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摈弃重文轻武的风气,不让外寇再犯家园;
户部侍郎任杰,豫州宛城趟河而来的‘河神’,十几年前独身入京,至今孑然一身,只为盯死治河银两……
他要怎样的没心没肺才会去怀疑这些拿了身家性命为他做注的人?
他如何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水郅眼睛有些泛红,双手扣紧了御座腾龙扶手,又缓缓松开,他生什么气呢?早在他同他的兄长日渐陌路之时,他就明白了的。
就像那晚,在他的兄长薨逝那晚他微服登门时,他兄长留给他最后的那一句话那样:
天家骨肉,金贵又卑贱!
有人折腰俯首将之在人前供着,就有人揣着利刃在背后等着分割一捧血肉!
到底是谁刻薄寡恩?到底是谁让丹青史册上血迹斑斑?!
这一条血色通途不过是众人共为之,活下来的继续道貌岸然的活着,输了的成就别人的踏脚石的就只能留下不堪污名,被人编排唾弃百世不得翻身。
毕竟,世人喜欢的是英雄美人,是锦绣华章,是让人欢欣的皆大欢喜。
鲜血的惨烈没人会真正的喜欢。
他也是慢慢才变成现今这般挥挥手就是艳红肆漫的唯我独尊的皇帝的,水郅垂下眼看着搭在楠木椅上的双手,再抬眼,墨黑中满满冷色。
总是有人需要用证实皇帝信错了人来显示他们的本事,为此不惜指鹿为马!
也罢,是人总有用处,没了用处,也就不必留下了!
看着下头因自己许久不言语而微微颤抖的张炜,水郅笑了笑,递给一旁礼部侍郎林屾一个眼神:左右这朝堂上的人都喜欢用争吵来展现他们的学识,就让他们慢慢吵,刚好让他瞧瞧这前几日跪在自己面前捧着那一摞折子痛哭流涕的感念皇恩的人是否有些进益。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背景。
第五十二章()
方森杰收的三个入室弟子自然皆是天资不凡之人;都是家里头的宝贝疙瘩;个个主意正、又好强;这些年处下来倒是没听说有闹到过红脸,胤禔是三人中身份最高的;素来心思深沉,又有弟弟,想来也是有做长兄的自觉;胤礽身份低些;即使有贾将军那样宠护,然有贾太君那样的祖母;想来察言观色也是不差;只是,穆诚;他眼瞅着长大的孩子的脾性他最是了解;思量重啊;这几年他不过听穆诚不知是抱怨还是嗔怪的念叨过几回他的同门,那语气老成的让他只觉惆怅,这几个,不是亲兄弟,情谊上倒是胜似——
水泱蓦然抬眼,正好撞见方森杰的眼神,直觉心口郁气上涌:他这是在教导自己如何为兄做弟么?
这兄友弟恭可不是一个人想做就能做成的!
仿佛陌生人一般的兄弟又不是他想要的!怎么谁都把这个帐算在他的头上!
水泱咬了咬牙,面上却是带着笑微微颔首,启唇道:“早听闻两位先生的才名,还望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草民自当尽力而为。”方森杰执起书册,遮住自己的叹息:这太子瞧着是个好脾气,性子却是跟水家人一模一样,死犟!
水泱早将四书五经读过数回,初时尚且抱着挑剔的心思听着那二人辩论着讲书,渐渐的就舍了旁的心思,专心于书论,在方霍两人熄声互瞪之时偶尔插言一二,最后成了三人论书。
胤禔以手支颌,频频颔首:不得不承认水泱的书确实读得好,难不成这太子是按着学问挑的?
霍青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脖子:他两辈子都不明白那些读书人到底为了什么争辩,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他们最后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为了啥争起来的么?
穆诚满眼崇拜的看着水泱:两位先生论书的时候气势极盛,一般人哪里受得住,果然不愧是太子哥哥!
胤礽掐着自个儿的手:他好想说说自己的观点啊!幸好他所想好些都被水泱提了出来,不过,他和水泱在书论上的见解真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呐~谁说水泱跟他没关系,他都不信!
