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陶恒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只塞得两个腮帮子都高高鼓起,而后喝着水奋力咀嚼吞咽的景象,李延昭不由得会心一笑,而后往陶恒面前稍微挪了挪,道:“陶百人长不必心急,且慢慢吃。”
陶恒一边吞咽着胡饼,嘴中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嗯嗯声,而后他又用沾满泥土与干涸血迹的右手探到干粮袋中,抓取了一把炒黄豆塞到嘴中,而后就着李延昭的水囊,咀嚼几下,发出一阵咯嘣咯嘣的响声,又将水囊凑到嘴边,灌了下去,随着他喉头的一阵上下滚动,将水壶拿开的陶恒,用满是泥土和血迹的右手抹了抹嘴,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p>;<;/div>;
第一百四十六章 疲敌之策 上()
“陶百人长吃饱了?”李延昭一边接过自己已经空荡荡的水囊,一边笑着问道。
陶恒此时水足饭饱,想到刚才自己狼狈不堪的吃相,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而后满足地打了个嗝,答道:“多谢将军款待,末将吃饱了。”
李延昭闻言,也是报以友善的微笑,道:“既然吃饱了,那便是最好。陶百人长且听我细说一番,便是我会出击之策。”
陶恒闻言,也是恭谨至极道:“末将听凭将军吩咐。”
李延昭从怀中拿出一幅缩略版的地图,而后招招手,广武骑卒阵中便有一骑卒过来,听闻李延昭要点火把,便依令点燃一个火把,举在李延昭与陶恒身前。
火把一现,两人身前便霎时亮堂了许多。李延昭在这个简略版的地图之上,用铅笔标出了两个位置。而后对陶恒道:“如图所示,这两个位置,便是当下赵军先锋所处位置。”
李延昭指向前一个位置,然后用铅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言道:“此处,便是方才在谷口处,被我军击败的那支赵军。如今他们方才大败,正是惊慌。连退二十里方才伐木立寨,可见其对我军忌惮之深。”
“我等之策,便是要趁这支赵军立足未稳,新败之后,军心未定,营寨未立之机,出谷对其进行袭扰。不必务求杀伤敌军,我等只需让他们不得安宁,拖延其立寨。疲敝其士卒。待到明日晨,再视情况决定出击与否。”
陶恒听闻李延昭的这一番布置,却是双眼一亮:“方才见将军身后骑卒队中,有不少士卒都是手持锣鼓等物,想必便是在此处疲敌之用了?将军此计,实乃妙策。”
李延昭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而后手中铅笔又指向地图下方的一个点,言道:“此处乃是赵军后队驻扎之处。我麾下骑卒之前业已探明,此处赵军多为氐羌之众,人数过万,并且已依山立营,实非易取之所。”
陶恒闻言点点头,道:“将军此次出击之策,末将已是明了。愿随将军同去破敌!”
