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策而祸水东引,数日后,血衣候白亦非驻守在南阳的五万大军将会被桓齮上将军剿灭,夜幕的势力为之真正削弱,凭借血衣候手中剩余的兵力,于九公子和四公子而言,不足为虑。”
“疲秦之计不成,郑国的价值仍旧发挥至最大,先前在咸阳之中听到郑国家族之人被囚禁的时候,我还以为韩王哪里来的勇气,现在却是明悟了!”
诸般之事,如果突然觉得怪异无比,只需要从利益舍得而入,便可轻而易举的抽丝剥茧,韩王安不是傻子,不然也当不上大王。
宁愿冒着被秦国大军攻略的危险,宁愿冒着国土沦丧的危险,也要囚禁郑国家人,所谋定然很大,换言之,秦国率兵攻打韩国,损失的东西肯定会在某方面弥补回来!
损失为何?
血衣候白亦非如今执掌韩国内八层军力,十多万大军被其牢牢掌控,若血衣候白亦非的实力遭受绝大削弱,外臣的权力便会被削弱至极限。
空出来的大权便是被轻而易举的收拢王室,被王室诸人分刮,作为韩国之王,所得定然是最大的一份,四公子韩宇与九公子韩非也可得其一隅。
有莫大权力加身,术治权衡之下,朝堂之上彻底纳入掌控,任凭儿子们如何跳窜,也仅仅是跳窜,不可能有威胁自己的可能性。
“哦,此言何意?”
“此策若是流沙而出,国土沦丧之下,非难辞其咎,数年来的所谋所思均化作流水也!”
听到周清如此断然而语,刚端起茶盏轻抿的韩非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但其身侧的张氏子房却是陡然间双眼为之瞪得浑圆,眉头紧皱,惊异的看向周清。
就是临窗而立仍旧在欣赏外界美景的卫庄都将眼角的余光扫射入静室之中,握着鲨齿剑的手掌更是不自觉为之加大些许力道。
“哈哈哈,九公子这是考量玄清也?”
“之前听闻《强韩书》下,韩王弃之如履,新郑的庙堂之中根本容不下九公子之言,守着坚硬无比的申不害残留之术治,非有强横的外界之力给予击破不可。”
“庙堂之盾虽坚硬,何以抵挡兵戈之事,何以抵挡秦军兵锋,郑国渠修成,郑国家族之人有失,你们韩国承受不起代价,所以郑国绝对无事,而借助秦国兵锋,也可以将新郑庙堂撕开一个大口子。”
“如果玄清所料不差,血衣候白亦非被重创之后,其身下的大将军之位应该也该换人了,至于是谁?这一点应该无需玄清多言。”
身为韩国术治庙堂的受益者,四公子韩宇断然不会出如此之策,只要按部就班,便可登高位。九公子韩非可以压制对方,但将来必然是对方成为太子。
因为,韩宇成为太子才是符合整个新郑庙堂的利益!
而这是韩非绝对不希望见到的,即如此,此策而下,郑国家族之人无忧,外臣强大的势头不存,甚合韩王心意,甚合四公子韩宇的利益,当然,也合自己的利益。
而作为交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执掌军权是韩非不可能丢掉的所得,只有军权在手,接下来施展种种,才会有绝对的底气,才会将《强韩书》以另外一种方式施展而出。
一番话说完,整个静室之中陷入一种别样的寂静之中,就是呆在周清身侧,随时斟倒茶水的弄玉也是面上惊讶不已,于郑国家族之人被囚禁之事,自己一直以为是韩王所为。
现在听公子这般论述,自己实在是所思太过于浅薄了,权谋纵横,层层叠扣,借助郑国家族之人的价值,除掉韩国内的最大军权掌控者。
受益的却是整个韩国庙堂,心有所感,一双清静的双眸扫视静室中诸人,神色各有异样,如此,可以见证公子所言不假也。
至于公子所言的大将军之位,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卫庄大人了,身为鬼谷纵横传人,执掌军权,绝对是相得益彰,顺水渠成。
“大师在秦国为护国法师,小用也!”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五年(第一更)()
紫衣贵公子在另一侧的条案后静品香茗,同时听着周清徐徐而言,自始自终,神情之上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于周清所言那般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既然能够在秦国大旱灾年提出奇策之人,所思所想本就超越凡俗之人,能够看得出郑国家族之人背后更深层次的秘密,也不算什么。
唯一令自己感觉万分棘手的便是对方拥有如此才能,却仍旧为护国法师,并未参知军政要事。如果有朝一日,对方也真正的加持秦国朝堂之上,那么,所产生的作用对于六国将会是毁灭性的。
“哈哈,护国法师身份尊荣,何有小用也?”
