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绿茵微微沉眉思索了一会儿,娓娓说到,“老爷重视亲情,又疼爱子女,这般一来,老爷定会以为李姨娘亲情淡薄,无心无情,一定会对李姨娘厌恶更甚。”绿茵说到这里脸上缓缓晕开了笑意,眸中担忧之色也退了一些,轻声说到,“如此那小姐便早些歇着。”绿茵看着自家小姐那副困倦样,好笑地摇了摇头,熄了灯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清音阁里有着淡淡的算计味道,桂枝院却正在谋划一场大的阴谋。
“月儿,老爷就要回府了,到时候只怕要对付慕挽歌那个小贱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李姨娘此刻已经脱去了那身湿袍,斜斜地躺在榻上,强忍住下身火辣辣的痛,声音有几分虚弱的问到。
“父亲回府,又何尝不会是件于我们有利的好事?”慕挽月轻轻反问,声音幽幽而来,她嘴角也噙上了一抹阴冷的笑容,“有些事情,正好可以让父亲做个见证,你处置不了慕挽歌的地方,也可以让父亲来。而且……”慕挽月语气微顿,定定地看向李姨娘,“母亲,此次你正可以借着哥哥一事,博得父亲怜惜,重获荣宠。”慕挽月眼眸微眯,里面噙着淡淡冷光。
“借老爷来做个见证和处置慕挽歌?”李姨娘神色不解,低眉思忖了一会儿仍旧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禁问到,“月儿,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主意?”李姨娘神色大亮,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慕挽月的身上。
慕挽月嘴角一勾,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声音清幽,“这次我要让慕挽歌永远地滚出将军府。”
李姨娘闻言面上光芒大盛,直直地盯着慕挽月,好奇问到,“你且等着看吧,这次我必定能成功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慕挽月说到这里微微侧目看向李姨娘,声音微微沉凝了几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重获父亲的欢心,父亲过几日可是就要回府了。”
“这个你放心,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李姨娘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如此一来,月儿,那我便等着你排的那场好戏了。”
“嗯。”慕挽月从鼻中淡淡应了一声,拂了拂衣袖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母亲好生歇息,女儿就先行告退。”慕挽月对着李姨娘轻轻福了一礼后,就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桂枝院。
经右相大人派人刺杀一事之后,慕挽月和李姨娘以及右相大人那边就完全地沉寂了下来,一时之间,慕挽歌倒过了几日风平浪静的日子。
“小姐,老爷回来了,此刻正在府门呢,李姨娘拖着病体早早地便迎了出去。”绿茵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眉目镇定从容。
“嗯。”慕挽歌应了一声,沉声吩咐,“绿茵,同我出去迎接父亲。”慕挽歌说完便当先走在了前面,绿茵连忙跟上。
慕挽歌来到前院时,李姨娘已经将慕高枫迎进了前厅,此刻正坐在慕高枫下首的位置,拿着绢帕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口中还悲戚地说到:“老爷,贱妾好生可怜。就尘儿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他……他却就这么没了,就连一副骸骨也没能留下,就……”李姨娘说到这里哭声渐大,抽抽搭搭地继续说到,“就只剩下了一个头盔。老爷,那头盔上的璎珞还是贱妾亲手为他做的,本意就是想保他平安,可是,他……他终究还是去了,贱妾这心里……心里……”李姨娘哭得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上上下下地急剧起伏着,那副样子,就好像下一刻她随时都会喘不上来那口气,然后两眼一翻就会随慕绝尘而去一般。
慕挽歌见此心中冷笑。这李姨娘装可怜博同情的本事倒是不错。难怪自己母亲以前会输给她。就像母亲自己所说,她是一个性子刚烈之人,她自然也不会在父亲身边放下身段来装可怜柔弱,甚至,她肯定对这种行为还深恶痛绝。过刚易折,母亲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才导致了先前与父亲的重重误会,以及李姨娘的虎视眈眈。
“姨娘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慕挽歌从门外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眉目之间含着担忧,“姨娘这病明明就好些了的。可是因为前几日在入葬尘哥哥的途中,遇刺客刺杀受了惊吓,这才让姨娘的病又加重了?”慕挽歌这话问得言真意切,面上的担忧之色也是一点也不做假。可这话却成功地让李姨娘心中咯噔了一下。
可慕高枫是何等敏锐之人,慕挽歌这番话一说出,他立马便抓住了话中的关键之处,剑眉微蹙地问到,“歌儿,你说你们在入葬尘儿的路上遭人刺杀了?”
