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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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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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炤手中长刀虽也是斧刃形制的诸刃长刀,不过这连番在城上拼杀,用的都是此刀,这**日光景下来,砍死砍伤的敌军不下三五十名,现今也感到刀刃有些迟钝。

    见李延炤将敌军将佐砍倒,秦大勇方才回过神来,望了望李延炤,见其面色略有些不豫,方才连忙提着刀,继续率领麾下士卒与登城的敌军继续鏖战厮杀起来。

    随着战锋营投入战斗,并渐渐与那些辅兵们夹攻之下,敌军在城头上搏杀的士卒将佐纷纷倒毙或是授首。战斗逐渐开始向着有利于令居县兵的一面发展。然而身为军中将佐的李延炤、秦大勇、周兴等人,却仍是毫无怯意地引兵冲杀在第一线。各自披坚执锐与敌军奋勇搏杀,无疑为麾下的那些士卒起到了良好的表率作用。

    在将领们亲临一线的感召之下,士卒尽管已是疲惫不堪,却人人皆是不甘落后。登城的赵军步卒很快便被人数与之差不多的令居县兵们分割包围在城头,并渐渐呈现出不支态势。

    而在令居南门城墙外不远,一名黄皮黑发,锦帽貂裘的翩翩青年,正在高坡上观察着令居城头的态势。他时不时侧头与左右数名将佐耳语一阵,随后又投出目光,望向城头已逐渐趋于不支的己方兵卒。

    “杜子明,你部此番进攻,看来又要以失败告终了。要孤继续派人登城增援吗?”锦帽貂裘的青年望向一旁一名身着筩袖铠的将领,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被叫到的那名将领在马上微微欠了欠身,道:“大王,这些日子虽我军攻城屡屡受挫,但我却也看出一些端倪……”

    锦帽貂裘那翩翩青年正是**阳王刘胤,此次他引军深入凉境,可说也是临时起意,事先虽也遣快马通报长安,却并未得到赵国国主刘曜的批复。眼见自己两万人马顿兵城下,**日不得寸进,心中原本比谁都焦急。只是自己麾下这些各族将领,部族族长都已经是尽了力,刘胤也并不好过多苛责他们。

    “哦?杜子明你发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刘胤对这汉人将领所言来了兴致,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不知大王有没有听过中原的一句俗语,叫做将为军胆。令居城中不过是一县之兵,充其量不过两千余。我方攻城并非士卒不用命,却为何顿兵城下,不得寸进?皆是因敌据守令居城的,乃是一员良将。”

    杜子明看着刘胤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方才继续道:“我听这些天自城上血战逃回的士卒言道,城上守敌有一部分兵卒,全身皆着铁甲,面覆铁面。我等麾下军卒手中刀剑,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反而他们人人皆执一柄六七尺长的长刀。两相比较,我军自是落了刹那下风……”

    刘胤点了点头:“以子明所见,又将如何破敌?”

    “愚下所见,敌军分配调度有方。这**日下来,城中守军伤亡定然也已过半。然而敌军却并未有丝毫困顿疲惫之意。”杜子明回想了一番开战以来的种种境况,又道:“每次我等士卒登上城头,血战一番,眼看便要将敌军击退。然而敌军一待这些铁甲步卒前出与我等苦战,便立时士气倍增,反倒能配合铁甲步卒将我等击溃!”

    杜子明略一思忖,总结道:“由此,卑下敢断言,敌将必在这城上,甚至,就在这南门之上!”

    刘胤笑了笑:“子明,你所讲这些,孤都知晓。不过不知你又有何妙策,来让我等找到这位敌将,并设法除掉他?”

    杜子明在马上拱手道:“那要看大王舍不舍得了!”

    刘胤眉毛一挑:“此话怎讲?若能于此击破敌军,占据令居,我自是求之不得,又有何不舍得可言?”

    杜子明:“既是如此,卑下便请大王遣麾下精锐骑卒下马登城。敌军必抵挡不住。我等可观城上何处激战,何处有敌军铁甲健卒。再由一部骑卒向激战之处集中放箭。若敌将负伤或是授首,则敌军必然崩溃!”

    刘胤思忖片刻,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城上的我军士卒,也皆要遭箭矢覆盖?你言道敌军铁甲覆身,刀剑难入,我军所发箭矢,又怎会轻易将其射死?”

