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武真侯不会此事诓骗于我。”
张开地轻叹一声,轻声回应着。
“他还有何颜面回到韩国!”
“相国,即刻下令,新郑内搜捕内逆子,将其带至寡人跟前!”
韩王安愈发愤怒,若非九子不识大势,韩国焉得有如今局面,既然已经回到了韩国,又不来见自己,怕也是不敢来见自己。
既然在秦国为中央学宫博士,那就应该极力上书劝说秦王存韩,这般回归韩国,又有何用。
盛怒吼声,以述胸中惶恐。
“……,是!”
“大王,宅阳、华阳、长社一地的土地交割也该尽快,否则,触怒秦国,也非上佳。”
张开地值得拱手称是,随即,话锋一转,落在当前的紧要之事,无论如何,韩国现在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绝对不能够让秦国挑出任何毛病。
既然已经献上称臣王书与舆图,也该进行善后处理了。
“此事相国你与太子处理便可!”
闻此,韩王安静坐在王位上许久,翻滚脑海中如今剩下的韩国国土,似乎……只剩下新郑周围两百里之地了,除此之外,当没有任何凭借了。
感此,韩王安骤然想到当初大周天子困局东都洛邑顾城之事,那个时候,韩国还有千里之土,朝堂之上,己身也曾嘲笑大周天子。
如今,事情也沦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万念浮现,或许,当初的大周天子也是这般心境吧。
相国张开地徐徐离开王城,于韩王下令缉拿韩非,只是略微吩咐了一二,并未出动全力,因为……那没有任何作用。
梳理诸般要务,便是同太子韩宇一同商讨该如何搬迁宅阳、华阳、长社等地的府库与国人民众,无论如何,土地可以交割,但其内的财货与民众,是万万不能够留给秦国的。
缘由于此,交割这般土地的时间到时拖了下来,令张开地与韩宇所奇异的是,南阳宛城那边竟没有任何催促,是乎,张开地上禀韩王安。
“莫不以秦国如今只国土,根本不在乎两百里之地,而且如今也没有兴兵之意,莫不有心放过韩国?”
思来想去,韩王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不由的,面上欢喜之色忽闪,目光看向张开地,希望对方也能够认同自己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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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新秦人()
“秦王乃虎狼之君!”
“武真侯更是杀伐决断,愈是如此不上心,怕正是等待韩国犯错,然后移大军灭之,我王断断不可心存侥幸!”
听大王之言,相国张开地顿时心中又是一跳,大王缘何会有这般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心存任何侥幸,任何一点纰漏,对于如今的韩国来说,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猛听张开地回应,韩王安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当即下达王书,催促司空、少府司空两署之人尽皆忙碌起来,要尽速将那些割让之地中的贵重财货、重要之人搬回新郑。
至于那些寻常事物与庶民就无需理会了,反正一定要快!
而且,又下达严令,那些寻常的庶民一定不要带回来,不然新郑之内,庶民拥挤,人满为患,以府库内的积蓄,是无法将他们养活的。
当然,还有便是若然真的留下一座座空城,怕是也会令秦国震怒,诸般种种,韩王安不住的下达王令,张开地、太子韩宇不住忙碌。
于此,血衣候白亦非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就是每日在军营内不住巡逻,时不时的上达王书,索要粮饷之物,倒是令韩王安心中不悦。
但也是无法。
然则,虽有韩王安的一桩桩密令,但被割让土地之处,那些被抛弃的庶民门不仅没有觉得被抛弃,反而人人欣喜,弹冠相庆。
仿佛是渡过了一场劫难一般。
“韩人如此,民心奈何?”
华阳一地的平坦旷野之上,一位紫衣素袍的男子在马身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韩国民众面上的惊喜,看着他们杀羊、宰牛以为庆贺,感慨良多。
“九公子,以你之才,定可想出应对之策的。”
浅绿色的锦衣着身,翩翩贵公子,气息如美玉一般,骑乘骏马,跟随在紫衣男子身后,听其语,观四周场面,面上也是不好看。
数息之后,明眸带着无比的希冀,看向紫衣男子。
“老丈,何故如此心悦?”
于少年人之问,紫衣男子恍若未闻,双手持马缰,行至远处的欢乐宴饮之地,看着一位麻衣老者正熟练的分割牛羊,拱手一礼,探询问道。
“哈哈哈,贵人莫不知晓,今日起,我等已经是秦人了?”
那老者灰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循声看过去,却是两位贵公子装扮之人,未敢失礼,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近前应道。
言语之间充斥着无法掩饰的快哉之感。
“秦人,虎狼也。”
“百多年来,无数韩人死在秦军手下,你等的先祖怕也有死在秦人手上的,如今你等却欢悦成为秦人,莫不令先祖羞耻?”
