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钱,匆匆离开那家客店,寻个不起眼的客店重新投栈。
安顿之后,刘唐只道出去打探消息,晁盖三个自在客店中等候。到得晚间,刘唐方才引了一人回到客店中,晁盖看时登时吃了一惊,来人正是被他们一伙人割了耳朵,放了的何涛!
晁盖见了此人惊骇不已,杜迁、宋万问起,晁盖说了,两个亦是大惊失色,刘唐怎会引个缉捕使臣到此?刘唐笑道:“前番扈官人离山前,将何观察的痛柄,悉数交付与俺,此刻何观察却是我等一条船上之人。”
何涛也上前拜道:“小人不知高低,此前冒犯天王虎威,还请天王恕罪。”晁盖听了,一颗心踹回肚里,将何涛扶起,五个人便坐在屋内商议。
晁盖道:“今番来此,只为搭救我那白胜兄弟,若能救出白胜兄弟,今后再不来相扰,尚有重金酬谢。此事上观察可有对策?”何涛尚未答话,刘唐道:“哥哥无须担忧,此事俺与何观察已经商议过,白胜夫妻两个吃打多次,上下已经无个人样,就在今夜,寻两具男女尸来,坏了面容,便运进牢中去,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来。何观察那里,只做两个熬刑不过,死在牢中便了。”
晁盖闻言皱眉道:“偷盗他人尸身,罪莫大焉。”何涛此时方才道:“天王不须担忧,左近寺庙中常有无名尸存放,无人认领时都是庙中将尸身化了,草草安葬。我等寻两具无名尸前去替换,换出来后,小人自会使些钱,教人厚葬,总好过在庙中无人认领,被烧化了去,若这两个泉下有知,还要感谢我等。”
晁盖喜道:“既然如此,便如此办来,只是怕瞒不过牢中牢头、牢子等人。”何涛道:“此节上天王也无需忧虑,牢中死个把人,如何处置,我自是熟稔。上下牢头、大小牢子、验尸仵作、推官押司,一应人等小人自会去应付。”
晁盖大喜道:“一切都靠何观察了,只是此前伤害观察躯体,心中不安。”何涛道:“不妨事,若不是失了两只耳朵,前番损却恁多人马也遮掩不过去。”当下众人商议定了,都饱食一顿后,各自行事。
何涛与杜迁、宋万两个自去左近寺庙中取尸身,晁盖、刘唐两个就藏身在济州府大牢左近,专等接应白胜夫妻两个。过不多时,何涛带同杜迁、宋万两个取了尸首回来,何涛取两套公服教两个换了,搬了尸首,从大牢车水门进去,这车水门平素只用作搬运粪便只用。
三个到了牢内,早有何涛说好的牢头前来接应,白胜夫妻乃是重犯,因此单独关押。那牢头引了三个进到牢内,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坏了尸身头面,将夫妻两个衣裳与尸身换了,夫妻两个取两套小牢子衣裳穿了。
白胜夫妻两个此前只因身背一十四条人命并生辰纲官司,自忖必死,整日只是哀愁等死,今晚却不想有人来救,两个都是喜极而泣,连问是哪位好汉搭救。杜迁低声道:“晁盖哥哥前来搭救,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且先出去再叙话。”白胜夫妻两个连连相谢,听从吩咐。出得牢来,两个都吃打坏了,走不得路,杜迁、宋万两个一人背一个,出到牢外,与晁盖两个聚齐,何涛只道料理首尾,便不远送。
六个在牢外聚齐后,都是欢喜不已,繁忙一夜,此时天色渐亮,六个火急出城来。出了城后,刘唐道:“哥哥切莫径直往回走,切望南边绕一段路来,方才去得。”
晁盖奇道:“却是为何?”刘唐道:“何涛此人虽被扈官人使些手段制住,但终究是公门中人多年,正所谓官字两个口,须防他一趟。”
晁盖皱眉道:“刘唐兄弟,平素看你也无此等仔细,这些计策却是谁人教你?若是兄弟的,切莫欺瞒!”刘唐嗫嚅起来,晁盖怒道:“还是兄弟时,只讲句实话!”刘唐才道:“是扈官人的吩咐。”
晁盖愣了一愣,问道:“在何处遇到?”刘唐道:“便在济州府内,救人计策是扈官人定下,何涛也是扈官人拘来。官人手上有何涛誓书、供状,尚有独门解药,因此何涛听命行事。只是扈官人嘱咐俺,不可尽信何涛,一旦救得人出来时,便先投南而去,绕道回山寨方好。若是何涛反复,在我等去路上伏下兵马捉拿,便甚是凶险。”
晁盖闻言默然片刻道:“她与我已经割袍断义,便是她绝义在先,晁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听一妇人言语?偏要便走北路,一路直回梁山!”当下不听刘唐苦劝,引着杜迁、宋万、白胜夫妻只望北路行去,刘唐无奈只得跟上。
行不过三里地时,左右林中各抢出五七百名做公的,为首的两个都头喝道:“贼寇晁盖,还不速速受缚?!”晁盖见了大惊道:“不想何涛那厮真的反复了!”
