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这个去哄书容还差不多。霍书安心知他三哥这是再帮他日后铺路,虽然他总怕得慌,可也不能一辈子缩在南安王府,躲在他三哥后头,叹了口气,道:“三哥想先听哪一处的。”
霍青想了想,将宫中咽了回去,道:“先说说咱们家五公子这段时日常往何处去吧。”
霍书安闻言,颇为意外,略一回思,答道:“五哥喜欢去茶楼听书,后来,改去星枢楼‘听书’了。”
霍书容那时候可是连星枢楼刊印的书都不愿意看的,想来是跟着书守去的。霍青犹豫一番,问道:“是霍先生安排的?”
霍书安答得老实:“霍先生只是叫我同府里说星枢楼有一间静室随咱们府上使用。”
这倒是霍百里惯用的手段。霍青没再深问,只道:“给三哥说说朝上的事儿,先说和贾将军相关的。”
贾赦此一时正与甄士隐说话,两人所求之道随不同,倒是难得谈得来,彼此都觉这一门干亲认得不算亏。
甄封氏处乃是由莹曦带着陈嬷嬷与王善保家的来招待,如今莹曦只差祠堂上一点笔墨,衣饰仆婢皆以一等将军嫡女规培配着,甄封氏自未觉被看低,对于贾史氏未与她相见,倒是庆幸,毕竟这荣国府里头的一团乱账,即使她远在金陵后宅,亦有耳闻。
胤俄瞧见莹曦的第一眼,却是一叹,这丫头活脱脱的是毓庆宫大格格的品格,只是性情更豁达可爱些,果然不愧是他三位兄长联手教养的,日后不知谁家小子有福娶了去。
胤俄这边感叹着,莹曦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胤俄,小丫头一直被两个哥哥宠着,刚听说将有个干妹妹的时候,倒还为多了玩伴欣喜,随即又有些担心哥哥们有了
第二百章()
胤礽和胤祉一觉醒来,唤了婢子来问过府中半日琐碎,才想起来他们那两个‘妹妹’今儿碰在同一屋檐下,怕是见过面了,有心叫人探问,又恐横生枝节,毕竟在荣国府里实不比金陵恣意。
犹豫一番,二人又问了一回诸人现下何处,闻得贾赦将甄士隐请去内书房说话,胤俄也被莹曦邀去了小书房,叫人送去些点心果味,便暂且撂开了手。
胤礽兄弟二人未免再贪睡,索性移步书房,阔椅上并肩坐着。
待胤礽翻过胤祉新理出的游记,胤祉拍了拍胤礽的手,道:“二哥,你那几篇文章,弟弟已经看过了。”
胤礽垮了眉眼,抬手掩面,道:“三儿莫要叫我担惊受怕,快些告诉我方先生要如何罚我。”
胤祉先笑了一会儿,才道:“方先生只说二哥性子一起来,就将先生的教导都忘去了脑后,霍先生当时有劝,想来是不会有罚。不过,霍先生也说二哥文章做的不好,有些道理没有说透。”
胤礽闭着眼,只当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举起的宽袖之后,闷闷道:“说透了,就要被当成妖精啦。”
胤祉忍着笑,心道:瞧您老人家刚才那话说的,那个天真无邪哟,说这里头装着个老者都没人信。
心里的话说出来,必是要惹人着恼,轻咳一声,胤祉将话往旁人身上引去,道:“不会,不会,二哥放心,程毅和王文锦的文章也已誊抄回来,妙笔生花,见解独到,皆是少年俊杰。”
听人提了那两个叫他初觉挫败的友人,胤礽也不藏了,双眼晶亮的看向胤祉,喜道:“想来三弟这儿亦有誊本。”
胤祉含笑点头,并不言语。
真真是他自个儿教出来的亲弟弟。胤礽自然明白胤祉想知道什么,只是,这鬼神乱力之事,他们这等活过两辈子,自是比旁人多信两分,他本不想叫胤祉一齐心里存着事儿。
既然人要知道,却也没什么好瞒的。胤礽将腰间桃木剑解下放在膝上,挑开外头裹的丝帛,指了木剑上乌黑一处,道:“喏,这桃木剑污了一处,未免节外生枝,就用这薄锦裹了。”
胤祉瞅了瞅桃木剑,伸手将那薄锦抽了出来,捻了捻,笑道:“二哥,这薄锦是双层的呀。”
胤礽叹了口气,索性坦白道:“里头是我画的从书上学的符。”
胤祉没想到他二哥会这般直白,不过他所求,已然知晓,心里提着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收了那点儿高深莫测的神色,亲昵的枕着胤礽的肩膀,道:“二哥,你看,除了霍青,咱们兄弟年纪都差不多,想必那几个也是该来了的。”
胤礽叹了一声,道:“随他们去,最好这辈子别碰上。”
胤祉点了点头,随口说起眼前事:“北境之事,你看,皇帝会交由何人处置?”
