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探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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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探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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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空道人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啥说啥,没有恭维,没有客套,一上来就点出了《石头记》的两大缺陷。在他看来,这两大缺陷恰恰是石头的致命弱点,若不纠正,恐难以实现“问世传奇”的心愿。这两大缺陷是什么呢?一是“无朝代年纪可考”,二是“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想想看,如果一段历史没有朝代年纪的话,就像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完全失去了传世的意义,与野史有何区别?如果它的主题“只不过(是)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既没有“班姑、蔡女之德能”,又没有“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那么它还有什么传世的价值呢?这不是空空道人多事,更不是其过于挑剔,他的疑问实际上是所有人的疑问,只不过由他代为说出罢了。脂砚斋在这段话后面批道:“将世人欲驳之腐言,预先代人驳尽。妙!”,这个批语就带有这个意思。

    脂批所说的“腐言”,指两个“没有”的疑问,即:没有“朝代年纪”,没有“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脂批之所以把它们称之为腐言,是因为这种质疑只看表象,不看本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两个没有实际上是两个都有,只不过它不在言内,而在言外,不在字面,而在字后,如果只从字面去理解,未免过于迂腐,过于胶柱鼓瑟了。这个批语实际上是对空空道人的否定之否定,他代表作者的立场和观点,也代表对这部作品的正确认知。作者在这里使用的是自相驳难,自破自立的手法,借空空道人和石头的一问一答,以否定之否定的形式,把解题的方式很巧妙的传授了给了读者,希望读者不要拘泥于表象,而是要在弦外之音上下功夫。

    不难看出,空空道人和一僧一道遥遥相对,作者在这里使用了“烘云托月”法,用空空道人来反衬一僧一道。比如:用空空道人的“访仙求道”来烘托僧道的道术高深,法力无边;以空空道人的腹内空空,反衬僧道的满腹经纶,足智多谋;以空空道人的多疑多虑,反衬僧道的胸有成竹,挥洒自如;以空空道人的精明善辩,反衬僧道的大智弱愚,含而不露;以空空道人的心直口快,反衬僧道的沉稳内敛,不动声色;以空空道人的缘木求鱼,胶柱鼓瑟,反衬僧道的睿智通达,随机应变。如果我们用反向思维来看空空道人的疑问,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得出这样的结论:没有即是有。也就是说,空空道人指出的两个没有,恰恰两个都有。

    其实,石头的回答等于一僧一道的回答,他是在替僧道现身说法,替僧道答疑解惑,替僧道点醒世人。因而我们对石头的回答,在理解上就不能像空空道人那样直来直去,那样不假思索,那样简单肤浅。

    关于朝代年纪的问题,石头的解释很巧妙,乍一看似乎他对空空道人的“无朝代年纪可考”的质疑持肯定的态度,但细细琢磨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师何太痴也!若云无朝代可考,今我师竟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又有何难?但我想,历来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这不借此套者,反到新奇别致,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这本书叙事的方法与“历来野史”不同,不用假借某朝某代之名这些惯用的俗套,而是代之以“新奇别致”的说法。如果你定要以“刻舟求剑”的方式来求证此书的鲁鱼亥豕之谬,未免过于呆板,过于迂腐了。

    石头的这番解释,实际上是告诉我们,它的朝代年纪肯定有,就在书中,就在现有的文字当中,只不过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脂砚斋的批语同样点明了这一点,他在“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的文字后面批道:“据余说,却大有考证”。这不是“痴人说梦”,而是“深知拟书底里”的人的重要提示。所谓“大有考证”,就是一定有,只不过要费一些功夫。所以,对读者而言,它的朝代年纪,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发现的问题。(未完、待续)

    (本章完)

第18章 、《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之谜(5)() 
关于“朝代年纪”的确切答案,作者把它隐藏在了“新奇别致”的说法当中,它在哪里呢?石头没有讲,空空道人也没有追问,我们也暂且不论,后文自然会有交代。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石头对于空空道人的第二个疑问是怎么回答的,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它基本解决了《石头记》在说什么的问题。

    关于“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的疑问,石头的解释显得更加灵活多变,更加耐人寻味。其中有顺笔,也有逆笔;有反笔,也有衬笔;有肯定,也有否定;有隐藏,也有显露。没有一定的思辨能力,很难准确把握作者的真实意图,更不要说理解其中的内涵了。

