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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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尽欢-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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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把被毅康紧紧握在手里的长剑,还是当初王爷在毅康贝子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明明是一把好剑,可是毅康却一直弃之不用,只是挂在墙上,全当辟邪。直到不久前,在围剿钦犯的时候,他手上那把心爱的离魂被人夺了去,这才开始用这把由乌黑色剑鞘禁锢着的佩剑。

    阿宝见着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就一阵心惊胆战。

    “主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他不顾一切,硬着头皮拦住了毅康的去路。

    “……练剑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若不放心,便跟着我去吧。拿着。”

    剑鞘飞来,阿宝又不得不去拿。双手握着这把沉甸甸的物件,只好便跟着毅康去了。

    到了王府院子里的练武房,房间内果然空无一人。只有毅恩平日里用来练习剑术的竹剑和一些其他的武器正歪斜地躺在地板上,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透着一片特有的光泽。

    毅康负手而立,静静站在练武房之中。闭着眼睛的他,感受着这风无云停,风吹云走的气息,瞬间睁开眸子之时,便一下将阿宝手中捧着的剑拔了出来。一道带着些许银白的光辉呼啸而至,顺着这拔剑的动作,对着窗外的树木呼啸而去。那参天而立的古老榕树被这劲风戾气一刮,竟然就像是在狂风之中一般颤栗,待到它再度在祥和的夜里平静下来的时候,树梢上的叶子早就已经落了不少。阿宝侧着头看着这窗外的落叶飞花,禁不住便连连摇头。

    何为殃及池鱼,这怕就是殃及池鱼了。

    毅康一心一意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打着剑招,练武房里长年染着的蜡烛忽明忽暗,最后被他的剑尖轻轻一扫,便利落灭了一排。练武房内,似乎更加黑暗了,只留下这天上的月光无法凭凡人之力磨灭。毅康凝神而思,正准备用这手中剑舞上下一式的时候,却因为这一滩如水一般的月光愣住了。

    最后,他缓缓站起身来,利落将长剑回了鞘。既没有伤到阿宝分毫,更没有损坏这上好的剑鞘。只不过阿宝在捧着这把剑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长剑回到鞘内的不甘心,这一股子不甘心,让它长时间的震动嗡鸣,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彻底底地安静下来。

    “……主子。”

    阿宝见毅康擦了一把脸又要向外走,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妙,赶紧又跟在了身后。

    “去把那个信鸽放了吧。”

    毅康刻意避开雪鸽二字,是不希望自己无来由地心痛。阿宝一听这话,禁不住便皱起了眉头。白术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武功非凡,且带着一群从离错宫里头出来的魑魅魍魉,闹得内城里的人人心惶惶。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是拿白小姐过去的习惯来一次又一次地刺伤用情颇深的主子。太多的未知,太多的谜团,太多的惊疑,都因为白姑娘的死讯变得更加匪夷所思,让人看不清楚真相。就在这种时候,这个白术的出现无疑是毅康要使劲抓住的唯一线索。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要来救赎还是要来将毅康也拉入地狱。

    “主子……”

    阿宝有些不愿意照做,他不知道将这雪鸽放回去,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平日里喜怒形于色的毅康,这两天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是以前,阿宝这样犹豫,一定会惹来他一顿数落。可是现在这个站在黑暗里,痴痴地望着月光的青年,却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显露在表面上。

    “去吧。放了那只雪鸽,不是什么都没有让你放在那个竹筒里么?我和那个女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想再看到这熟悉的东西,难受。”

    毅康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去休息。阿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练武房里,半天都没有反应,在他脑子里,毅康的这个命令让他想了个千万遍,直到他自己都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害处,这才叹了一口气,准备去照做了。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何其难忘。因为铭记在心,所以难忘。也正因为难忘,便成了死结,放在哪个人的心里,都永远不会有轻易解开的一天。

四十八 梦迴() 
白术给毅康的信写得很是详细,寒暄倒是没有一句,反而是将如何见面以及如何联系她的方式说得周全。信上说,白术是要赠剑与他,毅康大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如果他是选择答应此次邀约,便将雪鸽放了,不用写只字片语。如果他不答应,抑或是犹豫,那只雪鸽到底要怎么处理,悉听尊便。只不过这邀约,可是过期不候的。

    所以,毅康在想。想得睡不着觉,想得辗转反侧。半夜起身去练武房,无非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心思给平静下来。可是,他却还是败给了自己,最终在白术约定的时刻,来到了这一密林之中。

    “我来了,你现身吧。”

    按照约定,毅康孤身一人,单刀赴会。抛开自己现下纷乱复杂的心境不说,白术选的这个地方,确实是灵秀慧中,山清水秀。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些年的他,竟然还不知道,这郊外的密林深处,还有着这么一片世外桃源之地。

    “怎么?好看么?这个地方,可还没有被你们这些人的爪子给污了。当然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啊。”

    白术如是说着,忽然就坐到了毅康眼前的一块石头上。她今日与那日相见不同,脸上戴着一层白纱,却遮不住她眼里那份光华流转。

    “……我人已经来了,把剑还我吧。”

    毅康皱了皱眉,倒不是讨厌这女子身上妖艳的味道,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心痛。他咬了咬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女人产生一股怜惜的感觉。

    莫非只是因为她姓白?