李延昭收起地图,而后扶住陶恒,与之一同起身。向东侧大营处眺望之时,却恰闻一阵隆隆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二人抬头望去,却正是见李延昭先前派出的那一什骑卒,赶着一批战马,向这边行过来。
待得那些战马行至近前,领命的什长下马复命。李延昭便宽慰了几句,而后令其余骑卒纷纷过来替换军马。李延昭自牵过一匹马来,指着马背上的那与陇西骑卒完全不同的马具,向陶恒介绍着马镫的用法。
陶恒闻言,却更感新奇,待得李延昭将马缰交由他手,他便奋力上马,双脚依言蹬上马镫,驭马在周边跑了几圈,回到李延昭身边便不由赞道:“此物端得是妙,也无怪将军属下骑卒,能与匈奴人交战都不落下风。”
李延昭见陶恒在马背上驰骋自如。便也放下心来。他传令下去,一干广武骑卒纷纷换马,而后行至一处。陇西骑卒们也依令在自己百人长的带领下找到了轮替军马,而后爬上马背,对马镫这种新鲜玩意儿也是颇感新奇不已。
待得陇西骑卒们适应了一番之后,李延昭便召集起全军,而后由各个队率什长点数,统计出战人数。己方二百五十七人,加上陇西骑卒二十六人,便合计二百八十三人。随后骑卒们各自检查了武器马匹,引火的火折子等物。陇西卒那边也由刘季武给他们调拨了一批箭矢,不少陇西卒的刀刃在方才的搏杀中卷刃,也进行了替换。
准备完毕之后,便以曹建那队居前为先导,邵雷率部压阵,其余主力,及四位百人长百人将,都居中缓行。
在各队队率的令下,哨骑四出,担负着警戒侦察的任务。而前方的哨骑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返回回报一次,确认没有威胁之后,大队主力便加速前行。
如是,不到亥时时分,李延昭所率的这部分骑卒,已是接近了先前所侦察到的那片赵军临时营盘。
由于距离赵军营盘,已不足三里。之前前出的哨骑已是斩杀了数名赵军哨兵。因此李延昭部虽暂时没有暴露之虞,不过李延昭还是将马缰交给旁人,亲自带领一干将佐爬上一侧的山顶,随后向三里外的赵军营盘望去。
赵军方才大败了一场,此时人困马乏,仍不得不耐住性子去周遭伐木立寨,李延昭站在山顶上,见得那片被赵军划作临时营盘的地点处,虽是火光通明,然而士卒多半是心有余悸地在进行工作,疲惫和饥饿不断地袭击着他们,使得他们伐木立寨的速度,简直堪比蜗牛。
方才谷口处战事结束,直到此时,已近两个时辰,然而此处的赵军,却是连一道外栅也未曾立起。虽然营地周遭散乱布置了不少拒马,并且大多面向他们此时所处的北侧,然而在李延昭眼中,这支疲惫之师,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堪一击。
营地之中,匈奴骑卒也纷纷将马匹集中起来,马上将卒便坐在一旁围着火堆开始吃东西恢复体力。然而一边的山林之中,仍忍受着疲惫和饥饿,勉力伐木的汉人与氐羌武士,就远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他们忍饥挨饿地伐木立寨,却还不停地忍受着在一旁监督工程进度的匈奴骑卒的喝骂和鞭打。这种待遇上的差异,不由得使这些汉人与氐羌残卒心中更添不忿。然而在匈奴人的鞭笞之下,他们也只能按部就班地伐木,而后运材、立寨。
可能是因为他们缓慢地动作引起了匈奴主将的不满,营中一阵胡语呼喝之后,又有不少匈奴骑卒从栖身的火堆旁边起身,而后拿起手中的马鞭,直向他们这边而来。转眼之间,那些匈奴骑卒到得近前,便又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鞭打和斥骂。
那些伐木来来回回的赵军步卒,在这些匈奴监工强大的威圧感下,不得不勉力加速,将一截又一截木材运到营地之中,而后又返身回去。虽然表面上这些赵军步卒未有反抗之意,然而不少人都是将手中的斧头暗暗攥紧。只是在周遭袍泽的严厉眼神制止下,才未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营中火头军此时做饭的香味也是飘扬出来,直撩拨的这帮赵军步卒心痒痒的。然而在一旁拿着鞭子监工的匈奴骑卒,却是张开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不干完活,休想吃饭!”
