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惨……
那拉淑娴摊了摊手,格外没诚意的道:“那就让咱们老爷受累些,再往齐国府跑一趟呗。这说是没钱了,可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也能搜刮出一些钱财来的。对了,之前齐国府的大小姐定亲时,该是备了嫁妆罢?”
嫁妆是肯定备下的,除非齐国府的人极品到准备女儿一嫁过去两家就断绝来往,要不然嫁妆铁定是有的,且应当不会差。
不过,这嫁妆数量的多寡原就没个定数,像原主张家刚嫁过来时,各种田产地契、金银首饰、名家字画等等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三十万。可王夫人的嫁妆却比她多出一倍来,至于王夫人的娘家妹子,又因着夫家那头下了比正常情况下多出数十倍的聘礼,将聘礼归整到嫁妆里后,那数目简直令人咋舌。
可不管怎么说,陈家大小姐先前既然都已经打算嫁人了,那嫁妆必然是齐备,往少了说,十万两的嫁妆那是绝对有的。而齐国府欠银六十万两……
在心里琢磨好了说辞,那拉淑娴还不忘叮嘱容嬷嬷及时将风声放出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爆炸性的消息掩盖住之前的流言蜚语,而她本人则在贾赦晚间归来后,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贾赦一脸的懵圈。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赦在追讨欠银这方面已经是老手了,可他仍不曾想过,竟会在这个时候重操旧业,居然还是这般扯淡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人将污水泼到了你娘家内侄女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所以你打算玩死齐国府?”
有那么一瞬间,贾赦开始怀疑人生了。这还是他那位温柔善良到连蚂蚁都不忍心碾死的媳妇儿吗?媳妇儿莫名的变得无比凶残,这到底算是谁的错?老太太……不对,老太太只是偏心眼儿外加缺心眼儿,其实一点儿也不凶残。至于贾政和王夫人,贾赦再怎么黑心肠也不会将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所以,那就只能是他的错了。
“媳妇儿……淑娴,你真的不用向我学,我这人特别不着调,你只管像以往一般无二就可以了。那甚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我真的不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贾赦都快不知晓自己在说甚么了,他只是觉得,要是再不赶紧申明,自家那个温柔善良的媳妇儿就要变成跟他一样的搅屎棍儿!
“老爷您放心,这主意是嬷嬷出的。”为了不打击贾赦,那拉淑娴愉快的将锅往容嬷嬷头上罩,只笑得一脸的和气。
这话一出,贾赦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旋即想起了方才的事儿,立马拍着胸口打包票:“不就是要齐国府好看吗?没问题,明个儿一大早我就去寻廉王殿下,他们家老有钱了……就算没钱也不要紧,挖地三尺也要刮出一层油水来。再说了,他们说没钱就没钱了?我还说他们有钱呢,到时候看圣上信谁!”
说真的,也许比旁的,贾赦未必是旁人的对手,可比在长青帝跟前的信任度,那是连皇子们都没法比。
贾赦可以疯起来连自家的老底都掀开的人,你说他说谎了?当初廉亲王说荣国府欠银四十万两,他非给人说是欠银八十万两,逼得廉亲王不得不低头认错。
——嗯,你定是对的,错的是本王。
普天之下,能让廉亲王低头认错的,除却长青帝外,贾赦是头一份!!
虽说并不能以个例推算所有,可问题在于,齐国府的名声太差了。如果说多年前的贾赦是贪杯好|色的纨绔子弟的话,那么齐国府从已故的陈家老太爷开始,全部都是浪荡子。
拿花街柳巷当自家过,连着好几年都不着家,京城里所有的秦楼楚馆都将之奉为座上宾,甚至一度还发生过父子俩争抢同一个头牌,以至于当众大打出手的闹剧。
若以曾经的贾赦为标准,那么齐国府几代男丁都比贾赦渣百倍以上。
最最关键的是,虽说皆是太|祖皇帝赐封的四王八公十二侯,可事实上他们之间并非全部有交情。
九州大地如此广阔,四王八公十二侯又都是武将,天南地北的一分开,好些个甚至仅仅是赐封时才见了一面,平素都是没有甚么来往的。当然,关系的好也并非没有。像荣国府和宁国府就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谁让他们是嫡亲兄弟呢?还有保龄侯府,正是因为关系好,已故的第一代保龄侯爷才会将爱女嫁给当时还不是荣国府的贾代善。
至于其他几家,像宁国府那头就跟理国府关系不错,尤其是贾敬,他同理国公柳彪的嫡系后人现如今的柳家家主关系很是不错,也因此得以让独子贾珍娶了柳家的姑娘为妻,虽说不是长房嫡系,却也不算差了。
还有治国府马家和修国府侯家的关系素来不错,据说两家的先祖是过命的交情,后人之间也有联姻,故而一直保持着亲近的关系。
然而,荣国府这头,连宁国府也算进好了,两府都跟齐国府没有任何交情。
没法子,别看荣国府出了个不靠谱的贾赦,宁国府出了个不着调的珍哥儿,可事实上两家的长辈都是相当有能耐的。可齐国府那头,其实严格来说,第一代的齐国公本身就不怎么地,当然领兵作战的能耐肯定是有的,只可惜私底下的作风相当惹人诟病,偏贾演、贾源兄弟二人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悲剧就是这么发生的。
先祖们之间没有交情,后人们又是各玩各的,现如今又有了明确的矛盾,且要对付的还仅仅是齐国府,并非针对已经确定要嫁到保龄侯府的齐国府大小姐,所以……
干!!
