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昭啊!犹记得那日你来郡府之中,对我言道惟愿披坚执锐,临阵杀敌,为国分忧。然而如今这危局,还有谁能为我指点迷津!”
太守委顿在榻前,声泪俱下。望着榻上躺着依然在胡言乱语的人,勾起往昔之间的一些回忆,不能自已。
榻上的李延昭翻腾着胡言乱语了好一阵子,不知是疲累了,还是陷入深度昏迷,倒是安静了下来。太守起身,拿开他额头上的湿帕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是滚烫滚烫的。
“王郎中言你如今性命之虞,只在旦夕之间!我等无用,竟束手无策。”太守面上深有悔意,言辞切切,榻上的人却依然静静躺着,无动于衷。
“若明日延昭仍不得醒转,翳便只得将你家人请来,与你……再见一面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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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武、宋庆与曹建三人,此时正策马立于一座小土坡之上。
土坡后方,便是麾下两百余骑卒。此时也皆是引弦待张,如临大敌。曹建顺着刘季武的视线看去,却见远方谷口之处,陆陆续续地有皮衣裘帽的氐人进出。
“陈护军遣我等来此,却是为何?”曹建略有些不解地看向静静观察谷口处情形的刘季武,出言问道:“昼夜不歇,倍道兼行,不是让我等来看此地风景的吧?”
刘季武轻轻笑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道:“陈护军令我等疾行至此,自然有他的考量。曹队率觉得,仅凭陈护军此次由州治中所带出来这一千八百来人,加之这几日四处调用的骑兵,不过三千余人的队伍,对阵云集在大河南岸的赵军,又有几分胜算?”
曹建闻言,策马缓行了几步,方才开口道:“可叹,我州中如今已几无可用之兵。情势危急至斯,兵力悬殊。想来单凭这三千余人,绝无可能撼动赵军根基。”
“不错,陈护军所思所量,亦是如此,故而命我等前来联络氐羌部落,共抗赵军。因而昼夜不休,倍道兼行。所虑也是如今金城郡沿线兵力薄弱,无法太久。唉,李司马如今重伤在身,不然定有奇谋。可叹,可叹。”
刘季武叹息良久,而后抬头问曹建道:“李司马情况如何,还望曹队率如实告我。”
曹建缓缓摇了摇头:“我也是不知。那日暴雨,司马遣我前出侦察,谁料营地遭逢突袭,回来时,韩都护便言道司马已身负重伤,抬回郡城医治去了……”
“既然如此,虽司马此地,我等便更须精诚团结,完成陈护军托给的任务,早日解州境之困。”
“刘百人长。如何联络氐羌部众,策动其随我等攻赵,陈护军可有明示?”曹建看着刘季武依然一番沉稳神色盯着在谷口进进出出的氐人,有些心急地发问道。
刘季武伸出右手,马鞭向着谷口斜斜一指,问道:“曹队率,你可知这些氐人,此时却是在做什么?”曹建依言循着刘季武马鞭指向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些进出谷口的,基本上都是些妇孺。他们出得谷来,到附近的野地里采撷一番,而后再提着手中的篮子返回谷中而去。
曹建看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这些氐人妇孺,莫不是在采摘野菜?”
“据我观察,多半是。想来大抵是山谷中可食之物皆被采摘干净,他们才出谷采撷。如今这些氐羌部落遭逢何等困境,倒是可想而知。”刘季武收回手,端坐在马背上悠悠叹道。
“陈护军之策,莫不是联络这些氐羌部众,突袭赵军后勤辎重?”曹建眼神一亮。
“我等兵少将寡,想必聚集起的氐羌部众,也不足以驭使其与赵军正面决战。即使勉强如此,也多半是战败溃逃的结局。这些氐羌部众,列阵而战本就并非其所长。”刘季武跟随李延昭日久,他自己的冷静头脑已经能帮助他来分析局势层面上的事情了。而反观曹建,毕竟受限于眼界及职务,此时仍是一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迷茫表情。
“陈护军怎知这些氐羌部众一定会与我等联合?若他们不允此事,又将如何?”
“曹队率,难道你忘了杨难敌的白马氐了吗?”刘季武端坐马背,淡淡笑道。
曹建闻言,恍然大悟:“去年,刘曜正是征讨杨难敌回师之时,被陈安率部突袭。属下此时已是明了。陈护军正是要借这些私怨以及这些氐羌部落缺粮少食的窘境,使我等与之联合,共击赵军后方,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最后被迫退兵。”
“前提是,金城郡的守军能扛到那一天。”刘季武的神色之中,不乏忧虑。想了片刻,还是道:“时间耽搁不起,我等必须即刻想法与之联络,尽早开始谋划,以策应我军前方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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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联氐攻赵 上()
“沈辰!”刘季武策马而立,对着坡下大吼一声.КanShge.La
“到!”坡下一名伍长应命,随即策马上行,到得坡上,便下马牵着缰绳抱拳叩地。刘季武看着他,指向谷口方向道:“你家中早年行商,通晓胡语。如今可敢前往谷中氐人营地一探,告诉那些氐人,我军愿率其前去抢劫赵军粮草他们得以饱餐果腹,不必再受野菜充饥之苦,如何?”