第进四章扈岚大闹济州府 晁盖话别官道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何涛自牢中换出白胜夫妇后,自转到州府衙门口一处茶寮前,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茶寮早早的开了门来,何涛迈步入内,却见三娘一身男装端坐在那里。
何涛上前拱手一礼道:“不愧是威震三山五岳的扈官人,每趟与官人见面,都是在衙门口。”
三娘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也不愧是济州府第一缉捕使臣,丢失重要人犯,损伤三四百人马,被人损耳而回,依旧能做得观察职位。”
何涛道:“闲话休说,我已按官人吩咐,将事情办完,请将解药并誓文、供状取来。”
三娘道:“我自然守信。”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又将誓书、供状取出,一发交给何涛。何涛急忙接过,将那药丸服下,又取火折子将誓书、供状烧了,方才松了口气。
三娘道:“此间事已了,何观察,咱们就此别过,我想何观察也不想在与我见面了吧。”何涛起身缓缓走开数步,口中道:“怎会不想再与官人会面?当然却是在牢里会面!”当下大喝一声道:“人来!”
一声断喝后,左近市面街角一发声喊,撞出三四百个做公的并地方土兵,个个手拿朴刀、钢叉、留客住、锁套、挠钩等,将茶寮围定。
何涛忌惮三娘武艺,跳出茶寮,站在当街笑道:“扈官人,你我间事已了,但官人身上担了血海的官司,还请与小人到府衙走一遭如何?府衙便也不远,直过街对面便是。扈官人,小人这将计就计,可还使得?”
三娘并不惊慌,依旧安然饮茶,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你果然还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本想留你一条狗命,但既然你自个儿讨死,便也怨不得我了。何观察,你不曾听闻还有将计就计再就计一说么?”
何涛冷笑道:“如今你在这济州府里,又是孤身一人,我看你如何能逃!”当下大喝一声道:“拿人!”左右做公的、一众土兵一发声喊,各举兵刃便抢入茶寮来。
见得人来,三娘不慌不忙,随手一挥,手中一把铜钱掷出,却正中茶寮门沿上十余个瓦罐坛子,尽皆打碎了来,内里菜油、香油等引火之物泼洒而下,十余个做公的便被浇了一头一脸。
跟着三娘起身来,挥亮火折子,便掷于其上,只见火光轰然一亮,只将茶寮门口烧出一道火墙来。一众做公的身上着火,各自鬼哭狼嚎的奔出店来,就地上不住打滚。
何涛惊得目瞪口呆,就在此时,茶寮里转出一名道人来,正是公孙胜,只见他手持松纹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长剑一指,喝一声:“起!”登时狂风大作,风助火势,直将那把火烧出店外,街上三四百人尽皆四散逃避。
三娘又取十余坛香油,接连掷出,便连街对面的府衙大门也掷到,那把火便一路烧将过去,公孙胜不住催动风势,济州府衙顿时被大火烧了起来。
一众公人、土兵一发声喊,如同乱头苍蝇,四处乱撞,何涛心头大惊,正欲躲避时,不妨三娘纵身从茶寮屋顶撞出,落到街上,鸱吻刀从左至右,交斩而下,将何涛拦腰挥做两段。可怜何涛一世公人,就此化作一缕亡魂。