“说起来,对于九公子所行这一策,玄清更是佩服,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韩国本就孱弱微小的国土会再次缩减。”
“失去了人口和土地之后,九公子固然有机会大展宏图,但留给九公子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宁可壮士割腕,也要变革韩国之法,行天地之法,使新郑上下变换新的容颜,使韩国富强起来,富裕起来,如若还是大争之世,崛起不过是时间长短。
但是,现在早已不是大争之世了。
从即日起,新郑内的三方对峙,将会少了一个血衣候白亦非,从而迎来王族四公子韩宇和九公子韩非之间的冲突,而且这种冲突,很难避免和快速解决。
话语轻落,周清缓缓的从座位上而起,对着韩非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是旷世大才,奈何,心性却非如其学说一般,一览整个诸夏河山。
“先前九公子未来的时候,玄清曾与紫女姑娘所言,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邀请九公子入秦,而今郑国渠修成,正是大王盘整国政,理顺秩序的好时机。”
“九公子若是入秦,开府领政轻而易举,匡诸侯,一天下,更是亘古罕见,若行之,千百年以后,史册之上,必然有九公子的赫赫之名。”
韩非之人,却有大才,从其所书便可一览,秦王政更是深深欣赏,李斯更是直言不讳自己之才比不上韩非,如此之人,埋没韩国新郑,着实可惜。
观周清起身,一侧的弄玉也是悠然而动,缓步上前,双手将周身褶皱的衣角抚平,而后,静立不语,聆听公子之言。
“郑国其人,在小圣贤庄中,九公子应该相知,其人为水家水工,家族亦是在韩国,昔者疲秦之计下,郑国惶惶不可终日,然而,最终郑国渠还是修成了。”
“郑国所为,不是为了秦国,不是为了韩国,而是为了关中受微薄益水侵扰的数十万民众,九公子身负大才,却抛却整个诸夏,只着眼旦夕而亡的韩国。”
“这一次,九公子或许不入秦,但下一次,九公子或许会被韩王亲送入咸阳,因为你的法在韩国内根本不可能施展开来,你的法需要一个强权的王,诸夏之内,只有一人可以满足!”
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韩非同样也应该可以看到,他的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王者才能够给予实现,而韩王安根本不适合。
纵然经过眼前这一策,可以对新郑造成些许改变,但也仅仅是些许改变,不涉及根本的改变,历经商君变革,秦国已然加强中央集权,法制而下,力量恢宏矣。
与郑国相比,韩非或许才华超越对方百倍,但对于家国大业的选择上,却有差别,二者无分高下,抉择也,身负天下大才,奈何无天下之心。
可惜哉!
语落,拱手对着静室内的诸人一礼,挥手间,踏步离去,弄玉同样对着静室中的诸人一礼,此行新郑,能够在见到紫女姐姐等,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然而,自己终究已经非紫兰轩中人。
“入秦国,开府领政,匡诸侯,一天下,超越百年前法圣商鞅的伟业,你……你就真的不动心?”
百年前,商鞅入秦,为秦国的强大奠就根基,现今,秦国大势已成,尽管他们都还在新郑内,在流沙内,为了相互契合的目标前进。
但是前路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踏着绛紫色的高靴,一双闪烁淡紫色玄光的媚色眼眸看着道家玄清子与弄玉的离开静室,许久之后,婀娜的身姿微转,再次一览静室内的诸人,尤其是那位紫衣贵公子。
妩媚多姿的容颜上掠过好奇,轻语之。
“晋阳之战,韩赵魏三大上卿灭智伯瑶,五十年后,三大上卿分晋国之地,始为诸侯,春秋从此渐行渐远,景侯为韩国第一位诸侯,至今已经一百六十多年了。”
“战国并立,大争之世不存,一天下初显,如若秦国真的一天下,韩国将彻底不存,那个时候,你们的所求,子房的所求,我的家人都将遭受劫难。”
“韩国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郑国可以随时离开,而我不行,真的不行,哪怕我的国、我的家即将败亡也不行!”
韩国祖上,历经追寻,可入周文王庶出子嗣也,那是整个韩国的荣耀,自己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了强大韩国,更是要使自己的家不至于衰亡,不至于消散。
也许,这个过程很是艰难,但还有流沙在自己身侧,他们或许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也不希望秦国一天下大势。
单手轻轻晃动手中温玉茶盏,俊逸无双的面上闪过些许愁容,脑海中翻滚韩国昔日的荣耀,又见如今韩国之模样,任谁见到都会忍不住的痛心。
“郑国渠成,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静室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寂,韩非之语中夹杂无尽的哀伤,这是他们第一次感知到,寻常时候,在他们面前,韩非始终是那个自信非凡、谋算一切的智者。
今日,玄清子之语公然而落,携带煌煌大势,道路清晰无比,紫女向着不远处仍旧临窗而立的卫庄看了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韩非身上。
“郑国渠成,秦国根基铸就,内患不存,接下来,秦王若要东出,一天下大势,必然要盘整朝堂,重练新军,这一点,百年前的商君用了五年。”
身处韩国新郑,对于秦国的消息同样知晓详细,也正是因为知晓详细,才明悟自己接下来的路会如何!将手中的温玉茶盏一饮而尽,迎着紫女看过来的探寻之光,轻然语落。
“五年的时间!”
瞬间,紫女那柔媚的神容为之一怔,静室之中的其余人也是双眸为之眯起,既然韩非所言为五年,那么,定然是五年。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五年的时间!
