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章邯,也瞧不起章邯所率领的杂牌部队。心想你章邯不过是个少府,平时所管的,也不过就是负责朝廷的经济收入和皇室的所需的手工制造,要说打仗,还得看我所率的戍边备胡的正规部队。
战场上打仗,不怕兵不勇敢,就怕将领们不同心,不团结,还互相拆台彼此瞧不起,甚至坐山观虎斗。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可以说出现得太多了,教训也太多了。
王离与章邯之见的情形,基本也是这样。于是当狄风率领吴中军切断巨鹿与棘原间的甬道之后,根据事先计划,项羽则率领楚军与王离所率领的秦军,便在巨鹿城外的旷野上,开始了一场真正的较量。
当时没有直升飞机,如果有直升飞机的话,那么坐着直升飞机往下看,这次楚军与秦军的较量场面,绵延了几十里,不但刀光血影,杀声震天,尘土飞扬,人仰马翻,其中在各诸侯军所驻扎的一处处高坡上,还出现了观看助威的叫好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各诸侯军之所以此时还在瞧热闹,跟章邯的心理应该说几乎完全一样,目的就是在救援巨鹿时,要有效地保存自己的实力。没有实力的诸侯,日后还能有自己的地盘吗?
“项羽加油,项羽加油!”像这样的话,就差没有从他们的口里喊出来了。
眼见各诸侯还是看热闹,就是不出兵相助,不但指挥楚军与秦军拼杀的项羽着急,就是被围在巨鹿城内的赵王歇、张耳站在城头上见了,要比项羽还着急。尤其张耳,感触要比先前还多。
心想陈余在巨鹿城北看热闹也就罢了,早晚我会找他算账,但各位诸侯可都是远途而来,且与赵国都是盟友,怎么这个时候也作壁上观啊!
但很多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就是把你急死,人家不伸手拉兄弟一把,你也没辙。
可在张耳心中,他不得不佩服项羽所率领的楚军,要想交朋友,还多交如项羽这样的,明知秦军强大,也敢拼上一把,就凭这,即使现在项羽还不是英雄,那也是英雄。
然而这次楚军与秦军交战,楚军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仗打到天黑,虽然秦军尸横遍野,但楚军也伤亡很大,项羽知道硬拼很难取胜,只好收兵罢战,同时也在心里,把各诸侯军恨得要死。
“奶奶的,等我摆平了王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项羽忍不住狠狠滴骂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范增进言()
各诸侯军其实也知道项羽会骂他们,但他们之所以袖手旁观,也有自己的理由。
这些袖手旁观所谓各诸侯军,就是除了楚军之外的魏、韩、赵、燕、齐五国派来的人马。但事实上,当初秦统一之后,各诸侯国便已经没了,只是陈胜吴广挑起大旗,率先起义,让很多人看见了称王的希望。
由此,“有兵就是草头王”便获得了演绎。但为了名不正又言顺,能有号召力,所以不管自己祖上原来是不是诸侯,也就打起魏、韩、赵、燕、齐的招牌。即使是楚国,项梁不也弄了个牧羊人做成一个“楚王”的招牌吗?
既然项梁能做,那么别人也能做,也就不足为怪了!