沈辰闻言,抱拳应承下来,然而想了想又道:“属下虽然敢去,不过却不大明白这话应当怎么讲百人长示下。”
刘季武沉吟了片刻,抬头道:“这样吧,你便前去知会那营地中首领一声,告诉他,如若有谈判的诚意,我便入营与之详谈。”
沈辰闻言,抱拳道:“属下领命。属下这就前去联络。”言罢,径自翻身上马。
“沈辰!”刘季武见那伍长拨转马头,便要向着那山谷方向驰去,又出声唤道。沈辰闻言,回望着刘季武,一副恭听命令的神色。
“此去氐营,万事小心。若事有不谐,便即刻撤回。”
“属下领命!”沈辰抱拳,而后右手马鞭一挥,胯下战马已是撒开四蹄,直向谷口飞驰而去。他身上的甲叶互相碰撞,哗啦作响。
刘季武的目光,追随者沈辰的背影,直到他去得远了,方才回转头来,望向曹建。
“百人长已经想好如何施?”曹建亦是望着远去的沈辰背影,轻轻问道。
“仇池之地,杨难敌的白马氐至为强大,周边小一些的氐羌部落纷纷依附于他。想要找到这个杨难敌,就必须通过这些小部落来找。”刘季武抬头望了一眼阴暗的天,缓缓道。
“若是能劝得杨难敌与我等联合攻赵,那事情无疑就会简单许多。”刘季武说到这里,神情之间,倒略微显出几分轻松来。“杨难敌久据仇池,虽氐羌众多数都已甚少养马,转而事农耕。然而杨难敌所部白马氐,依然有一支规模不下五千人的骑兵。其势之盛,其人之难缠,便连刘曜也不得不向其妥协,封其为武都王……”
“即使去年刘曜引大兵亲征,也没在仇池这块地盘上落到什么好来。”刘季武哂笑道:“就连他自己,都染上了瘴疫,被陈安追着撵回了长安。”
曹建闻言,哈哈大笑了一阵。两人站在坡顶谈笑了约莫一刻钟光景,先前派出的沈辰已然返回。
“情况如何?”见沈辰返回,刘季武便策马上前两步,问道。
“禀百人长。”沈辰翻身下马,抱拳道:“那群氐人的营地,就在谷口不足两里远的地方。方才属下已是入营面见了营中首领。他同意我等的提议将军前去面谈。”
“好!”刘季武点点头,然后又问道:“这营地规模多大,其中约容纳多少人?”
沈辰回想了一番,而后抱拳道:“据属下观察,这营地规模不大,帐篷不过数百顶,算上老弱,应该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听了沈辰的汇报,刘季武缓缓地点点头,而后道:“既是如此,我便走一遭。宋百人长,麾下军卒,就托你代管片刻了。”
宋庆方才一直都未曾说话。他虽然也曾亲率部下陇西侦察。然而由于其入营较晚,宋庆本人的指挥倾向又偏于保守,因此对于一直缩在仇池的杨难敌以及白马氐,几乎是没有什么了解。
此时听闻刘季武要亲赴氐人营中,宋庆方才出言阻止道:“刘百人长,此事万万不可啊!”
刘季武却是淡然一笑:“宋百人长多虑了,那氐人部落首领必然也急于摆脱困境,不至于会为难我宽心,刘某去去就回。宋百人长帮我代管一下麾下士卒就好。”
言罢,不待宋庆再次出言反对,刘季武已是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跟随着奔驰而去的沈辰后方,同往谷口方向而去。身后的宋庆,望着两骑远离的身影,侧过头向身旁的曹建苦笑了一下。
刘季武跟在沈辰身后,驰近了谷口处。见得沈辰将马速放慢下来,刘季武亦是放慢了速度,两人谷中,行了数十步,一旁山林中便走出一票手持弓箭的氐人,带着满含敌意的眼神,望着接近的两骑。
刘季武侧头对沈辰说:“告诉他们,想吃饱肚子,就让开条路,带着我们去见他们的首领。”
沈辰点头领命,而后端坐马上,开口说了几句胡语,那些走出山林的氐人纷纷将手中的弓箭放下。然而眼中的敌意却没有丝毫消散,依然手按刀柄,仿佛在警告二人不要有所异动。
刘季武又侧头对沈辰道:“问问他们,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们两个人不成?”
