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十点,市政府就发布了消息,下午两点半将发布开发区陶瓷公司事件联合调查小组的调查报告。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惹来阵阵议论,市政府这次的工作效率高得也太离谱了?昨天下午才成立调查小组,今天调查报告就出来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是许多随江人对随江政府机关的印象。
平时只要出个什么事情,市政府组建一个什么工作小组或者是调查小组,要看到结果那真是一个很漫长的等待。
像这次这么快就出了调查报告的情况,按道理来讲应该是市政府对这件事情高度重视的一个具体体现,应该会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称赞。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民众对于这种高效率,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市政府这次的事情办得好,而是对这件事情表示出高度的怀疑。
平时做事比蜗牛还慢的市政府这次速度赶得上飞机了,这种情况,也太过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随江市政府要到下午两点半上班之后才会发布事情的调查结果,可是这件事情毕竟已经被报纸和网络炒起来了,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之时,网络上的各种调查结果猜测得相当起劲。在微博和论坛上,针对陶瓷公司事件和随江市政府太反常的调查速度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短短一小时时间,随江市政府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随江市政府方面就在国内最大的门户网站开通了微博,并且立马进行了身份认证,然后发布了一条跟陶瓷公司调查有关的微博,半小时内转发超过两万五千条,评论超过三万条。
当然,这里面的评论,多数都是质问。
这种情况让随江市政府方面感觉到了一定的压力,面对这种新的信息传播以及交流方式,他们有点头大,不敢随便决定应该怎么应对。只能等到新闻发布开过之后,再看情况而定。
随江市常务副市长屈玉辉中午就在食堂吃的饭,吃饭之后直接又回了办公室,连平时的午休都取消了,召集调查小组的成员开了个会,对下午发布会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和记者会提到的问题作了一个探讨和布置,要求所有人接受记者采访时都要认真考虑,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屈玉辉这个态度就相当强硬了,意思就是没有得到领导同意,谁也不允许擅自接受媒体采访。有胆敢不听招呼自作主张的,那就别怕我姓屈的心狠手毒不讲情面。
与会人员眼见常务副市长大人面寒似冰语气凛然,心中暗暗打鼓,都默默地打定主意,坚决不接受任何采访,明哲保身方是正理。在这个事情中,千万别抱什么火中取栗的侥幸心理,一定要时刻不忘一个稳字,当缩头乌龟绝对是最好最合适的选择。
散会之后,屈玉辉毫无睡意,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心中对汪秀琴这个侄女不免有几分失望。
她怎么就糊里糊涂搅到这个事情里面了呢?
这种事情,别人躲都躲不及,她倒好,不是她分管的范围她都搞进来了,还是太年轻,还是没经历过磨砺和摔打,做事情太过争强好胜,太急于表现自己,不知道审时度势,不懂得以退为进啊。
不过失望归失望,想到老婆对这个侄女的疼爱,他就又是一阵头疼,只能自己开导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下次那丫头应该会知道祸福厉害。
抬腕看了看表,他暗想,秀琴那丫头应该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一起来,秘书便敲门进来汇报,说开发区汪主任请见。
屈玉辉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回坐位坐好。
汪秀琴进到屈玉辉办公室,见到姑父正微低着头看文件,心中是既敬畏又委屈,敬畏的是常务副市长大人官威鼎盛,委屈的是他是自己的姑父呢,跟自己搞什么领导学习时间这一套啊。紧接着,她心里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憋屈,为什么这些领导都把领导学习时间用得这么得心应手炉火纯青,而自己第一次用就跟张文定来了个硬碰硬呢?
站在离屈玉辉办公桌前不远处,汪秀琴大气都不敢出,安静乖巧地等待着屈玉辉把这个领导学习时间用完。
屈玉辉没有让她等多久,大约三分钟的样子,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然道:“来了。”
他没有叫她坐。
“屈市长。”汪秀琴就弱弱地叫了一声,点点头,继续站着,不敢坐下。
屈玉辉一向很注意平时的细节,在办公室,在上班时间,他都要求汪秀琴按职务称呼他,姑父这个称呼,只能在家中和非工作时间。
屈玉辉两眼深深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汪秀琴被他这目光盯得异常难受相当心慌,连吞了两口唾沫,颇为艰难地说:“屈市长,我,我今天来,您批评我。”
屈玉辉道:“批评你什么?嗯?”