    表面上看,石头对这个问题有些漫不经心,总是环顾左右而言它,说出的话让人不得要领,令人费解。但当你经过一番仔细推敲之后,就会发现他的回答逻辑性很强,思路十分清晰,话虽然说的有些绕,但绕来绕去,总没绕出这个问题半步。可以说,句句紧扣题目,句句切中要害,没有一句是闲话或者废话。下面我们就按照石头回答的步骤,一步一步的来分析它的内容。

    首先,针对空空道人“我总抄去,恐世人不爱看”的疑虑,石头的回答采取了欲擒故纵的策略,他说:

    市井俗人喜爱治理之书者甚少,爱看适趣闲文者特多。

    这句话好像是说,“治理之书”没人爱看,只有“适趣闲文”才受欢迎,所以它不是“治理之书”。其实不然,它是在强调“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就是说,为了迎合“市井俗人”的味口,石头不得不把“治理之书”包装成“适趣闲文”,如此才能混迹于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其实和他“幻形入世”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经过伪装之后出现在世人面前。“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这副对联体现的正是这种务实精神,突出了“迎合”才是生存之道的理念。当然,迎合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最终它还是要为目的服务。

    其次,他特别强调了自己的作品与野史不同,并非“假拟妄称”之作。不过他同样没有直说,而是使用了排除法,通过对三类野史的批判和否定,将自己作品排除在外。他说:

    历代野史,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jianyin凶恶,不可胜数;

    此乃第一种。

    第二种:

    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yinhui污臭,涂毒笔墨,坏人子弟,又不可胜数;

    第三种:

    至若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终不能不涉于淫滥,以致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傍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且环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

    不难看出,上述三种野史他都很排斥,尤其是对第三种,其批判力度远远大于前两种,原因就是此书的外包装大都使用了这种材质,所以他必须在这里讲清楚,讲明白。通过对上述三种文学作品的批判,石头等于直接否定了《石头记》是它们中间的任何一种。也就是说,它不是野史,与野史毫不沾边。

    第三,在否定了上述三类野史之后,他的笔锋一转,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摄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反失其真传者。

    对于这段话,我们应该从两方面去理解,一方面,对于不善读者,此书是娱乐和消遣的读物,具有“消愁破闷”和“喷饭供酒”的功效。另一方面,对于善读者,它就是一部“追踪摄迹,不敢稍加穿凿”的真实历史,是作者亲身经历的一段“离合悲欢,兴衰际遇”的真事。也就是说,这部作品究竟是野史还是历史,它的区别并不在于书之本身,而是在于善读和不善读之间。对于善读者,它就是一部真实的历史,对于不善读者,它就是一部虚构的故事。

    在这里,石头进一步把自己的作品与一般的文学作品作了严格区分,特别肯定了其真实的一面,特别否定了其不真实的另一面;特别肯定了其具有历史价值的一面,特别否定了其娱乐大众的另一面。脂砚斋在这段文字后面批道:

    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至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傅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

    这个批语不仅肯定了此书确有其事的事实,还强调了隐事的方法多种多样,不拘一格。“笔如游龙,变化莫测”是脂批常用的一句话,这也是对作者笔法灵活多变的一种暗示。(未完、待续)

    (本章完)

第19章 《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之谜(6)() 
第四、说完了野史和历史的区别之后,石头又将话题转到了读者身上,他说:

    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总有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那里去有功夫看那治理之书?所以我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只愿他们当那醉余饭饱之时,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省了些寿命筋力?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

    在这里“治理之书”再次被提起,而且还特别强调不爱看这种书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贫者,他们为生活所累,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类书籍。另一种是富者,他们有时间,也有精力,但由于贪婪好色,终日沉醉于风花雪月之中,对“治理之书”不可能,也不会有兴趣。这两种人显然都不是石头想要“问世传奇”的对象。那么,除了上述两种人外,还有没有第三种人呢?或者说,有没有对“治理之书”怀有浓厚兴趣的人呢?当然有,他是谁呢?不是别人,就是空空道人。