门外,何良瞅着手上的托盘里的汤盅叹了口气,他自然晓得这汤凉了便没了效用,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见太子这般神采飞扬过了……就再等一会儿,大不了重做一盅。
待三人谈说尽兴,旁观四人已然将不知是谁偷渡进屋的一碟子点心分食尽,瞧着那四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人,方森杰只觉面上作烧:为师不严,丢人啊!
霍华星倒是笑了:都不错,知道不能亏着自己,很有他的风范,不过,想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水泱瞅瞅同那三个一脸淡然截然不同的面色微红的穆诚,叹口气:诚儿老实,定想不到这些;霍青从未来过此地,无人相助;胤禔虽是主人,但北静王府规矩甚严,仆从也不敢如此逢迎;也就胤礽这个善用身份的小子有这个胆子!略一想象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可怜巴巴的盯着外头侍立仆从的模样,水泱不由得抿唇一笑。
不说被胤礽塞了满口点心的穆诚如何羞愧懊恼,霍青和胤禔这两个经了两世的人也觉着不自在,又不是忍不得,怎么被胤礽一示意就照办了呢?
而且,你把东西弄进来了,怎么不想法子把空盘子弄出去呢?
被哀怨的眼神瞄着的胤礽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还真让爷伺候你们几个啊?把吃的给你们弄进来就不错了!还是说忘了爷挖坑不埋的性子么?
到底是方森杰抵不过这尴尬,提笔写下题目要几人细细参详,端茶送客。
几人行远仍是能听到霍华星的笑声,霍青叹气:他在胤礽面前怎么就是保不住面子呢?
他身边的胤禔则盯着前头走在胤礽和穆诚之间的水泱,磨了磨牙:水泱,这魔星怎是你这点道行能招惹的?看你将来不后悔!
水泱毕竟是来向方霍二人请教书论,并借那比试拢一拢天下读书人的心;霍青也需借几日后的比试崭露头角以确保自己的世子头衔,旁的些许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除却在那一日发生了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小插曲,在松瑶书院比试之前的日子里,北静王府中平静一如往昔。
松瑶书院比试那一日可谓盛况空前,书院四周有御林军守卫,书院一街之外往来马车尽皆富贵,如此阵仗倒也没让百姓暗地里唾口水,反而有些得意洋洋:贵勋子弟任是学问再好,也是不得在松瑶书院住下,寒门布衣只要是入了这松瑶学院的门,不说纸笔书册的费用,便是饮食衣冠亦不必忧心。这可是逆着国子监的规矩来的,怎能让平民百姓不暗里喜欢?
步下马叉,贾珠看着前行之人尽皆独自一人往,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书童,心不由得一沉,迟疑一瞬,到底回身,对马车低声道:“太太,此行规矩仿佛如此,不如将那提篮精简几许,儿子自己去吧。”
王夫人使劲儿揉了揉手上的帕子,深吸口气,道:“就依珠儿的。”
贾珠松了口气,命书童将篮子放在马车上,拣出几样觉得用不上的物件,同王夫人说了一声,便往书院而去。
看着贾珠独行的背影,王夫人恨恨念了念胤礽的名字:好个冷心肠的小鬼!到底是一支血脉的兄弟,如何就不能遣人知会一声?她也好为珠儿备上些再好的物件儿!
想着贾珠身子不好,王夫人忍不住隔着车窗布帘往外看,却见宁国府的贾蓉与贾蔷提着兜篮步履匆匆而来,忍不住便出声唤道:“蓉哥儿,蔷哥儿,你们怎么这般就来了?莫不是——”
这引人遐想的停顿顿时招了不少人的侧目,贾蓉脸色一沉,他老子在他面前说话从没个什么忌惮,有什么便说什么,更别提什么不说长辈是非,对荣国府的事儿他知道的怕是比胤礽还多,他从来就不喜欢荣国府那群闹心的爷爷奶奶祖宗的,如今瞧着那位从不跟他们东府亲近的假菩萨在这儿装慈爱,顿时便脑筋急转往多了想,这一想不要紧,想出来这王夫人意在糟践人顿时心头火起。
“谢您的关心了。不过是父亲嫌弃我和蔷哥儿学问不济,不若珠叔叔有那一笔锦绣文章,您自然为珠叔叔准备周详……时候不早,我和蔷哥儿便告辞了。”
王夫人听着贾蓉的话,恨恨咬牙,还得逼着声音继续慈爱:“蓉哥儿,蔷哥儿慢着点儿,莫着慌。”
街边茶楼雅间,贾赦贾珍同室而坐,瞧着下头对话,皆是忍不住摇头:妇人太蠢,小子也不够滑溜!