    杜子明:“大王切莫忘记,我等还有那些!”言罢,众人循杜子明手指方向看去,却正见到阵后那数架巨大无比的投石机。

    “便依你之计!一刻钟后,刘铉所部弃马登城,务要将城上敌军分割包围,使敌将率铁甲步卒前来支援。”刘胤望向城头,又悠悠叹道:“不想我避开了金城,却仍在这小小的令居城下不得寸进。如今最佳时机已过,即使攻克令居,我等也不得不回军了……”

    一员将领纵马而出,向刘胤抱拳领命,却正是方才被刘胤点名的刘铉。虽然知自己率部前去,也只是为了引出敌将,好让己方弓矢与投石机寻机展开这场“斩首行动”。然而刘铉还是义无反顾地领命前去。他去往阵后待命的骑卒队中,召集了自己的十来名手下百夫长,点起自己所属人马千余人,命驰往城下。霎时,大队骑卒便奔驰在蒙蒙细雨中。虽没有漫天烟尘,不过看起来仍是蔚为壮观。

    千余匈奴骑卒行至城下护城壕处,便纷纷下马,各执兵器沿着乞活军留下的攻城梯向城头攀登而去。每什留下两名士卒将本队军马等引回营中,而其余参与登城的匈奴骑卒,已是不顾一切地杀上城头!

    随着匈奴骑卒登城,本来已呈现不支之势的赵军步卒纷纷又振奋起来,李延炤见本来已可以击退登城的汉人乞活军士卒,却不料突逢如此变故,登时大急,望向渐呈不支之势的己方士卒,大喝道:“变阵!战锋营居前,辅兵居后!”

    李延炤的口令随着周围士卒的口口相传,城头的令居县兵纷纷依言而动。很快,全身铁甲的战锋营士卒皆已集中在每队的前排。人人手中所执长刀皆是带着刺目的鲜红血色,望上去触目惊心。而辅兵们则纷纷紧随其后,他们手中长枪的枪尖,也显出择人而噬的寒光。

    振奋起来的乞活军与登上城头的匈奴骑卒合兵一处,开始向着周遭三面围拢的令居县兵发起冲击。然而得益于李延炤临阵调度有方,在战锋营士卒面无表情的砍杀之下,上前的无论是匈奴骑卒,还是乞活军士卒,皆已是倒在血泊之中。城上尸首堆积,令仍活着厮杀的两军士卒几乎无处下脚。

    李延炤神色不善地望着登城的匈奴骑卒,怒火在他胸中燃烧着,几乎无法抑制。他高举长刀,杀字甫一出口,离他最近的一名匈奴骑卒已是应声而倒!

    然而就在此时,城下忽然一波箭雨覆盖上来,李延炤猝不及防,侧对着城垛的左臂便中了一箭!那箭雨来得突然,毫无防备的双方士卒纷纷倒地!

第三百零八章 固守令居(十)() 
箭矢叮叮当当地敲打在李延炤及左近铁甲士卒的铠甲之上,虽然大部都被铁甲步卒身上的铁甲所免疫,然而依然还是有个别士卒缺乏铠甲保护的身体部位中箭。而一旁的辅兵就远没有这么走运。随着城下接连不断的箭矢覆盖,伤亡逐渐增多起来。

    “架盾!”李延炤临危不乱,大声冲着辅兵队伍喝道。遭受箭袭的辅兵方才如梦初醒,手持盾牌的士卒连忙举起盾,依然以什伍为单位围成一圈。

    中箭倒地的士卒依然在原地惨叫哀嚎着。而李延炤已无力顾及其他,面前这些敌军中,汉人组成的乞活军面对己方阵营背后射来的箭矢,已皆是生出不满与不忿,逐渐萌生退意。但是登城的匈奴骑兵却成了战斗的主力。他们不顾自己阵营从后背射来的箭矢,只是一昧在城墙上猛冲猛突。这也使得城上的令居县兵们有些措手不及。

    李延炤已无力去顾纷飞的箭雨,他左臂虽已负了箭伤,却仍用双手紧握着手中长刀,迎着一名冲来的匈奴骑兵便杀了过去。左臂处的伤口使得他总觉有些使不上力,然而用了不过六七合,依然将冲来的首名匈奴骑兵斩杀。

