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等到褚夏穿好了衣服,走到她的右手边搀扶她,开门向外走去,一面瞟几眼气急败坏的白獏獏一面笑说:“你看,它都想出去遛弯呢,你劝得住我能劝得住它?”
白獏獏睁着宝蓝色的猫眼,拼命瞪她:我也要穿新衣服!
白獏獏大概是和江荷处久了,所以忘了普通人是没办法和它交流沟通的。这样愤慨而无声谴责的眼神,在褚夏看来,确实是被憋在家里闷坏了的表现。
褚夏没再多说,扶墙慢走:“那你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江荷微笑着点头。
她就是身体底子差了些,运用梦线的时候总会消耗大量的体力,乃至被梦中的消极情绪所影响所反噬。
老师五年前临走时给她配了大量的药,药方也留给了白曼桢,她感觉到身体不适的时候吃一两粒就没事了。
虽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可江荷对她妈妈半点怨怪的意思都没有,毕竟当年是她妈妈拿着匹白布束腰掩饰渐渐膨大的肚子走t台,攒足了钱远遁他乡生下她,并且千辛万苦地把她养到七岁。
40。港式早茶(下)()
也许该夸符倩高瞻远瞩没推掉杂志封面的通告。褚夏身残志坚地去了拍摄棚,手握各种时尚资源的一线杂志主编竟然亲自过来坐镇三军,正好让她看见了哪怕上身东北花棉袄下身紧身豹纹皮裤仍然时尚感十足的褚夏——杂志主编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绝对没有丝毫的改动。
江荷当时就在布景板旁边的几排衣架那儿杵着,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好几眼那个杂志主编。杂志主编丝毫没有收敛她独树一帜的时尚意识,反而变本加厉,让助理去挑了朵艳丽到俗气的牡丹花插褚夏头上。江荷心里越发笃定杂志主编就算不是神经病,恐怕审美观也和神经病相差无几了。
神经病的杂志主编不仅审美观标新立异,连出牌都不按常理。
虽说都是静态拍摄,可换十几套造型和摆几十上百个pose的常规性流程就够瘸了一条腿的褚夏受的了。工作人员确实和她很熟络,也有人情味儿,都卯足了劲儿干活,好歹是提前了半小时完成任务。
叮铃哐啷收拾器具的声音非常嘈杂,主编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拨通了符倩的电话——向她预定明年年初情人节特刊的拍摄档期。
cp粉的钱最好赚,这简直是娱乐圈业内外人士未经商议达成的没有丝毫门槛的共识。
影视剧热衷于捧cp,杂志为了销量也不外乎。两者之间的差异大概是,杂志只能在影视剧捧出的一众cp中挑挑拣拣,不能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所以近来每年情人节的杂志特刊只要请得动热门cp,拍几组暧昧养眼的照片,预售都能把萧条时期的出货量甩上几条十里长街——说起来,各大杂志主编真得感谢自己生活在一个拥有两个情人节的国度,连钞票赚的都是双份的。
不过,褚夏这个活寡妇几乎是绯闻绝缘体,拍哪门子的情人节特刊?专门供给单身狗赏玩的别册?
疑问在符倩的脑子里停留不到半分钟,立刻被她想到了一个关键性人物,难不成这主编也看上江荷了?