    又或者是因为她与无双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总而言之,不论是哪一种原因,还是现下他对她的哪一种情感,他都觉得莫名其妙又令人生厌。因为,这是对夭夭的背叛,他不愿意背叛他最爱的那个人。就算是那个人,只是曾经还活着。

    “你痛了。”

    白术歪着头瞧着他,每次说出来的话虽然简短,却又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心事。上次是这样,这次也这样。犀利而又简单。

    毅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不知所谓。我来,只是要回我的剑。莫非,你信上说的都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

    白术侧过了脸,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语气在这一瞬间,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再那么冷冰冰,可是又在另一瞬间,一切温柔的味道便随风而散了。

    夜风,很凉。

    毅康看着面前这白衣女人衣带飘扬的模样,鼻间似乎又飘来了那几日在内城上空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道。

    “如果不给,倒也罢了。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转过头来,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真的与这女人两相生厌。离去的脚步,竟然没有一刻停留。白术静静坐在他身后看着,眼里流过一阵悲伤。便是她身后这流水潺潺的泉涌,大概也是替她哭的。

    “慢着。”

    冷冷的一句近似于命令的话,毅康却听了。转头间,一把好剑便到了他身前,毅康伸手去接。只觉得这把剑,从里到外都冷得刺骨。

    “这不是离魂。”

    就在与之碰触的一霎那,毅康便有了结论。

    是啊,这怎么可能是离魂。

    他的离魂,更是夭夭的离魂。既然是代表着他们二人红线姻缘的剑,又怎么可能是如此冰冷彻骨。冷得让毅康浑身打起了寒战,无端端地想到了夭夭的尸身,是否也是如此冰冷。

    白术依旧是坐在那块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大石上,见毅康似乎是想弃剑而去,嘲讽与一丝愠怒便挂到了她的嘴边。

    “梦迴,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梦迴。”

    梦迴……

    一个名字而已,却叫毅康的动作生生顿住,忍不住便又瞧着手里的剑发愣。

    “午夜梦回,离殇索魂。难道夭夭没有告诉你,这把剑与离魂是一对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是两把之中选一把,我宁愿要离魂。把离魂给我。”

    纵然有千般不舍,取舍之下,他还是宁愿选择夭夭。这把梦回,虽是好剑,虽是好比鸳鸯,与夭夭的那把离魂比翼双飞。可是它出现的不是时候,偏偏是在夭夭已经香消玉殒之后,偏偏是在他不得不用离魂来寄托哀思的时候。

    白术这样的馈赠,根本就不是一种施舍,而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当毅康已经痛彻心扉的时候,她却笑得恣意盎然。毅康看得出来,这女人把夭夭的死,不仅仅是怪在了内城人的头上,怪在了弘翊的头上,更是怪在了他的头上。

    “想要离魂?真是好可惜啊,本宫已经将之与白夭夭葬在一起了。她现在就睡在飞来峰上的冰棺里,看起来栩栩如生,可是就是睁不开那双曾经灵动的大眼睛。不过,比起那些埋入土中,尸首不全的师兄弟来,她作为无双会的大小姐,也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有个价值不菲的冰棺,还有把离魂给她陪葬。”

    “够了!不要再说了!”

    毅康突然拔剑出来,可是拔到一半,却又生生将之放了回去。

    “……夭夭她现在在哪儿。”

    白术面无表情地看着毅康痛苦,好像现在他们谈论的这个所谓的死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一样。

    “在飞来峰。”

    “……她……她真的……”

    真的死了?

    毅康努力了好半天,依旧不敢把这个字说出口。

    沉默,又在敌对双方二人之间蔓延开来。白术冷冷盯着他,突然间改变了想法,于是她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拨开云雾现出真身的月光。

    “她到底死了还是没有,你可以去问爱新觉罗弘翊。当日无双会一夜灭门,他可是全程都在的。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或者……有多少人是他不确定生死的,他心里都清楚。本来嘛,既然是带领着血滴子,在那肮脏不堪的军机处和粘竿处做事儿,又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一本账呢?这些数字,可都是要报告给皇帝老子听的。”

    白术的言语井井有条,充满了魅惑。惹得本来还在痛苦之中挣扎的毅康猛地一抬头。当他与白术再次对望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在怂恿自己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毅康讶然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想去那么做。

    “哼哼?怎么?赫那拉毅康,别说本宫没给你指明一条路。等你查清楚了,你可以再来约我见面的。以雪鸽空竹为信号,你那儿,不是还有一节白竹竹筒么?”

