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帝能做得天帝之位,也只是因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也不见说玉帝有什么本事啊,反倒是福荫而得,我看这猴头本事比玉帝大。”
郦卿颔首道:“这玉帝或许只是命好而已,这猴头便是个不信邪的主儿,他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赵嬛嬛侧头想了想道:“这猴头是想造反做天帝的位子,虽说他本事很大,但沐猴而冠,总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郦卿却道:“也没什么觉得可笑的,当年唐朝武后临国,一介女流之辈不也是坐了皇帝了么?公主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将来也有临国的一天。”
赵嬛嬛虽然天真烂漫,但也是读过书的,这时候听了这话,也警觉起来,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郦卿微微笑道:“神怪传说毕竟是传说,但史书上的事,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公主说那猴头沐猴而冠,在下也只是说一段历史来。世事无常,将来之事,谁能说得清楚?在下只是说公主生于帝王之家,有贵气在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纯属拍一拍公主马屁,并无他意。”
听得马屁二字,赵嬛嬛终于忍俊不禁笑道:“你这人,这等不雅之语也说得出口,当真粗鄙。也罢,适才的话就算了,但今后千万不可胡言乱语了,须知女儿家怎么能做皇帝?牝鸡司晨这种事,前朝武后也是万中无一的特例罢了。”顿了顿赵嬛嬛道:“后面那猴头怎么样了?你继续说下去啊。”
郦卿微微笑道:“公主,这故事还长,此刻已经夜深了,不若先歇息,明日再说吧。”赵嬛嬛这时才发觉原来天色已经极深了,一个故事听了几个时辰,这时候一说方才觉得有些又饿又累了。
当下赵嬛嬛也便作罢,便吩咐人传来膳食,指着一般的位子吩咐郦卿道:“你陪我一道用膳吧。”郦卿也不客气,一撩袍角,道声谢便坐了。
公主膳食,晚膳乃是二十四道冷热膳食,荤素搭配,更有甜点汤水在其中。看了这膳食,那郦卿叹口气道:“公主一顿晚膳便可够民间五口之家三月用度了啊。”赵嬛嬛瞪大眼睛道:“我每天都是这般用膳的,我吃的很贵吗?”
郦卿笑道:“公主乃是皇家贵胄,自然不能与平民百姓相比,吃得奢华些也无不可。只是在下听闻去岁金军兵临城下时,官家为了凑齐岁币给金军,便连开封城内优伶之家也都抄了去,方才凑够这许多财帛,只道朝廷没钱了,原来宫中还是这般奢华的。”
赵嬛嬛闻言,心头难受起来,便吃不下去了,怔怔的道:“宫中还有许多皇兄皇妹,妃嫔宗室,原来我们吃穿用度却是花用这般大。难怪每次去看皇帝哥哥,他都是在为钱粮发愁。那我不吃了,今后一日三餐,能够填饱肚子便可,省下些钱来给皇帝哥哥也好啊。”
郦卿却摇头笑道:“诺大皇宫,只公主一人节省有什么用?再者就算公主想省,只怕官家也会不许,因为这会坏了规矩,公主这里省了,其他皇族宗室那里怎么办?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哪一天不过了,不是人人都能习惯的。”
赵嬛嬛叹口气,单手支颐道:“那该怎么办?”想了想赵嬛嬛眼前一亮道:“对了,就按父皇白日里说的那样,明天我去见皇帝哥哥,劝他迁都,或是放父皇和宗室离京,到江南去,将黄河以北之地让给金人,教山东路藩镇军马和金人在中原河北之地拼个死活。”
