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听到这里,已经惊讶地睁大了眼,忽听身后叶结蔓开了口问道:“你可记得那会是什么日子?”
小如略一沉吟,点点头道:“记得。小姐是二月十九日离开的纪府,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二十二日。”
叶结蔓低下头去,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已经给小如包扎好的安儿收回了手,催促道:“那后来呢?这与你得罪纪家四少爷有什么关系?”
小如闻言,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的晚上,我都没有睡觉,躲在小姐院子里的树后观察动静。我想白日对方应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会去小姐房间,晚上的可能性最大。为了以防万一,我还随身弄来了一瓶镪水。”
“镪水?”安儿有些咋舌,“你胆子可真大。可是对方既然已经进过纪小姐房间了,也可能不再出现了啊。”
小如摇了摇头,有些羞赧道:“小姐平日里对大家都不错,年底还会私下发放些零钱让我们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如能伺候小姐是我的福气。身为小姐的丫鬟,为小姐着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如今小姐不在,我想他们偷溜进房间,说不定是为了找什么东西。以小姐的谨慎,也许第一次并没有什么收获,因此说不定还会继续趁着小姐不在下手。这也是我后来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的原因,怕打草惊蛇。小姐回程的日子是二月二十五日,没有多久了。如果他们真的要找什么,那么这几日晚上肯定会有所行动才对。当然,我不敢确定,更多的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也是。那后来呢,对方真的出现了?”
小如抿了抿唇,目光晃动起来:“二十二十四日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发现异常的第三日寅时初,院子里真的闯进来一个黑衣人,直奔小姐隔壁的书房而去。我怕他发现,直到确认对方进了屋关好门,才偷偷从树后出来溜到了书房墙根躲着。房间里声音很轻,只有偶尔一些翻动的响声,持续了有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听到开门声,便见那个黑衣人出了来。”话至一半,小如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坚毅,“我趁对方返身小心去关门的一瞬间,从墙根后冲出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大一瓶镪水都朝人泼了过去,同时口中大喊起来。那黑衣人反应也算快,当下就往旁边闪去,只是距离太近,无法完全避开,只来得及用手挡了脸。镪水泼到了黑衣人抬起的右手臂,痛得他叫了一声,竟是个女子声音。”
“女子?”叶结蔓接了话,联系了近日的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子面容,皱眉问道,“是不是之前欺负你的那个纪越丫鬟?”
小如闻言并没有否认,而是垂眸叹了口气。安儿见状也明白过来,脸上闪过怒意:“真的是那个人?她也太过分了!”
小如只是攥紧了垂在膝盖上的手,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了下去:“当时我吓了一跳,那女子脸上蒙着黑布,目光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因为镪水的原因,她手臂上的衣衫已经腐蚀烂了。见我大声呼叫,女子显然怕被抓到,捂着手臂就跃出了院墙。”
叶结蔓望着小如有些可惜的神色,忽道:“这件事,你与纪小姐说了吗?”
小如却摇了摇头:“我本想等小姐回来与她提一提这事,但第二日我就接到管家的命令,说是暂时将我派去厨房帮忙。到了厨房后事情繁杂,任务极重,又被看管着,一直忙到晚上子时才能得以休息。本打算趁夜溜出去,却被看管我的人撞了见,又受到了处罚……因此那几日我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告知小姐。不过那黑衣女子面目我虽看不到,但声音却记得清楚。本想另寻机会去找小姐,没想到小姐她很快又匆匆离了开纪府,而这一去就是永别。”说到这,小如的睫毛颤了颤,眉间有些伤感,“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就在小姐的遗体被官府运回纪府的那天,我终于听到了那个黑衣女子熟悉的声音,地点就在小姐的灵堂。当时我们一群丫鬟跪在角落,少爷们也到得差不多了,都在等老爷从商铺赶回来。因为人多的缘故,那人一开始并未注意到我。当她开口说话时,我才认出了这个声音,震惊地抬头去看。只见她扶着四少爷的轮椅,正低头关怀了一句。许是感觉到我的注视,她突然偏头扫过来,与我的视线对在一处。本还在犹疑的我,当见到对方微怔后随即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杀意时,终于确定她就是那晚偷闯小姐房间的黑衣人。”
叶结蔓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如,一旁的安儿已经有些憋不住:“什么人啊!就是因为你泼了她镪水,搅了她好事,她就每次都找你麻烦?让你去厨房肯定也是她故意的!你既然知道是她偷闯纪小姐房间,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纪老爷和纪夫人呢?”