慕挽歌轻轻点了一下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当时还有一人直接就从棺椁里跳了出来,若不是三妹妹相救,只怕此刻是不能再站于这里和父亲说话了。”慕挽歌眉目轻垂,弯月眸中拢上了一层薄雾般的哀伤。
慕高枫闻言,凤眸中怒意一卷而上,眉目一转就瞪向了一旁还在抹泪的李姨娘,那眼中的意思就是,你来给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姨娘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杀手,更不知有一人是如何藏进了棺椁之中,当时,姨娘也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也是差一点就丧命于那些歹徒之下。”慕挽月见慕高枫眉目沉凝,急忙解释,“姨娘先前一时受不住哥哥去世的这个打击,身子一下便垮了,直恨不得能够随哥哥一块去了,姨娘更是在榻上病了好些日子,终日看着哥哥留下的那个头盔抹泪,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后来幸得月儿苦口相劝,姨娘才想开了一点,这身子才渐渐好转了起来。”
第169章 打情理牌()
慕挽月一边哀声地回着话儿,一边悄悄打量慕高枫的神色,见提及慕绝尘时,慕高枫面上难掩悲痛愧疚之色,她心中就下定了决心:她完全可以利用他的这份愧疚,让母亲重获他的欢心,然后一点点地将慕挽歌给压制下去。毕竟,在他心中,当初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将哥哥赶去边关,哥哥便不会死!哥哥的死,他难辞其咎!
“几日前,姨娘身子还不太爽利,可她还是抱着病体同我们一起去入葬哥哥,谁能想到,途中竟遭人刺杀,姨娘惊吓过度,这病难免就又加重了几分。今日一听到父亲回府,姨娘拖着病体就前来相迎,这般拳拳深情,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慕挽月最后这话说得意有所指,目光轻飘飘地淡瞥过慕挽歌。
慕挽歌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勾。慕挽月这张情理牌打得可真是好,父亲向来注重亲情,她这般一说,父亲自然会对李姨娘心生几分怜悯来,毕竟慕绝尘可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现下慕绝尘死去,李姨娘自然是跟他一样痛彻心扉之人,而且,父亲或多或少地对于慕绝尘之死这事,心存几分愧疚,只怕,这个便会成为她们对付自己的武器。
“这天寒地冻的,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你便早些回屋歇着。”慕高枫语声不自觉间便柔软了几分,“月儿,你送你母亲回房。”慕高枫声音柔和。
慕挽月低低应了一声,对着慕高枫福了一礼就准备扶着李姨娘离开。可李姨娘苍白着一张小脸,一双含泪的眸子,直勾勾地瞧着慕高枫,软着声音到:“老爷,得知你今日回府,贱妾特意备了一些薄酒,而且老爷也许久没有去贱妾那里了,老爷,可不可以……陪贱妾一次。”李姨娘这话说得楚楚可怜,衬着那脸上仍旧未干的泪痕,可真是任一个铁血男子的心也会软化一地。
慕高枫犹豫不定。目光不自觉地便瞥向了慕挽歌,似乎在等着慕挽歌的说法。李姨娘见此,心中不由得暗恨:这个小贱人,现在是连她和老爷的闺中密事她也要来管上一管是吧?简直岂有此理!
“老爷,贱妾不求其他,贱妾只是……只是希望老爷在这个时候能够多陪陪贱妾。尘儿去了,贱妾这心里就如同被人掏空了一般,难受得进,贱妾……”李姨娘说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一涌而下,看得人心生怜惜。
“父亲,姨娘刚才经历丧子之痛,心中悲痛,定是需要父亲陪伴的。父亲也许久没有回府了,就陪姨娘用一顿饭吧。”慕挽歌抢先在慕挽月开口求情之前娓娓说到,话语之间尽是一派通情达理。
“那你……”慕高枫仍是犹豫。
“圣上允了父亲半年的休养时间,与歌儿叙话,也不急于这一时。”慕挽歌嘴角微勾。
“老爷……”李姨娘娇唤了一声。
“那为父晚些日子再来找你。”慕高枫拍了拍慕挽歌的手,转身便扶着李姨娘直往桂枝院走去。慕挽歌看着那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不明的弧度。
“二妹妹可明白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意思?”慕挽月嘴角勾着笑意,眉目盈盈地看着慕挽歌,那意思就是摆明了的挑衅。慕挽月艳丽一笑,转身就袅袅婷婷地向皎月院走去。
慕挽歌瞧着慕挽月得意洋洋地背影,嘴角笑意冷然。
“小姐,你刚才这是?”绿茵就不明白了,若小姐刚才说一句留老爷的话,老爷必定是要陪着小姐的,哪能让李姨娘捡了这个便宜去?可小姐刚才却……
“李姨娘丧子之痛,那般惹人同情,我若这般不知退让,就算父亲对我疼爱有加,心里也难免会觉得我太不懂事。”慕挽歌眼神深邃了几分,“她慕挽月知道利用父亲的愧疚之心,我又何尝不可以。”
“小姐的意思是……”绿茵微蹙着眉头。
“明日一早,你备好一些冥币瓜果。”慕挽歌淡声吩咐完就抬步向着清音阁而去。绿茵眼珠子微微一转,思忖了一会儿,也明白了过来慕挽歌这番行为的深意,嘴角一勾就急步跟上了慕挽歌。
桂枝院内,烛火摇曳。主屋里的圆木桌上摆上了一些家常小菜,虽谈不上山珍海味,倒也菜品精致,色香味俱全,圆桌旁边放着一壶上好的酒酿,酒香怡人。
“老爷,这些菜都是贱妾亲手下厨做的,你尝尝味道好不好?”李姨娘说着嘴角抿出一抹细碎的笑意,扶着衣袖为慕高枫夹了一筷子菜。
慕高枫却只是端坐在远处,似乎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掩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缓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到:“尘儿的事,我……”
“嘘。”李姨娘突然伸手抚住慕高枫的薄唇,掩住了他所有还未出口的话,她勉力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声音隐隐哽咽,“老爷不必自责。当初老爷让尘儿去边关本也是为他好。可谁能想到……”李姨娘说到这里头微微偏来,一串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下滑落了下来。衬着昏黄的烛光,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
