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次日天明,宋钦宗清早起身来,用了些膳食后,便来到御书房,却见案头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封信函,打开一看后,宋钦宗顿时手脚冰凉,勃然大怒起来。只见上面写道:“敬呈陛下,罪臣蔡京百拜:当今禅位之后,战和不定,金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定然卷土重来。若金人复来之日,陛下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封信明显是写给钦宗老爹的,宋钦宗看了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立时便想将这书信撕了,心头暗暗怀恨不已,但又忍住,将那书信妥善收了。正在这时,只听宫外内侍禀报道:“陛下,柔福帝姬、黄学士求见!”
第卅三章多算胜余宜相间 兵临城下却无军()
宋钦宗闻报,心头之事未消,但想起自己这个可爱皇妹来,心下一软道:“宣他们进来。”内侍遵命而行,少时便将柔福帝姬赵嬛嬛与黄裳请入御书房内。
赵嬛嬛进到御书房内,同黄裳一道先见了大礼,宋钦宗道一声免,赵嬛嬛便笑颜如花的起身来,走到近前挽住宋钦宗胳膊柔声道:“皇兄,许久没来看你,心中甚是惦念皇兄,今天特来探望皇兄。”
宋钦宗也甚是疼爱这个妹子,长出一口气后笑道:“皇妹有心了,听闻昨日皇妹去了上皇那里,他老人家可有什么交代的言语?”赵嬛嬛心头一紧,忍不住看了黄裳一眼,黄裳暗叹一声,看来自己今早与这公主教练了半个时辰的言语都是无用,公主临到头来还是应变不足啊。当下黄裳只得硬着头皮微微摇头,这大事上糊涂、小事上精明的宋钦宗都看在眼里,却不表露。
见得黄裳示意后,赵嬛嬛便道:“上皇也没说什么,只是教我转告皇兄,国事为重,保重龙体。”宋钦宗也知道这个妹妹没有心机,当下决定诈她一诈,当下笑问道:“当真只说了这些?没有旁的言语?”
赵嬛嬛心头慌乱,目光不敢看宋钦宗,前番黄裳嘱咐的一切言语都忘在了脑后,黄裳见得如此,暗暗摇头,心头只想道:“公主心思单纯,要她来做这等权谋勾当,谋算心机之事,当真是强人所难了。上皇看人不明,用人不当,想来也是国势日衰的要因,此种事怎能教公主来说?”
如今后悔已经晚了,黄裳只得硬着头皮要补台,当下躬身道:“陛下容禀,昨日上皇与臣下探讨了道经之后,说起道家修身练气之法,便说了这些话来,旁的话也没多说什么。”
宋钦宗点点头道:“没说什么就好。”说罢看着赵嬛嬛柔声道:“双十妹,皇兄这里许多国事要做,待过些时候又空了,再去看你。若无他事,你还是先回宫去吧。”赵嬛嬛排行二十,宋钦宗打小就叫她双十妹。
赵嬛嬛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道:“这是嬛嬛给皇兄做的香囊,里面放了麝香、樟脑等物,可提神醒脑。”宋钦宗笑着接过道:“那多谢双十妹了。”
接过香囊,却见赵嬛嬛没有走的意思,宋钦宗奇道:“还有事么?”赵嬛嬛嗫嚅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黄裳一看便知公主已经乱了方寸,如何还能按事先说好的言辞来说?当下急忙躬身道:“陛下,公主只是想多见龙颜几眼,稍后便和臣下回去了。”
宋钦宗点点头道:“黄学士的老黄之学精湛,诗词歌赋也好,多多提点公主一些。”黄裳应了,急忙朝赵嬛嬛使眼色后,赵嬛嬛才施施然一礼拜辞。
两人拜辞而去,黄裳走在前面,赵嬛嬛走在后面,到了御书房门口时,赵嬛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头猛然道:“皇兄,女真人又要兵临城下,各路官军皆抵敌不住,咱们迁都南下可好?”
