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又开始沸沸扬扬。
是啊,再怎么监测,再怎么检查,药厂也不可能做到零污染啊!
要补偿!
没有第一口吃螃蟹的人,大家都看着螃蟹,而且心里想着,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吃,万一被咬一口是不是很疼,可有人站出来,把它吃了,后人就开始效仿,而且大有把螃蟹都吃光的势头。
于是乎,众人又开始叫嚷着要补偿了。
反正来了一次县政府,总要搞到点实际的东西回去才好,要不然不是白来了吗?
站在这些人的立场上,这个要求,是成立的。
但是,站在县里和药厂的立场上,这个要求就是没道理的。
这药厂都还没建起来,产品都没出,农民就要起了污染的补偿款,这在情理上有些不过去。
征地的钱,早就下去了的嘛。而且人家药厂的排污只要达标了,凭什么还要给你再拿出一笔钱来作补偿款?
这不是人家药厂舍不舍得拿出这个钱的问题,而是这个钱一旦拿了,药厂就理亏了——这不自己承认了污染环境了吗?
这是站在企业角度考虑的问题。
至于企业在生产的过程中,排污是不是真的能够达标,这个嘛,这个嘛……呀,今天天气真好。
当然了,这种时候,既然众人提出了这个污染补偿的话来了,如果只是站在企业的角度去考虑,也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态度。
张文定明白,在老百姓这里,没有不过去的事。
他们的要求有可能是合理的,也有可能是不合理的。
但作为他们的父母官,只要是群众提出来的诉求,那就要认真对待。
即便群众的不合理,也要把想办法把不合理变成合理——要么改变一下让群众认同;要么不改变,但做通群众的工作,让群众认同。
反正一条,让群众满意,才是硬道理。
这话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让企业拿钱出来,这个不现实,最起码在现阶段不现实。
只要是涉及到资金问题,就算是张文定,也不可能一口答应他们。这可不是个数目,再者,补偿款这种事,那是要开会研究的,而且很有可能研究不出个结果来。
这个问题,不可能马上就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没办法,张文定也只能使出一个无往不利的绝招了——拖!
张文定用左手压了压空气,示意大家先静一下,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但群众的嘈杂声还是有所收敛。
趁着这难得的不算太嘈杂的机会,张文定大声道:“乡亲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啊,药厂现在正在筹建,环保问题也是县里重点抓的事情。啊,刚才我已经跟大家承诺了,如果药厂生产以后出现环境污染,县里对这个问题是严肃的,只要有污染,马上就整顿,甚至是关停!但是,现在呢,人家药厂都还在建设,还没有投产,一粒药都没卖出去,大家就问人家要环境污染的补偿,啊,有没有这个道理?啊,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个要求,我无法给你们承诺!”
到这里,张文定故意停顿了一会,见大家没有再次骚动,便话锋一转,道:“大家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啊,虽然在补偿这个事情上,我无法给大家一个承诺。但是呢,我可以和药厂的老板谈一谈,等药厂建成以后,到时候肯定还会继续招聘员工,这个,我们可以争取一个就近录取的原则,你们几个村符合要求的,会优先录取。”
这又是一个承诺,而且是相当靠谱的承诺。
药厂里本身就有他们几个村子里的工作,而且这次收购,又决定在镇上招收一些工人,现在,张文定还要让药厂再扩招一些人。
这个条件,真的相当优厚了。
补偿只是一时的,但有个稳定的工作,却是长久的。
在达地区,老百姓去厂里打工很正常,但在燃翼企业很少,在乡镇,那就更少了。老百姓都想出去找个活干,指望着靠天吃饭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猴年马月也奔不上康。
所以,燃翼县广大农村中,青壮年大部分都远走他乡,寻求自己的美好生活去了,一些妇女和老人留守在家。但他们何曾不想在家门口找个工作,可没企业,这一切就都成了幻想。
有句俗话叫“讨吃不过本地方”,还有句俗话叫“人离乡贱”。如果在本地方能够拿一份不错的工资,谁又愿意抛下年迈的父亲幼的孩子奔赴人生地不熟的沿海,吃不习惯睡不安宁捞那几个辛苦钱呢?
劳动力出去了,留下妻子在家带着孩子,各种不放心;然而和妻子一起外面打工的人,两夫妻纵然是在同一个市里甚至是同一个工业园里找到了工作,但却也没办法进同一家工厂。
那样的日子,还是难受啊!
