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皇帝。岁币多寡与他来看,也只是一笔数字而已,多寡无碍,只消能收复燕京,他便已经觉得足够了。
却说道君皇帝下旨诏办灯会,大内端明殿大学士黄裳得命起草诏书,闻讯后黄裳提笔久不能落,心头感叹道:“不想官家竟将丧邦辱国之盟做一场大胜来贺,真是不知该如何落笔,方能遮掩其中羞耻。”
久不落笔,前来传口谕的内侍再三催促,黄裳无奈,只得落笔粉饰一二,不久便成了一纸诏书,内侍奉了,自回去交旨用印,颁布天下不提。
内侍走后,黄裳心头愤懑不平,忍不住提笔写下丧乱、廉耻四字来,那四字个个力透纸背,刚劲有力,显然是黄裳发泄心头不平。
却在这时,只听背后一个清脆黄鹂的声音娇笑道:“师傅,您老写的这四个字可真是好啊。”黄裳心头一惊,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十二三岁少女落落在眼前。
但见:柳叶星眉,花容月貌,梨花海棠玉容姿,水仙白莲身摇慈。小家碧玉,翠羽羊脂,桃花拂面媚如妖,玉竹云鬟堆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
原来此少女却是道君皇帝第二十女,名嬛嬛,年方十三,母亲乃是贵妃王氏,其母极得宠爱,赵嬛嬛又自小乖巧聪慧、容貌秀美,是以也得道君皇帝溺爱。黄裳在宫内编撰道家典籍,道君皇帝引以为重,又看重他学识,是以特命黄裳收了赵嬛嬛为学生,专司教授道家学识。
赵嬛嬛聪慧过人,一点就透,黄裳也甚是喜爱,一身文学本事尽数传授,赵嬛嬛自十岁上便诗词歌赋样样皆精。见得是赵嬛嬛来,黄裳心头烦闷去了一半,笑道:“为师略作排遣而已。”
赵嬛嬛也不以为意,一双巧眼眨了眨,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神神秘秘的道:“师傅,我在父王睿思殿里发现一个顶好玩儿的事,你同我去看。”说罢便来拉黄裳衣袂。
黄裳急忙起身,假意板起脸道:“成何体统?贵为皇女,当行止端正。”赵嬛嬛吐了吐舌头,依旧笑得开怀道:“知道了,师傅,你同我去看,我便行止端正。”
黄裳碍不过去,只得道:“也好,便去看看。”出了端明殿,赵嬛嬛在前头欢快而行,黄裳只得在后头不断提醒:“公主慢行,行止要端正啊。”宫内之人见是赵嬛嬛,都知她秉性,皆让路拜礼,不敢阻拦。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进去,赵嬛嬛却一笑而过,转过凝晖殿,轻车熟路的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黄裳倒也多曾来过,但却从未走过这条路径。但见侧首开著一扇朱红门子,赵嬛嬛闪身入去,回头笑道:“师傅快来。”
到了内里,黄裳早已对内里陈设了然,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文房四宝,象管,花,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图。
赵嬛嬛转过屏风後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山东梁山、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但此时其上四大寇都已经用御笔画了红叉,黄裳自然知道,这是道君皇帝的手笔,招安梁山、剿灭王庆、田虎、方腊之后,道君皇帝便亲自提朱笔,将四大寇名字都画去,以示已然平复贼患。
