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令军中孙司库,见令则与骑卒李百人长,交割武库军资列下:铁甲二十领,铁盔二十顶,圆牌二十面,一石硬弓十张,增发箭矢二百支,其余军资,允其便宜调用。”
铁甲这玩意可是稀罕物,之前被关在武库之中六日,李延昭对此可是一清二楚。如今武库之中铁甲不过四五十领罢了。想来杜杰也是大方,大手一挥便给自己调拨了二十领。还有自己为求万全所请调的弓矢盾牌等,也是大笔一挥给了不少。想必这千人督杜杰,也至为重视自己率部即将进行的哨骑侦察。
想想也对,毕竟杜杰已经说明,对于陈安这个不安分的邻居,力求备而无患。如此一来,前出渡河去哨探这一任务,就显得尤为干系重大了。这便也是杜杰出言,令李延昭亲自率部前去的原因。
第七十一章 铁甲之辩()
李延昭回营召集了刘季武那一什的十人,随自己前往武库搬运那些调用的军资。刘季武现在已经是这一什的什长了。听闻李延昭的召唤,马上喊上帐中几人,将另几个在赌桌旁犹自酣战不休的家伙拽了回来。集合了这一什全部十人随李延昭前往武库。
军中司库打开了武库大门,而后唤过几个军士随刘季武等人进去点齐军资。司库又是在门边几案之上做好出库记录。而后李延昭等人要么抱着铁甲,要么满身挂满弓囊箭囊,要么身上挂着捕俘所用绳索,出了武库便向营中走去。
看着怀里抱着的那一领领铁甲,众人都是新奇不已。个子矮小的崔阳走在队伍末尾,连声呼道:“啧,之前看庞司马手下士卒穿着这铁甲,倒也不觉有何特别。今儿拿到手里,才发觉这么沉啊!”
“才知道这么沉,这么硬。上次也就你这夯货,照着人家肩膀就咬,也不看看咬得是啥?没咬到别个不说,自己牙还崩下来两颗!”曹建听闻队尾崔阳的感叹,不由得出言笑道:“这下知道了吧,下次还啃不啃?”
崔阳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百人长不是说除了送饭,不让人进去得嘛。见他们要硬闯,我哪里还顾得那么多。”
“我给你说,下次你随身别个铁匠打铁用那锤锤,再见到庞司马手下那帮铁乌龟乱来,你掏出这锤锤就给他们来一下,保准让他们长记性,下次见你都绕着走。哈哈。”曹建看着崔阳的那副囧样,笑着给他出了个阴损主意。
“咦,这个办法好,我咋就没想到。”崔阳乍然双眼放光,乐得合不拢嘴。
“曹建你可行了,出这么阴损的主意。你们要真这么来几下,我可就不是去武库禁闭六天了,庞司马非得扒了我的皮,而且你们也一个都别想跑。”李延昭看着崔阳真有别个榔头去敲庞司马手下那帮铁甲锐卒的趋势,赶忙出言制止。
曹建听闻李延昭的话,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队尾的崔阳也不好意思地又挠挠头。然后边走边低头望着手中的铁甲,忽然出言问道:“百人长,这铁甲这么沉,又这么硬,穿上它,我们是不是真的就刀枪不入了?”
李延昭不由得有一种哑然失笑之感。受限于见识的原因,这时代未经战场的士卒对于这些护具,总有两种趋于极端的看法:要么不以为然,要么盲目迷信。毕竟没有见识过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搏杀,对于这些防具的性能并不能有一个客观的认识,也将会使得他们将来若是有朝一日,面对真正战场的时候,容易产生盲目冒进,或是畏敌如虎的情绪。
毫无疑问,这两种情绪都会在真正血腥厮杀的战场上,要了他们的小命。
李延昭觉得自己作为他们的上官,很有必要向他们解释清楚每一样武器装备的用法,和他们的优缺点等。正好此时崔阳发问,他便用右手提起自己手中的那件铁甲,平举在身前。而后问身侧行进的众人:“来,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崔阳走在队尾,却是嘴快,连忙出言抢答道:“回百人长,我们看到你手里提的铁甲。”
李延昭笑着点点头:“这个制式的铁甲,叫筩袖铠。大伙看,它能够防护身上什么部位,又不能防护到什么部位?”