现在来了个药厂,而且就在离家不远处,谁不想在里面找个养家糊口的工作?
况且,现在县领导又亲自承诺了,所以,众人对这个条件,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连刚才那个挑头要补偿的人,听了张继松的话,也不再话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吃了,大家也便谁也不敢吃了。
人群里再次传出一阵阵嗡嗡声,那是村民们声讨论的声音,还杂夹着一些对张文定的称赞。
这个工作的机会,一下就让他们心里痒痒了。
纵然自己家里没有合适的人,但是,大家同在一个村子里,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如果明确跳出来反对的话,那是会得罪全村人的。
嗯,还会得罪别的村的人!
现在这儿站着的,可不止一个村的。
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
张文定趁机又摆出一堆道理,县里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正在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希望老百姓能积极配合县里的政策。他还,县里富了,老百姓就能富,县里的工厂多了,农村的劳动力不出县城就可以找到好工作;如果县里经济不好,就没钱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问题……
这一番话正中老百姓的痛点,给了众人莫大的希望。
他们觉得,张文定是个实话的好官,是一个替老百姓着想的好领导,所以大家便不再那么执着,话的时候也不那么冲了,甚至还有人笑着跟张文定开起了玩笑。
这时候,张文定才开口劝众人回去,并且不停的一定会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等到以后县里工厂多了,不别的,各个村里的人就是种菜卖菜,也是一笔不的收入。
带着对张文定的信心,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人群慢慢开始散去。
等人都走完了,张继松这才有了个机会喘口气,但现在还不是他松口气的时候,刚才被抓的几个人,他还要去了解一下。
刘浩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跟张文定一同坐车回县委。
既然县政府这边没一个领导出面,而且刚才张文定还在县府这里处理了这场危机,可姜富强依旧没有打个电话过来,甚至就在现场的姜富强的秘书,也没有任何请示,那张文定也不可能呆在县政府了,只能回县委。
脚还没踏进办公室,张文定便问刘浩:“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刘浩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刚才温大奎把人带走以后,他就一直站在张文定身边,怕张文定再有什么需要。
所以,他并不知道现在人去了哪里。其实,起来这也算不上是错误,只是一个失误。
在那种环境之下,刘浩只能顾一头,他选择了顾张文定这头。
当然了,如果换作是白珊珊那样的秘书,肯定是在顾着张文定的同时,还能够及时掌握别的需要马上掌握的情况。
可惜,刘浩不是白珊珊。
第七一一章 失误()
此刻,听到张文定这个问题,刘浩的后背有些冒汗。作为一个秘书来讲,他觉得他还是应该把这些事情都考虑到。而且,面对着张文定,他也觉得心里有愧。
老板出差前交待他在家里守着,可还是闹出这种麻烦事,他处理不了,还得老板亲自来擦屁股。
纵然这不是他刘浩的错,可他也很不是滋味,觉得愧对了老板的信任。
刘浩虽然能力不如白珊珊,但忠诚度还是没问题的。
他尽管心里惶恐,却没准备假话,而是实话实,赶紧对张文定道:“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张文定没停步,头也没回对跟在身后的刘浩:“你先进来。”
这下刘浩有些虚了,后背的汗开始淌出了溜。
他心中涌起一股恐惧的感觉,这下完了,自己今天这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啊,令老板大火了。若是单纯挨个批评还没什么,若是老板借着这个火气把自己给辞了,那自己岂不对不起刘家列祖列宗?
三把手的秘书,这个机会,那是刘家十八代祖宗保佑才得到的啊!
唉!刘浩啊刘浩,你平日里这么心,关键时刻怎么能这么掉链子呢?
这子见今天这事儿闹得太大,害怕得不得了。
心惊胆战的跟张文定进了他的办公室,刘浩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先给张文定泡好了茶,然后便站在一旁,等着想象中即将来临的噩梦。
张文定进门后先翻了翻这几天的材料。他去省城这几天,文件都被刘浩整理好,而且按他的习惯分好类放在了桌子上。
由于刘浩整理的比较仔细,所以张文定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浏览完了这些文件。虽然只有五分钟,刘浩却像是躲过了漫长的一年,这个滋味不好受,但他必须要等。
领导学习时间,这个一般是针对下属的,不是针对秘书的。刚才张文定这样对刘浩,这个也算是有意无意间用了一下吧。
把看完的文件往桌边一推,张文定终于抬起头,看着刘浩道:“对了,刚才你跟我那个芭蕉派出所的所长,叫什么来着?”
