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但为了以安正在南方边境与楚国交战的血衣候白亦非,韩王又责令相国张开地将十万两军饷提升至十五万两,尽快运送前线。
为了表示自己的器重,又下令公室安平君与龙泉君亲至押送,手持旨意,以安血衣候之心,毕竟如今韩国的数十万大军有八层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若是因城中之事,令血衣候不快,引起战事失利,最终受损的还是韩国,还是韩国王室。然而,未曾想到,昨夜新郑东城区陡然间燃起熊熊之火。
火焰狂暴,水韵涌入其中,不仅没有将火焰扑灭,反而壮大火势,连绵不断,整个东城重臣府邸近一半的区域被笼罩,火焰的残留气息在次日一早仍旧可以感知。
“东城大火,谁可以给寡人一个原因?”
西宫,是韩王宫群臣议事之所,承袭百多年前的郑国建筑,给予扩张的更为奢华与宽阔,明亮的大厅中,韩王安端坐上首,阶梯而上,俯览群臣。
下首则是文武分开,文官于右,领头者为五代相门张开地,武官于左,领头者为大将军姬无夜,礼仪有序,甚是井然。
韩王安已有五十多的年岁,身宽体胖,华章朝服加身,九旒冠冕相随,虽然韩国为列国最为弱小的存在,但仍是大国,威严仍在。
对于昨夜之事,自然清楚的了解,今日早朝诸事完毕,便是朗声而道,眼看群臣,扫视左右,尤其是大将军姬无夜,希望他给予自己一个答复。
前日雪衣堡被焚灭之事,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既然大将军调查如此,一应之事有其自身承担,但昨夜大火,伤及群臣。
能够公然在重臣区域纵火行凶,保不准今夜便会纵火于王宫之内,这是韩王绝对不能够允许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看向姬无夜。
这些时日一直问自己索要城中巡逻、守卫之权,自己给了,但现在就是这般的一个结果?
“大王,新郑城中夜间巡逻之事,一直是右司马刘意在负责,想来对于昨夜大火,刘意应有所得?”
韩王语落,整个大厅中为之寂然,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不由得各自看向张开地与大将军,近年来,他们在朝堂上更像是一个摆设。
果不其然,数息之后,文官前列便是走出一人,中年模样,朝服加身,缓步走向厅中,上前一步,拱手一礼,便是看向上首韩王,语道。
“嗯,南宫错所言甚是,刘意,近日巡逻均在你手,而且你的府邸亦是在东城区域,兵士巡逻不断,不要告诉寡人你不了任何情况!”
观厅中那人,乃是新郑长史南宫错,寻常之时乃是负责新郑诸般事务,只有一样除外,那就是军务,自从大将军把持军权以后,军伍便是落在大将军手中,落在右司马刘意身上。
韩王微微颔首,对于南宫错之语表示认同,职责之内出现这般问题,身为新郑司马,逃脱不了干系,一双眼眸缓缓眯起,看向武官群体中。
“禀大王,昨夜东城区域大火,却是有人纵火行凶,那贼人武艺高强,在夜色笼罩之下,兵士追赶不及,让他们离去。”
“不过大王不必忧心,微臣已经知晓那些人的踪迹,想来很快便有消息!”
右司马刘意,为大将军姬无夜一手提拔上来,数年来,一直在新郑把持军务,能力不俗,一袭淡绿色长袍加身,踏步而动,姿容略显粗犷,胡须杂乱,颇有一丝不羁之感。
闻南宫错点名,亮眸深处掠过一丝冷意,踏步厅中,头颅微微低下,眼角的余光瞥向大将军姬无夜,观其神色,心中所感,缓缓回应。
“很快?”
“寡人给你两天时间,将那些纵火的贼人擒拿归案,如若逾期,大将军以为何?”
这等官面回应,非韩王所喜,那些贼人一日不曾擒拿,己身王宫都不得安稳,对着右司马刘意声音沉重些许,话锋轻转,看向右侧的大将军姬无夜。
“大王所言甚是,此事乃刘意份内之事,如若刘意不能够在两天内缉拿贼人归案,当以韩国律例惩处!”
“不过,微臣觉得,刘意乃是粗人,为报万无一失,还请长史南宫错给予配合,一同出力,共同调查纵火之案,以期将贼人迅速擒拿!”
“大王以为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潜龙堂()
身为一国之王,断决处事,还需要隐约征询臣下之意,这已经说明了问题,听着韩王安与大将军姬无夜对言,厅中右侧最前方的五代相门张开地双眸不由得眯起。
昨夜东城区域大火,根据下属南宫错所得消息,那纵火之人的踪迹可以追寻到数日前的雪衣堡之事,本以为只是针对雪衣堡,现在看来,是瞅准整个新郑了。
也幸好大将军姬无夜将巡逻、勘察之事要过去,右司马刘意更是首当其冲,不然,今日南宫错他们就麻烦加身了。
“大将军所言有理,南宫错,着你与右司马刘意一同追寻、擒拿纵火贼人,两天时间务必归案,还给新郑一个太平。”
虽不满大将军姬无夜略有傲然之语,但于韩王安来说,单单的将事情交给姬无夜,自己也不是很放心,尽管近些年姬无夜与张开地做大,但平衡之下,自己仍是尊贵之王。
此事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让张开地与姬无夜掺杂其中,以此相争,如此,己身可安稳无虞。况且,两日之后,若没有任何收获,也可削弱二人之力。
“尊大王之意!”