曹建抬头看看李延昭举着的那件筩袖铠,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那件,想了想,便道:“能防到身上,以及肩膀。防不到前臂,腿部,以及头部。”
李延昭听了曹建的回答,一脸赞许之色:“曹建说的很对。这件铁甲,可以防护到身体以及肩部,前臂、腿部和头部却是无防护状态。因此须得搭配铁盔穿用。才能达到它的最大防护效果。”
而后李延昭又转头问曹建:“曹建你想想,这种铁甲,能防护什么武器,又防不了什么武器?”
曹建拿着手中的铁甲,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然后答道:“此种铁甲,防御弓箭流矢问题不大,即使一石硬弓,亦恐难入。然则难防蹶张弩直射。近战肉搏之时,刀砍剑劈皆不能入。然使枪矛刺击,恐难防住。再者,斧锤狼牙棒等兵器,怕也是难防。”
李延昭听着曹建的一番总结,赞许不已,夸了曹建几句,然后对众人道:“曹建所言不错。此铁甲确能防弓箭以及刀劈剑砍,然而遇到劲弩、枪矛、以及斧锤等钝器,多半是不能防的。”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不已。本来他们认为拿到了这等军中上好的铁甲,自己等人便可刀枪不入,以一当十。直到曹建与李延昭对铁甲的客观评价才将他们拉回现实,如梦初醒。
“虽然这铁甲并不像大家所想一般坚不可摧,然而皮甲与其的防护能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日后大伙可将皮甲内穿,铁甲外穿,如此便可使得身体躯干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至于那些铁甲防不住的武器,唯有借助盾牌,与搏杀技巧避免被其击中。诸位若想日后在战场上活下来,还得多多苦练技艺才是啊。”
李延昭将这些事情分析得入情入理,又以此来激励众人,使众人勿要迷信坚甲利刃,指出提高技艺才是正经事,众皆折服。而且内穿皮甲外穿铁甲也的确令大家感受到相较之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此事却是李延昭刻意为之了千人督手令调拨军器铠甲的时候,也并未提出交还之前所用的皮甲。而千人督却是根本不曾在意这些细节,司库只遵照千人督调拨军器的手令,更不会主动提出让李延昭交还之前所用之物,因此便让李延昭钻了空子,为自己所部争取了二十个披双甲的机会。
他自己之前升为百人长之时,也是千人督看他整日还是一副士兵皮甲晃来晃去,便令司库为他调拨了一副铁甲。那时他也不曾还回之前穿用的皮甲。因此算上他在内,骑卒队伍中已有二十一人可披双甲了。
关于铁甲稀缺这一问题,李延昭亦是总结过。一方面是因为铁甲造价昂贵,一方面是因为铁甲制造繁琐,耗费工时多,郡城之内工匠又少。受到这些条件所限,故而产量一直不高。
产量提不上去,又缺钱。自然而然地,对广武军的士卒们来说,这铁甲就是一样稀罕物儿了。
不过对于这种事,李延昭却也是无法。毕竟州郡乃至国家积累资金,广开财源充盈府库,都决计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事情。
如今太守早已将郡城治下多数工匠都集中在了广武郡所之中。工业的集中化倒是已经得以实现。假以时日,产量与质量都定然远远高过以往。
马具作坊的流水作业也早已实现。未装马镫的半成品鞍具,产量几乎是整整上升了一倍。只是受限于马镫的产量不高,所以成品产量依然不高。过去这么几个月功夫了,耐火砖适用的黏土倒是早已找到,然而李延昭所要求那种可燃烧的黑色石块状的煤炭,却一直寻找无果。