符倩和主编打了两三年交道,算是旧识了,无所顾忌地抛出这个猜测。
主编直接一句话证实了符倩的猜想:“要是这事儿答应下来了,明年春夏时装周指定给你把褚夏带过去。不过你得答应我,在这期间可别把那助理给弄丢了。”
娱乐圈里论咖位离不开时尚版块。比如这次褚夏拍的这本时尚杂志封面,二线小花旦当中她是第一个登上封面的,话题度不少。要是去了时装周,曝光率不愁,更有机会和各大奢侈品牌的设计师、负责人零距离接触,捞几个一线品牌的商业站台乃至广告软宣提升逼格不是难事。
符倩的心里已经垂涎三尺。
其实符倩也是一直对主编的审美观嗤之以鼻,结果这次差点儿两行清泪淌下来——你这眼光真是一顶一的毒辣!她俩整日里相敬如宾地处着,也能让你给瞧出猫腻,想当初我也是目睹了褚夏眼巴巴地往江荷怀里贴,才下定决心要做个红娘。
于是,褚夏和江荷捆绑在一起,被符倩用麻袋装上,系紧了,买一送一卖给了主编。
符倩当天回家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躺在钱堆里。她一面数钱,钱堆一面往上窜,把她迅猛顶到手可摘星辰的高处。她就借着那清冷的月光流着哈喇子数钱,只见面额为一万的纸币正面印着褚夏的脸,反面印着江荷的脸。符倩还特神经质地捻起一张钱,往上举,眯着眼分辨这张钱的真伪,脸上的笑咧得跟她头顶上的那弯月轮似的。
符倩就面朝着新月,新月忽然就绽开一条黑缝,从中咬出两排獠牙利齿,锋利的牙齿往下疯长,恶狠狠地向沉浸于数钱大业的符倩咬去——
钱堆伴着阵奇妙而熟悉的音乐声说散就散,符倩结结实实地从高空摔落,砸了个屁股开花,吓得魂飞胆裂——
彻底醒了。
妈蛋!
符倩都没顾得上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往床边抓了抓,摸到魔音震耳的手机,以下一秒就能咬断对方脖子的语气吼了声:“喂!谁啊?!”
电话那头的简乔如有神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浑身发凉灵魂游走之际,粤语都给唬出来了:“符、符、符姐……听日得闲吃餐饭?”
符倩闭上眼睛还是钱堆,有气无力的说:“你谁啊你,说人话。”
“……简乔。”
符倩:“…………”
直到坐上餐桌,符倩都还在心里面自顾自地嘀咕: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拉扯褚夏拉扯了五年,竟然把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起床气给学了八成肖似。
简乔倒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单刀直入毫不拖沓。她从公文包里抽出新修订的出演合同,递给符倩:“延期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看哪儿不合适,都有得商量。”
符倩接过来一看,这版出演合同与之前那版最大的区别在于——合同里用加粗的黑体字明确标明了褚夏是电影里的绝对女主,无论戏份还是番位安排亦或是海报的排布。
在谷雨确定辞演之前,这些都是位居一线的谷雨的待遇。
去年,东亚影视出品的一部冒险电影,是部货真价实的男人戏。请了两个绝对当红的小鲜肉出演,原本两家粉丝仗着人多势力大让东亚营销费。后来,电影拍完了,正式海报一出来,小鲜肉之一的身体落后于小鲜肉之二半步,主演名单也退了一位。两家粉丝忽然就倒戈相向同室操戈了,你争我吵你来我往之下连上了好几天的新闻头条。
连作为娱乐圈的消费群体非资深专业户的粉丝都知道番位的重要性,符倩这根老油条又怎么会不明白番位即逼格的道理。番位上去了,后期宣传也就上去了,后期宣传上去了,频繁刷脸不愁没钱赚。
不过这事儿到底没出符倩的意外,她很淡定地看向简乔:“另一个女主定的谁?”
虽然吧,张生生编剧的蕾丝电影,褚夏就算是和一头泥地里打过滚屎坑里劈过叉的母猪滚床单也会甘之若饴。符倩到底没能做出对她不闻不问的缺德事来,岂知简乔给出的答案愣是把她给吓得娇躯一震:
“就是你给褚夏挑的那助理!我眼光如炬吧?”
昨天是杂志主编,今天是简乔,最近这是怎么了?
知道她要做红娘,天时地利人和地给她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符倩忽然有种神乎其神的预感,要是江荷和褚夏拍了这部电影,保准感情上能有质的提高,因戏生情四个字可不是说出来唬人听的。
正好菜品上来了,符倩夹了个叉烧酥皮包到简乔的碗里,真心实意地夸她:“岂止是如炬,一千瓦的电灯泡都比不上你这双火眼金睛!”
