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遭灭门的都统家中……似乎多多少少都是与血滴子有关系,又或者,是家中藏有龙图的人。”
允鎏低着头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荒唐事,多半只是个传说。弱水心法与弱水剑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都有所耳闻。只是说这剑法曼妙玄秘,却并不知道和宝藏有什么关系。我看这件事,您还是花些钱去忘忧庭院买消息比较妥当。那里的人虽然胡闹了些,消息来源却挺准。”
允鎏皱着眉头听着,不时还给了胤祥一个建议。见他没做声,便知道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要找自己帮忙那么简单。
“……怡亲王,咱们开门见山地说了吧。宁儿虽然与那无双会是有亲戚关系,但是自从她当了礼郡王府上的嫡福晋之后,就经常深居简出。再加上她双目失明,生了那两个孩子之后身子也弱,更不可能到处乱跑。至于你想问的无双会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也很少见过。多有来往的外城亲戚不过是天下第一绣庄的人罢了。您若不信,可以去内城宫门门口问问。他们那儿总会有些记录的。”
允鎏说这些话的时候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想在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让礼郡王府与这些麻烦事完全撇开关系。胤祥自然也知道允鎏这番话的意思,虽然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丝失望。自己到底是老了,就算是怎么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到头来却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下叨扰了。看样子,也是时候回去了。礼郡王,改明儿还一定带着福晋与令郎来咱府里做客。自从这些小子长大之后,咱们之间的走动就愈加少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惋惜。”
允鎏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将胤祥送到了门口。临到上马车时,允鎏忽然又开口了。
“礼亲王。刑部侍郎是个好差事,可是粘竿处血滴子的勾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任务重,要花的心思也多。能退就退了吧。”
允鎏意有所指,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说的就是胤祥的小儿子,弘翊。同为人父,见着胤祥如此为弘翊介怀,允鎏也是感同身受。但是又因为同为人臣,他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
胤祥闻言一愣,为了允鎏这几句肺腑之言很是感激。他点头向允鎏致意之后,这才上了马车往怡亲王府的方向驶去。
允鎏瞧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鼻间一丝叹息悄然渲染在这空中。当他转头见着自家王府的朱红色大门时,不免便想到玉宁正在内院等他的模样,一抹淡淡的微笑爬上了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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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多事之秋()
距离京城不远,有一处不论是格局还是园艺都极其考究的小院,名为娉婷。住在这周围的人,亦或者是匆匆过客都因为这娉婷小院别致的装潢不免驻足。他们不仅仅只是好奇这富有江南园林风格的民居,更是好奇这么有格调的居所主人会是谁。
“放儿,最近忘忧庭院可好?”
院内饭厅之中,坐着一老一少二人。中年男人与这青年长得极为相像,若不是一个总是和颜悦色,另一个却总是紧皱着眉头,还真是让人难以分辨出来差别。
“嗯。还好。”
问话的是吴放的父亲,前任忘忧庭院的主人,吴添。吴放答得也算恭敬,只不过是形式上罢了。回答的当儿,照样夹菜吃饭,一点停顿都没有。
“嗯,嗯。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听到父亲老顽童似的问话,吴放的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毕竟这样的对话从他接手忘忧庭院开始,似乎就天天存在了。父亲从来就不会问他赚了多少钱,和什么人打交道。他感兴趣的所有话题,似乎就在于那些外人很难知道的王公贵族的家长里短还有江湖之上的血雨腥风。不善言辞的吴放放下碗筷来认真想了一阵,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骗着头将视线放远一些,双手也是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每次吴添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心里就总会有着几分作弄的情绪。吴添笑眯眯地看着吴放一心一意想着事情,眼神之中似乎充满了慈爱。放在桌底下的手却在短时间内夹了好几根银针,也不知道那上头到底是涂了些什么药。只见他呼吸一顿,刚想将这些暗器发出去,后脑勺上就被人用盘子重重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哎呀。”
吴添脖子缩了缩,吃疼地倒吸着几口冷气。捏在手上的银针也悉数掉到了地上。
“娘。”
盘子撞击在父亲头上的脆响让吴放回过神来,抬头便见一美丽妇人怒目圆睁地瞪着坐在对面的父亲。吴放冷冷地瞧了父亲一眼,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处在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之中。只是站起来将母亲手上端着的菜双手接过摆好,自己又坐了下来继续着午餐。
“你这老不休,就知道你憋不住。既然憋不住,干嘛还要儿子管忘忧庭院。自己去管不就好了?”