三娘杀了何涛,与公孙胜两个一路杀将出来,三娘仗着鸱吻刀锋利,公孙胜道术惊人,一路搠翻三五十人,夺路而去,赶到北门,各处见城内火起,都慌乱不已,两人趁势杀了十余名守门兵士,又夺门扬长而去。
那济州府尹原本只听何涛之语,计议定下,只等一众贼人都显身后,方才一并捉拿,因此方才允准牢中换人之事,以为诱饵,但却没想到此乃何涛欺上瞒下之计,何涛便想先赚得府尹答允换人,以此从三娘那里换回解药与誓书、供状,随后便可翻脸拿人,以报损耳之仇。但府尹与何涛都想不到,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如此厉害,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济州府衙,那火势直救了半天方才扑灭。
又教点算人手,府内做公的、土兵、守城厢兵,被杀翻、烧死的五七十人,受伤的、烧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当下府尹大惊,急命推官叠一份公文,申达中书省起奏,都做“梁山巨寇晁盖、扈三等人勾结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因此赚入城内,拒捕放火,杀害城内公人、土兵、厢兵七十余人。”叠了公文,星夜差人急急上京师,奏知此事,将一应罪责推在死人何涛身上,不在话下。
再说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杀透济州府,出得城来,三娘道:“先生,还要往北路走一遭,只怕晁盖还是不听我言语,又撞到何涛埋伏里去。”公孙胜笑道:“官人与保正置气,但心头还是挂念的。”三娘瘪瘪嘴道:“我这计策天衣无缝,我只怕晁盖不听我言,坏了我的计策,教江湖上好汉知道了,耻笑我扈岚不智。”
当下两个望北路而来,走了不过三里地,果然见到两个步兵都头引了五七百人便在官道上围定晁盖一干人等,两厢里正在厮杀,晁盖、刘唐两个虽然骁勇,但周遭皆是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上前搭来,眼看便要遮拦不住时,三娘娇叱一声,鸱吻刀出鞘,刀光一闪之间,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皆被划断。
刘唐见是三娘时,登时大喜道:“官人,如何到此?”三娘皱眉道:“怎的不听我言语往南绕道?”刘唐嗫嚅不知如何回话,晁盖朴刀一挺喝道:“便是我执意要走北路,与刘唐兄弟无干。”
有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加入战团,三娘刀快,不论什么兵器一刀便断,公孙胜道术玄妙,一时间一众做公的抵敌不住,纷纷败退。三娘挥刀砍翻两个做公的,回头对刘唐道:“告诉那晁保正,他定是又知,此计是我这个女子出的主意,便不肯听,如此小肚鸡肠,可还是男子汉大丈夫?”
刘唐瞪大眼睛,明明两个便在左近并肩厮杀,为何却要自己传话,正不知如何作答时,晁盖哼了一声,朴刀也搠翻两个来,口中喝道:“刘唐兄弟,你告诉官人,是我晁盖刚愎错了,待杀退官兵,与她赔礼便了。”
刘唐更不知如何说,这边三娘怒道:“我与他早已割袍断义,杀退官兵,便各自分手,再不相见,也无甚话说!”