赵嬛嬛却转过屏风后,引着黄裳来到御座屏风后,掀起垂幔来,只见御座屏风后却挂了一幅图像,只见其上画了一位巾帼女英雄。但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黄裳虽多次来过睿思殿,但却从未见过此画,只因此画在御座屏风后,是以未曾见得。只见画像角落写了几个字:“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赵嬛嬛将那画取下来,放于桌案上,一脸羡慕的道:“好个英武的女将军,师傅,这人是谁?你可知晓?”黄裳细细看了后道:“此画虽未落款,但看笔线画风,却是殿前太尉陈宗善手笔。听闻当年陈太尉曾出使梁山招安,此画上应是那梁山女杰一丈青。”
赵嬛嬛哦了一声,惊艳道:“这女将军尚在人世?”黄裳嗯了一声道:“听闻这位女杰十八岁便名震江湖,嗯,嗯,现下算来或许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如今正是山东路藩镇宣抚使,也是我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位出镇一方的女中豪杰。”
赵嬛嬛掩着小口道:“好厉害,十八岁就闯荡江湖了,现下还是宣抚使?师傅,你和我说说她吧。”黄裳道:“也好,此女虽然出身绿林草莽,但盗亦有道,听闻从不害民,反而还替天行道,助强扶弱,你听听她的事迹也好。”
当下黄裳便将三娘事迹一一说来,只因黄裳也没见过三娘,是以只能将坊间听闻来的说与赵嬛嬛听,坊间传闻便都是百姓口口相传,当中许多对三娘赞美之词溢于言表,更是将三娘吹捧得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师徒两直说了两个时辰方才说了个大概,赵嬛嬛听完后,一脸崇敬的望着那画像叹道:“好个仁义一丈青,巾帼女豪杰,师傅,你说要是能亲眼见见她该有多好。”
黄裳笑道:“为师也是闻其名久矣,只是缘悭一面,或许将来她入京城来时,便能相见。”赵嬛嬛嗯了一声道:“将来定要见她。”
说到这里,赵嬛嬛又笑道:“师傅,适才听内侍来传父王口谕,是不是为了庆贺收复燕京,京城要办灯会了?”黄裳苦涩笑道:“正是,官家仁厚,想普天同庆,便在旬月之后,开封府便要举办三天的灯会。”
赵嬛嬛拍手叫好道:“好啊,到时候我要出宫去看灯会。”黄裳闻言慌忙道:“宗室皇女,岂能抛头露面,混迹市井坊间?可不许去!”
赵嬛嬛嘟起小嘴道:“父王都时常出宫去的。”黄裳皱眉道:“官家乃是天子,哪里不能去?你岂能相比?乖乖在宫内念书女红,想要游玩,大内御花园诸地你都去得。”
赵嬛嬛不再说话,但却心头暗想道:“你不让去,我自有办法,我知道父王每次出宫都是走的哪条暗道。”当下赵嬛嬛也不再多求,自将画像挂回,师徒两便回端明殿去了。
却说山东路济州府内,这天林冲所部一应军马都回到济州,三娘大肆设宴接风款待诸将,又犒赏北上三军,济州内外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席间说起全军大比武之事来,林冲闻言道:“只因北上诸部方才到步,也需将养些时日,更需挑选精锐,重新操练,但请师妹宽限些时日方好显出本事来。”花荣等将都道:“恳请宽限些时日。”
三娘笑而不语,正在这时,白胜自东京又传来消息,三娘看了后笑道:“诸公请看,这官家果然将收复燕京的消息昭告天下,以示赫赫武功,还要在东京办三天灯会,以示庆贺。”
公孙胜闻言笑道:“此乃掩耳盗铃,文过饰非,愚昧百姓而已,看来赵官家为了天家朝廷颜面,也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了。”诸将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此趟许久未能出游,既然官家下旨了,各路州县皆可扎灯、引灯队上东京展演各地灯饰,我山东路不派灯队前去,只怕遭百姓耻笑,既然林师兄所部也需时日操训,不若便将大比武押后一个月,我亲自带山东路灯队前去东京,待东京灯会结束后,我们再举行大比武。”