听到这里,那郦卿微微一鄂,随即笑着说道:“听闻上皇禅位后,一心只在修道文事上,他如何还会管这些俗物?”赵嬛嬛笑道:“你不知道啊,这个主意是蔡京蔡太师离京之前给父皇出的。”当下这个毫无心机的天真少女便将白天之事都说了,居然连黄裳回去筹划措辞,明天让赵嬛嬛去奏明皇帝的商议之语也都和郦卿说了。
郦卿看着这小姑娘,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她天真烂漫,不藏心机也好,还是因为她深居宫中,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罢,总之这小姑娘将压在心里的话都和他说了。
郦卿听完后,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好险,还好提前来了开封,若非亲自来了,也不能主持此间大局,若真是让赵宋迁都南下又或是赵宋宗室有人离京南下去了,我那些先前的布置都白费了。既然如此,明天一早便教公孙先生发动计策,定要教赵宋安心留在开封才好。”
当下郦卿微微笑道:“那上皇用心良苦,公主身负重担,今夜当好生休息,明早与黄大学士一道前去游说官家,定然能教官家改变主意,社稷转危为安。公主不必多感忧愁,只凭本心去行事便可,即便不能成事,也问心无愧便是了。”
赵嬛嬛嗯了一声笑道:“你说得对,我问心无愧便是了,今夜好生休息,明天我也是要去做大事的人了。”说罢草草吃了些饭食,便去安寝了,临睡前还是要郦卿在塌边讲了几个故事,方才安睡。
郦卿哭笑不得,一个明天要做大事的可人儿,晚间临睡前还要人讲故事才睡,看来这年方二八的柔福帝姬当真是天真可爱到了萌的境界了。
郦卿哄睡了赵嬛嬛后,方才退出寝宫来,门外柔福帝姬宫中首席内侍太监王成垂首肃立在那里,见得郦卿,毕恭毕敬的道:“主公操劳,可是要出宫去?老奴这就安排。”
原来这郦卿便是乔装入宫的三娘,而这柔福帝姬宫中首席太监王成却是蔡京一党旧部,现下已经归附了闻焕章,是以在见得三娘后,这王成也和闻焕章一般的称三娘为主公。也正是因为闻焕章和王成的安排,三娘在柔福帝姬面前胡说八道也没人管,只因周遭都是王成的心腹。
三娘这趟入宫,也惊叹与蔡京当年在宫中人脉势力的广阔,随后一想也不奇怪,这蔡京几经沉浮,数度起复,原因就是他在宫中、朝野都人脉极广,党羽爪牙极多,正是宫中许多内侍、宫人都为他做事,他方才能知晓皇帝官家的喜好哀乐,方才能揣度帝心,而保自己数十年宦海不到。只不过现在这些旧有势力已经归三娘所得,而蔡京在宫中这些旧部也是因为金军迫近,生死关头也看得明白,只有好似三娘这种手中握有兵符的重臣方才是投效的对象,是以他们改换门庭一点也不奇怪。
听了王成的话后,三娘轻轻嗯了一声道:“今夜我先出宫去安排几件事,明早黄裳入宫后,便差人来禀报于我。”王成躬身应了,当下便差人送三娘出宫去。
三娘转道西面出宫,那里守卫宫门的殿前司侍卫却是高俅部署,当下不费吹灰之力也便出了皇宫。转道闻焕章府邸后,三娘直入府内,在闻焕章府中密室内,见得闻焕章、高俅、公孙胜三人。只见公孙胜引了一人上前来,那人年约四十余岁,生得头方面阔,上前见了三娘纳头便拜道:“属下郭京拜见主公!”
第卅二章欺国巨骗有郭京 离间传信使高俅()
见得这世上有名的旷世奇骗郭京,三娘也一时间忍不住失神了。记得前世读史时,三娘对这个大骗子就十分好奇,别人行骗,骗财骗色,而这老兄一骗却送掉了一个王朝。每当读到金军攻陷开封,赵宋君臣不相信军队武将,而去相信一个吹牛会仙法的郭京,最后导致开封失守时,三娘都会觉得非常惊奇,这郭京到底是个如何能耐的人啊。是他真的吹牛皮、嘴皮子、忽悠功夫天下第一呢,还是他真有道术障眼法,将宋朝君臣都给蒙骗了呢?