要么,新郑变革有成,韩国可以抵挡秦国。要么,到时候,在秦国铁骑的冲击之下,韩国不复存在,这两种情况,诸人心中均有计较。
******
“公子。”
“非公子不入秦国,卫庄大人接下来又要成为韩国的大将军,他们将来可以抵挡秦国的攻打吗?”
跟随着周清从紫兰轩而出,从门前一侧牵过马匹,翻身而上,顺着熟悉的道路,南下东城重臣府邸区域,那里也是秦国使馆的所在。
先前静室而语,不仅对于流沙诸人震动颇大,就是弄玉也能够感知猜测一二,对于紫女姐姐等人所做的事情,也是了解一二。
然而,近一两年,待在咸阳这么久,对于秦国也是有明显的了解,比起新郑,咸阳的朝堂无疑要明朗太多,尤其是秦王政,坚守法制,唯法至上,而不是整天沉浸于争权夺利、阴谋算计之中。
至于秦国铁骑,早在自己出生之前,就令山东六国惧怕不已,静室一番话,无疑表明,紫女姐姐们会和秦国对上,以韩国之弱小如何能够支撑!
“放心吧,流沙之人各有各的利益,卫庄与紫女姑娘都有自己的事情,不会轻易为韩国献身的,春秋以来数百年,诸夏纷争不断。”
“继续诸侯割据,战乱不绝非好事,一天下乃是正途!”
在这个大时代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赵国的中山剑馆、陉城书馆,韩国的流沙、魏国的信陵君信义之人……,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付出代价。
一炷香后。
周清与弄玉纵马而进新郑东城区域,行至秦国使馆跟前,灵觉扩散,如自己先前所想,四周有数十人无死角的守护,以免出现任何问题。
亮出令牌,周清二人踏步入门,迎面便是遇到闻讯而来的秦国大将王翦和身侧偏将诸人,使馆之内分列这数十位秦国重甲兵士。
“王翦见过护国法师!”
身着漆黑色的重装甲衣,时值盛年的王翦浑身精气神旺盛,方正的黝黑面容之上,屡屡明显的纹理显化,浓眉之下,精光双眸闪烁。
体态健硕,周身环绕淡淡的兵家真气,先天而入,虽不强,但对于一位军将来说足够了,身高六尺,甚是巍峨,行至跟前,拱手一礼。
“王将军何须如此多礼,我们里面相谈!”
双手流出柔和的劲力,将王翦搀扶而起,彼此相对而视,均微微一笑。王翦身躯一侧,单手迎向不远处的正厅,周清颔首以对,并列而行。
“这些时日身处新郑,王将军倒是被韩王冷落欺辱了,区区小国,焉得如此待秦国重臣,它日,秦国东出,王将军可亲率铁骑,攻掠新郑,以慰今日。”
被诸将迎至上首跪坐,弄玉则归于周清一侧,亲自服侍着,王翦身处下首右侧,偏将各有位置,茶水而上,一时间,厅内香气弥漫。
举起手中的青玉茶盏,周清看向王翦,朗朗而语。与王翦之间虽没有深交,但对于如今的秦国军方来说,他是秦王政绝对信任的前三人之列。
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勋,都足以顶替垂垂老矣的桓齮上将军,数年之后,秦国东出,不出意外,此人必统帅秦军,谋略六国。
“哈哈哈,大师所言正是王翦所期待之事。”
“然则,大王交于王翦的重任没有办成,引以为憾,愧对大王,更别说还惊动了大师,更是令王翦心中惭愧。不过,如今大师到来,倒也是令王翦心中安定。”
“以大师的手段,郑国家族之人应不会出问题了,郑国为秦国修建泾水河渠,功劳甚大,若不能护卫其家族周全,秦国何以面对有功之臣!”
听周清所语,王翦亦是朗朗大笑,身前的护国法师玄清子,自己所知并不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玄清子无论是武道,还是文道,都堪称一等一的天才俊杰。
其年岁虽不大,却屡屡护卫大王安全,被大王深深信任,赐封护国法师,位同驷车庶长,仅次于封侯的地位了,自己虽为秦军大将,但现在也不过在爵位上和大师相当。
旱灾两策,更是让秦廷上下一览大师之才学,助力郑国渠提前数年修成,助力秦国更快的统合国力,以期东出匡天下。
“不错,数日之前,大王于兴乐宫而言:郑国为秦国富庶强大,而使族人受累,秦国岂能装聋作哑?功臣不能全身,秦国何颜立于天下!”
“这是对于所有秦国功臣之语,而今,韩王冷落王翦将军,大王已经有了对策,再有数日,王将军当可护卫郑国家族之人返回秦国。”
流沙之策,郑国家族之人断然不可能有事的,无论是韩王,还是四公子韩宇,还是九公子韩非,都不会允许郑国出事,同样,血衣候白亦非也不会允许郑国出事。
算算时间,此刻的韩国南阳之地,桓齮上将军带领的兵马应该到了,昌平君所派发的五名精干吏员,也应该已经各自前往各自诸侯国,述说韩国之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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