绿衣少年人眉头紧锁,朗声而落。
百多年来,韩人死在秦人手上的多达数十万,而今他们的后代却喜悦成为秦人,岂不是他们的耻辱,岂不是他们的屈辱。
“下民也是上过战场的,数十年来,我也曾经过信陵君合纵攻秦之战,春申君攻秦之战,也曾立过功勋,但浑身上下,除了这些伤势以外,再无其它。”
“连带国府的赏赐都没有,下民曾闻秦国之军,杀一人,可得爵位,下民一生征战,曾得了十三只敌人首级,却无半点用处。”
“若然下民为秦人,此刻也是上造的爵位,也是有资格位列乡老的,近年来,下民除了家中仅剩的一点粮食被大王征走,最后的一点钱财被抢走,再无其它。”
“如此,当秦人如何不好,下民幼孙已经十二岁,现在为秦人,将来也是有机会得到爵位的,如果能够进入秦国的学宫,更好了。”
看着面前的两位贵公子,这位老丈没有半点畏惧,除了礼数到了之外,再无其它,听着那绿衣贵公子之言,苍老而又疤痕遍布的面上,自嘲一声。
双手用力一扯衣衫,露出胸前的道道伤痕,彰显当年战事的惨烈,自己一生,曾杀过十三名敌人,若是在秦国,已然得了爵位,还有田亩赐下。
但在韩国之内,除了一身伤势,再无其它,都言秦人是虎狼,但人家的下民可以有爵位,人家的下民可以入学宫,人家的下民可以有功勋钱财。
身为韩人呢?
一无所得。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不远处,那里,一群衣衫略有褴褛的少年人在欢快的玩耍着,自己的孙子也在其内,将来也是有机会在秦国立下军功的。
“身为韩人,眼见家国故土被秦人占据,难道不觉得有愧先祖吗?”
绿衣少年人先是陷入沉默,而后再次怒气而言。
“大人或许不知,下民的土地在七年前就没有了,被段氏一族占据,昨天,有秦人官吏前来,准备按照家人数量分配土地。”
“若然耕种有功,也可得爵位!”
那老丈摇头又是一笑,自己的土地早已经不复存在,如今被割让给秦国,自己反而有了土地,岂不怪哉,先祖想来也会欣慰的。
“哈哈哈,穷民又弃民,而欲民忠心,韩王滑稽之尤也!”
不知何时,一位断了一条腿的中年男子行至老丈跟前,看着面前的两位贵公子,朗声大笑,丝毫不掩饰嘲弄之意。
这几日,那些韩国官吏一直在和他们强调,不是不带着他们前往新郑,而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现在呆在故土,将来有朝一日,韩人还会起来的,希望他们一直忠心韩国。
闻此,岂不令人感到万分的滑稽。
“安敢如此辱骂韩王!”
绿衣少年又是大怒。
“我等如今已经是秦人了,昨天秦国那些官吏有言,只要秦人不犯错,但凡山东六国侵扰,必将大军开拨,你们身为韩国贵人,却只懂得享乐,不懂得护卫国土。”
“你们才对不起先祖,等到韩国被灭,你们一定会被杀的,一定会被杀的!”
断腿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癫狂,丝毫无惧那绿衣贵公子的威胁,如今自己已经是秦人了,他们是韩国贵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侵扰了自己,他们才会吃不了兜的走。
“子房,我们走吧。”
紫衣男子挥动手掌,拱手对着老丈与断腿男子一礼,止住绿衣少年人的下一步动作,御使马匹,神色平静,行至远方。
一路在华阳、宅阳一地行进,看着无数韩人成为秦人,连带许多小吏员都成为了秦国吏员,面上不仅没有悲痛,反而充满了希望。
如此,绿衣少年人面上越发不悦。
“九公子!”
终于,绿衣少年人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真的不想要继续看下去了,看这些又有何用,张氏一族已经和整个韩国联系在一起。
如果韩国不存,张氏一族也将不存,自己到时候将会成为无家可归之人,将会成为诸夏游散之人,那是自己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如今,九公子既然回来了,定然有存韩之策,果然施展,自己万分期待。
“子房,可还曾记得流沙建立之时,我曾说过的话。”
登临一处高坡,眺望远方,紫衣男子神情静然,不悲不喜,这一次,终于没有避开绿衣少年人的问询,头颅轻转,看将过去。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
“九公子之心,良自是知晓,但如今之际,乃是存韩,事已如此,想来若可存韩,大王必定会采纳九公子之言,期时富国而强兵,法行天下,善莫大焉!”