宋钦宗和黄裳都呆住了,过了半晌,宋钦宗才道:“此乃国家大事,为兄自有分寸,皇妹不必多虑。”说罢挥挥手,赵嬛嬛还想再说时,黄裳急忙拉了拉赵嬛嬛衣袖,朝她摇摇头,赵嬛嬛无奈,这才告辞离去了。
两人走后,宋钦宗大怒,唤来宫中内侍监总管,喝问今早御书房内有谁来过,那内侍总管下去查问,查问良久也不得要领,宋钦宗一怒之下喝命杖毙了五名小太监。
正在余怒未消之时,又有耿南仲、唐恪前来求见,宋钦宗正在气头上,本来不想见,但转念一想如今正是和金人议和的关键时候,还只能依靠他两个,当下只得宣两人进来。
耿南仲与唐恪见礼之后,宋钦宗吩咐赐座,两人都坐了。方才坐定,耿南仲便道:“陛下容禀,今早康王已经离京,前去河北与金人议和。”
宋钦宗松了口气道:“老九去了便好。”唐恪却道:“陛下,现下趁着康王前去议和之时,臣下两人都以为正是好时机。”宋钦宗奇道:“什么好时机?”
唐恪道:“便是趁着康王前去议和,金人必定松懈之际,我们可商议迁都之事。只因此趟金人议和,所提条款必定苛责,定会要以黄河为界,方允和议,若是和议一成,今后开封将直临金军兵锋,不若早议迁都,即便康王那里议和不成,一旦迁都,也可保社稷安稳啊。”
又是迁都,听到这里宋钦宗那口气再也忍不住,拍案怒斥道:“又是迁都!”说着书案上取出那封信函来,丢给两个人,口中喝道:“你们自己看,这是蔡京那狗贼离京前写给上皇的,那时候蔡京狗贼就言迁都之事了,你们两个是做上皇与蔡京说客的么?!”
耿南仲、唐恪两个目瞪口呆,都不知如何辩解了,捡起那信函看了,两个连连叫屈起来,两人心里也知道,这犯了宋钦宗的大忌。平心而论,两人的建议乃是出于公心,对于宋廷来说,无论议和成败与否,将来开封已经是不可能再作为都城的了,迁都南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两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蔡京这一封信。
宋钦宗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喝退两人,耿南仲、唐恪只得无奈告退。两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宫中时,两人都知道自己的盛宠已衰了。
果然数天之后,朝廷传下旨意来,用主战派官员何栗、孙傅顶替耿南仲、唐恪的位置。见得主和派两个首脑都下台了,朝野上下都是一阵惊讶,难道皇帝又改主意,不和金人议和,而要和金人死拼到底了么?
走马上任的何栗、孙傅两人也是心头苦闷,上任后的几天里,接连传来坏消息,特别是郑州失守,金人西路军已经迫近开封,金人游骑哨探甚至已经到了开封西面三十里的地方出没,而金人东路军自滑州渡过黄河,也已经迫近开封。
作为主战派的两个大臣一上任,却发现即使他们想要主战,但却手里无兵!开封城内只有数万禁军,要防御城池周长五十余里的开封城都嫌兵力不够呢。
其实当时开封人口百万,加上周遭州县百姓、难民,若是挑选精壮出来,也能号召十余万精壮出来守城,若是更有勇气些,下令全民皆兵,也不惧怕金人。其实宋人的血性还是有的,史上开封城破后,民间自发组织的抵抗在开封城内不断上演,足见宋人并非一群只会俯首称臣的绵羊。
可惜啊,一头狮子领导的羊群和一头绵羊领导的狮群是完全不一样的,何栗、孙傅两人是典型的嘴炮文人,也只是叫嚷主战叫得凶而已,两人并无李纲、宗泽的军事才能,是以上任后虽一直叫嚣抵抗,但却并无什么实际动作,和当今只会在网上叫嚣的键盘侠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三娘扮作内侍在柔福帝姬宫中三天,从与赵嬛嬛的交流中也看出来,这位公主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加上她那音容相貌越来越像柔弱版的陈丽卿,三娘对陈丽卿的愧疚感爆发后,她已经决定了就选择柔福帝姬为宋室败亡后的女帝人选。
到得第四天上,三娘主意已定,随着金军迫近,三娘也不能在宫中久待,于是便离宫而去。柔福帝姬忽然不见了三娘,左右都说是郦卿因病归家,赵嬛嬛闻言还愀然不乐了好一阵子。
却说三娘出了宫后,在闻焕章府上会见公孙胜、闻焕章、高俅等人。在密室内都坐定了,闻焕章喜滋滋的笑道:“不想此趟一封书信却收到了奇效,一边打消了皇帝迁都的念头,一边教太上皇的计策落空,再有便是耿南仲、唐恪两个撞到这个档口上,下了台去,一切正朝我们最为有利的形势而变啊。”
高俅拍马屁道:“正是,如此机缘巧合,只能说冥冥之中,主公有上天庇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娘坦然受了这个马匹,也不谦虚的道:“我乃天命之人,筹划得当,自然无往而不利。”顿了顿三娘问道:“金军形势如何?”