虽然这些人相立为王,名为伐秦,且也结成了攻守同盟,但问题是在秦末,这些诸侯势力除楚国已形成规模外,其他各诸侯说得好听一点儿,算是草头王,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一伙伙流寇。
而流寇的意识形态则是,往往嘴上高喊口号:“我们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一到生死关头,就出现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了。什么盟约,什么信义,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同样道理,魏、韩、赵、燕、齐各诸侯虽都高喊“共同伐秦”,但却都想要保住自己的实力。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此时在巨鹿这里还有榜样,也让诸侯们不得不学习一把。
这个榜样就是与张耳曾结为“刎颈之交”,又身为赵国大将军,且还与张耳一起拥立赵歇为赵王的陈余。
何为“刎颈之交”?所谓的刎颈就割脖子,能够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可自从与这位陈余有“刎颈之交”张耳跟随赵王赵歇被秦军围在巨鹿城内后,张耳便多次派人给这位仁兄送信,让陈余就赵王一把,也救兄弟一把,可陈余的表现却是按兵不动。
后来,张耳实在无奈,一面向各诸侯派人求援外,一面派出敢说话的也敢为的张黡、陈释这两位干将,目的是想促使陈余能够发兵来救。
张黡、陈释二人也的确不负张耳之望,当他们把张耳的求救信递给陈余之后,见陈余还不发兵,便朝陈余说道:“陈大将军,素闻你与张相国结为刎颈之交,今张相国与赵王朝不保夕,你现为赵国大将军且拥兵数万,却不肯相救,于心何忍,于心何干?
“张黡、陈释,你二位不要生气,非我陈某不讲刎颈之交,忠赵王之心,实乃现秦军太强大了,看见鸡蛋与石头比拼没有?”
张黡和陈释听陈余这样问,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见过。
陈余表现得很有耐心,进一步引申说道:“知道鱼肉与老虎的相比没有?”
这回张黡和陈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陈余见张黡和陈释点头,哈哈一笑说道:“你二人知道鱼肉与老虎的相比就好,如今我们赵军与秦军相比,那就好比我赵军是鱼肉,秦军是老虎,若以我赵军之鱼肉去喂秦军这只老虎,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呢?”
张黡、陈释自然明白陈余所说的道理,但人的性格决定着人的选择和品性。
有的人,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只老虎,结果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退缩了。而有的人,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张黡和陈释就属于这后一种人。
“陈大将军,既然你还不肯发兵,不妨借给我等人马,如我等胜之,则功劳归你,如不胜之,则一切罪责由我等担着,绝不会让赵王怪罪于你!”
陈余听张黡、陈释二人这样说,很想发怒。心想你张黡、陈释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想在赵王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既然如此,那我陈某人就在死亡的路上送你们一程,也休怪我陈某人不仁义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想要找死。”
身为赵国大将军陈余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全没有半点儿含糊,当即派五千人马交给张黡、陈释二人,让他们率领前去抵抗秦军。结果张黡、陈释二人率领陈余给他们的五千赵军杀向秦军之后,尽数成了秦军虎口中的鱼肉,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作为张耳的铁哥们陈余,在生死攸关时刻都放弃了曾经“同生死,共进退”诺言,还把张耳派去的张黡、陈释二人送入了虎口,于是诸侯们也就不想变成武松,在巨鹿赤手空拳大虎显威风了。
有道是舍生取义,那得看什么时候,那得看值与不值。因此后世之人只见刘、关、张的情谊,却不见张耳与陈余感天感地泣鬼神的壮举。
范增早就看出项羽的气愤所在,当项羽骂完各诸侯军,又说现在要收拾各诸侯军时,忙上前劝道:“藉儿,如今秦军已数倍于我,你这样做岂不树敌吗?若他们群起而助秦攻打我楚军,又当如何?”
范增一句话,说得项羽没词了。沉默半晌,项羽才无奈地朝范增问道:“尔等作壁上观,那又当如何?”
范增没想到项羽把包袱给他抛回来,手捻白色长须,眼睛一眨说道:“藉儿,我听闻狄将军曾训练一支武卒,不计生死,理应把狄将军调回,命他率其所训武卒为前锋,再与秦军相战。”
“那绝秦军甬道之事,岂不半途而废乎?”项羽说道。
“可另派英布和钟离眛率军前去替换,况粮者命也,万一狄将军率吴中军不绝秦之甬道,与章邯联合之,到时藉儿你后悔都晚也!”范增进一步说道。
“亚父何出此言?狄兄弟乃属我结拜兄弟,怎肯弃我?”项羽摇头说道。
“藉儿啊,你说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还是心里明白在装糊涂啊?”范增感叹道。
“此话怎讲?”项羽追问道。
范增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闭眼想一会儿,之后故作高深地说道:“藉儿,陈余与张耳交情如何?”