胤礽颇有些突兀的笑了一声,道:“莫非皇族。”
胤祉瞧着胤礽神色不对,略一思索,握着胤礽的手,道:“二哥,你又忘了,今上不是康熙,此间没有权臣与党争,英郡王是贤臣良将,最重要的是,水泱,并非孤身独行。”
“三儿,当年那一出出的根由,你我都明白的,何苦自欺欺人。”
胤祉听了胤礽的话,没敢抬头,轻轻唤了一声“二哥”,待听得胤礽答语,笑道:“弟弟好像不知道怎么哄二哥了。”
“没大没小。”胤礽半真半假的责人一句,问道,“明日,可是该你去北静王府的日子?”
胤祉点了点头,道:“二哥不打算在家等父亲回来?”说着话,胤祉从书案上一摞棉宣中择了一卷出来,递给胤礽。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没良心似的。胤礽抬手接过棉宣,道:“此一事牵扯不到父亲身上,这几个人里头,我最担心霍青。”
南安王府下晌开府门迎了宫中黄门进去,晚膳时候,霍思的两位侧妃难得被允了列席,喜不自胜的二人早早赶到太妃院中,行礼起身,眼神就都黏在了霍妍腕上嫣红的珠串上。
这珠串是太妃多年未曾离身之物,现下赐给了郡主,当真是祖孙情深!纪姓侧妃心中腹诽,回神倒是快,赞誉之言连连出口,太妃知人奉承,仍是爱听,便将扩建葫芦巷房子的事儿说给人听。
在世子回来的当口,说这话,想必是世子允了的。纪氏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几年前大业寺中,自家儿子的糊涂事,现今见世子有既往不咎之意,松了口气,一心两用的在心里盘算起来日备下何等物什给郡主添妆。
小柳氏反应也不慢,面色却有些不好:那珊瑚珠串是太妃随嫁之物,入府之前,她曾听她母亲说过那珊瑚珠串是柳家祖传之物,更是太妃陪嫁产业的信物,她精心费力的伺候她姑母十来年,如今她亲儿成婚,宅院规格压不过纪氏之子,所处之地更是偏北,远离勋贵,她心中不服、不甘呐!
太妃自是未漏过两位侧妃的神色变幻,心中叹了口气,头一次正经的后悔了当年将自家侄女抬入府中做小的决定。
见众人皆至,太妃便将黄门传谕说来:皇上已往南疆传旨,令霍思率精锐亲兵两千回京。
南安王妃略蹙了眉:本朝礼典,亲王私兵不可过五千之数,回京随行不过逾二百之数,现下皇帝明旨逾制,日后也少不得叫御史嚼了舌头去。
太妃教导儿媳一年有余,瞧人动动眼皮,就知人心里想的什么,暗斥一句:学呆了!那些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能碍着什么事儿,如今的东平王回京遇刺之事余波尚未散尽,现下北静王又是负伤归来,皇上体恤众臣,叫她儿子多带些人回来,有什么可拿出来说道的!有些所谓骄狂是该得的,推了去,自露惶惶,更易叫人看轻了去。
人心念转,霍青自是不知,听过霍书安所言京中诸事,他如今倒是心宽得很,当下向太妃举杯,笑道:“今回西疆雪少,一路通途,想必父王定能在祖母寿前赶回,祖母尽可宽心。”
太妃饮了一盅酒,笑道:“青儿可曾往西疆去见过你父王?”