    正因为空空道人“喜爱治理之书”才来到青埂峰下“访仙求道”;正因为他对“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没有丝毫兴趣,才会对石头所讲述的故事提出质疑。空空道人实际上是有识之士的代表,是智者的化身,是历史足迹的探寻者。这类人的特点是:胸怀大志,有报国之心,始终牵挂着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对未来充满忧患意识。唯有他们才是作者的知音,唯有他们才是这部作品想要问世传奇的对象,唯有他们才有可能读懂石头的故事。

    我们看到,关于书的性质,尽管石头的回答迂回曲折,但落脚点却毫不含糊,最终还是落在了“治理之书”上。也就是说,他变相承认了这是一本治理之书,一本政治书籍。当然,要读出“治理之书”的味道来,自然涉及到阅读的方法问题。石头在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没有忘记向我们传授阅读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检读”和“把玩”。所谓“检读”,就是一边读,一边思考,不可像读小说那样一带而过;所谓“把玩”,就是慢慢品味,反复琢磨,不能囫囵吞枣,更不能死板教条,要用辩证的思维去理解其中的文字和内容,如此才能读出“治理之书”的味道来。这个方法是否灵验,在空空道人身上得到了验证。

    空空道人经过石头点化之后,顿时大彻大悟,来了个脱胎换骨的转变,不仅眼里不再空空,而且在表达上也有了技巧,学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障眼法,能毫不犹豫的把是说成不是,把有说成没有,把重要的说成不重要的。不信你看,当他把“《石头记》再检阅一遍”时,他的眼睛里“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的几个异样女子已然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指奸责佞贬恶诛邪”和“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的内容。但在表达上,他却采用了避重就轻的说法,刻意对这些内容进行了淡化处理,他说:

    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可比。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一味淫邀艳约、私定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

    这就是空空道人采取“检读”或“检阅”的方法取得的成果,谁都看得出,与之前的认识有了很大区别,已经完全读出了“治理之书”的味道来。他虽然强调其内容“非伤时骂世”,也“毫不干涉时世”,但我们还是看到了“指奸责佞贬恶诛邪”,甚至看到与朝廷,与君王有关的敏感话题。这些内容一般文学作品不敢涉及,《石头记》不但敢于涉及,而且涉及之深,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空空道人眼里,除了奸佞邪恶,君臣父子,大概也没有别的东西了。而且,他还特别强调,这些都是“实录其事”,非“假拟妄称”,与“一味淫邀艳约、私定偷盟”完全不同。这恰恰说明,《石头记》是一部微言大义的政治书籍,其内容不仅涉及“伤时骂世”,而且还有“干涉时世”,干涉朝廷的重大嫌疑。这就是空空道人顿悟之后带给我们的启示。

    空空道人顿悟的过程,简单的说就是从色到空的过程。所谓“色”就是“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的几个异样女子的荒唐故事,所谓“空”就是与朝廷君臣有关的真实历史。“空”是对“色”冥思苦想后得出的结果,故而被称之为“自色悟空”。也就是说,“色”是浮光掠影的表象,“空”则是大彻大悟后的境界。一旦进入这个境界,人们眼里或痴或情的男女****从有变无,而与朝廷君臣有关的内容则从无变有。

    空空道人从一个腹内空空的道人,一下子变成了内涵丰富,格调高雅的僧人,作者把这个转变过程称之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虽然这个过程的两头——起点和终点——都是空,但两个“空”却有着本质区别。前者是缘起,后者是归结,也就是说,主观上他因空而来,客观上又得空而去。由于在两个“空”之间还经历了“情”和“色”,使得后面的“空”与前面的“空”从内容到性质都发生了改变。第一个“空”是两眼空空的意思,第二个“空”则是相对于“色”而言,进入了一个禅悟的境界。就像苏轼的《庐山烟雨》所描绘的一样: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这首诗极富禅理,诗人以庐山烟雨和浙江潮来形容未开悟之前的心况。它的意思是说:顿悟之前,人的妄念就如那变幻无常的烟雨和翻腾起伏的海潮,使人不能达到胜境。但顿悟之后,人的心境平静了,烟雨、海潮还是原来的烟雨和海潮,但感觉已经完全不同。(未完、待续)

    (本章完)

第20章 、《红楼梦》姓“戏”还是姓“史”之谜(7)() 
空空道人在访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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