    白术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无意一指毅康胸口,就好像是透过他的衣衫看到了那根毅康随身携带的竹筒一样。她在逼迫毅康取舍,又在逼迫毅康选择。这样的游戏,似乎一开始就很疯狂,白术却乐在其中。如果这就是她报复的手段,不得不说,未免太过于深谋远虑,让人方不甚防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术离开了。毅康从自己的思绪中慢慢走出来时,那女人早就已经离开多时。他疲惫地一转身,拿出了白术的信,反复看着。娟秀的字迹,在信的后半段写明了毅康若想出这密林,又该怎么走。

    毅康看着那步数与走法看了良久,这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京外密林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入到了这个神秘女人的手里。她之所以不怕他人算计,全然是因为这密林已经被她摆成了各种法阵的形状,若想走进来,或者安全走出去,全要听她的指示。

    这皇城,怕是注定要变色了吧。

    毅康捏紧了纸条,在看到密林出口的那一霎那,便选择了让这绢纸在自己的内力之下,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四十九 余波() 
毅康拿剑回到王府之后没有几天,白儒之便突然登门造访。这是自那一次雨夜之后,儒之再一次主动来内城姑母家,算来,竟然也相隔了三年。虽然允鎏对此没有说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可是玉宁却对此牢骚满腹,甚至还有些心痛的埋怨在里头。

    白儒之无奈地笑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像小孩子一般心性的姑母给安抚了下来,刚有时间喘口气,喝口茶。玉宁无意之间的一声问,似乎又不小心戳中了白儒之的心事。

    “儒之,你……你之前一直避讳来着内城,该不会是生你弟弟的气了吧?”

    玉宁口中的弟弟,自然是指的毅康没错了。儒之被玉宁这么冷不丁的一问,一口含在口里的热茶差点没呛到。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这口茶水喝下肚,这才回了玉宁的话。

    “姑母您这又是想到哪儿边去了?敢情刚刚侄儿浪费的那些口水,尽是丢到东海龙王那儿去了。在姑母这里,可真是一个涟漪都没打起来啊。”

    白儒之半是哀怨半是无奈地话听到玉宁耳里怪不好意思的,可恨这话题又是自己挑起来的,想要蒙混过关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玉宁尴尬地笑了笑,挥了挥帕子,好像是要将这话茬儿就这么给挥没一样。

    “你和时儿从小就好。平常来都是最先问他去处,现下你三年好不容易再来一趟,又是成婚的喜讯,你倒是问都不问一句了。怎么能够让我不多想呢?”

    “嗯,姑母这话儿说得在理。可是儒之从小到大都不问姑父一句,敢问姑母,是不是儒之也是和姑父闹别扭了。这梁子,还结下来挺久。”

    玉宁一愣,忽然扑哧一笑,虽然眼睛瞧不见,手指点的就是坐在她斜对面下手的儒之。

    “个泼猴,等媳妇进了门,还怕治不了你了。对了,这是哪家的姑娘呢?这么有幸,被咱们白家大公子给娶进门了。”

    白儒之一提到自己的心上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翼。羞赧的模样就连早春看了都想笑。

    “是……是林家小姐。姑母大概也曾见过?她父亲林铸,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林铸……是了是了,若没记错张兄家里那个惹人怜爱的雨茹,便是林家的媳妇没错了?”

    玉宁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头,一个温柔如斯的嗓音与名字就这么突然从她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雨茹妹妹便是儒之之后的嫂子了。呵呵,想来咱们这群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倒也是缘分。终归还是进了一家门。“

    白儒之微微含笑,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之情,让人忍不住都想多看几眼。玉宁睁着一双已经没有光芒的眼睛发着愣,忽然叹了一口气,说了几句心里话。

    “看你这般快乐,姑母可真正高兴。若是时儿的姻缘,能够与你一般一帆风顺,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也心安了。”

    玉宁的话顿时让这本来欢快的场面沉默了下来,儒之低垂着眼帘,手里拿着那张红艳艳的喜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玉宁的耳朵因为四周太过安静而一直嗡嗡作响。这样太过于诡异的静默让她恨恨暗骂了自己几句,明明之前是那般好气氛,眼睁睁就被自己给搅黄了。

    “早春,去瞧瞧王爷那儿公事办完了没有。怎的还不过来?可别让侄子久等了。”

    “……是。”

    早春倒也是个懂事的丫环,听这吩咐便知道玉宁是想活络气氛,便抱着死活都要将王爷给弄过来的决心准备出厅房。哪知道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毅恩结结实实地撞得倒退了好几步。

    “哎哟,我的小少爷呀。早春嬷嬷老了,可禁不得你这么几下撞了。”

    早春说这话时,一手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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