这回刘唐急了,忙劝道:“官人,你莫再置气了,左右都是兄弟,坏了义气,却不是耍处。”说话间,三娘一刀剁翻了一个步兵都头,晁盖杀翻了另一个都头,那一头公孙胜领杜迁、宋万也赶杀一阵,一众做公的、土兵见几个凶神势大难制,领兵的又被杀了,都一发声喊,四散逃了。
杀退了一众做公的,几个也不追赶,都回来聚齐。三娘手中鸱吻刀挽个刀花,还刀入鞘,回头看了晁盖一眼,又对刘唐道:“官兵已退,刘唐兄弟,就此别过!”晁盖心头大急,急忙说道:“刘唐兄弟,请官人留步,有话说。”三娘哼了一声道:“刘唐兄弟,告诉晁保正,我与他无话可说。”
刘唐被两个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只得苦着脸道:“保正,官人,你两个有话便直说好了,俺看看白胜兄弟去。”说罢一溜烟跑了,留下两个尴尬人在那里。
另一头杜迁、宋万两个也是摸不着头脑,只问公孙胜道:“先生,缘何官人说自个儿是个女子?难道官人真是个女子?”公孙胜笑了笑,这两个看来也是心头早已存疑,当下便将三娘女扮男装,自小做男子养大之事说了,末了道:“只因有苦衷,并非存心欺瞒,两位切莫埋怨。”
杜迁道:“小人落草多年,从未见得官人此等人物,若是女子时,更教人敬佩,又岂会埋怨?”宋万道:“今趟官人不计前嫌,又救我等,我等也不是猪狗之人,岂会埋怨?”
公孙胜笑了笑拉着两个自去看望一旁白胜夫妇两个,让两个尴尬人单独说话。三娘见左右无人,哼了一声道:“适才已经分说明白,都割袍断义了,便是各走各路,保正还来有何话说?”
晁盖一咬牙,上前重重拜倒道:“适才杜迁、宋万两位兄弟说的是,官人累次相帮,我也不是猪狗不如之人,特来与官人赔罪,之前在山寨里,气头上说错话来,官人切莫记恨。”三娘扶起晁盖道:“保正并未说错,我这个人正是一介妇人,利欲熏心,心狠手辣,得此十二字评价,我并不恼怒。”
晁盖瞪大了眼睛道:“那为何官人还要与我置气?”三娘道:“其实保正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总还是看不起我这一介女流,只恐你那梁山早晚被一介女流并了去。保正先勿辩解,听我说完。”
晁盖只得忍住话头,只听三娘续道:“天生我便是个女儿身来,但自小做男儿汉来养,时常便想,男子又如何?我便是女儿身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巾帼不让须眉,休说我这女子不如男。是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能有了些成就,我辛苦一番,岂能轻易与人做嫁衣?保正,我说了,你也休怒,与你出主意之人,定然就是想借着这个势头,将我赶下山去。”
晁盖道:“晁某可对天起誓,并无半点赶走官人之意,若有时,只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听他斩钉截铁的立誓,三娘急忙拦住道:“保正哥哥不必起誓,我知道保正哥哥为人,确是不会有此念头。我也不怪保正哥哥起了防备我的念头,若是哥哥连这点念头也无,也不配做山寨之主。”顿了顿之后三娘叹道:“但保正哥哥可曾想过,如今你坐了梁山泊主,便不是一个人行事了,若真的你我婚配,到了那一步,你手下一众兄弟撺掇你吞并少华山时,你又该如何?”
晁盖大怒道:“谁敢起这般歹念,我晁盖便不认他这个兄弟!”三娘笑笑说道:“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俩个真成婚时,便不是兄弟手足,而是妻子衣服,保正哥哥又真能做到断手足,保衣服么?”
晁盖一时语塞,三娘道:“保正哥哥,你我都是明白人,其实我俩皆是人中龙凤,共处一寨,早晚生出事端来倒不如此时分离便好。保正哥哥早晚须得提防,有些时候,你当人是兄弟,他人却不一定当你做兄弟。”
晁盖道:“官人,那说的到底是谁?”三娘笑道:“保正哥哥回去细想一番,我与公孙先生离去后,谁得益最大,便是谁了。保正早晚先提防此人,此人智计颇高,若无万全之策时,休要动他,否则只怕反被他所算。”
晁盖记了言语,暗想:“莫非说的是军师?”三娘又道:“保正哥哥,之前你问过我,为何要甘冒奇险与你们一道劫生辰纲,现下我便说与你听。我只是为了结识保正哥哥等众兄弟,只为义气,不为其他。”
晁盖心头一堵,冲口而出道:“官人莫走,留下来,晁某之位让官人来坐。”三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