见诸人眼神皆落在他身上,霍青面色不变,笑道:“孙儿曾随靖王往西疆巡查,恰逢父王亲自带兵巡海,错了过去,只听父王亲卫言说一切都好。”
太妃低声念了一句:“愿得当真如此。”
霍青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纵然有人心疑,这时候也探问不得,而完善之后,霍青必然已想到旁的遮掩之词。霍书安悄悄在心中叹气,难怪他终究做不得兵将,兵者,诡道也。
若是这宴上没有女眷,霍青便也将他父王霍思带兵往北军为奇兵之事说来,非他信不过女眷,只是这女子命苦,常年困在方寸之地,不免闲时有些呓语之举,行伍谋策,家国之事,值得他以小人之心忖度。
分别日久,一日也诉不完离情,幸而诸人情谊仍如以往,未有伤,并未觉如何生疏,北静王府的三公子初时瞧着胤禔尚有些疑虑,见人笑着看他,便也露了笑,随后半日都扒在胤禔怀里。
水臻回了府便被人按在榻上不许挪动,瞧着已长大的儿女,满心感慨,又觉怅惘,他到底是错过了他的孩子们的成长,叫孩子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
方森杰与霍百里一路上盘问过水臻北疆之事,回了北静王府,将水臻父子交给周月竹,便回了梅鹤园筹谋明日之局,水臻与水泽、霍思在北疆布好前半局,而今只待结局,他们必不会辜负。
夫君与长子一道安然归来,周月竹满心欢喜,一边吩咐侍从再打扫一回屋舍,一边瞧着被水清和水芸一左一右抱着手臂关切的水臻笑,胤禔抱着沉甸甸的弟弟,深深吸了口气,管他什么征战疆场的雄心壮志,他是再不想出京了,只有在家里头他才觉得活得真实,守着父母弟弟妹妹,这才是正经事。
见合念离,这是他这辈子新得的毛病,胤礽如此评说,胤禔却不以为然,唯有曾经失去,方才知道握在手中的有多么难得,吃一堑,总要长一智,一家人在一处的时日就那么短短二十余年,之后各有自己的小家要顾,再没法像如今这般全心全意。
瞧着水臻面上显露出一丝疲意,胤禔道说带水清与水芸去他院子瞧新鲜玩意儿,留了清净给水臻与周月竹。
瞧着孩子们离开,周月竹略叹了一声,起身握住水臻伸出的手,挨着人坐下,柔声唤道:“夙平。”
“这几年,辛苦月竹了。”水臻抬手拦住妻子的肩,笑道,“我为三儿拟了几个名儿,月竹瞧瞧喜欢哪个,过年的时候,正好记上宗谱。”
“好。”周月竹枕在水臻肩上,终觉安心,抬手环着水臻的腰,轻声道,“我大哥来信了。”
水臻略一思索便猜着该是因长子的缘故,抬手抚了抚周月竹的鬓发,道:“佑明见着振松了?”
周月竹摇头,叹道:“没有,溶儿借口请教书画,去了回临湖书院。大哥说杭州的人和事儿,我们无须担心。”
“杭州能有何事?我更担心振松。”水臻疲累的闭了闭眼,大舅子虽然算不上不靠谱,但是暴躁易怒,虽说如今其困守书院屈才,却也未尝不是安家长远计。
胤禔若晓得自个儿在
第二百零一章()
揣度了各色人等言语间弦外之音大半辈子如胤禔,也一时没领会过来他弟弟到底探问的是什么,只心道: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这般好恶?还不是那做兄长的不庄重,拐着人一道不着调!
不过,弟弟们都还小,教导也不在于这一时。胤禔抬手捏了捏许久未见的弟弟的脸颊,笑道:“咱们家又要出个丹青国手不成?”
水清抬手护住自个儿的脸,坐正了身子,将胤禔这话认真想了想,片刻之后摇了头,道:“小弟是好动的性子,怕是耐不住静。”言罢,又觉不甘,添了句,“霍先生说小弟可是比大哥幼时可爱许多。”
想了想他初来此界闹出来的那些幺蛾子,胤禔颔首认同,道:“霍先生此言不虚,那些事儿我模糊记得些,幸好咱们家只我一个叫人不省心的,总算还听教。”虽是认了霍百里的话,胤禔却不记得在霍百里受伤入府之前他二人曾见过面,而霍百里从不言谎,那么人是在谁家见过他?
