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静静的接过先前那侍女之责任,秀手轻执玉壶,美酒而落,双手持之,递至大人跟前,对于厅下的那人,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乃是如今燕王的亲弟弟。
自从燕王不在理会朝政之后,此人的权柄愈加之重,整个蓟城之内,无人可以挡其锋芒,据宗琼姐姐所言,雁春君曾有意让自己前往其府上一舞,不过被姐姐直接拒绝了。
看得出,这雁春君于大人还是敬畏多些。
“我本潜行诸夏,一览风华,若是大张旗鼓,只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数月前的齐国临淄,便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近前。”
“比起齐国临淄,蓟城这里倒是安静许多,可见雁春君治理之功劳!”
燕王鲜少理会政事,雁春君自是不客气,纵览蓟城内外大权,除却军将之权以外,燕王似乎并不以为意,其人虽贪婪好色,但一直行事有度。
从雪姬的手中接过美酒,举杯遥相一礼,轻抿一口,置于条案之旁。
“哈哈,燕国国小民弱,城郭不出十里,治理此城,何有其难?”
“姬德愚钝,不知道武真君邀请在下前来于此,所谓何事?”
身为整个燕国之内,地位、权势仅次于哥哥燕王的人,雁春君对于诸夏大势自然明了,眼前之人虽不过一秦国封君,但数十年来,燕国依附秦国多也。
再加上,近年来秦国底蕴更为强横,更胜数十年前的秦昭襄王时期,一天下大势初显,无论如何,于这等大国封君,谨慎对待为上。
黝黑的面上掠过一丝好奇,举杯轻饮一口,明亮的双眸有意无意的道武真君身侧那娇艳之人身上掠过,可惜了,此女自己早已看上,本要带回府中。
却是被天上人间拒绝,不曾想,如今已经成为上首这位大人的禁脔,月前登台演舞的时候,其人还是处子完璧,近月来,却是风情弥漫甚多,更为诱人多矣。
虽渴求,但孰轻孰重,雁春君能够走到今时今日,自是有衡量。
“雁春君岂不知有祸事即将加身也?”
虚空轻握,手中便是多了一只精致的蓝色步摇,随意把玩,口中其余,饶有深意的看了那雁春君一眼,以雁春君对于蓟城的掌控,应该知晓城中的异动。
“这……,不知阁下此言何意?”
雁春君神色一动,颇有狡黠之感的双眸眯起,左右看了一眼,探寻闻之。
“难道雁春君不知道不日燕国太子丹殿下即将归来?要知道,太子丹在燕国可是素有仁义之名,当年便是有人将其看作召公再现。”
“德政仁义治国,其人归来之时,想来燕王也会很高兴。若然那时让其知晓阁下所谋所为,岂非雁春君的祸事?”
一侧那被步摇梳拢的柔顺银发徐徐披散开来,幽香之气扩散,感此,雪姬双眸为之玄光而动,随即看着大人手中把玩的步摇,秀手轻挽长发,垂落修白的脖颈之间。
于雁春君似有疑惑之色,周清没有多言评价,无论其知晓一二,还是感知一二,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准备如何做。
“阁下说笑了,自从数年前攻赵大败之后,王兄心意阑珊,将权柄赋予我,若然太子归来,权柄自然归于太子,姬德为其叔父,焉敢有违召公王道。”
“道武真君怕是多虑了。”
雁春君又是朗声而笑,拱手一礼,眼眸深处闪烁浅浅的异样玄光,同样颇有深意的看了周清一眼,话音诚恳,听其言,正统的召公之德隐现。
“如此,便好。”
“记得当初还在咸阳的时候,听太子丹提起雁春君,似是有所不满,故而前来知会阁下一声,既然是我多虑,那就更好。”
“请!”