贾珍几乎要掩面,想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玩儿人的时候绝不留梯子,要坑人的时候绝不搭桥,怎么他这儿子就这么笨呢!真是欠收拾!
贾赦瞧着贾珍那一脸嫌弃的神色,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家儿子遇上这事儿会是如何应对——依着自家儿子的性子,那贾王氏怕是要被气得半死吧……不过,琏儿自从进了北静王府可是真的没往家送什么信儿呢,也不知道这小子瘦没瘦,住不住得惯……
“当当当——”敲门声响,贾赦贾珍皱眉对视,都在摇头,贾珍虽然也想多同贵人们走动走动,但是对于他的嫡子他还是重视的,至少现在他还在想着让他的嫡子涨些本事顶门立户,莫要让家门落魄,故而,这一回,他可是全听贾赦的,提前做了些准备,不单提前许久让没太在外走动的小厮来定的地儿,对那跑堂伙计可是赏了好些银子,这会是谁找了上来?虽然近日这几间茶楼免不得热闹些,总不会是让人腾地儿的吧!
这么一想,贾珍免不得心下不爽,扬声喝道:“谁?”
不防外头传来的确实一把娇柔的嗓音:“两位老爷,奴婢是王家的丫头,我家主子见两位老爷再次,便让奴婢送些果食来,聊表小辈儿心意。”
王家小辈儿?贾珍一时摸不着头脑,王家王仁可是出了名的纨绔?!他会有这心思?
贾赦却是想到了来人口中的主子会是谁,果然王家女子就没有个贤良淑德的!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隔了这么久才更新,某寒现在摸到电脑了,会努力码字的。
第五十三章()
门外,眉眼清秀的丫头低眉顺眼的捧着果盘;暗里咬牙:若是上辈子有人敢如此轻慢于他们兄弟;他定然不会放过!可惜他们如今错投女身,条条框框束缚着;莫说心中丘壑不得现于人前,便是上辈子这等抬脚就可进出的茶楼,他们兄弟也是托了王老爷子的福才来得!一想到此生都要受制于人至此,胤禟便觉未来黯淡无光。
贾赦本就因贾王氏而不喜王家这门姻亲;一想到王家算计自己儿子更是恨得要命;然两家长者为媒;庚帖已换,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不满压在心里,面上倒还得捧着那王家女,毕竟以后他的琏儿是要走仕途出阁拜相的,不能伤了名声,王家的亲就是他再不满意也得认了,不过,他得记得回去关照邢夫人,待日后那王家女进了门,可莫要将掌家职权交予她,左右邢夫人年轻,多掌几年内务也无妨,王家更不能明着为女儿争权掌家,否则这王家女便都不要出嫁了罢!
想到茶楼里人来人往,刚才那丫头又是报了名号的,贾赦心下埋怨那王家女无长者管教就是不懂事儿,连丫头都不知管教了规矩,口上却只得淡淡道:“进来。”
贾赦语气里的不情愿几乎毫不掩饰,胤禟听得却是松了口气,他领了这差事也是想瞧瞧这贾赦会是谁,依着传言他觉着这人不会是那冷心肠的康熙皇帝,到底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降服了太子爷,让他肯乖乖的假装孩童,为之费心筹谋。毕竟,他们家的人呐,没谁是热心肠!