“乃刎颈之交!”
“你与狄将军交情如何?”
“路见相交耳!”
“既如此,那种更应重情义?”
“当然刎颈之交也!”
“既然刎颈之交都靠不住,路见相交又如何会重情义乎?”
“亚父说得虽有些道理,好,就以亚父之见,救命英布和钟离眛二将军前去替换我狄兄弟,助我把王离灭之。”
“如此甚善!王离可灭矣!”范增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阴笑。
第二百一十五章 替换人马()
战场上打仗,就怕将帅不合,互相猜忌,参谋人员再跟着瞎搅合。范增身为项羽的谋士,又被项羽尊为亚父,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厉害关系。
但范增年长,经历的太多,以他的眼光已经看出,项羽每天总惦记打仗,也惦记着如何打赢,只要让他带兵,就没有称王的野心。可项羽结交的兄弟就不成了。
首先是刘季,当初投靠项梁手下才有几百人,结果半年没到,几百人变成上万人,手下还招揽了不少能打能拼的将领。到现在已成了楚王熊心信任的人,且独领一军西去,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最后关中王便非刘季莫属。
其次就是狄风,此人又能带兵,有懂谋略,还接受过楚王熊心和宋义的拉拢。虽看不出有反项羽之心,可当初也是统领过数万人马之人。
尤其现在,本来已被降为管粮草的司马,手下人马也就两千,如今竟有两万人马又来投靠他,且将领也多了十几位,倘若不是有野心之人,凭什么一个小小的粮草司马,竟也私自聚拢队伍?
范增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唯一的解释,狄风在他的眼里就不是一个善类。既然不是善类,就像草一样,晚除不如早除,免得日后荒了项羽这棵庄稼。
而范增之所以对项羽提议将狄风调回,率所训武卒为前锋与秦军相战,目的不在乎是否能解巨鹿之围,在乎的是能够借秦军的手,把狄风这棵草灭掉。
此时项羽不知范增的心理,狄风自然不知范增的心理。当英布和钟离眛率两万楚军前去替换狄风时,狄风倒觉得英布和钟离眛率军来得正是时候。因为负责阻断秦军的运粮甬道,不仅仅是去拆砖扒墙,还要防备章邯派秦军来袭。
事实上,狄风在率军阻断甬道时,也发生了与秦军的拉锯战。章邯为了修补甬道,也曾试探性地派出了两拨人马,一支属于三千人的建筑工程队,一支是保护工程队的五千人马。
不过章邯事先对这些人马有交代,倘若阻断甬道的楚军不多,便按原计划进行,修补甬道。如果楚军来破坏甬道的人马众多,那么修补也无益,反正即使修补好了,楚军照样会再拆掉,与其如此,就没必要把工夫浪费在这上面。
章邯是这样说的,前来的秦军也是这样做的,原以为楚军来阻断甬道的不过是楚军的一支小分队,可到地方一看,狄风所率领的吴中军,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分队,而是大部队。尤其他们与吴铭训练出来的武卒队一交锋,便尝到了被斩杀的滋味。
只见一千武卒不仅队列攻杀有序,还不畏死。本来秦军兵士挥出的长戈捅入一个武卒的身体,可这个武卒见秦军兵士的长戈没入自己肚子里,硬是瞪着眼睛用自己手中所持的反戈,朝这个秦军兵士反戈一击,让这个秦军兵士先栽倒于地,闭上了眼睛。
章邯所率领的人马,本来是由骊山的刑徒和奴隶组成,可以说很多也都是亡命之徒,不畏死。但身份的不同,毕竟造成心理的不同。刑徒和奴隶们虽然不怕死,但章邯当初应允,只要他们服从命令听指挥,扫灭了聚众反秦的流寇,就放他们回家。
因此刑徒和奴隶们除了一边帮章邯的忙,一边还惦记着家中的妻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家人团聚。即使没有妻儿的,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剩下什么也没有,属于光棍一条的,可他们生为男人,还从来没与女人亲近过,自感就这样为章邯舍生取义,实在不值。
“奶奶的章邯,如今我们遇见的哪是什么流寇,这简直就是老子曾听闻过的死士!”
