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韩非真的决意助力秦国,得以进入中枢,那么,一切才有一丝可能,而韩非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表明那一丝可能也将不复存在。
“秦廷领兵者南阳守叶腾,监军者武真侯,旁侧大军合计三十万上下。”
“秦灭韩之意昭彰,韩存亡之抉择已现。“
紫女所言之讯息,自己也有闻,昔日堂堂一大战国,如今却仅剩两百里之地,此等关头,不思图存,仍旧在术治权谋,以求存续。
脑海中翻滚过四哥、姬无夜、相国、父王……诸人画面,韩非轻叹一声,语落,再次静立在紫兰轩窗前,眺望远方,新郑之内,似乎还是那般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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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紫兰轩,韩非,流沙……。”
秦国的一举一动,牵动整个山东六国之心,去岁秋冬便是有传闻,秦国要攻灭韩国,而且观如今局势,秦廷武真侯现身南阳,十三万大军整顿,以为调遣。
无论是临近的南楚,还是东侧的魏国,都感到极大的压力,可是却都无能为力。
南楚下蔡之城,相距寿春不过百多里,近年来,一位崭新的楚国公子逐渐出现在老士族面前,其名为负刍,乃是先考烈王之子。
这是经过老士族所认同与承认的。
出现在楚国不久,便是汇聚不小的力量,去岁公然露面于下蔡之城,遥相而望寿春,麾下得力之人不少,最为倚重者,更是令诸人拜服。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每一代鬼谷弟子,都代表着一个传奇,而且近年来,随着这位鬼谷弟子所谋,公子负刍的力量在明显的增强,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野之中,都有极大的拥护者。
静坐在下蔡客卿府邸的深处一处雅间,一位黑衣白发的冷酷男子手指密信,一览其上讯息,年岁长了许多,一头飘逸的银发直垂腰腹,金带梳拢,气息更为孤傲。
口中轻语数月来自己所收拢之讯息,眉头轻轻皱起,自己脑海中所丢失的记忆应该在韩国,而且似乎自己还在韩国停留不短的时间。
韩国!
在自己眼中,已经算是亡国了。
大势之下,无人可以挽救!
自己先前为何会在新郑?
是要助力韩国复兴霸业?
直觉告诉自己不是这样!
流沙又是什么?
与韩国九公子韩非有关?
韩非之人,自己知晓,乃是诸夏大才,《韩非子》一书自己也曾一览,却有些意思,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关联?一切的一切盘桓在心间深处,不得其解。
根据自己和楚南公的约定,直至公子负刍登临楚王之位,自己的封印才可以解开,如今距离公子负刍登位,怕是还得一两年的时间。
既然有线索,那么,自己当亲自将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束缚的感觉,自己很不喜欢。
“卫庄先生,公子有请!”
看来韩国新郑,自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了,根据进来南阳一地传来的讯息,韩国一时半会还可以留存,倒也不急。
心念一动,头颅抬起,看向雅间之外,玄光隐现,手中的密信直接化为灰烬。
轻嗯一声,悠然而起,手持鲨齿之剑,步履如风,阴阳家的真人丹还算有些功用,进来的修为已经快要达到一个临界点。
“卫庄先生,请!”
百十个呼吸之后,府邸内的议事堂中,一袭楚国华服的公子负刍端坐在上首,观卫庄行入,顿时从座位上起身,拱手相应,位列下方首位。
近年来,由着鬼谷卫庄的相助,自己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强了,虽还不足以同李园争锋,但再过一年,形势当大有不同。
见状,在座的其余客卿之人均没有任何意见,鬼谷纵横有这个资格,而对方的表现更有这个资格。
“有要事?”
鲨齿剑横立在条案之上,一旁侍女自动献上茶水,冷酷的容颜上一丝疑惑忽闪,看向上首的公子负刍,接下来应对李园的谋划早已定下。
观今日阵仗,莫不有大事?
“却为要事。”
“想来卫庄先生也有听闻秦国欲要兴兵攻灭韩国,武真侯玄清子亲自监军,南阳守腾以为统御,以韩国如今的力量,先生以为如何?”
公子负刍轻轻颔首,于鬼谷卫庄冷傲的姿态已然无视,近年来,若无对方助力,自己还不会有如今局面,可惜,如今李园身边似乎也有高人。
不然所取得效果当会更好!
针对寿春李园的谋略已经在逐步落实,不出差错,李园蹦跶不多久,但秦国欲要灭韩,却是令负刍心中一颤,实在是如今的秦国太过于强大。
“韩国,会灭!”
卫庄给了一个简短的回应。
“既要灭韩,何以还要继续韩国称臣、割让国土?”
此为负刍疑惑之处,已经露出獠牙,韩国也应该感觉到,这个时候却令韩国献上称臣文书与割让土地,莫不秦国有意饶恕韩国。
由不得负刍不这般思忖。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
“大势压境,攻心为上,若可令韩国自动投秦,则为上策!”