沈辰又用胡语对着那些氐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这些氐人眼中都显出不忿神色,当先的一名青壮已是忍耐不住,用胡语呼喝了几句。
沈辰侧过头,向刘季武翻译道:“他说,你们这些汉人最是狡猾,他们也是例行公事,带我们去见首领可以,必须交出身上的武器,以示诚意。”
刘季武爽朗地大笑了一阵,随后便解开束甲腰带上的环首刀与弓箭,策马前行几步,而后递到那名青壮的面前。那青壮见刘季武如此爽快地交出武器,也是微微一惊。
一旁的沈辰也纵马上前,将自己身上的武器一并交给那名青壮,那名青壮怀抱着两人的武器,而后回头向后方看了一眼。
后方人群中,有一位老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后,那名青壮便将两人的武器交给旁人,而后,便带着两人向大营走去。
见得两人并无异动,这些氐人便慢慢散去,用不到多久,又是隐入山林中去了。刘季武与沈辰两人策马入营,所见皆是简陋的牛皮帐篷,和营中几乎无处的羊膻味。
那青壮将二人引到一顶最大的牛皮帐篷跟前,向守在帐篷门前的两名护卫点了点头。那两人见状,连忙掀开帐帘。示意两人可进帐。
刘季武略一停顿,随即便迈步而入。
今天八一;请假一天()
吊着吊着吊了两月余,终于到了这一刻。
此刻,子夜的心情是激动的,惶恐的,期待的,感激的……
此时,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一直以来,不计较稚嫩而拙劣的文笔,一如既往地着我,正是有了这些,我才能坚持到现在,才能将心中的这个情怀,变成一个更为长久的情怀……
子夜不是一个感情很人,有可能是超越多数同龄人的经历,使得自己如今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隐藏,学会了言不由衷,学会了一团和气,学会了横行千载历史的所谓中庸之道。
然而夜深人静时,我常常在怀念,当初那个满腔热血,当初那个不谙世事,当初那个敢爱敢恨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呢?那被隐藏起来的自我,是否还如同当初一样,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二杆子少年郎呢?
不知道屏幕前的各位看官,是否与我有着相同的感觉。只是韶华已逝,岁月已老。当初那个率直性情的自我,却也已湮没在记忆的长河中,不知何处寻觅。
遥想着七年前的自己,曾经也是一身戎装,也曾憧憬血洒疆场马革裹尸的光荣时刻。自子夜始,上溯数代,上有曾祖出川血战,江西观风山前,使得日寇不得寸进;中有两位堂祖父在朝鲜爬冰卧雪,以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取得一场弱国对强国的不对称战争的胜利;后有父亲枕戈待旦,在老山前线,与战友们以铁和血,维护了共和国的领土完整。
然而到了我这一代,国家正在一路飞驰,坐上了去往盛世的高铁,然而承平日久,却不知如今,还有多少人会记得,青史中那寥寥几笔,是我等的先辈,流了多少血泪,才换来了如今这个多数人只要愿意劳动,就不会饿着冻着的和平年代呢?
于是就有了这本《凉州辞》。
我不知大家若是面对一个朝不保夕的乱世,将会如何抉择。但是我知道,面对这样一个时代,即使作为一个卑微的个体,也惟有战斗。战斗下去,才能保证一个民族的存续,才能使得我们所在意的人和事物,有希望活下去;只有战斗下去,才能使得自己即使是死,也能够有尊严。作为一个战士和军人的尊严。
对于大家的,子夜报以最真心的感谢。日后,我会努力使这份感激之情,化作笔下写出更为故事的一种动力!
谢谢大家!也谢谢我的责编徐徐,是他让我懂得了很多。
今日虽是上架,然而对于惨淡的现实,子夜本人也早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怕只有一个订阅,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写出的故事,以飨们的厚爱与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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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没有余力的看小站,我也表示理解。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嫌麻烦来起点为在下投几张票,再次真诚地谢谢大家!
祝大家生活愉快,家庭幸福,工作顺利!
第一百九十四章 联氐攻赵 下()
刘季武迈步走进大帐,沈辰紧随其后。两人进得帐中,却看到帐中几案之后端坐着一名中年人,身着兽皮,头戴裘帽,手中拿着一只酒杯,颇为玩味地盯着他们。那中年人身后,站着一老一少两名带甲护卫,各自按刀而立,看向刘季武二人的眼神,亦是充满着浓浓的敌意。
刘季武虽然心有不忿,然而依然上前与之见礼。并与那端坐着的首领自我介绍一番,而后略微客套几句。沈辰随即上前,便将刘季武的话翻译成胡语,叽里呱啦地对着那端坐在几案之后的首领说了一通。
那首领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半晌都没有说话。甚至都不曾喊二人落座。刘季武的眼神中,也渐渐由不满变得冰冷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漫不经心的首领看了半晌,而后附耳对沈辰道:“告诉他,若是他想让他们部落中的人都饿死,就对我等置之不理吧。”
言罢,刘季武转身便向帐帘处走去,他身后的沈辰,正将他方才的话翻译成胡语,对着几案后的那名氐人首领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而后,沈辰亦是抱拳为礼,躬身退行几步,而后转身,追随着已离开的刘季武的脚步而去。
二人出得帐后,便一路向着这座简陋大营的营门处行去。帐外的诸多部落武士看到两人行出,面有不忿之色,皆是有些惊异。然而谁也没有阻拦他们。两人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马厩处,而后翻身上马,便向着营门处行进,而后向那名拿走他们武器的部落武士讨回武器,便要向他们的驻地返回而去。
营帐中,方才端坐不动的那名首领,转身向身后那名披甲按刀的老者道:“阿父,你觉此二人能否相信?”
那老者哂笑道:“我儿自有明断,何须相问为父这把老骨头?”
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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