昔日勿返阁的头牌灵书,今日忘忧庭院的夫人司马娉婷,一坐下来便絮絮叨叨个没完。可是吴添却只有听的份儿,根本就没有反口的余地。
“儿子,吃菜。”
灵书一转头,对着吴放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满面春风,柔情似水。吴添无奈地摸了下鼻翼,又端起了碗来。
“……父亲若问有趣的事,不知道内城里接二连三的出现灭门惨案,可算是趣事一桩。”
吴放就是这么一个人。想事情想得入神的时候,大可以完全不顾当时的环境。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根本就无所顾忌。也难怪吴添会常常摇头叹气,说自己这个儿子没有遗传到一点他的八面玲珑。倒是干脆得有些可怕。
“哦?怎么说?听起来仿佛是有那么一丝故事的味道。”
吴添听到吴放的话,一双带笑的眼睛更是完成了一条缝。从远处看就跟个闻到了肉香的狐狸一样。灵书白了这父子两一眼,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她只是希望今日的话题不要太血腥,让她食欲全无。
“故事倒还不至于。只不过,这些命案似乎都和传说有关。这传说的关键字,便是龙图和弱水剑。父亲,你可知道其中一二?”
吴放面无表情地说着,似乎是在谈天说地一般。话毕,也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吴添,与平常并无两样。
吴添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打量了儿子几眼之后,更是端起碗来继续自己的午饭,实在跟平常判若两人。就连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灵书都觉得奇怪了。
“我说……今天是刮的什么风啊。你竟然会不追根究底地听故事?”
灵书觉得好笑,忍不住便嘲笑了吴添几句。吴添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快,而是低头对灵书耳语了几句,直到把自己的夫人说得面红耳赤他才罢休。
“这几天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就死不了你这个色胚!”
灵书一跺脚,忽然便跑开了。娇俏的模样就好像当初吴添刚见着少女时的她一样。吴添哈哈笑着目送着自己的夫人跑远,这才转过脸来一脸严肃地回复正题。
“弱水剑的事,有所耳闻。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把戏罢了。原先这把弱水剑的质地是与宋朝王陵的基石如出一辙。可是依我来看,这弱水剑早在汉唐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宝藏到底有没有,根本就是个未知数。没有人能够证明,除非有人真的拿着弱水剑去打开过这个宝藏。至于这弱水心法嘛……看样子也是一点一点被前人精进而成的,剑法曼妙婀娜,不管是心法还是剑招,都只适用于女人。”
“女人?”
吴放看了吴添一眼,总算在他的冷脸上,露出了个表示奇怪的表情。这样的感情变化让吴添非常有成就感,也感到很是安慰。不自觉间话便更多了起来。
“是啊,男人要来有什么用呢。那弱水心法讲究的是阴柔至极,以柔克刚。重点在于一个水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谁得弱水心法,不知其中内涵者,伤。若使用者为男子,轻则大伤,重则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说到这儿,吴添突然放慢了语调。就跟听戏一般,放在腿上的手有以下每一下地打着节拍。
“哎,也不知道这四爷是怎么想的。竟然就为了这么一把给女人使的剑去灭了无双会,逼出个离错宫。呵呵,人啊,人啊。这就是我永远参不透的人了。儿子,好好看着,好好记着,以后这些事情可都是赚钱的根本呀。”
吴放默默听着,最后点了点头。这美味的菜肴再放在嘴里,便已经让他有些食不知味了。就在这时,本来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吴添突然睁开了眼睛,向自己背后望了一眼,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可是吴添却笑着回过头来,将面具丢给了吴放。
“儿子,来客人了。看样子应该是忘忧庭院的客人无错。”
哪里知道吴放一手抓住面具,又将之放到了一边。起身便往娉婷居外走去。
“是客人没错,不过也是熟人。”
既然是熟人,面具自然是不用了。吴添含笑瞧着那个静静躺在石桌上的惨白的面具,忽然又将身子放到了躺椅上,慢慢摇晃起来。
“哎,这眼看着秋天就要到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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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交易()
时下正值正午,阳光大得吓人,所到之处皆是被这种光亮照得惨白。从娉婷居出来之后,吴放先是左右瞧了瞧附近,这才闪身向不远处的竹林深处走去。
刚一踏进这片青竹林,吴放的脚步便忽然放慢了下来,步伐也颇为讲究,并不是径直便往林子深处里走,而是左三步右三步地绕着好些个粗壮的绿竹打转,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在一块空地之中停下。这座青竹林看似平常,实质上是吴添置办过来用以谈生意的,每颗主子的种植位置都颇为讲究,全是为了摆阵用。就算是有人跟踪着生意双方任何一个而来,如果不是用正确的方法走步,也会困在这浩瀚无边的青竹林里孤立无援,甚至于活活饿死。
“你来了?”