叉烧酥皮包是刚刚烘烤出来的,小小一个却内藏乾坤。
淡黄色的外皮,酥酥脆脆,筷子稍稍一夹,瘪气缩小,棉棉软软的荡开一圈轻微的爆裂声。外皮缓缓绽开,热气从一条条裂纹中飘散出来,扑入鼻中的是浓浓的奶香。
咬一口,要是咬得深了,可以被里面的叉烧塞一嘴。浓烈的肉香与还未消散过去的奶香混在一块儿,嚼了又嚼,酥皮包裹着两种香味,在舌尖上制造出令人食指大动的味觉效果。
简乔吃着叉烧包,礼尚往来地给符倩夹了一筷子肠粉,又紧接着把自己独具慧眼的全过程给绘声绘色地演绎了一通。
晶莹剔透的肠粉里裹着满满的猪肝馅儿,肠粉皮光泽度很亮,包在薄皮里的猪肝馅儿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服务员上菜前往肠粉里浇了炖牛腩的汤汁,简乔夹给符倩的那块正好铺在上层,被牛腩汤浇了个通透,咬一口,软润又爽滑,口感q弹,唇齿留香。
符倩算是看透了简乔一激动就普通话、粤语、英语混杂着向对方开炮的本质,起初还耐着性子听,后来直接把她当空气,本着不辜负美食的原则把桌子上的叉烧酥皮包、肠粉、萝卜糕和水晶虾饺给吃了个遍。
好在,简乔总算从符倩那爹娘见了也不认识的凶猛吃相中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放慢说话的速度,总结性陈述:“符姐,褚夏那床照拍得真是好啊——彻底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说着,她又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光盘,郑重其事地交给符倩:“小皮鞭什么的虽说是做做样子,感觉和氛围总得找对。这里头刻着十几部片子,都是经典。”
符倩听到这里陡然一惊,这才想起剧本里是有□□的场景,要是江荷真出演了,她和褚夏还要玩……五十度灰?!
而符倩和简乔谈论了整个席间的中心人物——江荷,此刻压根儿没有功夫回应简乔是否出演。
叶小青把涛哥的详细信息扒出来了,她把白獏獏留在褚夏身边,正和白曼桢驱车前往李涛的常出入地。
白曼桢手握方向盘,眼角余光间瞥见坐在副驾的江荷揉了好几次眼皮,问她:“怎么了?”
江荷微微皱眉:“没什么,就是眼皮老跳,心里莫名其妙地跟着发慌。”
同一时间,b市亚优集团总部。
孙芝芝收拾好文件,把未来三天的行程安排报给游安笛听。
游安笛刚刚开完集团会议,手机摆在手边是静音的,它嗡了好几声打着旋儿在桌面上平滑跳动,触碰到她握着鼠标的手指。
游安笛总算肯从屏幕里的策划书上移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因为密集的工作安排而紧绷了一天的嘴角瞬时轻松上扬,孙芝芝见她这样,也连忙闭了嘴。
游安笛:“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你今天……”
“andy,迩迩找到了。”
41。煎饼果子(一)()
电话里言迦的语气并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轻松,反而凝结着沉重的疲累。
言迦只说了一句言迩找到了,别的什么也没说——别的什么也不需要说。
二十几个年头文火熬制的不只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更是因为过分熟悉而自然产生的默契,仿似一根细线头尾两端分别束缚在游安笛和言迦的脑子里,对方的只言片语或是微妙的音调改变就是牵动这根细线的手指关节。
言迩找到了,对于言迦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对言家的二老恐怕与咬掉引线往外扔的□□忽然长了双脚活蹦乱跳冒着烟跑回来无异。
孙芝芝站在办公室里,瞅着游安笛那瞬间从柔和变得凝重的脸色,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在哪儿?在家?好,等我过来。”游安笛说着,看了看腕表,侧过脸来向孙芝芝使了个眼色,孙芝芝立马会意,下楼提车。
