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袁一将韦衙丞拉到一旁,问道:“我在这儿都呆了一天,怎么没看到梅仁?”
韦衙丞突然脸色一沉,道:“他啊,已经有十多天没来衙门了,打算再过几日,还不见他来衙门应卯,就革职让他回老家去!”
听到这话,袁一心底“咯噔”一声,问道:“梅仁很看重捕役这份差事,向来很守规矩,发生什么事了吗?”
韦衙丞冷笑道:“那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知道我要送杏儿进宫采选,他倒好,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敲锣打鼓把聘礼送到我府上,说要向杏儿提亲,我一时气愤,骂了他几句,没想到他脾气真够大,连差事都不要了!”
“好,我知道了。”
这时,袁一暗暗自责起来,虽然,他让梅仁提亲只是玩笑话,可毕竟也是由他说起。这样想着,他心中的愧疚越聚越多,他想要去看看梅仁,可神兵司的规矩太多,又要查案,实在无暇分/身。
晚间,唤雨的书房中,袁一和薛绍坐在窗边梳理案情,此时,只见坐在书案前的唤雨捧着的卷宗,看得很入神。
见此,袁一轻声道:“他回来就坐在那儿,看了都快两个时辰了。这案子兜兜转转,还是皇后的嫌疑最大,在神兵堂上报告案件进展时,侯爷态度你也看到,很抗拒我们往皇后这个方向查,可想的他的压力有多大了。”
说到这儿,袁一起身走到书案边,对唤雨宽慰道:“神将,我知道,一面是真相,一面是世故,很难选的,现在圣上还没回来,时间还够,我们就像侯爷说的那样,再查查其他线索。”
第103章 抽丝剥茧()
袁一说完,见唤雨没有任何反应,心中纳闷的他,轻轻拿起唤雨面前的卷宗,看到唤雨睡得正香,皱眉道:“爷的!装模作样,他这懒偷得还真够矫情。”
这时,唤雨突然睁开眼:“来了!”
说着,他完全没有理会面前的袁一,自顾自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见状,满脸茫然的袁一与薛绍互看了眼,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唤雨迎着呼啸的北风,站在雪地中,静静望着院门出神。
袁一走近,不解道:“神将,在等谁?”
他话音刚落,几名提着火炉,捧着食盒暖锅的神兵就走进院里,见此,喜笑颜开的唤雨道:“我等的就是他们。”
神兵们将东西摆放妥当,便告退了。唤雨看着食案上热气腾腾的暖锅,指着一个个菜碟道:“羊里脊肉片,香菇,豆腐,白菜……还有涮锅三宝,蒜蓉酱,辣酱,香醋,还有比初雪吃涮羊肉更过瘾的事情吗?”
薛绍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是吃火锅?”
唤雨坏坏一笑:“当然,不止吃火锅!”
说着,他走上前,将书架中间的一个空格,摆上三本书后,只见右面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自动卷起。这时,他走到墙边,搓了搓手,往墙面上叩了三下,见墙上出现一个圆孔,他再叩了三下墙,一个竹管便从孔中伸了出来。
见唤雨开启如此繁复的机关,袁一低声向薛绍道:“他到底藏了什么?会不会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薛绍道:“我看像。”
这时,唤雨对他们道:“别在那儿叽叽喳喳了,把茶壶给我。”
袁一把茶壶递给他,只见将竹竿上的铜环转了半圈,就有液体流出,闻到酒香的袁一惊讶道:“桂花酒?这面墙里难道藏着一个酒池?”
唤雨装满一壶酒后,将铜环转回,竹竿收了回去,圆孔自动合上,卷起的画也落了下来。听到问话,他笑道:“知道得越多,快乐越少,给你留点秘密。”
唤雨给俩人各倒了杯酒:“涮羊肉加上我自酿的桂花酒,可是绝配。”
薛绍看了眼,唤雨递来的酒,担忧道:“神兵司重罚饮酒,再说,我们还有案子要查,喝酒不太合适吧!”
“都是瞎担心。第一,我连藏酒都这么小心,怎么会笨到让人发现。第二,案子已经进了一个死胡同,抓着手头的那几条线索,想破脑袋也难有进展,所以……”
没等他说完,袁一打断道:“神将的性格,我太清楚了,从来不做无目的之事。我知道了,这酒一定又是某种考验,我们才不会上当。”
唤雨笑了笑:“解释那么多干嘛?直接说自己没胆,不敢喝,就好了!”
袁一夹起一块羊肉,在放进翻滚的暖锅中涮了涮,道:“不是不敢,而是要喝得明白。”
“怎么样才算明白?”
袁一道:“这酒里下了药吗?”
“没有。”
袁一又问道:“饮酒的惩罚五十鞭吗?”
