不过去了。妈的,怎么来得这么早,难道曹操提早发动了,印象里不是要在官渡对峙三个月的吗?
等他脑子中想了一会儿,田予等人已经全部整装待发了。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预案,田丰会带一部分人在白马津接应。
第239章 路遇叛将()
历史就是一个水缸,一个硬币掉下了水,眼睛看得很清楚,可是手伸进去,却怎么也捞不到。
或许可以这么解释,袁熙轻兵出击,袭扰虎牢至阳翟一侧,结果引出了曹仁和夏侯惇,双方混战了一场,纠缠了十天左右。导致河内的眭固顺利突破到了洛阳附近,进占了孟津,而刘备在汝南也逐渐站稳脚跟,不但和张飞关羽汇合,还联系到了徐州的旧部。曹操背后的叛乱之火被点燃,江东的孙氏见有机可趁,也蠢蠢欲动,进占了淮北。荆州的刘表同样屯兵在了新野,厉兵秣马。于是曹操坐不住了,提前发动了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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