汪秀琴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却还是迎着屈玉辉那质问与责备的目光,鼓起勇气说:“星期一有媒体过来要采访,我没有向您汇报,我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复杂性。。。。。。”
话一说出来,思路就顺了,尴尬和委屈似乎也都随风而散。
在屈玉辉办公室里,汪秀琴完全收起了她在开发区的优越感和傲气,认真仔细地分析了自己在这件事情处理上的过错和失误,态度诚恳地做着检讨。
屈玉辉没有打断她的话,一直听着,对她这个认错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先前对她的一点失望就又抛到一边,觉得这丫头其实还是个可造之材,去开发区还没多长时间,但认识比在团市委可是深刻了不只一丁半点,尽管看问题的角度还有其局限性,却也证明她用心了。
只是,由于她在团市委务虚的工作做得多一点,理论知识有,但缺少基层实干工作经验,对某些问题某些情况的处理上,有点过于理想,没有更多的考虑实际困难。只要在基层呆上两年,多磨练磨练,理论结合实际,还是有潜力的。
汪秀琴一通话说完,将记者采访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除了自己跟钟五岩认识这个事情外,再无保留。在言语中,她着重强调了自己主观上的判断错误,没有到处找客观原因的意思。
等她说完,屈玉辉便点点头,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抬手招呼道:“来,坐下来说。”
汪秀琴依言坐下,倒是不需要做出只坐小半个屁股的样子,要求再严格,毕竟那层亲戚关系摆在那儿,抹煞不了的。
她坐得相当端正,满是欠疚的表情道:“屈市长,这个事情都是我没办好,弄到现在还要麻烦您。。。。。。”
“不是麻烦我。”屈玉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秀琴啊,陶瓷公司的事情,完全可以在开发区就处理好的嘛,根本就没有必要闹到市里来。一有个什么事情就要市里出面解决,这像什么样子?啊,这个问题,你们管委会根本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嘛。”
听到这个话,汪秀琴心中好受了许多,姑父还是很疼自己的嘛,打板子并没有打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而是打在了开发区集体领导班子身上,确切一点说,是要让徐莹来担大头责任。当然了,这个事情,屈玉辉虽然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最终的意见,还记和市政府高市长的意思了。
不过,汪秀琴觉得,姑父既然敢说这个话,那肯定就是有相当把握的,自己这个姑父,一向说话都是很谨慎的。
非常感激地看了屈玉辉一眼,汪秀琴就说:“开发区现在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请屈市长放心,我们开发区班子一定会迎难而上克服困难,发现问题及时处理,绝不让事态扩大。”
“不要等到发现问题了才处理。”屈玉辉摆摆手,道,“秀琴啊,基层的工作,啊,要防微杜渐,任何事情,都要在萌芽状态就妥善处理好。各种各样的矛盾,要学会看透本质,看到核心,处理起来才不会一团乱麻无从下手。。。。。。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善于发现发问题解决问题,不要等问题找上门,啊,等问题找上门,你往往就会很被动。。。。。。”
汪秀琴知道姑父这是在对自己耳提面命地教导从政之道,马上用心学习,细细品味他的每一句话,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觉得从中受益良多,一扫先前的无精打采,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第一一六章 堵门()
“事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也难,谁知道陶瓷公司那边会不会又出状况?”张文定摇摇头,抬腕看了看手表,笑道:“三哥,这才几点啊?隔中午还有几时呢。&nbp;”
石三勇倒是没看手腕,而是抬眼往墙上看了看,道:“陶瓷公司又怎么了?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张文定喝了口水,摇摇头苦笑着道:“谁知道啊?听家属连赔偿协议都签了,钱也拿了,现在又反悔不干了,是受了陶瓷公司的骗,还被威胁了!不过实话,一个人赔十万,好像也是有点少。现在连记者都过来了,我们开区都上报纸了,你这周疤子都搞的什么破事儿啊!”
“上报纸了?什么报纸?”石三勇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个事情,市委宣传部不可能允许报道的啊。”
“是白漳晚报。”张文定就叹了口气道,“人家不归我们市委宣传部管!”
石三勇定定地看了张文定两秒,然后才似笑非笑地道:“白漳晚报怎么了?它是不归咱们随江市委宣传部管,可要过来采访,也不可能不给市委宣传部打招呼吧?”
张文定被他这表情弄得有点心里颤,到底不愧是干公安的,警惕性就是高。自己做足了准备搞出偶然过来看一看的样子,话也装得毫不经意,可是就这样,却还是在刚一进入话题的时候就被他看出来了。
唉,不服不行啊。
不过,张文定也听出来点名堂了,石三勇虽然看出了他过来是有目的的,但并没有挑破,而且还拿话点了点他——在白漳晚报这个事情上,市委宣传部那边就算没有支持白漳晚报,但表现却也不是很给力。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魏本雄暗示他的话,记者采访这个事情牵涉到了市委和市政府,看来真是这么回事啊,不定市委宣传部还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叹了口气,张文定对石三勇投去感激的一瞥,摇了摇头道:“三哥,我还真不知道采访还有这么多道道。唉,那报纸你是没看到,上面对管委会和安监局已经点名了,我们徐主任一大早就去市里汇报了。啧,也不知道陶瓷公司那个厂房是不是有质量问题,安监局那边不肯对记者明,我不管一块儿,也就没注意这个事情。不过,陶瓷公司的办公楼和厂房都是广强集团建的,广强集团那么大的公司,应该不至于会在厂房这种工程上面出问题吧?”