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秦国所谋,也是最为上者的攻伐之道,这也是鬼谷所追求的至高之道,鬼谷弟子,鲜少领兵,但却名镇天下,多位攻心之谋。
辅以大势强军,则无物不破。
秦国此谋,以公子负刍的眼力,应该可以看出,有此问者,怕是目的不在于此。
“以先生眼力,秦灭韩需要多少时日?”
负刍轻轻颔首,对着下首诸位客卿也看了一眼,再次问询。
“韩国术治权谋横行,又为战国之一,其心绝不愿投秦,无论如何,必有一战。”
“冬日之前,必有分晓!”
卫庄径直回应,擅长术治权谋者,就算手上没有任何力量,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因为韩国不仅仅是韩国,韩国更是三晋之韩国,更是山东之韩国。
“冬日之前!”
“韩国为三晋要道,秦灭韩,占据此处,陈兵于内,当虎视山东五国,楚国是否该施以援手?”
此语,为负刍想要问询之策,韩国虽小,但重要性却很大,没有韩国,则秦国大军随时可以侵入楚国,而且直压淮水两岸。
攻战韩国,秦国之力涨,山东诸国力被削弱。
若是可以,联合其余诸国保下韩国,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起码,日后,韩国仍是最直接面对秦国之国,也可为山东诸国分担压力。
“纵然楚国施以援手,可否应对秦国?”
闻此,卫庄那冷然的神情上,不由的淡淡一笑,笑语之间,夹杂淡淡的嘲弄。
秦国灭韩,不仅仅是有南阳十三万大军,更有关外大营蒙武的十七万大军,更有三川郡、汉中郡等地的守备军,楚国可以出手,但能够保证战胜秦国?
“列国合纵如何?”
单单凭借楚国一国之力,自是难为,除非自己现在是楚王,可以调动整个楚国内的军力,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公子。
楚国虽不能够拦阻,若是加上其余山东诸国呢?
实在是负刍不想要看到韩国被灭,韩国不存,对于山东诸国影响太大。
“列国合纵?”
“此策可行,但如今的局面,合纵功成者,小矣!”
数年前列国最后一次合纵,乃是楚国春申君所谋,但春申君却是在关键时刻,抛却山东其余诸国离去,此举令山东诸国不满。
魏国如今也需要时间修养。
赵国之内只剩下最后一支强力边军!
燕国太远,纵然同意,也未有大力!
齐国素来不掺和谋秦!
如此诸般,合纵功成难矣,纵然功成,以山东五国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再现十多年前的魏信陵君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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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何颜立于天下(求票票)()
“诚如此,先生以为该如何?”
于卫庄所语,负刍虽不愿意承认,但心间深处却深以为然,秦国独霸,山东六国人人自危,纵然韩国被灭,想要出力,却又无能为力。
这是……最为难以忍受之事。
先前也与诸位客卿相谈,想要有所谋略,但均不堪大用。
“欲要助力韩国,则……韩国必须有被救的资格。”
“二十年前的邯郸之战,秦国大军兵困邯郸,赵国亦是图谋合纵,但己身仍有实力对抗强秦,是故,山东诸国愿意出兵。”
“因为,这样救下来的赵国有价值,事后,仍可为山东诸国屏障,但韩国如果不能够在秦国攻击下存活,纵然救下,不过徒劳!”
卫庄从条案座位起身,冷漠一语,想要救一个人,那就要看这个人是否有被救的价值,在卫庄看来,韩国没有这个价值。
国小而民弱,军力虽还有十万,不足以对抗秦国!
纵然合纵救韩国,可保一时,来日,仍会被秦国所灭。
“韩国被灭,秦国兵锋所指为何?”
负刍面上有些失望,这不是自己所要听到的答案。
“这个答案,公子心中已经有了。”
语落,卫庄挥手一招,鲨齿剑出现在手中,一步踏出,离开条案,只身远去。
“……赵国吗?”
“看来楚国还有时间!”
目视卫庄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处,负刍轻语喃喃一声,如心中所想,秦国首要之敌,为三晋之国,其后再行图谋楚国与燕国。
这般,楚国还有时间,楚国还有机会,一切都是要尽可能的将李园剿灭,重新匡扶楚国朝政,整顿一切,以此应对大敌。
******
南阳宛城之所在,今时乃是一个盛大之日。
早有秦廷咸阳王书落下,命武真侯全权处理韩国之事,半月之前,韩国献上称臣文书与割让新郑以外的两百里之地。
如此,一切规章礼仪在宛城开启,南阳守叶腾早就做好了迎接仪式,此次新郑代表韩王献上国书与舆图的为相国张开地。
同上卿姚贾一路前往南阳宛城,一路之上,军马开道,虎狼气息彰显,放眼所在,物阜民丰,安泰祥和,见状,相国张开地无言。
“韩国相国张开地见过武真侯!”