“没错。”
袁一拿过唤雨手中的酒:“你坑人,但从不说谎,后果刚好我能承受。美酒当前,何乐而不为呢?”说罢,拿起酒一饮而尽。
唤雨将涮好的羊肉,沾了些酱,放到口中慢慢咀嚼。当他再去夹第二块时,突然收回手,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呆了片刻,转头看向袁一,语气平缓道:“其实,我不是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好比今晚,只是想找人喝酒,因为,我心里很不痛快。”
袁一提起茶壶,给唤雨满上酒,道:“你情绪向来收放自如,现在却浮出水面,看来,你是真不痛快!情绪嘛,每个人都有的,不过,下次再不痛快,喝酒一定要叫上我。”
唤雨拿起杯跟他碰了一杯,笑了笑道:“话说回来,不是每个人,都敢喝我唤雨的酒,所以,下次叫定你了!”
待酒足饭饱之后,袁一和薛绍起身告辞,唤雨摆摆手,道:“不急,我们的正事还没办完。”
袁一疑惑道:“什么正事?要是跟吃有关的,我可不奉陪了。”
“江湖买手钱四爷。”
唤雨知道,现在破案的关键就是,找到谋害云霜的杀手,可云霜早已安葬,而犯罪现场,也在结案后,就被收拾干干净净了,所以,关于杀手的线索算是断了。
不过,唤雨想到,云霜一个深宅大院的丫鬟,照理很难接触到江湖人物,更别说让首屈一指的江湖买手钱四爷,帮忙找到十三娘调制毒药。由此看出,钱四爷与云霜之间还有一个关联,这个很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三人趁夜潜入钱四爷的大宅中,来到他房里时,他正搂着小妾睡得正香。唤雨不慌不忙往床边一坐,而后咳嗽了几声。
听到响动的钱四爷转身眯着眼,见房中一片漆黑,便摸来火折划燃,当晃动的火苗照到床边,看到三个人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惊得“啊”了声,丢下火折,慌忙去把挂在床头的刀。
可刀还没拔出,两把明晃晃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见此,他声音颤抖道:“你……你们是谁?”
唤雨捡起火折,将一旁的烛台点上,正要开口说话,钱四爷的小妾从床上爬起,满脸惊恐地像是要大叫,见状,唤雨打开折扇,对着小妾一扇:“醒来的不是时候,再睡会儿吧!”
话音刚落,小妾双眼一闭,身子往床上一倒,又睡了过去。
在昏暗的灯光中,钱四爷看到三人皆身着神兵服,便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三人大人,我近来可没犯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唤雨一抬手,示意袁一和薛绍放下剑,而后,从兜着拿出云霜的画像:“这个姑娘,你可认识?”
钱四爷将画像凑到烛火边,看了许久,犹豫道:“我是见过这位姑娘,她犯了什么事?”
“她死了。”
钱四爷满脸惊诧道:“前不久,她才找我做了两笔大买卖,怎么就死了?”
唤雨时刻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她是谁吗?”
他摇摇头道:“你也知道,江湖买手替人办事只看银子,当初,这位来路不明的姑娘找上门,让我找个配制毒药的高手,我也很纳闷,可看在银子够多的份上,也没有多问,就帮她穿针引线找了位制毒高手。”
听到这话,袁一和薛绍互看了眼,他们都以为,这条线索又断了的时候,却听到唤雨,向钱四爷问道:“毒药是一笔买卖,那另一笔买卖呢?”
钱四爷虽不想说,可无奈面前是神兵司的人,便道:“她还让我帮忙找个杀手,要求是从未失手,宁死也不会透露雇主是谁。”
唤雨微微一笑:“有意思,杀手,你找了谁?”
钱四爷为难道:“江湖买手必须遵守一条铁律,不能透漏交易双方的身份,要是把他说出来,不但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唤雨收起钱四爷递来的画像,语气平缓道:“你这些担忧无可厚非,不过,我好心提醒你,神兵司不但最能让不识时务的人,在江湖中变得声名狼藉,而且,最会翻旧账,让一些混迹江湖的不法之徒,合理合法地锒铛入狱,甚至人头落地。”
说着,他拍了拍钱四爷,道:“希望你在适当的时机,做适当的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见唤雨转身,钱四爷顿时服软,将杀手的事全盘拖出。
神兵司动用了长安城及邻近几个州县的情报探子,花了两天时间就将杀手捉拿归案。正如钱四爷所说的那般,这个杀手软硬不吃,宁死也不肯将雇主说出来。
若旁人碰上这种硬骨头,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惜,他落到了唤雨手中。
唤雨用了三天时间,减弱杀手的防备心,而后再用他诡异的*术,让杀手在半梦半醒间描述出雇主的样貌,他再代笔画了出来。
神兵堂上,神兵候看到唤雨呈上的画像,皱眉道:“画像中的女子,脸被所穿的观音兜遮去了大半,这样找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唤雨道:“雇主很谨慎,她与杀手谈买卖时,是独自赴约,还故意将容貌遮掩,所以,连杀手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过,最匪夷所思的是,她让杀手,杀的人竟然是云霜。”
神兵候沉吟道:“这的确很蹊跷。你们三个对此有什么想法?”
袁一上前道:“卑职猜测,这个姑娘兴许也是深宫之人,若自己联络杀手灭口多有不便,从而巧设心机,先利用云霜买了毒/药,再让云霜招来杀手,将其灭口。恰好这个杀手是个宁死,也要守住秘密的硬骨头,如此,她便可完美地置身事外。”
神兵点点头:“唤雨,你怎么看?”