不愧是近年来能够在蓟城兴风作浪的雁春君,心中有恙而外颜不显,对于他人来说,或许真的是多虑了,但神通之下,一切自显。
旋即,再次举杯一礼,轻饮之。
“虽是道武真君多虑,但姬德毕竟手握权柄数年,若然我那侄儿归来,怕是产生误会,是故,还是多谢阁下之言,让姬德早作准备,以好交接权柄。”
“燕国乃召公王道之国,道武真君于我此恩,若然日后有姬德可以用得上的,尽管所言,万无推辞。”
从道武真君口中知晓这个消息,雁春君的确心中忐忑,他那个侄儿什么性子最是知晓,当初还在燕国的时候,自己与他之间就不对付。
好在,他前往秦国为质子,数年来,自己也安稳不少,倘若真的归来,怕是自己的好日子又没了,怪不得近月来,太傅鞠武暗地行动不断。
却是根由在这里,感此,心中思绪万千,黝黑的面上更是笑意绽放,举杯一礼一饮。
“雁春君此言当真?”
“说来,我倒还真有一件小事情想请雁春君帮忙。”
周清颔首以对,自己等的就是他这个话,在如今的蓟城之中,怕是也只有对方知晓那个东西的所在了,自己灵觉笼罩蓟城,遍地搜寻,也没有任何所得。
“这……,道武真君妙人也,那是自然,还请明言?”
突如其来之言,令得雁春君姬德也是神情一滞,手持的青铜尊更是还未置于条案上,就隐隐晃动,醇香之酒摇曳不已。
想来这才是今夜对方找自己的目的吧,不过,如此更好,借着此事也能够和对方多多扯上关系,秦国的外力,可不是随便可以借用的。
“不知雁春君可有听闻大周王室世代相传的幻音宝盒之物?”
不错,今日相召雁春君前来,所为便是这幻音宝盒,解开苍龙七宿的钥匙之中,幻音宝盒的份量可是不轻,而且此物历来是大周传承之物,然据自己所知,它现在应该在燕国。
八百年前,天下初定,未几,商朝武庚反叛,周公、太公、召公三人合力,汇同大祭司造出幻音宝盒,开启苍龙七宿的力量,随即,一扫武庚的反叛,彻底定下大势。
数百年后,幽王烽火戏诸侯,犬戎攻入镐京,大周王室内乱,幻音宝盒在其内消失不见,此等王室重物,就是消失,也只会被有份量的人、势力掌握。
“幻音宝盒?”
“此物的确是大周传承之物,先祖召公曾多次提及此物,甚为爱之,当初大周东迁,此物在我燕国王室却有出现过,而且还存在好多年,也算是燕国王室传承之物,道武真君想要此物?”
对于这个东西,雁春君的确有印象,身为王族子弟,自是将先祖召公的事迹姬德一清二楚,当年,召公之子在燕,思念召公,聆听乐音,提及此物。
据传此物很是神奇,内蕴万千乐律。
落入燕国手中之后,历代燕王均爱之,并未返还给大周王室,以至于后辈子嗣也不敢随意处理,就一直供奉在王室宗庙密地,难道对方所语是想要取走这个东西?
“我在咸阳有一贴身侍女,颇为擅长音律,传闻幻音宝盒内,魔音万千,极乐天韵,故而不知雁春君可否满足在下之请求?”
这个东西阴阳家数百年来也是一直在寻找,燕国之内,他们肯定寻找过,估计也是无所得,观雁春君神色,似乎知晓它的下落。
“若是百年前,阁下想要此物,姬德当即刻派人将其从密地中取出,送于阁下。但近百年前,燕国有子之之乱,王室衰颓,王宫之内更是乱作一团。”
“后来,昭王而起,复归蓟城的时候,幻音宝盒便消失不见了,一直到今日,王室都没有任何宝盒的消息,不过现在王室虽没有幻音宝盒,却有仿制的天音宝盒。”
“其功与幻音宝盒一般无二,均可以五音十二律演化诸夏万千曲子,想来可以令阁下满意,绝影,你即刻持我令,前往王宫密地,取来天音宝盒!”