    继而冲杀过来的匈奴骑兵面目狰狞,纷纷扬着手中刀,目呲欲裂,看去甚为可怖。然而李延炤在此时也是怡然不惧,持刀便迎了上去。身后秦大勇所率的铁甲锐卒亦是纷纷跟上,转眼间又与登城的匈奴骑兵战成一团。许是因为本族人的缘故,这些匈奴骑兵们登城以来,厮杀分外卖力,仿佛城上据守的县兵,皆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李延炤在拼杀之中,身侧的箭雨又再次覆盖下来。这次敌军仿佛是有针对性地照顾了他周遭的这一片。两支箭自铠甲甲叶缝隙中穿入。但李延炤自己明显感觉得到,这箭矢入肉并不深。有那么一丁点儿疼痛,却还是能够忍受。

    面前一名满脸横肉的匈奴将佐已是挺着长枪杀了过来。李延炤见状也顾不得身上中箭那数处伤痛,只得提起长刀与之战在一处。那将佐手中长枪忽如毒蛇吐信,忽如排山倒海,时而大开大阖,时而阴损狠辣。李延炤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却不知不觉在这厮杀中渐渐落了下风。

    秦大勇见敌军一名将佐困住了李延炤,登时怒不可遏,劈倒面前一名乞活军士卒之后,便一路直奔李延炤方向而去。路上又遇数名敌军士卒拦路,秦大勇也皆很快将之结果。眼看要奔到李延炤身旁时,却突觉一旁刺出数杆长枪,急忙闪避之下,连头盔都落了地,狼狈至极。

    秦大勇凝神细看,果见李延炤与敌将相斗之处周围,隐隐皆是敌军士卒警戒厮杀着,颇有几分让两人单挑决胜的意味。秦大勇头盔也顾不上捡,提着刀便冲上去与敌厮杀,试图打开一个缺口。然而所面对的匈奴骑兵也都绝非善类。他一时与两名匈奴将卒战成一团,竟左支右绌,无力反击。

    城下一箭地外,在一个约莫丈许高的小土坡上,刘胤正与一干麾下将佐策马眺望城头。眼见登城的匈奴骑兵几乎皆已就位,领头的刘铉正在城上与一名敌将你来我往地厮杀,刘胤转身命一旁待命的护卫:“你等吹响号角,令他们停止放箭。”两名护卫闻言,登时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号角,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据刘胤不远的那些乞活军弓弩手,与绕城游走的其余数千匈奴骑卒听闻号角声,皆是放下手中弓箭,后退十余步待命。刘胤望着城头上时不时出现的那两名厮杀不休的将佐,内心早带上了几分焦急。然而他自己所处这个小土坡又着实太矮。刘胤望了望四周,终是找到前方有一小座之前攻城时由汉人乞活军弓弩手堆起的一座三丈来高的小土坡,登时便来了兴致,对其余人道:“我等可往那坡上一观!”

    言罢,刘胤率先策马,向那土坡上行去,其余将佐紧随其后,先后来到坡下。刘胤下了马,自鞍上取过弓箭,身形矫健,几步便登上那坡顶。

    众将上坡之后便看到刘胤手持弓箭,神色紧张地望向城头。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城上一我一敌两名将佐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刘胤观察了一番,侧头对周遭其余将佐道:“刘铉看似占尽优势,但那敌将武艺决不在他之下。防御密不透风,刘铉虽占优,却连敌将的身都碰不到。如此下去,刘铉落败也是迟早之事。”

    众将听闻刘胤所言,皆是深以为然。刘胤话音方落,已自箭壶中掣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缓缓将弦拉开,直至整张弓如同满月。

    刘胤所用弓,弓力足有三石,箭矢也不同于平常匈奴骑卒所用两棱箭镞,而是通体黝黑,打磨锋利的三棱箭镞!刘胤拉满弓瞄了瞄城头,见刘铉身侧那敌将正站在原地挥刀对着刘铉大力劈砍。而此时,刘铉却只有招架之功,攻守之势乍然逆转之下,刘胤终于狠狠心将右手一松,那闪着摄人寒光的三棱箭镞已是呼啸着向李延炤直飞而去。