城主府的正厅亮堂之内,周清一袭秦廷关内侯朝服,高山冠束发,眉目俊朗,着浅黑色的云纹锦袍,踏步登云靴,上首而立,迎见张开地一行。
如今的韩国之内,朝堂之上,重臣缺失,年岁老迈的相国张开地亲自前来,在周清的预料之中,身后跟随着王城韩王使者。
“哈哈哈,韩国既已经成为秦国之臣,那你我就是一国之人,无需多礼。”
周清近前一步,单手虚托,对着张开地朗朗一笑。
左右看了一眼,诸人也是轻轻一笑。
“此为韩王称臣国书与割让土地舆图!”
闻此,张开地神色一滞,虽想要多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言,身躯微转,从一侧的韩王使者手中接过称臣王书与土地舆图。
双手持之,递给面前武真侯。
对于面前的武真侯,张开地也是了解的,乃是如今秦廷之下,权势仅次于秦王之人,更是坐拥五百里封地,远超如今的韩国。
念及此,心中更不是滋味。
“称臣国书与舆图不过小事,今日张相国亲自前来,想来是给了本侯颜面。”
“叶腾,摆宴!”
没有看向张开地献上来的国书,挥手间,旁侧便是有人接了过去,再次深深看了张开地一眼,转身走向上首尊位,看向叶腾。
“喏!”
叶腾面上笑意扩散,拱手一礼,将张开地迎上右手尊位,未几,条案之上,便是美酒佳肴陈列,更有身材曼妙的侍女歌舞呈现。
推杯置盏,倒是一片的祥和,丝毫不见秦国对于如今韩国的压力。
张开地久经于此,焉得不明白越是如此,越是表明秦国对于韩国的在意与压力,连先前自己献上的王书与舆图都未一观。
所谋……不言自明。
“张相国,不知近日可曾见过韩非先生?”
看着面前风姿绽放的舞女,周清举杯看向不远处的张开地,多日之前,咸阳那边便是传来消息,韩非已经自动辞去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一职,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根据罗网所查,其人已经归于韩国。
于此,周清只能是摇摇头,其人还是做出了最为不理智的决断,莫不真的要决定和韩国共存亡?
“九公子?”
“其人远在秦国,下臣如何得见,武真侯说笑也。”
张开地闻声,又是一愣,处于宛城之中,一颗心早已紧紧绷起,生怕那一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武真侯,就直接回不去新郑了。
突闻对方此言,张开地面有疑惑,九公子韩非一直在秦国的,自己一直在新郑,如何得见。
“莫不张相国不知韩非已经返回新郑半月有余,有此大才相助,韩国复苏有望,韩非先生再上《强韩书》,想来韩王不会再拦阻了。”
无论张开地是否见过韩非,都已经不重要了,轻轻抿了一口醇香,笑而看向张开地,数年前,韩非三上《强韩书》,被韩王嗤之以鼻。
如今,不知又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这……,此事由大王所决断,下臣未可得知。”
九公子三上《强韩书》,自己自然知晓,但九公子虽有大才,却不通韩国庙堂之理,《强韩书》内诸多言语,无论是对大王,还是对于血衣候,还是对于自己,都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如此,怎可认同。
于此言,张开地未敢多做深究,只是从武真侯所言,九公子已经回到了韩国,脑海中闪过进来孙儿张良的行踪,似乎的确有些奇特。
“当初韩非先生三上《强韩书》,而韩王未曾给予理会,相国可知我王曾有评语!”
看着张开地一脸紧张的模样,对于韩国,大王曾给过韩国机会,若然当初韩国能够重用韩非,说不准如今的局势真有不同。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随意轻言,视线继续落在张开地身上。
“下臣愿听秦王之言?”
张开地心中又是一突,连忙放下手中酒樽,拱手一礼。
“韩国作践不世大才,何颜立于天下!”
简短的一语从周清口中流出,落在张开地耳边。
豁然间,张开地浑身不自觉的颤动起来,虽为夏日,但背后仍旧阴凉的气息绽放。
酒宴过后,张开地未敢继续在宛城停留,继续待在宛城,怕是自己一条命都要被吓的不存了,慌忙返回新郑,将此行所语说道韩王听。
王城偏殿之内,韩王安亦是一脸的煞白!
“逆子……竟从秦国回到了新郑?”
平复内心的惶恐,南阳之地越是表现的轻松不在意,韩王安心中越是焦躁不安,加持从张开地口中得知九子韩非归来,更是勃然愤怒。
若非韩非执意孤行,韩国焉得有今日。
秦王看重于逆子,逆子只需顺从就好,何以违背秦王意志,以至于如今韩国求存不可得,一切都是逆子带来的,这个时候,逆子还有颜面返回韩国。
“秦国武真侯不会此事诓骗于我。”
张开地轻叹一声,轻声回应着。
“他还有何颜面回到韩国!”
“相国,即刻下令,新郑内搜捕内逆子,将其带至寡人跟前!”
韩王安愈发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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