小如闻言只是苦笑了下:“当时那女子看到我后,又俯身在四少爷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四少爷就跟着抬头望向我的位置,突然朝我笑了下。那笑容……那笑容不知怎的,让我觉得背后一凉。那时候我就知道,黑衣人的事估计与四少爷有关,但如今小姐死了,我又能与谁去说?又有谁会信我这个小丫鬟的话?怕是还没开口,命就保不住了。我今日与两位说这些,也不奢望能改变什么,只是心底一直藏着这件事十分难受。如今说出来,倒舒服多了。”
“你别担心,我相信肯定有办法的。”安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安慰了句,自己也知道话语很没底气。小如并不戳破,朝安儿笑了笑,诚心道:“谢谢。”
叶结蔓心情却有些复杂。纪越为什么要去纪西舞的寝居和书房?既然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到底为了找什么东西?看来这些答案,还是要问过纪西舞才有可能知道。
想到这,叶结蔓有些等不住,吩咐道:“安儿,好好顾看小如姑娘,让她先好好休息。我有事暂时回房一趟。”
见安儿点头应下,叶结蔓推开了房门,抬脚跨了出去。
甫一出门,叶结蔓一抬头,就见自己的寝居不知何时房门竟敞开着。她一惊,快步就走过去,方至台阶想去看看情况,就见那扇窗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露出舒儿的面容。
舒儿推开窗显然也看到了叶结蔓,正要开口唤“少夫人”,便见叶结蔓的脸色突然变了,失声道:“你在作甚?”
舒儿不明白叶结蔓为什么会这般惊慌,解释道:“我方才来找少夫人,感到房间里有些冷,正好外面太阳好,就开窗透透气……怎么了少夫人?”
叶结蔓也不理会舒儿的惊讶,三步并作两步迈进门槛,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的窗户都被打开了。正是午后时分,日头猛烈,照的房间里明晃晃一片。叶结蔓心中一跳,目光急急地往房间里扫去,当寻见那一抹白影正坐在床榻上偏头望着进门的自己时,叶结蔓吊起的心才瞬间放下来。
“少夫人?”舒儿转身望向举止奇怪的叶结蔓,出声唤了一遍。
叶结蔓也来不及解释,连忙走到窗前去关,当将所有窗户都确保关了上,她才舒了口气。一转身,正巧对上舒儿的奇怪神色,这才想起来要解释,支吾道:“我怕热,以后房间里的窗就不要随便开了。”
舒儿一时没有应话,叶结蔓觉得对方目光看自己有些诡异,知道自己方才过于着急失了分寸。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刻钟前。”舒儿没有在方才的事情上纠缠,眉间神色染了些愁绪,“少夫人派我去打听的事情,有了些眉目。但……”
叶结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并不疑惑,只是面上依旧装着不明:“到底怎么了?”
“裴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舒儿压低声音,“我特意去了裴家开在城南的胭脂商铺,却发现有两家竟然关了门,只剩下另外一家开着,但店铺里的胭脂却少了许多,生意更是十分冷清。我表明身份询问了掌柜,他只与我说是老爷的命令,自己也不知情,我看得出他有什么瞒着我。只是舒儿无能,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我知道了。”叶结蔓没有追问,神色有些叹息。
“少夫人怎么知道裴家出了事,让我去打听?”
听到舒儿的问题,叶结蔓将之前纪西舞与她解释的话说了:“我只是觉得大哥他人都到了裴家,却突然被招回裴家,而爹娘本明日就能到达,却也临时回了去,肯定是出了急事才会如此。加上方才见三哥时他显然有心事,我就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顿了顿,“你这几日接着留意下,看苏州城有没有什么风声。”
“是,少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前天就可以发出来新章节了,没想到发生了惨祸,不小心把已经写了2000多的新章节和写好的另一篇文已经发上去的章节给一起删了……这两天只好心情悲剧地重新码了,感觉心好累。
ps:镪水相当于古代的硫酸。
第62章 疑神疑鬼()
叶结蔓见舒儿离开;这才急急地转过身望向坐在床榻上的纪西舞,见后者紧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好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出声关切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说话间,她下意识伸手去抓纪西舞的手臂。
纪西舞并没有躲,任由叶结蔓握住了她的手腕,抬头注视着对方。叶结蔓心急如焚,也没注意到纪西舞的神色;只顾着去撩她的衣袖。甫一掀开;白皙的肤色上一块杯盖大小的炭色疤痕顿时落入眼中,惊得叶结蔓动作一顿;眼底情绪顿时翻涌起来,咬了咬唇,低声道,“都怪我没早点过来,也没注意到舒儿回来的事情,害的你都受伤了。疼么?我去给你寻药膏。”
“不用了,一点皮肉伤而已,再说这药膏对我这具魂体有什么用。”纪西舞阻了叶结蔓的动作,也没急着抽出自己的手,只是用目光打量过对方。
“那怎么办?”
“无事,过一阵子就好了。”纪西舞目光晃了晃,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午后日头猛,房间总共才这么大,万一来不及躲入阴影处可如何是好?”叶结蔓心底依旧忍不住有些惶惶,抬头去望纪西舞,“若是真给那太阳晒到了,你会怎样?”