绿衣少年人朗声轻语,那些话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在那个时候,在自己心中,韩国必定会在九公子的带领下,重整霸业。
那也是将来韩国的模样。
但现在,韩国所要求的不是那些,而是存下去,如果韩国灭了,一切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昔年,秦王嬴政入新郑的时候,曾于我一言,愿与我一同携手,共创一个法行天下之国,开创古往今来最为强大之国。”
“你猜我是如何回应的?”
韩非单手轻轻捋顺着身下骏马,随意说着往事。
“愿听其详。”
张良有些好奇,拱手一礼。
“当时我曾言,是秦国的法行天下,还是韩国的法行天下。”
这件往事,韩非记忆的很清楚,那时的自己,刚从小圣贤庄归来,身负才学,胸中韬略施展,那时候的秦国内忧外患,韩国有着极大的机会。
他给了自己三四年的时间,但自己却没有逆转韩国的局面。
“若然存韩,定当为韩国的法行天下!”
张良回应一言,今日九公子之语殊为怪哉,他相信九公子绝对有存韩之策,这一点他无比确信。
“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
“韩非不如商君!”
“一展胸腹所学,法家先圣之名永存岁月长河,其人虽死,法治永存。”
“韩非不如商君!”
“但有一点,韩非自认做的定然比商君出色,子房,韩国是我们的国,更是我们的家,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抛弃它。”
“不是吗?”
韩非低语喃喃,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也似乎在说给身边的张良听,诸般之语落下,韩非面上绽露笑容,眺望新郑所在的方向。
韩国。
是自己的国。
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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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寡人明矣(求票票)()
韩非在新郑公然现身了。
消息很快传扬出去,自是引得新郑多方为之关注,如今的韩非可是秦国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虽然不算是秦廷重臣,但也是不能忽视之人物。
“老虎,你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将军府邸之内,血衣候白亦非听闻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自己早就知晓韩非归来之事,而且,这段时日,夜幕也已经派出人手察看缘由了。
对方的身份如果还是秦国中央学宫的博士,那么,还真不好动手,但根据前日咸阳送回来的急报,那韩非……似乎已经辞去法家院堂博士的职位,孤身返回秦国。
此般,其身上可就没有半点护持之力了,对于此人,白亦非相当的有兴趣,当初和太子韩宇一起差点将自己打入深渊,不能起复。
如今,韩国都快要亡国了,莫不是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逆转韩国的局势?
“九公子入秦数年,不献一策一计,面对秦王给予的中枢要职而不屑一顾,其心众目昭彰,存韩之意久矣,如今归来不归来差别不大。”
锦衣加身,肥胖的身躯稳稳端坐在软榻桑,大手不断斟倒着美酒,大口大口的饮着,听闻侯爷之语,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以前的流沙韩非,的确有让他们侧目的资格。
但现在的韩非,一无所有,有何惧哉。
“身怀大才又能够如何,若非罗网那边传来的讯息,本侯当亲自炮制韩非。”
“老虎,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对于韩非,白亦非在知晓对方孤身入新郑的时候,便是想要将其杀之,奈何罗网讯息传至,胆敢对韩非下手者,杀之。
如今的罗网依靠秦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夜幕不是对手,但白亦非也不以为意,一颗无用的棋子,如今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话锋一转,落到另外一个话题身上,目光落在翡翠虎的身上,如今韩国的局势堪忧,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够继续等待了。
“在下本携带重金前往秦国关外大营蒙武处,可惜,蒙武并无理会,言道如今韩国之事已然全权交由武真侯处理。”
“所以,我已经派人再次携带重金,前往宛城,聊表侯爷的好意。”
“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该有回应了。”
迎着白亦非的酷然视线,翡翠虎轻轻一笑,将自己所行之事徐徐道出,原本自己是想要攀上秦国关外大营上将军蒙武处的。
奈何此人不愿意得罪武真侯,将他们推了出来,即如此,想来武真侯也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韩国,绝对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韩国沦亡,依照秦国惯例,是要设立郡县的,到时候,夜幕的势力盘踞于此,谁当郡守又能够如何,于他们没有任何分别。
“此事你要亲自盯着,万万不可有失。”
“只是,以韩王的性子,想来是不愿意成为亡国之王的,本侯也该助力一二了。”
白亦非轻轻颔首,找寻秦国的大人物,与夜幕来说,区别不大,只是武真侯此人先前与韩非有不浅的交情,故而,欲要找寻蒙武的路子。
既然蒙武不愿意,这份大礼想来武真侯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是他们的退路,这是秦国武真侯的功劳,乃是一个双赢抉择,至于损失者,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就足够了,称臣王书、割让土地之后,韩国便只剩下新郑孤城。
值此之际,韩非能够做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彻底投秦,其二便是奋力一搏!
但奋力一搏可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如此,早已谋划许久的心思流转,周身闪烁阴寒的玄光,踏步之间,消失在纱幔垂落的厅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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