“卑职认为,云霜五岁就被卖进贺兰府,一直跟在贺兰敏月身边,在外人看来,她们主仆感情不错,再说,她同贺兰敏月进宫,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宫中就算真有嫔妃娘娘与贺兰敏月有过节,云霜也真见钱眼开,最多也只是收买她投毒,不会放心让她做这么多事。”
第104章 真相大白()
神兵候点点头:“薛绍,你怎么看?”
薛绍想了会儿,上前道:“贺兰敏之妾氏众多,假若妯娌关系处理不当,很容易引发矛盾。前段时间,贺兰敏月曾出宫,回贺兰府住过一段时间,或许,那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引得有人对贺兰敏月起了杀心,所以,重金收买了云霜。”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神兵候一直用笔在画着什么,待薛绍说完,神兵候放下笔,看了看三人:“你们说完了,轮到本候了。”他说着,拿起手边的纸。
当看到神兵候画在纸上的画像,皆是满意惊讶,只见他们异口同声道:“贺兰敏月。”
“没错。”神兵候将唤雨呈来的画像与自己的这张画像,放在一起对比,道:“你们应该都见过贺兰敏月,仔细回忆下,这个穿观音兜的女子,鼻尖,唇形,下巴轮廓,颈部痣的位置跟贺兰敏月是不是一模一样?”
三人互看了眼,相继陷入沉思,许久后,唤雨声音低沉道:“卑职失职,连这都没有发现。”
神兵候叹口气:“你们不是没有,是不敢。有谁能想到,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为了陷害他人,竟向自己下毒手?”
唤雨难掩担忧道:“即便知道,一切都是贺兰敏月所为,可我们手头没有确凿证据,很难让圣上信服这一结果。再说,皇后在朝廷失势,而贺兰敏月既将被册封为妃,可以说,风头正劲,连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走到玉石俱焚这一步,何况是旁人呢?”
神兵候沉默了一会儿:“本候受命,只负责查出真相,不负责让所有人接受这一结果。”
唤雨向袁一和薛绍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先告退,待他们走后,唤雨道:“侯爷,卑职只问一句,若把这个结果呈给圣上,若他不信,会如何?”
神兵候回答道:“他会猜忌本候,把本候归为皇后一党。”
“神兵司是在绝对信任上建立的,若没有了圣上的信任,那神兵司将不复存在。若侯爷认为值得,卑职也无法可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圣上此时不相信我,他日也会因为别的事,不相信我。”说着,拿起书案边的黄册子写起奏折,看到唤雨还站在堂上,便道:“没事就告退吧!”
“是,卑职告退了。”
唤雨转身走到门边,看到一个神兵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神兵候禀告道:“侯爷,太子在洛阳突然猝死,圣上一行已到回长安,方才派人请侯爷入宫,商量给太子发丧事宜。”
奋笔疾书的神兵候,听到太子死了,身子一颤,笔从手中滑落,他愣了片刻,又拿起笔写起奏折:“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
此时,门边的唤雨将一切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声,走出了神兵堂。
随神兵候入宫的袁一从丹凤门,一路走到摆放李弘灵柩的东宫,看到各处皆是宫人忙碌的身影。
虽是如此,可他却感觉此时的大明宫,比更加安静沉闷,或许是,害怕行差踏错的宫人,行动比以往更要轻缓。或许是,每座宫殿上挂着的白绸,正在呼呼寒风中肆意飘荡,似乎也在为英年早逝的李弘而感到唏嘘。
东宫的明德殿上,高宗正望着灵柩垂泪,站在殿中,身着丧服的太平,雍王李贤,英王李显与太子近前的宫人也陪在一旁流泪。神兵候走进,见安静的大殿中,呜咽声此起彼伏,他心中的伤感越发浓烈。
在太监的指引下,他在灵柩前,磕头上完香,便来到高宗面前行过礼,道:“太子,仁孝智明,又心系百姓,是难得储君之选,可天意如此,就算圣上与臣,千百个不愿意,可太子究竟早登极乐了,为了大唐子民,还请圣上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高宗抹了把眼泪,拍了拍神兵候:“朕看到你,心里就踏实多了。世间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朕虽是天子,对此也只能承受。”
高宗说罢,避开众人,领着神兵候来到侧殿,问道:“献食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经过微臣的调查,确定武氏兄弟并非投毒者……”
神兵候还未说完,高宗就拍案而起:“朕就知道,武兄弟是受皇后栽赃,背了黑锅!你说,这武媚娘心肠怎么如此歹毒,为了争宠,不但残害手足,而且连怀着孩子的亲侄女都不放过,难道真是朕有眼无珠,当年错把她接回宫了吗?”
神兵候本要呈上奏折,听高宗这么说,他立刻将袖口一拉,把又奏折藏了回去,躬身道:“以微臣手头的证据来看,还不能说明皇后就是凶手,请圣上再给微臣一些时日,定当查出一个结果。”
高宗怒气未消道:“还查什么查,一定是她!太子为了主持公道,提出要彻查案子,才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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