纪西舞倒是无所谓地扬了扬唇角,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若是照到了,自然是灰飞烟灭。”
话音方落,纪西舞臂上的手突然攥了紧。叶结蔓似乎有些不悦,抿紧的唇角僵硬,半晌方缓缓松开了纪西舞的手臂,声音愈发沉:“你既然这么无所谓,倒是我瞎操心了。”
她的手方一松开,微凉的触觉已经极快地反贴上叶结蔓的手腕,同时将她拉得身子往下倾,脸几乎贴上纪西舞。
纪西舞的视线落在叶结蔓脸上,眼角漾开一丝笑意:“生气了?只是看你这么紧张,逗你一逗罢了,莫要气了。”
叶结蔓没好气地瞪了纪西舞一眼:“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你方才这么紧张的样子,不知道多可爱。”纪西舞轻笑了一声,“说归说,我可还舍不得灰飞烟灭。”
闻言,叶结蔓只觉脸上涌起些热意。眼前女子的面容清晰映入眼底,那每一处的勾勒都显得精致完美,即便是血红的瞳眸也给那张脸添了几分魅惑。她看得心里漏跳了一拍,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起来,下意识直身拉开距离,视线乱晃避开了与纪西舞对视,语气里也带了些许慌张:“不与你玩闹了,我有正事与你说。”
纪西舞笑了笑,没有再逗叶结蔓,示意她继续。
叶结蔓暗暗深吸口气,压下悸动的心,将方才小如的事与纪西舞全部说了。
待听完叶结蔓的话,纪西舞神色沉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半晌,方低声道:“你说的这丫鬟我有点印象,平日里算沉默寡言,只是打扫寝居的时候我通常都不在,因此虽然在我那里做了好几年但并没说过几句话。那阵子忙,她被调走的事我也没留心,没想到还有这一遭,竟然与纪越有关么……”顿了顿,纪西舞抬头望向叶结蔓,“你说的纪越那个丫鬟我知道,在他身边有段日子了。说是丫鬟,身手应该与宁心不相上下,暗中也在保护身体虚弱的纪越。不过在旁人眼里,那丫鬟的功夫被瞒得很好,不像宁心,大家都知道是我的贴身护卫。纪越这人,做事总喜欢来阴的,城府之深不容小觑。”
叶结蔓点点头,想起那晚在琉璃亭撞见纪越,忽然心中一动,道:“你说……我那时遇袭,会不会也是纪越故意安排的。不然哪有这么巧,纪越刚走,就有人寻来琉璃亭警告我。”
“很有可能。”纪西舞垂眸,目光有思索的神色,“如果当真如此,那么纪越在我被害的事情上想必脱不了干系。”
叶结蔓想了想,出声询问道:“那你可知纪越派人偷溜进是你房间是寻什么东西?”
话落,纪西舞抬起头挑了挑眉:“我猜……应该是那样东西罢。”
“哪样?”叶结蔓有些不明白纪西舞的意思,反问道。
“你忘了么,你在我房间里也曾见过。”
叶结蔓一头雾水,偏头想了片刻,脑中忽然一闪灵光,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你是说……那衣橱后藏着的信?”见纪西舞含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叶结蔓忍不住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搜那信?”
纪西舞话语淡淡:“我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叶结蔓没有接话,心里疑惑却越来越甚。信是裴尧允寄来的,他为什么寄信给纪西舞?纪老爷取走也就算了,连纪越都想来拿,这信中到底是什么重要内容?
正思忖间,叶结蔓忽然想到方才听到裴家发生的事,心底狠狠一惊,被突如其来的猜测吓得霎时间背后出了一声冷汗。她抬起头直视纪西舞,眉头紧紧皱起来:“你与我老实说,那裴尧允的信……是不是和裴家这次胭脂出事有关?”
纪西舞闻言,凝视了叶结蔓片刻,方面不改色道:“噢?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见纪西舞这般,叶结蔓心又往下沉了沉:“纪家想要在裴家的胭脂里做手脚,必定需要裴家的内应才行。可是就算是裴家人,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触到裴家胭脂的制作。那么,这人肯定是裴家是有身份的。你说你当时去城西就是为了此事。这信想必在二月十九日那时你离开就寄来了,怕是无意被纪越得知才想进你的房间想搜找出你与裴尧允通的信。你死之后,纪老爷又紧跟着来你房间取走了信并烧毁,且没多久裴家新上市的胭脂就出了问题。一切太巧了……你若不承认,我去问一问裴尧远,这一批制作胭脂的时间就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听叶结蔓说完,纪西舞并没有立即应话,望着对方的目光里兴趣颇浓。片刻,在叶结蔓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色里,她才突然无声地咧了咧唇角,笑道:“不用去问了,裴家制作胭脂的确差不多是一个月左右。你很聪明,果然没让我失望。没错,裴尧允正是那个和纪家勾结,在自家胭脂里搞破坏的内应。”
话分两头,浑然不知叶结蔓房间里风波暗涌的安儿,一见到舒儿回来,将从厨房救下小如的大致事情都与她解释了,但并没有提纪越那件事。见舒姐姐皱着眉望向有些局促坐在床塌边的小如,安儿怕舒姐姐说出反对的话伤了对方,连忙告辞,将舒姐姐一并拉出了房间。
待出了门,舒儿这才开了口,语气不赞同道:“你这样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总归是要让她回厨房那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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