石三勇就笑了起来,不肯再像刚才那般干脆了,摇摇头道:“建筑上的事情,我弄不大明白。”
张文定表情就僵了僵,喝了口水暗想,这家伙还真是个老狐狸。
石三勇也不话,稳稳坐着。
想了想,张文定知道自己如果不明,恐怕石三勇是不会再透什么消息给自己了,就道:“三哥,我想问你个事啊,不知道方不方便?”
石三勇不得不佩服这子比自己脸皮还厚,套话套不出来了就直接相问。
他知道张文定要问什么,这件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参与,他也没资格参与进去,但只是和张文定聊几句边角料,那也是问题不大的——谁没跟兄弟们八卦过领导的事情啊?
“咱们两兄弟,还这种话?什么事,吧。”石三勇很豪气地,然后又加了一句,“老哥这儿是有纪律的,违反纪律的事情可不准问,问了我也不会。”
张文定赶紧笑着点头称是,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是这么回事,前几年,咱们开区的项目,很多都是广强集团承建的啊。你知道的,我虽然只管招商,可是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会领导抓壮丁了!如果那些厂房和楼房质量有问题,我们就要提前预防了,要是再出个安全生产事故,那就唉,你恐怕也听了,开区年内可能会升级,这要再出个事情,恐怕这事儿就要黄了。三哥啊,跟你话我也不绕弯子,广强集团那么个庞然大物,我可不想到时候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唉”
石三勇就往紧闭的门口看了一眼,轻笑道:“老弟啊。这个事情你还真问对人了,估计你去问过你舅舅吧?还别,你舅舅可能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啊,我也是听,不知道是真是假。广强集团的董事长朱广强你知道吧?他老婆的亲嫂子,是江南山的亲姨妹子!”
“江南山?”张文定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市城建局局长。”石三勇提醒了一句。
“啊!”张文定吸了口气,他想起了这位人物,现任随江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局长,开区上上届的管委会主任!
难怪啊,难怪广强集团能够在那几年把开区内的项目接下了一大半!
石三勇对张文定笑了笑,又道:“江局长家的夫人,时候就被送人了,和她妹妹是双胞胎,时候家里穷养不起送人的。那时候的苦了你也不懂。啊,两人是亲姐妹,但不同姓,所以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再告诉你个事,江局长家的夫人啊,在咱们随江也是个名人了,啊,电视台的主持人,别看人家快四十岁的人了,那气质,啧啧,不比你们徐主任逊色多少。呵呵”
张文定听糊涂了,白漳晚报的报道里,可是大有将陶瓷公司的事故往工程质量问题上去引的倾向,这真要引上去了,那火就有可能烧到开区上上届管委会主任、现任市城建局长江南山的屁股底下去了。可是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江南山的夫人应该在宣传系统混得不错的嘛,为什么他先前暗示白漳晚报的事情,市委宣传部有隐隐推动之意呢?
难不成,这事儿是宣传系统内部有人掐架了?
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石三勇的话,张文定就感觉到快要摸到脉络了,在这个时候,石三勇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没用的话,他特意提到江南山的老婆长得很漂亮,这应该是一个关键。
可是,这个关键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宣传部长垂涎江南山的老婆但没到手所以就借这个机会要搞江南山吧?
妈的,你堂堂市委常委,要搞江南山就搞去啊,别拿我们开区当枪使好不好?
张文定还想再问点什么,石三勇就再也不肯了,反而再次强调,刚才所的事情,都是听来的,不一定准确。
这欲盖弥彰的法张文定自然明白其意思,也不想留在这儿等他的中午酒了,他还准备去一趟市委,到老干局问一问舅舅严红军,以便更好的了解这里面的内情。
是的,他是怀疑市委宣传部长因色起心而要动江南山,可是这个原因毕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一点。他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江南山背后的人物?
然而还没等他向石三勇告辞,徐莹就打来电话,让他火赶到管委会去,又有人到管委会里要法来了。这次来的人除了死者的家属,还有伤者家属和陶瓷公司的部分员工。
这时候,石三勇也接到了电话,要带人前往开区管委会维持秩序。
石三勇对张文定苦笑了一下,无奈地,“看来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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