    李延炤数番大力劈砍,也皆是为对面那匈奴将佐或闪避,或招架住。眼看便要斩杀敌将,克尽全功,身上的疼痛却忽然猛地牵动了李延炤的神经。他身形一滞,在嘈杂的战场上忽然莫名地捕捉到一阵破空声。来不及回头去看,一支箭已是破空而来,直射在他掉了数片甲叶,防护最为薄弱的左肩肩窝处。

    三棱箭镞轻易地撕开了铁甲的皮质衬里,以及衬里下穿着的另一层皮甲,三石弓射出的箭矢带着一股巨力,几乎将李延炤钉得后退两步。刘铉见李延炤莫名中箭,心下一喜,便趁势反攻,一根长枪疾刺而出。李延炤顾不得肩膀处传来的疼痛感,连忙用右手挥动着长刀将刘铉刺来的长枪格开。

    刘铉一击不中,随即又是一记横扫。李延炤格挡不及,只得看着那枪杆带着劲风扫击在自己胸口处。登时胸口剧痛,一股腥甜直从肺部顶到喉头。他紧闭着嘴,强忍着不让这口血喷出。拄着长刀稳住身体,却不料第二支箭竟紧随而来。

    这第二支箭射在李延炤前胸的甲叶缝隙处,排列紧密的甲叶卡住了箭镞,使得它没有给李延炤造成更大的伤害。然而前胸还是传来丝丝疼痛,更要命的是,对面与他厮杀鏖战的那敌将此时已是挺着手中长枪,跃至半空,枪尖距他胸口也已不足两尺。

    那一瞬间,李延炤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眼见枪尖离他已越来越近,留给他闪避或是格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再有时间去细想应该怎么做,李延炤已抱定与敌将同归于尽的念头,一边侧身一边将右手紧握着的长刀举起,向着敌将狠狠刺出。

    阴冷的刀锋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那浸染着血腥味的生冷钢铁使得将将落地的刘铉心中不由得一阵颤抖。他在两人即将同归于尽的最后关头心生畏惧,弃枪侧身闪过了李延炤致命的一击。然而甫一落地,李延炤手中长刀便已兜头劈下!

    刘铉奋力拔出腰间环首刀挡架住李延炤奋力一击,身体在地上横滚了两圈,而后倍显狼狈地翻身站起。李延炤欲提刀再上,身上数处箭伤传来的疼痛却使得他身形一滞。刘铉便借着这个机会欺身而进,手中环首刀的刀锋直向李延炤小腿上削去。

    李延炤只用右手挥舞着长刀,堪堪挡住刘铉一击,刘铉动作却是至为迅捷,一刀接一刀挥出,不时被箭伤的疼痛侵扰的李延炤只有躲闪招架的份儿。不多时,便将李延炤从近垛墙处一直逼到女墙。李延炤心知身后已无路可退,扬起刀大喝一声,而后向着继续疾冲而来的刘铉劈下。

    就在此时,李延炤只觉身后劲风倏忽而至,尚未及回头,已看到一枚巨大的泥弹自空中飞过,落入城墙后方的民居之中。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泥弹亦是相继越过城头。坠入城墙后。

    第四枚泥弹准确地砸在城墙上正在混战的两军中。数名双方士卒被这枚巨大泥弹砸断了脖颈。而泥弹所接触到的其余士卒,皆是筋断骨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许是因为队形紧密的关系,匈奴骑卒所受到的损失竟远大于据城而守的令居县兵。

    就在李延炤一分神的光景,刘铉一刀横劈而来。生死攸关的时刻,李延炤动作敏捷地拔出腰间环首刀,架住刘铉全力一击。再面对刘铉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便只有招架之力。身上隐隐作痛的箭伤使他时不时分心。靠在女墙边上的李延炤,在这场战斗中已全然落于下风。

    斗红眼的刘铉眼中只有李延炤,念头中也尽是将李延炤迅速斩杀当场。然而李延炤顽强的反击和抵抗,却使得刘铉总是无法如愿。随着时间流逝,刘铉心中越发惶急。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己方那些被大王奉为心头肉的匈奴骑卒们在铁甲士卒的悍勇攻势下纷纷倒毙。起先占劣势的令居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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