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谜底似乎已经要解开了。公孙胜见三娘失神,轻咳一声道:“主公,郭京乃是白莲教众,樊瑞的徒弟。”
三娘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缓缓说道:“起来说话吧。”郭京又拜了拜方才起身来。三娘自坐了主位,高俅、闻焕章坐了右首,公孙胜自坐了左首,郭京不敢坐,三娘便微微一笑道:“不必拘束,搬张杌子坐在当中好了。”郭京不敢违命,搬张杌子,斜签着身子坐了当中。
三娘问道:“道长适才说这郭京乃是樊瑞徒弟?”公孙胜道:“正是,郭京他原本是京城禁军龙卫军兵士,当年太尉打梁山,点了禁军中的军马前去,正好便有龙卫军在内,是以郭京也在军中。”
说到这里,高俅微感尴尬,起身一礼道:“主公,当年属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虎威,还望主公恕罪。”三娘摆摆手笑道:“若无与太尉一战,我也难得山东路开藩镇,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太尉不必自责。”高俅这才松了口气,又陪了一礼,方才坐了。
那郭京乃是白莲教众,总听人说白莲圣女,起初见三娘时,果然觉得她和画像中相比,更加的有玉风灵谷,此时又见得高太尉都对三娘这般恭敬,心下更加敬仰起三娘来,更自惭形秽起来,不敢抬头。
只听公孙胜续道:“当年一战,太尉兵败,龙卫军内有大批军马被俘,内里便有郭京。军马回到梁山后,郭京被分配到樊瑞麾下。那樊瑞见郭京有些学道的根骨,加上郭京对樊瑞敬畏有加,服侍勤勉,便收他为徒,传了他一些道术。”
三娘哦了一声道:“记得道长曾点拨樊瑞,那不知这郭京学会了些什么道术。”公孙胜笑道:“贫道收樊瑞为徒,这郭京算起来是贫道徒孙,只是他在家修行,后来又入了白莲,是以也只算个记名弟子,不算内家道门正式徒弟,因此樊瑞也只是传了他一些障眼法,好似撒豆成兵,飞身隐雾一些微末道术。”
闻焕章惊呼一声道:“能撒豆成兵?”公孙胜摆摆手笑道:“此术只是障眼法,须配合天时云雾并风云地利,洒出豆去,幻化出千军万马身影来,但这些都是光像而已,并非真正军马。而那飞身隐雾也是这般,也只是取巧的障眼法而已。”
高俅问道:“那既然这位郭壮士在梁山了,又何以能回到京城?”公孙胜笑道:“当年招安之后,京城这里便是我梁山刺探军机的首要之地,时迁、郑鹰等头领奉命扩充京城探子,是以从原来被俘的京城禁军之内挑选了许多人手放回开封来,郭京也便是其中一个。他本在东京之内,多结交地痞闲汉,也看中他这点,是以派了他回来。回来之后的情形,郭京你自己说吧。”
郭京朝公孙胜躬身一礼道:“是,祖师爷爷。”说罢又朝三娘、闻焕章、高俅三人一礼后,方才道:“主公并二位大人容禀,小人自数年前回到开封,便使些银钱重回龙卫军,便假称是当年兵败后走散,误入一处仙山,在仙山内隐居三年,学得些道术方才归来。我那龙卫军上官起初不信,小人便使了几手障眼法,那上官便惊得呆了,便信了小人,又收了小人好处,便还是教小人在龙卫军做他的贴身军士。同小人一并回到东京的还有两个要好的人,便是杨适、刘无忌,我们三个便拉拢龙卫军左近地痞闲汉,一边霸住龙卫军左近市肆街坊,传扬白莲教,一边为主公打探军机消息。”
三娘有些恍惚起来,历史上对郭京的来历和目的都记载不清,看来此人原来是做过梁山好汉的耳目,同樊瑞学过些道术,也并非一点本事也没有,否则只靠嘴巴说,也不可能骗过赵宋君臣,须知就算宋钦宗和当时的重臣何栗、孙傅再怎么糊涂都好,难道真的凭嘴皮子就能说动他们么?看来历史上这郭京定然还是用了些道术,只不过正如公孙胜所说的,那些道术都是些障眼法而已。
至于历史上这郭京要甘冒奇险蒙骗赵宋君臣,想来出了博一场富贵之外,他或许还会想着就算事败,也只不过是开封失守,也算给当年的梁山报仇雪恨也说不一定呢。
公孙胜的话打断了三娘的沉思,只听他道:“主公,这郭京回到开封后,收拢地痞闲汉,传扬白莲教,也施展过几次道术来招揽教众,在开封城内闯下些名头,就连当朝中书舍人丘浚听闻他三个名头,写下一首感世诗,说起开封民风来,当中都有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
高俅道:“郭壮士由此名声不足为怪,但与今夜我们商议之事有何关联呢?”公孙胜笑道:“关联极大了,贫道有个计策,若能施行得好了,不但可教赵宋宗室安心留在京城,更可教赵宋朝廷不会催促勤王军马前来,教天下更觉得赵宋昏庸无道,而后开封城破,赵宋覆灭。”
闻焕章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公孙胜道:“想那道君皇帝在位修道许多年头,正是上行下效,朝野都多信这道术的。如今宋军屡战屡败,朝野都对军马毫无信心,人性绝望至斯,但若是忽然有个声称能敌金军的得道高人出来,又展露了几手法术,还不能教他君臣定心么?”