决定了就没旁的问题了,贾赦次日一大清早,甚至外头还是黑漆漆一片的时候,他就已经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等天色大亮以后,齐国府一开大门,瞬间惊呆了。
廉亲王一脸高冷的站在齐国府大门前,光只是看他的眼神,就让人顿觉压力,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冰刀子一般,让人在不寒而栗的同时,却连反抗的念头都兴不起来。
门房一瞬间就给跪下了,好在廉亲王无意为难一个小人物,只冷哼一声示意赶紧将正主子唤出来。
原本,这并不是甚么大难题,关键在于,两位正主子昨个儿晚上都没歇在府里……
“回、回廉王殿下的话,我家老爷和我家爷都不在府上,要不小的去请我家太太过来?”门房真的好想哭,趴在地上嗷嗷痛哭的那种。他家老爷和爷啊,那可是一年到头在府上歇不了几天的。基本上可以这么说,想要见到人请提前数天预约,要不然就只能随缘了。
——廉王殿下您同我家老爷和爷没缘分啊!!
到了嘴边的话,被门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廉亲王会明白他是不得已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房。可要是不怕死的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他就只能去赴死了,廉亲王可从来就不是善茬。
“还不快点儿派人去找你家的蠢货啊!”贾赦风一般的冲了上来,抢在廉亲王开口之前先喷了一通。对此,廉亲王只默默的侧过脸不去看他,心底里却在默默的吐槽你更像蠢货。
唉,廉亲王只觉得自己太不容易,虽说长青帝始终不曾将追讨欠银的差遣收回去,可毕竟之前已经大闹过一次了,能追讨的也都已经讨回来了,到如今都强硬不愿归还的,只怕讨了也是白讨。然而,到底是未完成的差遣,说真的,心里头揣着个事儿真的是太难受了。
也因此,哪怕是在大清早的就受到了来自于贾赦的惊吓,廉亲王也依然挺过来了。
有些事儿,习惯成自然以后真的就麻木了。再说了,要是这回真的能将齐国府的欠银追讨回来,何尝不是又一种全新的追讨欠银的方式呢?
仔细想想,甭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这儿女嫁娶是绝对免不了的,当然还有丧事也是同样免不了的,可后者未免太丧德了,饶是心硬如廉亲王都不敢轻易碰触。既如此,还是专心应对儿女嫁娶好了。
既然每家每户都免不了儿女嫁娶,那么其中最关键的聘礼和嫁妆也就是必然存在的。本朝虽不像前朝那般崇尚早婚,却有一点是前朝所并不曾有的,那就是奢华。
这若是平头老百姓也就罢了,但凡有些家底的,对于聘礼和嫁妆都是看得极为重要的。通常情况下,除却祖宅和田产地契是不会变动的话,旁的家产中,起码会挪出十分之一作为嫡女的嫁妆,当然具体还得看嫡女的具体数量和受宠程度。相对的,聘礼则会少一些,可若是太少了,不是也显得没面子吗?加上聘礼多半都会随着儿媳妇儿的嫁妆一并带过来,以至于数目愈发的可观起来,相互攀比之下,两者的数目只会愈发的多。
根据贾赦所言,齐国府给即将出嫁的大小姐准备的嫁妆起码也有十几万两银子,就算按着十分之一家产来说,也就是说齐国府最少也有百万两银子之巨,可他们家只欠了六十万两欠银……
心下大定的廉亲王,很快就在齐国府管家的邀请下,带着一行人进了齐国府,耐心的等待不知晓去哪里玩乐的父子俩。当然,对于门房那个不靠谱的建议,廉亲王必然是拒绝的,他是来追讨欠银的,可不是来看女眷哭死哭活的。
足足一个时辰后,齐国府父子俩终于姗姗来迟。
旋即,这俩父子一看到廉亲王身畔的贾赦,心下顿叫不妙。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廉亲王并不是只有追讨欠银一个差遣,可若是他带着贾赦出门了,那就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解释了。
丫的居然又来讨债了!
“廉王殿下,我府上穷啊!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真的没有能力归还欠银了,求求您再宽限一段时日罢,至少得给我时间筹措银子呢!廉王殿下,殿下您行行好,您……”
“一醉阁的花枝姑娘味道好罢?”没等齐国府大老爷把话说完,贾赦便打断道,“翠竹轩的梅雪姑娘很会伺候人罢?还有壶汀斋的茹祤……你丫的每天换一个头牌睡,居然还有脸在这儿哭穷!!”
起初,贾赦还掰着手指头数得好好的,结果徒然间拔高了声音,莫说原本心理压力就极大的齐国府父子俩,就连听得正津津有味的廉亲王都被结结实实的唬了一大跳。
——吓、吓死本王了!