得到张开地的示意,厅中一侧的新郑长史南宫错为之颔首,一礼而下,徐徐归位,身边的右司马刘意同样嘴角轻扬,接下韩王旨意。
“尔等可还有要事?”
朝堂论事,彰显韩王之威严,统御群臣,手腕之下,纵然大将军姬无夜与张开地势大,然,新政之内,仍以王室为至上。
九旒微微颤动,观南宫错与刘意归于原位,而后轻言而道,空旷寂静的西宫正厅之内,再次回旋浑厚之音,久久未觉。
“臣有事请奏!”
语落,数息之后,文官之首张开地踏步上前,贵冠束发,淡绿色的锦绣长袍加身,容貌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听其声,颇有精气神之力。
言出,引得整个朝堂群臣目光而动,不知道相国张开地会说到何事?按照往常的惯例,如果张相国有事要奏,接下来姬大将军也会有事禀奏。
“报!”
“安平君与龙泉君急报!”
然则,还未等张开地说道什么,西宫之外,陡然间一道洪亮的尖锐之音刺破虚空,直接涌入朝廷正厅,引起群臣侧目。
感此,张开地也是神情一滞,不知道那两个闲散之君有何事要奏,若无大王昨日给予押送军饷的差事,他们仍旧在府中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不过比起相国张开地,厅下左侧一袭火红披风加身,戎装霸道之气弥漫的姬无夜却是面上微微一动,细细观之,一缕若隐若现的笑意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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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堂,戌时刚至!
公子韩非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躺靠在茶几之侧,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一道道银光之灯的照耀下,这里显得越发华美,身处其中,宛若道家玄清子所言的神庭天宫一般。
韩非一直很喜欢享受,无论是华服,还是美味珍馐、名驹美人……均是如此,肆意徜徉其中,感觉很愉快,道家先贤杨朱曾言:人生在世,轻物重生,从而乐生,存我为贵!
对于这个观点,韩非很是认同,而且对于道家,韩非一直很有好感,自己所学儒道与法道均从道家受益良多,师尊荀况亦曾在道家天宗与人宗掌门的道理下有所得。
不过今日,韩非更是喜欢美酒和美人!
闲逸的房间之内,一名容貌俏丽的侍女手捧酒壶移步上前,欲要为贵客斟倒美酒,不过摇曳着身姿刚近前,便被眼前的贵客单手拦阻。
侍女见状,一双妙目疑惑的看向韩非,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
只见这位韩国贵公子挪走案上原有的精致酒杯,慢条细理的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木箱,手持一根木箸,在木箱内陈列的七八只华美酒杯上轻轻掠过。
一道道悦耳如同编钟一般的清脆之音回旋,最后,木箸停下,韩非从里面挑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之杯,其行古朴,其光无暇。
“哈哈,就是它了!”
“斟酒小心,切勿太满,七分足以!”
对着一侧的侍女看了一眼,朗朗一笑,有美人在侧,又有美酒醇香,人生之乐还能够有超出此理的吗?韩非不觉得。
“公子,饮一杯酒何必如此计较?”
观韩非举动,春华正茂的侍女抿嘴一笑,轻语之,声音如黄鹂一般轻盈。
“美人不知也。”
“好酒非名器相衬,方能尽其美,你这青梅之酒配上我这寒光白玉杯才是绝配,马虎不得,玉液琼浆,实羽觞些,大妙!”
侍女一边轻笑,一边再次近前,将手中之酒倾倒于这只寒光白玉杯中,一如公子吩咐,七分而止,又观公子言语道理而出,颇觉得有趣,在潜龙堂内,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
“公子每次出行都带着这个木盒,不觉得麻烦吗?”
相谈一侧,觉这位公子趣味无比,侍女一边斟酒,一边看着韩非身侧的那只木盒,美眸忽闪,觉得这个小木盒之物虽珍贵,但行走携带,未免侵扰。
“我乃贵人,岂能自己动手,有人代劳,何曾麻烦!”
韩非一笑,单手轻轻一拍,顿时身后的屏风走出一位干练的小厮,麻利的将韩非身侧的那个小木盒细细收起,轻车熟路,看来非一次而成。
见状,这妙龄少女越发觉得开心,灿烂的笑意绽放,青春年华的光芒扩散,令韩非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这般初入乱世的少女,自身就是天下间最赏心悦目的东西。
可惜,如此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的生命中越发少见了,也许以后更为罕见,故而遇此机会,自己一直很珍惜,如同这次突遭潜龙堂邀请函加身。
归新郑以来,近十年不见,整个新郑还是那座新郑,只是在韩非的眼中却是变了许多,也许唯一不曾变化的,只有那昨日刚见到自己,就哥哥、哥哥……之音不绝的红莲了。
当然,还有当年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规矩无比、正襟无双的小良子了,比起小良子,韩非觉得似乎他才是真正的儒家弟子,他才更应该去桑海念书!