于是那些苦命的赵军士卒,不得不加紧手中的工作,以期在立起营寨外栅之后,可以进到营地之中,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
此时营地的修建工作尚未完成,宋庆与陶恒等将佐纷纷凑上前来,建议李延昭即刻出击,袭扰一阵便返回而去。
李延昭却是默不作声,又向营地中观察了好一阵子,方才淡淡说道:“此时尚非最佳时机,君等且看,营地中匈奴骑兵离战马集中之处甚近,且皆是弓刀在身,营墙外栅虽未立起,然而却在我等要冲击的方向上,布置了不少拒马。”
“我等即使能迅速冲进其间,打赵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在数量优势的赵军骑兵反击之下,我等依然是没有多少存活的机会。不若等他们营墙外栅立毕,而后我等包覆马蹄,悄悄接近,向营中射出数波箭雨覆盖一番,再鸣金鼓,将士皆喊杀声。令营中赵军不敢轻动。”
“如若赵军骑兵弃营追出,我等当如何抵御?”听闻李延昭一番疲敌布置,宋庆心中疑惑,却不由出言问道。
“若赵军弃营出击,我便再让他们吃一次大亏!”李延昭信心满满,而后取下自己背后背的一只布袋,顺手丢给宋庆。<;/p>;<;/div>;
第一百四十七章 疲敌之策 下()
宋庆结果那只李延昭顺手甩过来的布袋,却猝不及防被内里之物扎了一下手。宋庆乍然呼痛,而后却忍不住好奇心,又俯身将掉落地上的那只布袋拾起,而后将其打开,右手探入其中小心地摸索一番,而后终是从布袋之中取出一物,随即借着夜间微弱的星光,凑到眼前端详起来。
那是一个铁制的器物,像是四根铁制尖刺被融合打制在了一起,每个尖刺都有寸许长,各自向不同方向伸出。宋庆见得此物,自然不感到陌生。他一手将那铁蒺藜拿在手中把玩,一边露出了然之色,对百人将的这番庙算连连点头赞许不已。
这些铁蒺藜,是出征之前李延昭托请郡城中工匠所打制。他自己为此自掏腰包,耗费不少。倒也并非郡府不给报销,实在是这些特殊装备所需的审批制造手续繁琐。广武军出征在即,李延昭无暇再走这一场颇为耗费心力的行政手续。反正之前不论是马镫,还是铅笔,大赚一票的辛翳也不曾忘记他。还是给予了他颇为丰厚的分利。
如今李延昭平日吃住俱在军中,除了巧儿那里,还真不曾有什么需要大把花钱的地方。辛太守给他的数箱铜钱,便被他放置在宅子中藏好。毕竟这世道不甚太平,虽然凉州要好得多,然而也不免常有鸡鸣狗盗之徒。财货之类放置在无人的宅邸中,毕竟还需藏匿妥当。
出征前几日,李延昭便回了一趟家,将藏匿的铜钱取出一部分,而后去找了郡城中工坊。工坊胡功曹听了李延昭的要求,又见他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铜钱,自是满口应承,接下了这桩私活。
而当日李延昭付出去的那些铜钱,便化作了此时他手中这一袋沉甸甸的铁蒺藜。刘季武也唤过几名麾下士卒,他们各自背后,都是背着一袋铁蒺藜。这年代还没有给战马钉铁掌的习惯,因此这些铁蒺藜,若运用得当,无疑会使追击的匈奴骑兵吃大亏。
“稍后,待得赵军外栅树立完毕,便以刘季武部为前队,宋庆、我及陶百人长部为后队,冲至近前,向赵军营内连发五波箭矢。放完箭后,即分散开来,金鼓齐鸣。倘若赵军按兵不动,我等便以金鼓之声惑敌、疲敌。而若是赵军骑兵出营迎战,我等便收拢队形,引得赵兵进谷。”
“而后,刘季武部殿后,持铁蒺藜的士卒排在最后,边随大队回撤,边不断地将铁蒺藜洒在谷中地面上。刘季武待会叮嘱一下手下士卒,万勿打开袋口胡乱一倒了事,而是尽量使用抛洒。抛洒的地域一定要广泛。谷口只有这一百多步宽。赵军穷追不舍,总有部分人要被扎马蹄。”
刘季武、宋庆与陶恒三人听得这番叮嘱,都是抱拳领命,示意自己会约束部属依令而行。得到了众将的保证,李延昭也是放下心来,专心观察起远处那片营地来。
然而在三里外的山头上,仍是看得不甚清晰。李延昭便召集几名百人长,各自带领几名亲卫随身,逐步向着前方的山头悄然行去。
连着又翻过两座小山头,李延昭终是能将赵军大营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此地据他自己目测,与赵军大营的距离已是不足两里。当在八百米左右的样子。几名将佐之间各自观察着赵军营地内的情况,各自估量着进行计划应该采用何种方式,会遇到什么阻碍。