带领着手下十人回到营中,李延昭便令大伙把多余出来的那十套铁甲放置到自己帐中,给下班替换的哨骑使用。并叫过蔺队率,将河南之地上,陈安的异动,以及千人督令骑卒们渡河哨探的事情详细地讲给蔺队率。命其待休假将卒归营之后,将这些消息报给叶队率。
从今日起,骑卒营中百人长与两名队率,三个官佐轮流带队渡河前出哨探。一日两班,改为三日一班。
交代完毕之后,李延昭召集起刘季武那一什十人,见十人已披挂整齐。又令诸人详细检查自己的武器军备,查验箭镞箭尾,一切皆无异常。而后曹建带着崔阳、王强。前去军医处讨取一些外伤药物,与裹伤的纱布等物;刘季武则带领牛二壮与秦大勇,去伙房为众人支取五日干粮、令余下众人取过人的水囊装满。
这一切准备工作尽皆完成之后,李延昭左想右想,直到想不出还有什么疏漏之处,才命大伙前去马厩与马料库,领取军马及部分作应急用的豆饼等精料。
出发前,李延昭前往千人督大帐,向杜杰做了一通报告,随后出来便引着十人出营,遂上马一路向南奔驰而去。
第七十二章 哨骑遇险()
李延昭带领十人出营,一路跟着地图向南而行。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到达金城郡附近的黄河边。
李延昭分别派遣曹建与刘季武,各带两人分别向上游与下游寻找渡口桥梁,约定即使没有找到适宜渡口,也须得按时回报。两人领命而去,李延昭便领着其余人找了片林子隐蔽,休息起来。
因为如今陈安集结军队,募发异族。尚不清楚其确切图谋。而且其对凉州也是态度不明。故而李延昭觉得此次渡河哨探,务求隐蔽行事。尽量不给自己,以及背后的凉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天色眼看将黑的时候,向上游而去,寻找渡口的曹建回来了。告知李延昭,上游百里范围,却是无便于隐蔽的合适渡口,以及桥梁可供自己一干人通过。
李延昭听了曹建的报告,点点头便让他们去休息了。上游水流湍急,若无桥梁等,确实是不好渡河。如今便只等去往下游的刘季武等人回报的情况了。
然而眼看天色已黑,李延昭心中却是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正待李延昭想要再派人前去寻找刘季武一干人的行踪之时,却见远处一骑直向这边奔还回来。
见得回来的只有一骑,李延昭心下一紧,赶忙大步出了林子,左手取出身后别着的令旗对着来人挥舞,同时右手也按上了腰间环首刀的刀柄。
待得那一骑近了,李延昭看到牛二壮特有的那副粗壮,方才放下心来,紧握着刀的右手松开了刀柄,手心都沁上了一层细细的汗。
上前迎下牛二壮,见得只有他一骑,李延昭有些惊愕地出言问道:“刘季武和秦大勇呢?怎么没回来?”
牛二壮抓过腰间的水囊,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水下去,而后用力塞紧水囊的软木塞,方才答道:“什长,和秦大勇,已经找到船了。他们正在那边看着那个船夫,以免他前去报信。他们命我速速赶回来百人长与其余兄弟速速前去准备渡河。”
“好。”李延昭闻言,迅速进林子里一个个拽起仍旧半躺在树干之间打盹的众人,喝令众人速速上马,抓紧时间赶赴渡口渡河。
众人随即纷纷从地上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武器装备、干粮等物,上马便随着牛二壮疾驰而去。
夜色逐渐深沉下来。众人一路疾驰,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牛二壮便引得众人钻过一片密林,随即又走了百八十步,来到河滩之上。众人随即下马,见河边上,正有一条船点着一盏孤灯靠在岸边。隐约可见船上一个披蓑戴笠的老汉,正坐在船头,与河滩之上牵马盘腿而坐的自己两名部下相谈甚欢。
眼见得李延昭率众前来,河滩上牵马而坐的刘季武与秦大勇连忙起立,李延昭走到近前,摆摆手示意二人免礼,而后牵着马凑到船边,问道:“老丈可愿渡我等?”