诸将闻言都纷纷叫好,好事之徒王矮虎等人都纷纷叫嚷着要去东京好好游玩一番,卢俊义、公孙胜则是相视一笑,两人都知道三娘生性脱动,怀胎三载将她禁得狠了,如今听闻东京有热闹,又见山东路秋收后左右无事,各路武备仅仅有条,自然是想去凑一番热闹的。此去只消三娘不露形迹,便无妨,便是露了行迹,她乃大宋山东路宣抚使,也无伤大雅,当下两人也是笑而不语,也默许三娘前去。
见诸将官都不反对,三娘大喜过望,当即命青眼虎李云、旱地忽律朱贵准备彩灯,命杜迁、宋万挑选人手组成灯队,只待数天后灯具扎好,便要浩浩荡荡上京城去。
第进九章明灯赛会与赴会 暗练兵马备武志()
却说当日三娘在镇守府上分拨去看灯人数:“便请陈曦真老爷子为灯队统领,打出分明旗号,便是山东济州府贺收复燕云彩灯队,引穆春、薛永、杜迁、宋万、李云、石勇六个为灯队副手,热热闹闹、大张旗鼓便走明路上东京去赛灯。另有我与琼英、孙二娘一路扮作回京省亲家眷,公孙胜与乔道清一路扮作游方道人,鲁智深与邓元觉一路扮作游方僧,杨庭和与崔靖一路扮作商贾。马灵、郑鹰、白胜、时迁四个为探听、传递消息,只此五路人去,其余尽数留下筹备大比武之事。”
此种安排各属旧部都有人参与其中,而武松却是因潘金莲已然有孕,三娘特意让他留下照顾,兼顾操演所部比武步军兵马,因此鲁智深这趟是和邓元觉这个江南和尚为伴。
数内好事之徒李逵听了便跳起来叫道:“嫂嫂,你这般又不带俺铁牛去,俺可不干!”三娘笑道:“你如何去得?你当年闹了泰山,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啊。”
李逵守死要去,那里执拗得他住,旁人都劝不住。三娘看着李逵笑道:“你既然要去,须得应我两件事。”李逵大喜过望,急忙道:“莫说两件,一百件都使得。”
三娘看着李逵满面虬扎笑道:“这第一件便是须得把你满面胡须都去了,刮个白白净净的,改头换面,方才去得。”李逵摸了摸一把络腮胡须,咧嘴笑道:“刮个胡子嘛,这个使得。嫂嫂快说第二件事,俺知道了,第二件事定然是教小乙哥与俺为伴,教俺听小乙哥吩咐可是?”
三娘忍不住笑道:“铁牛长进了啊,都能猜到了。”堂上众人闻言都是一起哄笑起来。三娘顿了顿续道:“我是要找个人给你做伴,但却不是燕小乙,燕青兄弟这趟我另有重任与他。”
李逵挠挠头道:“啊?不是小乙哥?却是何人?嫂嫂,可先说了,旁人俺铁牛可是不服管的。”三娘抿嘴笑道:“这人绝对能管得住你。”李逵哼一声道:“嫂嫂说来,我看还有谁敢管我。”
三娘忍住笑道:“此趟你要去,便要答允我第二件事,便是亲自去请庞秋霞庞姑娘为伴,方可去得。铁牛,她可管得住你?”此言一出,堂上便是哄堂大笑起来。
李逵一张漆黑面皮红了起来,自打庞氏兄妹与方腊残部到了山东路后,虽然庞万春兄妹没有在三娘麾下任事,但两个都回拜火教任长老之职。而拜火教在山东路总坛便在济州府内,李逵也在济州,又与庞秋霞互有好感,是以来往颇多,一众梁山兄弟私下里都打趣说铁牛早晚是拜火教上门女婿。
庞秋霞是江湖儿女,讲论武艺,喝酒吃肉,性情也与李逵一般的直爽,是以李逵不自觉的便忍不住想常见庞秋霞,用现今的话说,两人便是从相互吸引到了如今的勾搭热恋。而李逵与庞秋霞相处时,总是庞秋霞说了算,是以李逵也听庞秋霞的话,服她管。
一听三娘是要自己去请庞秋霞同去,饶是李逵面皮甚厚,也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嫂嫂,换个人吧,去请庞姑娘同路,这如何使得?”众人又是一起笑了起来,燕青笑道:“铁牛,你是去请人家上东京看灯,又不是拐带人家姑娘,你怕什么?”