当然,胤禟私心里也是想看看这贾大老爷对这门婚事态度如何,打从胤礽靠上了北静王府,王子腾的夫人瞧着这么个好女婿的人选成了他八哥的,对着胤禩的态度就淡了许多,虽然没刻意刁难,可仆从的态度眼见的轻慢起来,他们不是吃不得苦,只是白得了这么一辈子,他到底不想太委屈,纵然两人御下手段了得,胤禩如今也是嫡出的身份,奈何父母不顶事儿,更是因为如今不是男儿身吃了身份的亏——王家的家生子也有几代,各有各的盘算:再得宠的姑娘到底是要嫁出去的,不得当家太太眼的姑娘就更是不必巴巴的逢迎了。
胤禟推门而入,行了福礼,将手上果食放在桌上,立在一旁,等着贾赦问话。
不想贾赦并不欲同他多说,只道:“东西我们也收了,你回去吧。”
胤禟心下一灰,行了礼便默默退出屋去。
步履沉重的走在廊上,胤禟暗嘲自己放心的太早,便是在外人面前,这贾大老爷也只肯给他们如此菲薄的面子,日后……他们到底是怎么会以为胤礽会为他们说些好话?
到底他们遇上太子爷就没了好运气,曾经构想的好好地清净日子没了指望不说,失了王子腾夫人这一助力倚仗,还牵扯进了王家大太太同小姑子之间的旧怨、贾家大房二房之间的权势争夺之争,之前还算不错的日子也艰难了起来,他们原想着内宅并非你死我活的大内皇宫,该是没那么血腥,实在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的太简单。
如此想想,上辈子他们兄弟几个的子嗣艰难想来也不是什么命该如此,人为也是有的,后院阴私,最是没有是非对错,不过都是争命罢了。他这辈子光是听教导嬷嬷含含糊糊的几分指点就觉得够苦,他也曾仔细的打量过自己如今的模样,这幅皮囊说不上绝色,却也是面目姣好,幸好他一早便在太太跟前求了恩典,日后欲自梳留在他八哥身边做事——他这辈子的爹娘是一对怨偶,双双早逝,他入府签的是死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自梳不嫁之言倒也有几分可信——倒是得了几分信重,否则,一旦像其他几个丫头一样被那般调教了,他还不如自我了断了痛快!
思索间,胤禟已转回到王家订的雅间前,他忽的不知自己入内该如何措辞:虽说他们对贾赦的不喜有所准备,到底他不喜欢他八哥黯淡了神色 。
咬咬牙,胤禟踏前一步,忽的福至心灵,只觉前途豁然开朗:太子爷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行事,如今贾赦如此不喜王家女,仍是认了亲事,那么,这婚事是他们二哥允了的?
王老爷子见胤禟独个儿回了来心下有些黯然,有些着恼,却也不太失望,毕竟他再清楚不过他那嫁去贾府的大女儿是个什么心性,如他刚刚所见,这么些年也不见长进!
看了眼一旁为他奉水添茶的孙女,王老爷子叹了口气,人家姑侄两人嫁入一家定然会相互扶持,他家这两个能不伤了王家女子的名声便是祖宗有灵了。
虽然心下有种种担忧,王老爷子仍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毕竟,官场沉浮若扁舟行于海上,权如鼓帆之风,易谋,更易失,全凭舵手直觉经验;若有人提点一二,便若舵手有了海图司南,暗礁涡流多少能规避些许。贾家如今瞧着是显没落,只那两小儿却是有造化的,尤其是那大房的贾琏,不过如今这点儿的年纪就搭上了四王中唯一皇家血脉的北静王府,待其加冠入仕,前途无可预测,纵然其年少得志,少不得有些轻狂之举,然有祖宗传下的爵位在身,纵有一日失足犯错,到底能挡上一挡,留得了性命,总有东山再起之日。而有了这门亲戚,王家子弟的交往圈子也将不同,自家儿孙,总是希望他们能少吃些苦。
至于他这孙女儿能不能抓得住那贾琏的心,王老爷子满心无忧,毕竟,这亲事不就是他的孙女儿自己说定的么?
胤禩自让胤禟去贾家雅间探话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