老翁哈哈一笑:“军爷说的哪里话,小老儿在大河之上讨生活,吃得就是这碗饭。南来北往的不管是流民,兵卒,还是匪盗之流,小老儿都渡过。”
李延昭闻言,故作讶色道:“如此一来,老人家孤身在此渡船,却不怕匪盗之流与汝不利吗?”
老翁叹了口气道:“小老儿身无长物,年事已高。在这大河上凭着摇橹的手艺混碗饭吃,倒也不算得艰难。即便是南来北往的盗匪之流,见得小老儿孑然一身,也不会多作为难。况其长年行走于此间,若小老儿了,他们再欲渡河,恐须再向下游行七八十里,才有渡船人了。金城郡边上那个渡口倒是有不少渡船人,然而那帮盗匪之流,又是决计不敢走此处的。”
李延昭闻言亦是有点黯然,这老人家孤身一人,值此乱世之中,却也端得是艰难无比。又问道:“老人家,这船资几何?不妨我现在就将船资付了。”
老翁想了想,道:“小老儿渡一次到对岸,算十钱。军爷这么多人还带马过河的话,恐怕得渡五趟。”
李延昭想也不想,便掏出钱袋,取出五小吊钱,递给了老翁。之前过年在军中值守,百无聊赖之时,李延昭便找了些细绳,将自己钱袋里那千把文钱十钱十钱地用细绳穿成一串以方便取用。此时便取出五串便递给老翁。
老翁颤着手接过那五串钱,而后粗粗一数,满脸堆笑地揣到怀中,便从船舱之中拿过一块跳板,又紧了紧船头系在河岸桩子上的绳子。稳固一些之后,方才将跳板搭在船头。
李延昭将手下十人分成五组。先前两人两人一组,最后是他与张兴、崔阳三人。在排列分组的时候,他也尽可能将体重重的牛二壮、秦大勇等几人分在了前面,而自己与张兴、崔阳,都是体重较轻的,那船虽小,然而自己三人加上军马的重量是绝不足以使其翻覆的。
除了体重问题,李延昭还命刘季武首批上对岸而去。即使遭遇突发情况,他也相信自己任命的这位什长能够冷静地处理事态。
刘季武与秦大勇牵着马登船毕,老翁便松开了船头系在岸上的绳索,而后摇着橹,小船一晃一晃地便向河对岸行驶而去。
来来回回约莫耗费了一个时辰的光景,李延昭与张兴、崔阳三人随着老翁放下的跳板才终是踏上了河对岸的土地。
拜别老翁,李延昭领着自己手下这十来个骑卒,再次踏上了这片他曾经走过的土地。这不由得使他感慨连连。想想小半年前,自己还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当时仓皇地只想从这片土地上逃离。而现今,自己已是凉州军中的百人长,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是遂行侦哨任务。心境自是大有不同了。
沿着河滩向山林之中行了一段。这一段地域人烟稀少,在这漆黑的夜里,只能听闻到身旁马匹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阵阵野兽啸叫。
稳妥起见,李延昭命手下士卒检查火折子等物。如今他们远离凉州地盘。不仅是要完成自己的侦骑任务,更需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生怕出现意外情况的李延昭出发之时更是吩咐手下带足了五日干粮。躲避陈安集结的军队,众人只能翻山梁,钻山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遇到陈安部、氐羌或者刘赵的哨骑或是野兽。如今众人一切行动,只能务求小心为上。
毕竟李延昭是绝对舍不得将他辛苦训练的骑卒们作为非战斗减员,折损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之上。
顾不得略作修整。李延昭便唤来猎户出身的曹建,与他讲述了大致的方向概念,并取出自己绘制的那幅简易地图。在这地方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举火,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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