这等音律之物,的确不被雁春君放在眼中,不过能够被先祖喜爱的宝物,能够被秦廷道武真君特意问询的宝物,想必有非凡之处。
但,无论多么非凡,那幻音宝盒自己都不可能给对方变出来,子之之乱,王室内的诸多宝物流了出去,其中不乏有燕国世代相传的宝物。
虽说自己拿不出幻音宝盒,王室之内却还有另外一个宝盒,雁春君拱手对着周清一礼,而后,从身上取出一块行如雪花的令牌,递于身侧的那劲装男子,吩咐道。
“是,大人!”
那劲装加身,形体干练之人接令一礼而退,身法极快,短短数个呼吸,便是直奔城中西南王室所处区域,以完成雁春君交给的任务。
“即如此,那就多谢雁春君了。”
子之之乱,王室混乱,宝物遗失,不是没有可能,但根据岁月长河所得,那幻音宝盒一直在燕国王室之中,然神通有感,雁春君的确没有撒谎。
莫非幻音宝盒被燕丹藏起来了?
周清颇为不解,无论如何,暂时来看,想要从蓟城拿到幻音宝盒已经不可能了,然,有天音宝盒在手,闲暇听听曲,也是不错。
第四百七十九章 弄玉吹箫双跨凤(第一更)()
“区区一音律宝盒,如何能够与阁下之恩情相比。”
无论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燕国依附于秦国,总归是利大于弊的,数百年来,燕国孱弱,在中原各国中份量不足,非有依附大国,才得以显名。
今日自己虽掌握权柄,但核心的东西仍旧在王兄手中,倘若那个侄儿真的归来,一切的一切可就不好说了,但有秦国的颜面在,自己倒也无惧。
“哈哈,雁春君过誉也。”
“千年以来,世事轮转,而今的诸夏间,唯有燕国可称大周王室正统血脉遗留,八百年前,三公共治盛事,但今天却只剩下召公一脉。”
“岂不是召公遗泽守护也?”
太公一脉,姜氏齐国在百多年前就沦亡了,周公一脉,鲁国传承同样在数十年前沦亡,唯有召公一脉的燕国所在仍存。
或许是其地处偏僻,但数百年来也曾有过数次灭国之危,但颇为奇特,竟然全部扛过来了,虽逐渐衰弱,但毕竟国祚仍存。
“三公共治盛事,周公与太公虽也名声响亮,但在寿元一道,却不若先祖,传闻先祖曾得服食一脉道者相助,寿数几近两百,是故,才有成康之举。”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先祖德政仁厚,我等未敢忘却。”
对方口中之语,是整个燕国为之骄傲之事,纵然如今燕国衰败又如何,但先祖之名必将留名千古,燕国也不是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性。
面上带着笑意,口中轻饮歌语,那是称颂先祖的伟大和不凡,余音环绕,举杯对着上首缓缓一饮,道武真君乃秦国位高权重之人,仍旧如此礼遇自己,自得也。
“雁春君所言正是。”
“召公仁德光芒照耀千载,而三晋之国却鸠占鹊巢,田氏齐国亦是如此,可见其礼乐崩溃至极,故而,近百年来,秦国一向以礼待燕国,于三晋之国同样不满,征伐多矣。”
“诸夏传闻秦国虎狼暴虐,谬误也,待有朝一日,秦国能够灭掉三晋之国,当恢复三公德政王道,雁春君以为如何?”