李逵瞪眼道:“庞姑娘没嫁人,孤男寡女同路,成何体统?”众人又是笑了起来,三娘笑道:“你天天往拜火教总坛跑,就不怕孤男寡女了?”李逵这回彻底耷拉了脑袋。
三娘起身来,走到李逵面前笑道:“耷拉脑袋作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铁牛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这趟你亲自去请庞姑娘,若她愿意同你前去,回头我便亲自做媒,再请娄敏中娄先生作保,向庞家提亲,你与庞姑娘成亲便是了,这般如何?”
李逵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大声笑道:“好,俺铁牛是爽快人,讨个婆娘过活,又不是什么杀头大事,俺怕个什么?俺这便去与秋霞妹子说去!”说罢也不顾众人哄笑,分开众人便快步去了。
众人笑声中,朱武与公孙胜、黄文炳对望一眼,黄文炳近前低声道:“主公,让李逵兄弟娶庞秋霞是一步妙棋,可进一步影响拜火教,但这庞氏兄妹替江南拜火教报仇之心不死,只怕这趟上京去会惹出事来。”
三娘淡淡笑道:“我便是要拜火教惹出些事来,将来你便明白了。”黄文炳微微一惊,低头盘算起来,也不明白三娘这般安排的用意何在。
随后安排妥当了,众人都各自回去准备,上京的便准备启程,留下便依旧筹备武志,操练兵马,囤积粮草等事,三娘单独留下燕青说话。
在内堂,三娘当中坐了,琼英与孙二娘在一旁候立,燕青到后,三娘让他坐了便道:“此趟你也去请我那岳师弟与牛皋两人随我们去一趟东京。”
燕青聪慧,便明白了三娘用意。原来岳飞自到了山东路后,只因他做过南朝驸马,真正算是恶了朝廷,断了仕途,只得暂时安身在济州府。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岳飞也猜到当初自己这个师姐撺掇自己去南朝卧底便没安好心,但三娘用的是阳谋,当年也的确需要人去方腊那里卧底,而娶金芝公主也的确是他自己把持不住,怨不得人。是以岳飞虽然明白其中关节,但却无法发作,也只得去职求闲,致仕在家,和三娘赌气。
这些日子以来,三娘也不去劝他,只是将山东路官府邸报一份不落的教人送去给岳飞,这山东路官府邸报内多说朝廷与山东路军政大事,宋廷各种军政大事更是一件不落,都登载在上。三娘这时要岳飞虽然赋闲在家,但也能知晓天下大事。
而燕青与岳飞在江南三载,交情深厚,时常也去看望岳飞,也知道其实岳飞心里是不甘寂寞,他还是那颗精忠报国的决心不改,但只是岳飞对宋室正统的愚忠可是不在张叔夜之下的,是以还是难以将其收为麾下。
最近当岳飞得知童贯北伐失败,用财帛岁币方才赎回燕京等八州之地后,也是一般的义愤填膺,若不是碍于脸面,他几乎都想来见三娘,相请三娘起大军前去东京清君侧了。
当下燕青闻言道:“主公心意,小乙明白,这趟请岳兄弟去东京走一趟,也是打算让岳兄弟好生看清楚赵氏官家本来面目,小乙一定请他前去。”
三娘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他现在还不肯想我服软,说明还对我有意见,你去请他时,也不必说起我也要去之事,你这一路也不必与其他兄弟同路。”燕青抱拳道:“小乙明白。”说罢便告辞离去,自去请岳飞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李逵兴冲冲的打马到了拜火教总坛,只因他是常客,是以拜火教总坛人等也未阻拦,李逵将马留在前门,自有教众牵去后院马槽,他却三步并作两步直望堂上走来。
恰好这天庞万春外出办事,堂上只有庞秋霞在,见的是李逵到来,庞秋霞也心头暗喜,当即将李逵请到后院葡萄藤下坐了。方才坐定,庞秋霞道:“铁牛大哥,上趟多谢你送来的钱粮药物,有了这些,我们教众便可多开一处分坛了。”
李逵摆摆手笑道:“这不是事儿,都是主公答允了,俺只是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