万幸的是,廉亲王原就乃出了名的面瘫冰山,哪怕心跳都漏了一拍,面上依然是紧绷的,愣是没让人看出丝毫端倪来。
再看齐国府父子俩,这会儿都快吓尿了,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廉亲王?至于旁的人,因着贾赦说的太热闹了,都去瞧他了,再不然就是顺着他的说法去脑补那些个头牌姑娘究竟有多美,味道有多好……再之后就冷不丁的被吓了一大跳。
“那、那是两码事儿!”齐国府大老爷艰难的开口辩解着,“再说了,贾学士您也应该明白,就算是头牌姑娘,又值当几个钱呢?这跟欠银没法比呢!”
当然是没法比的,除却好些年才炒出一个天价的国色天香,正常的秦楼楚馆里,就算是头牌姑娘,一夜也顶多百八千两。齐国府是真的穷,那是跟宁荣二府相比,可他们却也不至于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再说了,一夜百八千两的都是品相极好的,若稍微次一等的,真心用不了太多的钱。
齐国府大老爷也是会说话的人,他深知廉亲王其实不大懂他们这些勋贵之后的家底,多半都是由着贾赦说的,因而他特地拍了贾赦的马屁。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贾赦是荣国府的大老爷,亲近一些的人家会直接唤他荣国府的赦大老爷,再不济也是贾大将军,那是他承袭的爵位。除此之外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特别亲近的,会直接唤他的字,贾恩侯;另一种则是叫他的姓氏带官职,这种一般是上峰和同僚……
以及拍马屁一不小心拍到马腿上的倒霉蛋儿。
贾赦的脸都绿了。
若是上峰和同僚,唤他贾学士当然没有问题,只因大家都是这么唤的,又不是特例。可如今这么唤他的人是齐国府的大老爷,明明都是勋贵之人,地位也相差不多,为甚么就不能换他一声赦大老爷?再不济贾将军也成呢,唤他贾学士?
哼哼,这是在嗤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削官罢职罢?
混账东西居然敢耻笑他,信不信老子跟你拼了?!
依着贾赦原本的想法,他也没打算今个儿一天就将所有的欠银都讨要回来,然而在这一刻,备受刺激外加打击的贾赦毅然决然的改变了想法。
他!一!定!要!让!这!混!蛋!付!出!代!价!
“来人,跟我走!”
贾赦勃然大怒,直接撇下廉亲王,唤上人就直接往后宅走去。虽说荣国府跟齐国府并无太深的交情,可毕竟两家同为国公府,加之在赐封之后又都定居在了京城,完全没有来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贾赦年少时候,可是他祖父荣国公贾源的心头肉,打哪儿都要带在身边炫耀的那种。而齐国府这边,甭管两家是否亲近,在准备办宴请时,能完全忽视相隔不远的宁荣二府吗?当然,宁国府的人不大爱出门赴宴,一般情况下都是贾源带着他的宝贝金孙贾赦出门赴宴的。
所以,贾赦对于齐国府的基本构造还是很清楚的,他没打算往后宅去骚扰女眷,而是往齐国府公中库房去了。虽说中途走了两回岔道,不过总算还是顺利的寻对了地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齐国府大老爷不是号称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吗?那就索性让大家都看看,何为穷得揭不开锅了。
一箱箱的金锭、银锭往外搬着,一捆捆的绫罗绸缎往外扛着,还有数之不尽的金玉器皿、古董玉器等等。贾赦也是极为有眼力劲儿的,当然名家字画他是估算不了的,毕竟文化程度摆在这儿,可对于古董一类的,自然没有问题。
等齐国府父子俩察觉不妙,坠在廉亲王身后匆匆赶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回禀廉王殿下,根据臣的估算,单是齐国府库房之中,就有不下三十万两银子的财物。”这只是最初步的估算,也是比较保守的算法,贾赦很清楚这里头所有东西的具体价值绝对只多不少。
廉亲王当然也明白,旋即便点头道:“那就先追缴这些好了,回头让人拟一份具体名录。放心,本王绝对会按着具体价值抵的。”
齐国府大老爷面色惨白,一看就不像是装的:“廉、廉王殿下您听我解释啊!我府上的公库是有一些钱财,可……我们府上的情况跟其他人家不一样呢,我家已经好几代单传了,压根就不分公库和私库,顶多就是我夫人的嫁妆和我儿媳妇儿的嫁妆是单独存放的,其他的全在这里了!”
“是吗。”廉亲王淡然的吐出了两个字,一脸的不信。
他不信是有道理,只因同样的鬼话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尤其在得到贾赦这个得力干将之前,他连跑了十八家,每家都有数十上百条的借口,且每一条听起来都那么的有道理。甚至还有八十岁的老封君跪下来给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惨烈无比,为的却只是逃避归还欠银。
都说廉亲王素来心硬如铁,可若非这些人给脸不要脸,他至于摆出这么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吗?
……
不过说句实话,贾赦是相信的。
跟廉亲王不同的是,贾赦是去过宁国府公库的,也知晓宁国府跟荣国府在设立库房时是完全不同的,不是荣国府小心眼儿,而是宁国府一脉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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