数十年前,鬼谷纵横张仪、苏秦不显之后,苏秦族弟得纵横之妙,曾游说燕王,其语一直被秦国所看重,乃至于应候范雎远交近攻由此而出。
其云:凡天下之战国七,而燕处弱焉!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南附楚,则楚重。西附秦,则秦重。中附韩魏,则韩魏重。且苟所负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
燕国虽弱小无比,不能够独挡一面,但却能做举足轻重的附属盟约国,依附于任何一国,都将使其力量陡增,虽然其后,燕国政局多有不问,外事多变。
但秦国拉拢之心未绝,一如拉拢齐国一般,近四十年来,齐国未曾参与秦国同三晋,同楚国之战的争斗,可谓是大胜也。
“这……,道武真君所言谋国,姬德不过一游散封君,虽略掌权柄,不敢私做评价,然若果真如此,诸夏之幸事也。”
闻对方之语,雁春君眉头一挑,黝黑的面容上话音为之一滞,秦国是否虎狼之国,自己心中自有评判,但若是灭掉三晋之国,于燕国来说也是好事。
但秦国灭掉三晋之国后的举动,是否继续东进,那就不得而知了,心中略有警惕,讪讪一笑,举杯一饮,没有多言。
咻!
不过,其身边的那位绝影动作倒是不慢,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归来,身形如风,悄然而至厅下的雁春君身侧,侧身低语。
呼吸之后,雁春君神色又是一变,双眸深深眯起,单手挥动,避退绝影。
“道武真君,姬德惭愧也。”
“姬德数年前,却是在王宫密地之中看到过天音宝盒,但刚才一探,却是消失不见,查阅卷宗之后才得知,是我那侄儿将其取走了。”
“阁下待姬德恩情,而姬德却连如此小事都不能够完成,实在是有失燕国颜面。”
雁春君神情颇有些愤怒,作为近年来权柄甚重的燕国封君,一举一动,都有着莫大之力,以往诸事,何有不成?何人敢违背自己?
然今日,先是对方所求幻音宝盒,自己没有!承诺给予对方的天音宝盒,如今也不知何处,在大国重臣面前,颜面尽失无疑。
豁然起身,深深拱手一礼。
“无妨,区区一音律宝盒,何以动怒如此。”
“想来是本君与那宝盒没有缘分吧。”
放下手中的冰蓝色步摇,亦是起身,对着雁春君点点头,那绝影所言,也是入自己之耳,虽有些遗憾,但如此结果,也不得不接受。
“道武真君请安心,姬德奉行先祖德政之行,此等之事若是令阁下失望,后辈子孙无力也。”
“心中有惭,无言在这里停留,阁下且等些时日,定给予阁下一个补偿。”
在大国重臣面前,丢失了最为重要的颜面,雁春君心中顿生浓郁的压抑之感,闻上首之音,再次摇摇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这般之事。
伴随口中沙哑之音,缓步走出条案,行至厅中,再次一礼,深沉而道。
“雁春君多礼也。”
拱手回礼而应。
旋即,那雁春君姬德未有在天上人间继续停留,转身领着身侧之人离开。周清目送之,数十个呼吸之后,其乘坐一驾驷马华丽之车,徐徐远去,所过之处,王公贵族避退。
“大人很看重雁春君?”
步履柔软,柔顺的银发垂落在脖颈之间,更加映衬那胜雪的肌肤,摇曳着身姿,踏着清脆的脚步,带着一丝清净幽香,行至周清身侧。
“哦,何以见得?”
周清面上轻轻一笑,看向那近月来姿容风情更显的妙人。
“奴家就是感觉大人对雁春君不一般,但是天上人间内,听那些姐妹所言,雁春君此人生性残暴,喜好声色,非宗琼姐姐护持,怕是也早已向奴家下手。”
“大人如此厚待雁春君,传扬出去,怕是于天上人间声名有损。”
银发雪肤,晶莹剔透,浑身上下自生一股别样的光泽,论语之间,厅堂之内,除却几名侍女收拾残局以外,诸人皆退。
脆语空灵,媚音夹杂,一双清澈的双眸看向周清,眉宇之间,颇有一丝别样的沉思。
“彼之毒药,我之良草。”
“燕国之内,雁春君这样的人把持权柄,与我来说,才是上好之事,虽没有得到幻音宝盒,但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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