李延昭也借着赵军营地中经久不息的火光,细细地观察着赵军的一干部署。目前情况下,赵军的骑兵大部依然还是在篝火周围集中,一边进食,一边说笑。而散布在营地外的,就是三五成群的汉人与氐人、羌人。正在少数匈奴骑兵的监视下伐木、搬运,并一点一点构筑着营寨外栅。
李延昭与诸位百人长在那小山顶上足足趴了大半个时辰。将赵军营地中的情形,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彻,而后,李延昭见赵军步卒们立外栅的工作已接近尾声,正要带着诸将撤下小山,前往两座山后大队人马聚集之处准备筹划行动之时,却突然见赵军大营处,出现了几骑匈奴骑兵,正是往自己大队所处的北边行去。
李延昭见得此景,心道不妙,连忙领着几名百人长以及各自亲卫,依山向北面疾行。他心中至为紧张,生怕这几骑匈奴骑兵破坏掉他谋划已久的行动。
然而李延昭他们在北面上山,各自的军马都留在北面大队人马处。此时凭着两条腿试图赶在匈奴军马的四条腿之前到达大队人马聚集之处,又怎么可能实现呢。然而在这个距离他们足有近两百步的地方,也早已超出李延昭手中弓箭所能到达的射程。
眼见得那几骑匈奴骑兵,离自己部署在北侧两山之外处的大队骑卒越来越近,李延昭的心脏无疑都是提到了嗓子眼。他一边在心中暗自担忧,脚下却更是虎虎生风,直恨不得瞬间赶回,而后在不惊动匈奴大营的情况下,将这几骑消灭。而后立时布置,即刻开始行动。
李延昭的担心果然变成了现实。那几骑匈奴骑兵,直直奔近北侧,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脸惊色地拨马欲回。然而从己方大队人马隐藏着的位置,却倏忽射出一波箭矢。那几骑匈奴骑兵,瞬间被密集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然而其中一名匈奴骑兵虽然坠马,却仍未气绝,他将胸前挂着的竹哨奋力凑到嘴边,而后用尽剩余的全身力气,化作口中的气流,直吹得那只竹哨凄厉地响了起来!
见那几骑倒地,本来已是松了一口气的李延昭,此时听闻那凄厉的竹哨声响起,浑身上下又是抽紧了起来。
他已顾不上许多,这声竹哨,意味着己方此次的行动已失去了突然性。像自己率部进行的这种偷偷摸摸的袭扰,如果失去了突然性,那么结果可能将会是无比严重的,更何况身为军中主将,他因为亲自前去侦察,还没有呆在军中。因此,他带领的这些广武军骑卒的反应时间,势必要弱于赵军的那些匈奴骑兵。
想到这里,李延昭开始拼命地奔跑起来,他不顾凛冽的夜风夹杂着山中的呜呜回响刮过他的脸,山间的强风直吹得他睁不开眼。他也顾不得此时自己正是奔跑在山头上,上坡费力,下坡艰难。他只想尽快赶回到军中,而后根据当下的形势,做出最为稳妥的指挥判断。
下坡之时,李延昭连连摔倒了几次,然而他根本没工夫去顾虑其它,只是爬起来便向着自己的终点拼命奔跑而去。
李延昭距终点处大队人马聚集地尚还有一个山头的距离,然而山谷中藏匿着的广武骑卒,已是有所动作。
之间本来略显散乱的广武骑卒,在当先一人的带领下,已是从先前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士卒们在各自将佐的督促和严令下,开始排出战斗队形,以便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事。
广武军在李延昭及属下各百人长、队率等官佐的严格操练下,不论战技还是心理素质,都是已有长足进步。此刻,一旦军心安定下来,在各个将吏的命令下,已迅速地行动起来。先前那短暂的慌乱和不知所措,早已不翼而飞。
广武骑卒阵中,一将越阵而出,已不待身后士卒完全准备完毕,那将已纵马快步行至方才中箭的那一些匈奴骑卒身旁,而后手中长枪,直直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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