忽然,随着一旁竹叶轻响,他的身后凭空多出来一个人,这个白衣女子笑嘻嘻地望着吴放,脚尖刚一点地,便将手边的竹叶轻轻松开,只见这弯得不成样子的竹竿忽然又恢复了本来的长度,高耸入云。吴放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这根还在风中摇曳着的绿竹,忍不住便开了口。
“怎么又在这树梢上坐着。”
其实吴放心里很清楚,对方的轻功很好,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掉下来之类。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放总觉得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树梢上的背影,会让旁观者没来由的心疼。
白术笑而不答,对着吴放的时候,掩在轻盈白纱之后的她的笑脸,总是最纯真的。不带一丝疯癫,不带任何妖娆。纯粹地便像是从来不曾落入凡间的一滴上天恩赐的甘露。
“这是你的客户要的东西。”
说罢,白术一抬手,将一个皮袋丢到了吴放手里。吴放只是捏了捏这皮囊,便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怎么,扎布家里的人,你也是一个都没剩下。”
吴放的语气倒也没有多重,与其说是一种责怪,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担心。白术应声抬头瞧着吴放,忽然就上前来从后头抱住了吴放,就好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微微摇着手上银铃。
“这回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那阿尔泰是扎布自己杀掉的。怎么能够算到我头上?只不过内廷里的人好面子,不方便将这父子相残的事情说出来,我可是替他们背了黑锅啊。”
被这么一个娇俏的女子抱着,吴放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就事论事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是不关你的事。可是把阿尔泰练成獒牙的人又是谁呢。既然是做生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夭儿,为兄还是担心你会出事。”
白术一扁嘴,忽然便松开了吴放,从他身后绕到了他身前。
“你是担心什么?担心我下手不够狠,给自己留后患?还是担心我弄不到你要的龙图?”
相对于白术的古灵精怪,吴放更显得沉稳。他叹了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就背到了身后。手中捏着那个柔软的皮囊,总有一种湿濡的感觉,再加上鼻间那一股抹不去的血腥味,总会让吴放有一种错觉。现下这袋子里装的东西,是被血水浸了个透的。
“……我是怕你再碰到他。”
吴放沉默了半晌,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并不怕白术还会软弱到任这男人欺凌伤害,却怕她下手太利落,如此一来,日后她一定是会后悔的。
“哼。那你真是白担心了。”
白术听到一个他字,便忽然变了脸色。整个人突然从百花齐放的春天,一下到了千里冰封的寒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丝杀意潜藏在了她周身迸发出来的寒气之中,吴放的耳朵动了动,似乎也听到了弱水剑凄厉的剑鸣声。他低头一瞧,果然见白术随身拿着的那个白色的剑鞘正不安地左右摇晃着,若不是有白术拿着它,估计这不安分的东西早就夺壳而出,用鲜血与人们的恐惧来平息它的兴奋了。
吴放倒也并不怕这武林之中盛传的杀人利器,反而是上前将手按在了白术手上。果不其然,本来有些发呆的白术立马便狠厉地回头瞧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这抹阴狠的表情隐去。
“总而言之,这种心法你还是少用。本来便是用旁门左道催发出来的,力量虽然大,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伤身。”
吴放认认真真地说了这句话之后,便也放开了手。忽然话锋一转,两个人之间便不再是亲如兄妹的朋友关系,而是一种再单纯不过的买卖关系。
“扎布的龙图你看过了么?”
白术默默摇了摇头,抬头莞尔一笑。
“你是知道我的。接这种活计,除了是要生财与报仇以外,我对这些事没有任何兴趣。更何况,你不是说过这龙图要凑在一起才能够瞧出端倪么?我每次都是一个一个拿给你,又怎么能够瞧得明白?怎么这么问?”
吴放一皱眉,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白术。以白术的性子,多半不用自己开口也会猜到。果不其然,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白术又咯咯笑开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双手攀上了吴放的脖子。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帮成天叫嚷着要反清复明的家伙们对我产生怀疑了?他们是怀疑什么呢?我可有兴趣了,我的好哥哥,你便跟我说了吧?”
“别胡闹。”
不了解吴放的人一定以为他是在发脾气,可是只有白术知道,这算是吴放一种变相的告饶。白术也算是个知趣的人,见着吴放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便也就此作罢。向后跳了几步,翻身便坐到了一颗不高的绿竹的树梢上,将那树梢压弯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随着这弯度上下起伏的白术,俨然就像是生活穿梭在这树林间的一抹精灵。
“那我便不胡闹,他们要问什么,哥哥你都替我答了吧。”
白术微微侧着头,一手突然向吴放伸出。
“报酬呢?”
吴放伸手一扔,一个小小的锦囊便落到了白术的手心里。
“最后两个龙图他们还在查踪迹,据说其中一个正放在正白旗的人那儿,至于是不是都统家里却还不确定。想让你去查查。事成之后,可不止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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