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仍旧没有回话。那送饭的狱卒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冷哼一声,“爱吃不吃,不过是要死的人了,还摆什么架子!”那人说着脾气暴躁地用脚踹了一下铁门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开来。
等到脚步声远去,慕挽歌才缓缓地抬起眼眸,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静静放在一旁的食盒。慕挽歌起身,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打开食盒,里面果然菜色诱人。
呵呵,不愧是断头饭,果然是不错的。
慕挽歌嘴角缓缓晕开一抹笑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就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无论怎样,怎么能跟自己的肚皮活不起呢,现在先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慕挽歌动作不疾不徐,一口口极其缓慢的吃着饭,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几日前的提审,圣上言语之间丝毫不留余地,完全是一副要将那通敌叛国的罪名死死地扣在她和父亲头上的架势,这与她料想的果然没错,这次的事情,右相和李挽月以及北辰烈,不过是做了一件符合圣意的事情罢了。
慕挽歌缓缓垂下了眼眸,朝堂之上,圣上亲审,多么壮观的场面,满朝武,除了平日里与父亲交好的几个人外,几乎所有的人全都异口同声的进谏圣上处死她和父亲。这样的场面,想必连那个高高在上之人都没能尽在预料之中。只怕,经过那殿上提审一事,当今圣上的心中对右相也多多少少的有了畏惧之心,只怕圣上如今心中也恨不得能将右相给铲除。他一心想置她和父亲于死地,却忘了一个君王的忌讳。
还有那个不惜顶着群臣的压力和那高高在上君王的冷厉眼神,执意请求圣上重审此案的人,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慕挽歌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光,她总觉得,那个高高在上之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将北辰卿当做他的儿子。或者,北辰卿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慕挽歌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惊骇的想法给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瞳孔微微扩张,里面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如果北辰卿真是他的儿子的话,这世上又哪里有他那般残忍的父亲?儿子不过一句话忤逆了他,他就大声喝令,让北辰卿当着武百官的面跪下认错,甚至一把抓过一旁的长剑就直指北辰卿的脖颈,剑刃锋利,自然而然割破了他脖颈上白皙的皮肤,鲜血顺着薄薄的剑刃滑下,滴落在地。
慕挽歌不会忘记,那个跪在她的前面,挺直着脊背,默默为她挡去当今圣上暴怒愤恨目光的男子。他就如同一泓清泉一般,浅浅的滋润着慕挽歌的心,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个风起云涌,人人心思诡谲的朝堂,并不是那么令人可憎。至少,她还有一个肯站在她身前,为她阻挡一切风雨的人。
他并不强大,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可他每每就是用那种淡淡的关心,不经意的举止,轻而易举地能够打动她的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不需要天天挂在嘴上,有时,只需要放在心中,然后默默做着一些事情就好。
慕挽歌夹菜的手突然一顿,地牢的阴暗走廊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人呼吸绵长,脚步轻盈,一听便知来人是个身怀武艺之人,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应当是个女子。
慕挽歌这个念头才一转完,不过一会儿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衣袍华贵,长发垂至**部,仅被一根羊脂玉簪松松挽起的女子。
“皇后娘娘?”慕挽歌诧异出声,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来看她,而且这个人还是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
“歌儿。”皇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怜惜之意,她走近了几步,隔着铁门,一把抓握住了慕挽歌的双手,声音带着愧疚心疼,“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慕挽歌闻言,黛眉微微一跳。
或许是因为皇后是七殿下的母亲,所以对于皇后的触碰慕挽歌并没有躲开,面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眸色诧异的看着满面担忧的皇后。
“本宫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可恨本宫能力有限,救救”皇后说到这里似是不忍再说下去,缓缓垂下了眼睫,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哽咽之意,“你父亲与本宫也是拜过把子的,说来,本宫还要唤他一声慕大哥呢。他的性情,本宫虽谈不上了如指掌,可总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一定不会。”皇后这话说来坚定异常,一双美丽的眼眸中尽是坚定之色,里面全是坚定不移的相信,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之色。慕挽歌见此不由得心神一震,随即她迅速地垂下了自己的双眼,没有让人看出她一星半点的情绪。
“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来找罪女来所为何事?”慕挽歌声音低沉,里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歌儿,清音阁的一干人等,本宫顾及不过来,本宫只想让你和你父亲活下来。”皇后一双美丽温柔而又带着几分清冷之意的眸子,一转不转地定定望着慕挽歌,眼角隐隐有着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她眸光微微发光的看着慕挽歌,“歌儿,本宫很自私,本宫如今在宫中过得也不轻松,贤妃得**,对本宫也是三番多次的刁难,所以,本宫没有那个能力救下那么多人,你”皇后顿住了话头,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面色凝重了几分,“这是龟息丸,吃下后,可以让人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气息全无,形同死人,连最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出来。”
慕挽歌闻言黛眉微挑,抬眸静静的看向皇后,眼中明显地写着不解。
她不懂,皇后与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她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她?难道就因为她与父亲的那结拜之情?