闻焕章道:“粘罕西路军攻陷郑州后,听闻正在郑州收拢匠人,筹备粮草。这粘罕当真是金国名将,他知道开封城壕坚固,是以他攻陷郑州后也没有急于兵临城下,而是在郑州筹备粮草、器械、匠人,看来是要好好准备打一场攻坚城池的硬仗。”
高俅续道:“金人东路军已经攻陷滑州,但主公那里派了三万军马前来,目前已经过了定陶,那金将完颜宗望见前面有山东路精锐军马,倒也不敢推进太快。”
闻焕章笑道:“如今主公三万军马到了开封左近,环顾开封周遭,倒是只有主公这一路勤王军马到来,其余勤王军马要么就是借口没有奉召不敢前来,要么就是往开封来了,却被金人阻挡,特别是种师道所部精锐西军十余万人皆被金将完颜娄室三万人马挡在潼关以西,不得寸进。”
第卅四章书生意气憾无策 偶闻仙名为孤注()
便在密室之内,听了高俅与闻焕章言语,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既然此刻只有我山东路一支军马在侧,那朝中新掌权的何栗、孙傅两个必定会有所求,可教领军的栾廷玉、李应、董平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旨意,入京镇守。只要我们有兵马在京城内,加上你们上下侵润,东京城内外兵力早晚都是在我股掌之内。”
闻焕章颔首道:“此策大妙,朝廷在东京之内禁军不过五、六万人马,东京城周五十余里,每里守兵不过千余人,这些军马还要守卫皇城,如此一来每里不过数百守军。何栗、孙傅两人手里无兵,何谈主战?若是能有一支三万军马入城,何栗、孙傅两人定然欢喜。而我军入城后,掌握京城兵权,如何攻守也是我们说了算。”
三娘点点头又道:“还有水军救护百姓情形如何?”高俅道:“金军南下,黄河两岸难民不下两三百万,山东路水军已经派了水军战船前来,昼夜不停的运送难民回山东路去,金人见我水军在,也不敢过分逼迫。”
三娘道:“水军加紧运送难民,定要教逃难百姓都能避过刀兵之苦。若是金军来骚扰,可教李俊派人与金军商谈,若他们不放弃对逃难百姓的追杀抢掠,那水军将封锁黄河各处渡口,教金军不得南下。”闻焕章、高俅等人都应了,商议定后,便教人放信鸽传令与栾廷玉等人。
再说宋廷之内,钦宗皇帝在兵临城下之时,依旧犹豫不决,究竟是和是战,还没有明确思想。他那里虽然罢黜了耿南仲、唐恪,将主战大臣何栗拔擢为相,任命孙傅为同知枢密院事主管军事大权。但却还是派出了康王赵构为使,前去河北找金军商谈和议之事,由此看得出来,钦宗还是战和不定。至于此前说起过的迁都或是放宗室南下,钦宗可不愿意这样做。倒不是钦宗有多大的胆子,只是他还觉得可以等到康王赵构的议和消息传来,再做定议。
然而两个主战派大臣掌权后,这个何栗真的只是一个书生,对于军事作战之类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孙傅也是如此。文人典兵本就是大宋的既定国策,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弊端来,但是一到战争时期,弊病就无法克服了。
而这兵力上,宋廷在面对禁军只有五、六万的窘迫局面下,临时征集了许多士卒,这些人大多为市井无赖,这些人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能够拉弓射箭已属不易。现在让他们这些人去对抗武装到牙齿的金军铁骑,那种难度,无异于以卵击石。
开封城防之坚固可能不是后世人所能想见的,当年三娘第一次来到开封城之后,都惊叹于开封城城防的坚固和高大。开封陷落之后百年,开封城已经荒芜许久,城防得不到修缮,而尽管如此,金人利用开封城池抵御蒙古大军的时候,开封依旧成为坚固的堡垒,成为蒙古军队难啃的硬骨头。蒙古人使用的重型抛石机扔出的巨石,击中开封城墙以后,城墙纹丝不动。城墙表面的砖头或许破碎开来,但是城墙只是留下一个坑而已。城墙并不会被巨石击垮而坍塌。金朝末年的开封城防久疏修缮尚且如此坚固,更何况此刻正是北宋开封城最为坚固的时候?