第一百四十章 再遇东君()
潜龙堂!
根据韩非所得消息,潜龙堂是这些年列国中飞速崛起的一个神秘组织,它的一个奇异之处就是虽然身在江湖,却和列国中的官宦、巨贾打交道。
当然,比较核心的一点就是做生意,潜龙堂的生意分为两种,一种是针对中下层群众而开的赌场,赌场内有武者坐镇,闲杂人等不敢捣乱,对于那些赌徒来说,是一个上佳所在。
另一种则是针对上层贵族与知名人士而开的易宝大会,说起来,这个易宝大会很得列国公室贵族喜欢,珍宝这个东西,如同美女一般,整天对着一个,总会生出厌烦之心。
达官贵人,商贾巨富,手中握有天下奇珍,尤不满足,总觉得别人手中的东西更好,就像别人家的妻妾看起来更加漂亮一些。
喜新厌旧,本就是人之本性,故而,每一次潜龙堂弄出的易宝之事都会邀请远近的知名之人,或许是列国王侯,或许是江湖顶尖侠客,亦或者是身份奇特之人。
故而,这就是潜龙堂所做的另一种生意,也是他们得以立足于列国的生意,每个月都会有易宝大会,之前便会发出邀请函给固定的客人,邀请其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前来。
韩非昨日刚归来,便是收到邀请函,看来潜龙堂的人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念及此,韩非面上又是朗朗一笑,端起手中的寒光白玉杯,一饮而尽。
戌时已经到了,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易宝大会即将开始,过程很简单,都是由潜龙堂堂主居中主持,由客人相互谈论,成交后,各自付出一笔佣金。
这些年来,潜龙堂闻名列国,易宝无数,还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更为奇特的是潜龙堂自身的人力和财力,从接引客人入潜龙堂,到客人离开潜龙堂全部都是亲力亲为。
至于有没有外界干扰不清楚,起码一直以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与身侧侍女的谈笑之间,单间之外似乎热闹些许,透过房门的薄纱垂帘,己身所处是一个大厅。
形状奇异,八边而立的厅堂正中有一个桌案,其上八角而立,对应着周围的八个单间,八角之上,各有一块织云锦覆盖的事物。
八角对应的八个单间各自用天干之数标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房间,宛若一个《易经》中的八卦,每个单间对应桌案都有遮掩,不过有客人嫌碍事,直接将其卷起,以期将桌面上的宝物看的更加清楚。
透过薄纱垂帘,韩非细细把玩着手中的寒光白玉杯,津津有味的打量着今晚被潜龙堂邀请到这里的人,体察万物细微,这是韩非颇为喜欢的事情。
甲乙两个单间中的客人都可以隐约看到,未几便是确认身份。
端坐在甲字号单间中的客人,锦绣华服,正襟端坐,礼仪有序,顾盼有神,此人应该是前几年于齐国稷下学宫见到的燕国太子丹。
当是跟随师尊一起,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碰到了,不过根据齐鲁传闻,燕国太子丹应该质子于秦了,为何会出现在新郑,尽管于秦国相距没有多远。
至于乙字号单间中的客人,亦是在齐鲁之地见过多次,只可惜,都是在风月之地见到,品行殊为不堪,乃是燕国雁春君,当今燕王的兄弟,太子丹的叔叔。
堪称如今燕国最不可一世的人物,生性虽然无能,但却偏喜好声色,尤其是列国美人,远远而观,都能够听到乙字号房间中的靡靡之音。
丙字号的客人倒是令韩非有些意外,其门前端的薄纱垂帘不显,一眼观之,却是一位布衣青年,除了一直不停的喝酒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凡。
只是在细细察看的瞬间,在那布衣青年的身上却是陡然间涌现道道锋芒,时隐时现,收放无形,应该实力不弱,而且能够入潜龙堂,其人名气不小。
丁字号的房间,薄纱垂帘不显,只是相距未远,能够隐约看到一个影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无声无息的沉静之中。
察看片刻,忽而,韩非仰起头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随即面上轻笑,一股孤傲的紫罗兰清香,迥异于潜龙堂内的气息,是一位女人,而且还是一位美女。
戊字号的房间中倒是一直没有人,想来应该是受了邀请函,却未到这里!
己字号的房间被自己占据,待在这里有不短的时间,四周的一切令自己感到好奇,眼眸流转,看向庚字号的房间,那里同样很是寂静,不过比起戊字号房间,那里是有着人影的存在。
薄纱垂帘不显,一道不似成人的少年身影端坐其间,与公室贵族礼仪不同,那人却是盘坐在绒毯之上,应该是一位武者。
未能得出更多,便是将目光看向辛字号房间,那里同样薄纱垂帘不显,一道成年壮硕的男子端坐其内,挺立如山,不动如松,举杯而饮,干脆利落,似乎是军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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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渺小如韩国新郑之地,竟然能够碰到东君阁下,难道东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