皇后自然也看懂了慕挽歌眼神中暗含的意思,嘴角一抿,轻声说到,“本宫还等着你这个丫头做本宫的儿媳呢。”皇后这话说来意味不明,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
慕挽歌闻言,神色一僵。她不由得想起,太后寿宴那日,皇后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要撮合她和北辰卿的意思,难不成,皇后还真想让她和北辰卿成亲不成?
慕挽歌面上神色一时有些意味难明,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她一想起那个瘦弱沉静的男子,心尖会微微有些疼,可也仅此而已,她心疼他,想保护他,可她对他唯独缺了那么一点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心动感。
“皇后娘娘,罪女”慕挽歌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伸手打断,“你不用多说,无论你对卿儿有意无意,他对你的一番心意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皇后说着双眼眸色复杂的看着慕挽歌。
慕挽歌闻言唇角抿紧了几分,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问到:“不知道七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慕挽歌声音很轻,说着双眸定定地看着皇后,里面全是担忧之色。皇后见此,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声音轻柔,“他只是些皮肉伤,并无什么大碍,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倒是你,他担心得很,所以”皇后娘娘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将手中握着的瓷瓶往慕挽歌手中塞去,声音含着劝解之意,“所以,你不要让他担心,也不要让他难过,好好照顾自己。”
慕挽歌闻言,神色一震,眸底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她握着白色小瓷瓶的手指缓缓收紧,最终将那个瓷瓶收入了袖中。
皇后见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你吃了这药后,本宫会想办法将你的身体安全运送至安全的地方,所以,你拒放心。”皇后娘娘脸上有着欣慰之色,“你父亲那边,本宫会想办法的,你放心。”皇后对着慕挽歌点了点头,反手紧紧地握了慕挽歌一下,对着慕挽歌缓缓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她转身便幽幽地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
慕挽歌看着皇后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曾经花蝴蝶告诉过她,让她小心皇后娘娘那么,皇后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呢?
慕挽歌从袖中拿出那个瓷瓶,细细打量着,眼底光芒意味不明。她握着瓷瓶的手缓缓攥紧,用力到手指节都隐隐发白。
她若真的用了这个药,后果怎样,不可预知,而且,皇后究竟可信不可信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她又怎么敢贸然用这个药?可是
第224章 帝与后()
第224章 帝与后可是,事到如今,想让圣上下令重审此事已是不可能,除非可她如今被困在这个除妖司地牢之中,根本无法脱身,更别说去谋划那一切了。
慕挽歌皱着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可那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慕挽歌脑中灵光一闪,就想起了一个人――花蝴蝶!
慕挽歌缓缓垂下眼睫,眼底缓缓荡开一层笑意,不知道那个骚包的花蝴蝶,此事的处理上,能不能与她有一种默契。
这次,就让她赌一把。
哼,如果那个花蝴蝶,此事与她无默契的话,要他好看!
慕挽歌嘴角微微上扬,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如果,实在别无他法的话,她也就只有
慕挽歌将手中的瓷瓶再次捏紧了几分。只是,这事若被揭穿的话,那可就是欺君的大罪,加之越狱,畏罪潜逃,这几样加在一起,只怕都够她砍好几次头了。
慕挽歌嘴角微抿着的弧度,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在地牢里阴冷的气流之中,慕挽歌竟然缓缓陷入了沉睡之中。
皇后一路疾行,直往凤栖殿而去,一踏进殿门就看到宫中的丫鬟下人们跪了一地。皇后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皇后一踏进主殿就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双手负于身后,傲然立在殿中央。
“臣妾见过陛下。”皇后面上的惊诧之色只是一瞬间,下一刻,皇后便恢复了如常神色,恭恭敬敬地对着北辰傲天弯腰行了一个礼后,语气平静地说到。
“哼!”北辰傲天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缓缓回过身来,眼神阴鸷地看着皇后,脸色阴霾,“不知皇后刚才去哪里了呢?”
皇后闻言,面上神色不变,不卑不亢地回到:“臣妾不过是在殿中闷得慌,所以这才出去走了走。”
“是吗?”北辰傲天眼眸微敛,声音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他目光一转,看向了皇后的鞋尖。皇后直觉不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鞋子往裙下面藏了藏,可显然已经来不及。
“皇后鞋尖上那带着青苔的水渍,不知是在哪里沾上的呢?”北辰傲天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弧度,声音寒凉,听来让人颇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皇后面色一怔,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神色,声音不起波澜,“没错,我去了地牢。”
皇后娘娘这话说来倒十分坦诚,可正是这份坦诚,让北辰傲天恨得牙痒痒,直想将那个眉目冷静的女人给撕碎!