死士在古代,多指重承诺,不计个人得失,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为了报恩而敢死的勇士。如果放在后世,便类似于在战场上为赢得胜利,而不惜先出自己宝贵生命的敢死队。
感觉到受了章邯欺骗的刑徒和奴隶们,眼见吴铭指挥的武卒,比他们还不怕死,顷刻间还活着的秦军兵士便消沉了意志,抛下章邯当初发放给他们的刀戈撒腿就变成了一只鸭子,极怕自己跑得慢了,自己身上也被吴铭所指挥的武卒在他们身上也捅一个窟窿。
也就在章邯派来的人马退却不久,项羽根据范增建议派遣英布和钟离眛率军替换他的人马就到了。
“狄兄弟,你辛苦了,我与英布将军来替换你了!”钟离眛说着这话,在狄风的肩膀上拍了拍。
“钟离兄,那就谢了!”狄风朝钟离眛抱拳说道。
此前英布与狄风没有什么交往,自然感觉与狄风交情不厚,但出于礼貌,英布也朝狄风说道:“狄将军辛苦,如有机会,兄弟请你吃酒,还望兄弟不要爽约。”
英布曾因触犯秦朝法律受过黥面之刑。所谓的黥面,是古代五刑之一,即墨刑。施刑的方法是在人的脸上或在身上其他明显部位刺字,然后再涂上墨或者其他颜料,使所刺的字在受刑者的身上成为一个永久性记号。
五刑之中,黥面之刑虽与另四刑劓、宫、刖、杀相比,属最轻微的一种,可是这种刑罚也要伤及皮肉,甚至筋骨,而且施加的还是人身体的明显部位,不仅给人的肉体造成痛苦,且因无法掩饰令人受刑者蒙受着精神上的羞辱。
狄风熟知历史,自然对黥面之刑有所了解,但受过黥面之刑的英布在狄风眼里,他无论怎么看都感觉英布的形象,都非常像他在后世看《水浒传》时,所知道的同样在脸上被刺了字的宋江。
“宋江这个鸟人,什么及时雨,不过也就是一个拿梁上兄弟的仗义和性命,去为他梦想接受招安自己所获得的荣黄富贵罢了!”在后世,狄风曾经这样骂道。
也许正因为有这种心理,狄风虽与英布见面多次,加之他对历史上英布在楚汉战争中,竟然叛楚归汉,帮助刘邦在垓下灭掉了项羽,所以他对英布很不感冒,已提前把英布当成了小人和敌人。
但也是出于礼貌,狄风还是朝英布一抱拳说道:“英将军客气了,到时一定吃酒。”
当被英布和钟离眛率领人马替换之后,狄风率领吴中军即刻动身回到巨鹿,前往中军主账面见项羽。
项羽早就聆听了范增对他的建议,一见狄风率吴中军回来,便朝狄风说道:“狄兄弟,此次你前去断绝秦军甬道,实属首功,我定会上报大王颁旨嘉奖你!且举荐你为楚军前锋,以抗王离所率秦军。”
“举荐我为楚军前锋?”由于狄风毫无心理准备,听项羽这样说,突然感觉项羽朝他的头上重重地打了一闷棍。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项羽动怒()
狄风不是怕死之人,但项羽说让他楚军前锋,那便明显意味着他将告别粮草司马这个职务,可以统领人马与秦军打仗了。像这种突然逆转,无论放在谁的心,都会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