“尘儿为国而死,也没辱没了他父亲的颜面,至少,他是如同一个热血男儿般战死在了沙场上,这点,贱妾为尘儿感到自豪。”李姨娘眼中晶莹闪烁,小脸上强自的坚强让人更加心疼。
慕高枫闻言,眉头微微一跳。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尘儿之死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尘儿也算是一个将帅之才,而且还是他唯一一子,他就这么没了,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对于他的死,他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李姨娘瞥眼瞧着慕高枫凤眸中的种种复杂情绪,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她软软起身,将身子小心翼翼地依偎进慕高枫的怀中,声音凄苦,“老爷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戍守在边关,边关寒风冷雪,贱妾心里无时无刻不在为老爷心中担忧。贱妾每日都要为老爷和尘儿祈福,可是……”李姨娘声音隐隐有了哽咽之意,“或许是贱妾的诚意还不够,尘儿这才……”李姨娘说着便将头埋在慕高枫的怀中低声哭了起来,温热的泪水,打湿了慕高枫胸膛前的衣裳。
慕高枫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而又缓慢地伸出手准备轻轻揽过李姨娘的身子,可那温热的大掌就在要碰到李姨娘的肩膀时,手指缓缓地蜷了起来,最终收为了一个死死攥着的拳头,他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对于李姨娘紧偎在他怀中的这一个动作,没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如同一个雕塑石化在了那里一般。
“老爷,你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的事。”将头深埋在慕高枫怀中的李姨娘瓮声瓮气地说到,“蝶儿死了,柳姨娘也死了。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确是人越来越少了。”
“这事歌儿也书信给我说过。”慕高枫语气中一片平静,完全没有半分惊讶之色,一切在他看来似乎都正常不过。
这倒让李姨娘心中大吃了一惊。老爷向来注重亲情,蝶儿和柳姨娘相继离世,她这番不经意地提起,本以为可以引起老爷对慕挽歌的怀疑,却没想到,慕挽歌竟是早已经将这些事都一一给老爷说了。而且,她不知道,那个小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如何会将老爷说服得这般服帖,竟然连半点怀疑也无?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不简单!
“老爷,今晚,你还要去书房吗?”李姨娘声音柔得仿佛能滴下水一般,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慕高枫眉目冷峻,从鼻中淡淡应了一声,“嗯。”
那声音虽小,却如同一声惊雷般炸响在李姨娘的耳畔。她强压住心中的酸涩,也不再多加挽留,因为她一直都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除了那个人。
呵呵……真是讽刺,她经历了这般丧子之痛竟也不能留住他。那个女人,她自认自己哪样都远胜于她,美貌才气性情,她哪样比不过那个人?可他的一颗心偏偏全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自此,再也看不下其他人。就连那个……身份尊贵之人,他也不多看半眼。
“书房寒冷,老爷还是披上披风吧。”李姨娘说着命丫鬟找出一件厚重的披风,小心翼翼地为慕高枫系上,细心体贴地为慕高枫理了理衣袍后,就递给了慕高枫一盏纱罩宫灯,轻声嘱咐,“老爷路上当心……咳咳……”李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不过一会儿,原本苍白着的一张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你身子不适就别送了,回屋歇着吧。我乃军旅中人,又怎会那般不禁事儿?”慕高枫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姨娘,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却突然回过了头来,缓缓伸出手,动作僵硬而又生涩地为李姨娘将她那鬓旁的碎发给拨到了耳后,“门口风大,你进去吧。”他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只给李姨娘留下一个高大英挺的背影,在雪地上曳地而行。
第170章 造幻境()
慕高枫靴子踏在雪地之上,发出咯吱的声音。他提着纱罩宫灯,本来想直往书房而去,可脚步微微打了一个顿儿,脚尖方向一转,脚步不自觉地便直往清音阁行去。
来到清音阁时,透过圆形拱门,慕高枫侧目向里面望去。屋内还燃着一只油灯,一灯如豆,微微摇曳着,连带着那投射纱窗之上的曼妙影子,也左右来回地动荡着,忽明忽暗。
慕高枫突然觉得,在这么一个雨雪天里,那一豆的烛光竟是那般让他感到温暖。好像在不久前,一直也有那么一个人,每天燃着如豆的烛光等着他回去。说是不久前,可他知道,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了。那个人,也已经离开他一年了。她一直怨怪着自己当初在她难产之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更是没有能力保下那一个孩子,所以她交出掌府的大权,一个人潜心礼佛。可尽管如此,以前他也总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自己一个人挑一盏孤灯,静静地站在她院门之外,看着那昏黄的烛光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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