游安笛虽然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女,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没能让她娇生惯养成好吃懒做的二世祖。因为有了她哥游欧文的存在,她爸游钟明更愿意让她做个清闲自在的集团挂名董事,爱去哪儿潇洒就去哪儿潇洒。可能是和从小生着一股干劲儿什么事都喜欢争第一的言迦处久了,游安笛对待工作也认真而专注,平时都是准时六点下班,坚决不早退。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15:57:26。
游安笛连一身繁琐庄重的正装都没顾得换,拎着包就快步向外走去。
言家主宅的大厅里,言华礼坐在中央的沙发上,鲜少抽烟的他此刻指间夹着半截烟,烟灰缸里已经躺了五六根烟头。
李念嘉双手交叉,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冷眼觑着对面的言迦和言迩。
毕竟出生在一个从古至今极重孝道的国度,言迦对于自己的妈妈还是说不出狠话,却也难以违背自己的本心说出服软的话来。她只能紧紧攥着言迩的手,温柔而关切地看着眼神里含有怯意的妹妹,时不时地问上几句想吃什么东西口渴不渴之类的话,将态度明明白白的摆在李念嘉面前。
李念嘉出身很不错,这直接导致了她没法如同见识短浅的被三了的普通女人拉下面子来撒泼无赖。而此刻,言华礼闷声抽烟不发一言,自己辛辛苦苦生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言迦自打回国就一直在找寻言迩,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确实没想到失踪了十几年的小东西真能说回来就回来,刚刚进门时喊的那声李姨,差点儿没让她被下午茶给噎着——亲子鉴定报告被言迦扔到桌上,她瞥了一眼顿时就来了脾气——言华礼你当着我的面不在乎你私生女死活,背着我做亲子鉴定倒是勤快得很啊!
她真是没法容忍言迩的存在,二十几年前嫁了个一穷二白的言华礼,没少被婚姻门当户对的姐妹们或当面或背地里的取笑戏谑。生下言迦没几年,嘉利筹拍了几部名利双收的电影走势红火,李念嘉以为丈夫出人头地了,自己此后也有了说话的底气和骄傲的资本。没曾想,这男人吃着软饭还好,有朝一日一旦不吃了,管不住自己就还真管不住自己。
十三年前,言迩回家的那阵子,李念嘉和夹着尾巴做人没两样。在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姐妹面前提不起头,回娘家还要被爸爸妈妈围追堵截着念叨——当年咱李家人都是瞎了眼,看他老实巴交的,哪里知道是这德性,这一回家,七岁的言迩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从她那混迹时尚圈的野模妈妈那儿遗传到哪怕半点看人脸色的基因,李姨唤得比谁都甜,几乎把她当成亲妈来依赖。
亲妈?
李念嘉瞟了几眼阔别了十三年的言迩,从眉毛看到眼睛,再从眼睛看到鼻子、嘴巴,连乌黑浓密的头发丝儿也没落下。由衷的从心里哼了一声——看人脸色的基因没遗传到,敢情抢着去复制粘贴五官的dna了,就冲着你这和你狐狸精野模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我连后妈都懒得给你当!
言家开饭开得早,张嫂一般下午四点多就开始择菜、洗菜、煮饭。富人家庭规矩也多,不浪费也不吃隔夜菜饭,每顿都是定量做的。
厨房是开放式的,张嫂站在橱柜前捏着量米杯,望了眼战事仍旧处于焦灼状态的大厅,心里犯了难。
犹豫了好一会儿,张嫂叹了声气,还是按着平时的量淘米煮饭——
要是大小姐能说服太太把二小姐留下来,她再煮也不迟,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菜还合不合二小姐的口味了。
唉……真是作孽哟,那么小的孩子这些年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瞧那小胳膊小腿儿,脸色蜡黄个子也矮。明明小时候冲了好高的个头,先生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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