“叶流珠,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北辰傲天眼前阴鸷,如同一个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下一刻,似乎就会扑上前去将皇后给咬死。
“知道。”皇后抿着唇,这话说得漫不经心。
“砰――”
一声巨响传来,让皇后娘娘的眉眼轻轻动了动,可她仍旧将表情端得滴水不漏。
“叶流珠,你真是该死!”北辰傲天此刻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红着双眼,冷冷地看着皇后娘娘,薄唇微微颤抖着,一张长木桌,在他的身后化为粉碎,而他的掌心,嵌入了一些细小的碎木屑,不断地有鲜血涓涓流出,可他却丝毫不顾。
皇后娘娘闻言,也只是眼神深邃了几分,便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北辰傲天见此,缓缓垂下了眼睫,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落寞,垂在一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不过一会儿,所有的异常便都被他掩饰了起来,让人看不出分毫,就连感觉敏锐的皇后,都没有发现。
“这又不是第一次。”皇后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意,说得满不在乎。面对这个拥有着最高权位,最贵血统的男人,皇后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因她相信,无论他在外人眼中多么残忍,多么冷酷,他都是那个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袖子,声声唤着“流珠姐姐”的大男孩,她总相信,他心中或多或少都念及着他们曾经的结拜之情,她一直以为他不会下杀手,至少对于慕大哥他不会。可是,那只是她的以为,他终究还是狠下了心对慕大哥下了杀手。
所以,她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难道,那个至尊之位,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皇后心中有几分怨恨。
“你”北辰傲天气得嘴角都在微微颤抖着,眼神阴沉不定,咬牙切齿到,“叶流珠,你凭什么对朕如此无礼!”北辰傲天的手用力攥紧,原本就陷在掌心之中的碎木屑,更加深入了几分,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出,“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上,可他却丝毫未觉。
皇后闻言眉眼轻垂,声音平静,“陛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歇着。”
皇后也就是叶流珠缓缓走到一个藤木椅旁,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可她还未坐稳,一道厉风急冲而来,一下就将她给掀翻在地,摩擦得她的手肘隐隐作痛。
叶流珠眼神深邃了几分,抬眸冷冷地看向北辰傲天。
他此刻红着双眼,满目的愤怒,他抬手恨恨地指着叶流珠,已是气急,“你瞒着朕去救慕高枫和慕挽歌,你可想过朕的感受?”他语声陡提,声音急厉,“她们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死罪你懂不懂?那是她们该死!朕没有株连,没有斩杀慕府中除了清音阁的其他人,这已经是看在过去的兄弟之情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你告诉朕,你究竟还想怎样!”
北辰傲天说到最后时,双眼更红,声音也是一声急过一声,那样子就像是一头咆哮着的狮子一般。
北辰傲天这几声吼,吓得那些跪在殿外的丫鬟下人们,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后,就将身子更低地匍匐在了地上。
“让步?你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这些你心知肚明,可是你还是还是要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为的不过就是除掉他罢了。”叶流珠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她缓缓从地上起身,另一只手扶着左手被擦破的手肘,微微抿了抿唇。
“他如何会做不出?”北辰傲天眸子划过叶流珠破了皮,不断往外渗出鲜血的手肘,眼神深邃了几分,声音不自觉的便低了几分,“他”北辰傲天顿了顿后才继续说到,“你死心,你的那些手段,朕都知道。所以,朕绝对不会让你救出他们的!”北辰傲天这话说得坚决,“你以为进入除妖司地牢的令牌是那么好拿的吗?朕不过是想看看,你为了他,能够做到哪一个地步罢了果然,最终,你还是选择了背叛朕!”他说到最后时,才稍微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暴躁了起来,话也说得咬牙切齿。
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这个还是那个喜欢拉着她的袖子,跟在她身后的单纯善良的大男孩吗?他何时心思变得如此深沉了?
叶流珠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叶流珠掩在袖中的手缓缓紧攥成拳,尖利的指甲扣入她的掌心中仍不自知。
“如此啊”叶流珠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平静得异常。她缓缓垂下了眼睫,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到,“陛下还请回,臣妾累了。”叶流珠话语之间似有逐客有意。
北辰傲天闻言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抹异光,“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朕又是什么身份?你如今这一切又是谁给你的?”北辰傲天语气中含着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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