1126年的开封作为大宋帝国的首都,其城池的坚固和城防的坚固更是不用赘言。开封是赵宋帝国规模最大的一批城市之一,规模宏大,闻焕章所言开封城周长五十余里并无夸大,开封府四周城墙周长实际准确数为五十里一百六十五步。如此庞大的城市,就靠金军二十万军队,是很难在短期内攻克的。
加上开封当时乃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百万人口为北宋朝廷提供了充沛的兵力加之坚固的城防,这使得东京汴梁开封府成为在冷兵器时代几乎难以攻克的坚固堡垒。尽管宋廷在第一次东京保卫战之后是那么昏聩腐朽。然而,仅仅凭借上述的有利条件,开封还是可以做长期固守的。只要固守数月,各路宋军必定会云集开封城下,到时候金人必败。
平心而论,如果何栗和孙傅就这么昏庸下去,士兵就这么无能下去,宋廷若能征召在开封城内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甚至更极端一点,全民皆兵,再凭借开封城高大坚固的城防,抵抗上金军一段时日进攻根本没有问题。只是,宋廷用人不当的问题再次暴露,朝廷的腐朽影响到了用人。对比金军统帅身经百战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来说,何栗和孙傅简直就是还没读过书的黄毛小子。
何栗对于如何防御京城根本没有想法,他想不出任何好办法来解救开封现有的危机。他所能做的只有饮酒以示闲暇,表现出自己的从容风范,自诩晋朝谢玄那般从容不迫。孙傅虽然也动员了一些兵力,但如前文所说,所征集兵员皆是地痞流氓,对于守城根本没有作用,反而这些兵卒成了首先祸害开封城百姓的人。
孙傅征召的地痞流氓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之后,对开封城百姓的勒索欺压更加肆无忌惮,孙傅每天都在弹压这些为非作歹的士卒,这样一吓唬,孙傅就停了征兵,更不敢说什么全民皆兵了。百姓苦于流氓士卒的侵害,朝廷渴望更多的兵力,这个时候,山东路三万军马出现在了开封朝廷军民的视野之内。
靖康元年,八月二十七日,山东路军马三万过了定陶,抵达开封东面八十里的东昏县,山东路军马主帅济州府兵马统制官栾廷玉上书朝廷,请求入京勤王。在这种局面下,收到公文的何栗、孙傅都是大喜过望,当即请奏钦宗下旨教山东路军马入京来。
本来钦宗也想下旨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内却流传起董卓入京的故事来。原来这个留言乃是完颜宗望之计,金人见山东路一支三万军马前去勤王,只恐开封得了这支精锐兵马后,攻城困难,于是派了许多探子、细作在京城散布这个消息。
如此一来,钦宗皇帝、何栗、孙傅都犯了嘀咕,教藩镇军马入京的确是个大忌啊。最后几经商议,宋廷才下旨,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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