闻焕章听了第一个抚掌笑道:“果然是好计策,若是真能撒豆成兵,战败金军,想来朝廷也无需养兵,就养得道高人一个便是了。以道长所言,想来便是要教这郭壮士充作这得道高人,去赵宋君臣面前露几手来看,好教他君臣遣散军马,安心待在开封,而后束手待缚。”
郭京闻言,面露难色,起身抱拳道:“祖师爷爷,非是小人畏惧艰险不敢去,只是小人道术还只是略懂皮毛,有时候灵光,有时候不灵。”
公孙胜抬手止住话头道:“不必担忧,贫道会扮作你的随行左右,跟在你近身之侧,但要行法时,我自然加持于你,你那法术定然灵光。便是那撒豆成兵也看起来更加逼真,隐身之术更是可教人看不出破绽来。”
高俅忍住笑道:“道长这一招骗国之术当真旷古烁今,只是如何能教郭壮士能引荐到官家和重臣之前去呢?”公孙胜笑道:“这便要两位大人从旁襄助了,听闻近日耿南仲和唐恪还在朝中主和,而我们这一策便先要将两人换掉,能教朝中主战派为主,方能教郭京得手。”
闻焕章道:“主战派之中,何栗、孙傅两位为首脑,近日也屡次觐见官家,渐得信任,我与太尉会好生筹划,教这两人上位得势。听闻这孙傅喜读诗书,可教丘浚将那首感世诗呈现上去,再教丘浚说起这郭京事迹,想来这主战派的孙傅上台后,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看,而这郭京便是他最好的救命稻草。”
说罢众人都是笑了起来,须臾笑罢,三娘又道:“还有一件事,便是咱们那位退位的太上皇果然是坐不住了,他听了蔡京离京前给他留下的言语,准备教柔福帝姬去说服官家,让他与宫中妃嫔、宗室先行南下,或者迁都南下。”当下三娘便将柔福帝姬说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高俅听了冷笑道:“蔡京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临走还留了这么一手。听闻那柔福帝姬与官家兄妹情深,若官家真被她说动了,只怕事情棘手。”
闻焕章沉吟片刻后却笑道:“不妨事,只消有人将当时蔡京留下那封书信原文呈给官家来看,那官家定然会勃然大怒,就算柔福帝姬再去说项,也是无用。”
高俅闻言笑道:“此事易耳,老夫在延福宫广有眼线,只要那信函还在,今夜便可教其偷出信函来。”三娘道:“明早那柔福帝姬会同了黄裳之后,便要去见官家了,此事当速速安排。”当下高俅便先去安排这件事了,三娘与闻焕章、公孙胜、郭京商议了些细节后,方才散去。三娘自回宫中不提。
却说次日天明,宋钦宗清早起身来,用了些膳食后,便来到御书房,却见案头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封信函,打开一看后,宋钦宗顿时手脚冰凉,勃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