京中,霍百里能不是带着刀兵去的就那么几处:西宁王府素来少设席宴,而东平王府的宴席,他父王母妃从不带他去,也不会是宫中,那便是南安王府了。
想到他与胤礽对霍百里同南安王府之间关系的揣测,胤禔将心里泛起的那点儿悲情怜意压了下去,愈发坚定了主意:他日后择妻,必要选了子孙繁茂的氏族之女,无后嗣之故,清清静静的两个人,日子怎么都不会过的太差。
见胤禔想事出神,水清有点儿不好意思,他闹小脾气说了那话,可是半点儿没顾他兄长的心情,他明明那般想念他的兄长,缘何非要这时候在口舌上与人一争长短?
手臂被水清抱住摇了摇,胤禔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望进水清琉璃般的瞳子,便知人在担心何事,抬手揽住小人儿,笑道:“清儿,你琏哥哥将苏杭夏景皆收于笔下成二十四轴,若清儿功课做得好,为兄便为你将那画求来。”
水清垮了脸,他大哥总是不忘盯着他读书!这几月来,他虽日日诵读不辍,到底未有十分刻苦,此时不免有几分心虚,索性埋头在人肩膀,道:“大哥,你刚刚回来,别太耗神,这等小事,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水芸正顾着幼弟赏玩器物,分神瞧见这边她二哥学了他们小弟撒娇耍赖,忍不住抬手掩口轻笑:大哥回来了真好。
水臻瞧上去气色尚可,然那点儿血色实乃人登阶入殿折腾出来的,到底是伤了内里,不过三四月的静养,精神气实比不过胤禔一少年。
用过晚膳,水臻同儿女说了会儿话,眉间便显出几分疲态,正被水臻搂在怀里认自个儿名字的水浩抬手揉了揉水臻的眉心,稚声稚气的说道:“父王不高兴,歇一觉就好了。”
水臻略低了头,与幼子额头相触,笑道:“父王瞧见你们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是有点累了,就听浩儿的早些歇了。”
这几日正赶上京中难得的晴日,周月竹接着父子二人的言归信笺,便吩咐侍婢将新制的被褥拆了晾晒,现下从熏笼上取下,松松软软,陷在里头好不舒服。
总算将满心好奇的水浩哄睡了,硬是躺在床外侧的水清也迷迷瞪瞪的快睡了,胤禔一手搂着一个弟弟,沉入睡梦之前,忽的想到在江南时的兄弟闲话,暗暗告诫自个儿:日后,再不同胤礽做赌了。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胤禔醒了神,晓得这时辰已该起身晨读,但是一左一右手臂上各坠了一个弟弟,胤禔闭上眼,心安理得的又睡了过去。
胤礽昨晚留了胤祉同床而歇,二人叙话至夜深,已不记得是何时睡了去,胤祉睁眼时察觉身边空荡,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缓缓起身,披衣下床,出了内室,瞧了眼碧纱橱里摆着的座钟,想着他难得冬日里早起一回,待会儿可以去陪贾赦用了早膳,忽的听着院中声响,方才醒神,原来他二哥是真的回了来,并非他思人入梦。
竹风见胤祉偏头望向镶了浅色琉璃的窗子,轻轻摆手令捧水的仆婢候在一旁,上前给人披了斗篷,轻声道:“三少爷,可是唤二少爷一道洗漱?”
咦?他二哥起身竟也没洗漱?胤祉拢了拢披风,跨过门槛,走到廊上,见有星点雪花飘落,想起些往事,忽的就笑了。
胤礽一套剑法正练至末招,执剑旋身斜刺之际,眼角余光瞥见胤祉,当下卸力收势,两步跃到廊上,一手收剑在腰,一手揽着人肩膀往屋里推,口中絮叨:“三弟怎不多睡一会儿?你还要长个子,少睡可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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