这个问题的由来是刚才在来县委的车上,刘浩了今天出手的警力不是县局的,而是芭蕉派出所的所长带队的。
但是,在车上的时候,张文定正在考虑更深层的问题,没有多问这个事情。
现在,张文定就想细问一下了。
就算刚才,他叫刘浩跟进来,其实也只是想仔细问问,并不是刘浩所想的挨批评。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他要想许多事情,还要打打电话接接电话什么的,真的没心思也没时间细问什么。
起来,刘浩还是比较适合干秘书的。他能想到自己的失误,而且能找到症结所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现在,听张文定问了这个问题,他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肚子里,偷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回答道:“那个芭蕉派出所的所长,叫温大奎,芭蕉镇的书记在住院,镇长出差了。”
这个话,信息量还是蛮大的。
张文定轻轻的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声音。
今天这个事情,县里没县领导出面,芭蕉镇党委政府,也一个领头的人都没出现,只有一个派出所长跟过来,这怎么看怎么透出无比怪异的味道。
这个情况,太不合情理了!
这时候,其实张文定有着无数的问题要问。
当然了,问题要一个一个地问。
越是遇到大事,越是要冷静。
每逢大事有静气,这不仅仅只是一种人生境界,而是真真切切地能够让人从中受益。这一点,张文定已经深有体会了。
此时的张文定,脑子里想着芭蕉镇党委政府在这个事情中的怪异表现,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只是看着刘浩,极为平静地问道:“他们抓的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刘浩刚才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抹去,一听到这个问题,便赶紧回答:“温所长这几个人不是那边的村民,他他从来没见过这几个人。所以,所以温所长先把那几个人控制起来。”
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当时抓人不仅没错反而有功。但是呢,刘浩却没贪这个功,有一一。
张文定仔细地想了想这件事,刘浩这么一,便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看来这件事真如陈娟所,确实有人在幕后指使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张文定不可能现在就对刘浩得那么深,他继续问道:“现在人在哪儿?”
刘浩刚消了半截的汗,又冒出来了,他不知道啊!
刚才正准备打电话问呢,张文定没给他打电话的机会啊!
到了这个地步,刘浩也豁出去了,不得不旧话重提:“这个,我,我马上问问温所长,我现在就打电话。”
张文定也知道,刘浩一直站在自己旁边,根本就没工夫去了解这件事,所以他并没有怪罪刘浩的意思,但心中的不爽肯定是有的。
毕竟,刘浩这个工作干得不够扎实,考虑得不够全面。
于是,张文定皱了皱眉头,道:“嗯,赶紧打电话,问问情况。”
刘浩点了点头,声道:“我这就打。”
完这个话,他准备就在张文定办公室里打电话的,但在准备打电话的瞬间,他又福至心灵,心翼翼地退出了张文定办公室,这才开始打电话。
在县政府的时候,刘浩没有把自己的电话告诉温大奎,但温大奎有结交刘浩之意,自然是早早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刘浩。
所以,这时候刘浩打电话,都不用去问别人找电话号码。
……
温大奎把人抓了以后直接就带回了派出所,而不是留在县城。
人是派出所抓的,带回派出所调查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抓人的地点是在县政府,把人带回派出所而没有交给县公安局处理,多少也是要承受一些压力的。
这虽然没有违背工作程序,但聪明的人都知道,他们抓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这件事情非常复杂,而且搞不好会牵涉到县里高层之间的斗争,善于明哲保身的人才不会犯傻犯到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正确的做法,是不抓人。就算要抓人,也要领导话。
领导了话,抓了人,那也得赶紧把人交给局里去处理。如果局里觉得这山芋太烫手不肯接,那所里没办法,也就只能自己先把人扣着了。
温大奎没有按最正确的做法去做。
他并不是傻,也不是不懂游戏规则。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想法,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而是要借这个事情赌一把,他这是想攀上张文定这棵大树。
这个情况,可以理解为,温大奎这是在站队。
然而,他这个站队的风险比较大。因为,他想站队,可人家的愿不愿意收他入队,还两呢。
所以,这是在赌一把,赌赢了,自然就入了张文定的法眼,前途远大;赌输了,那这辈子估计都别想进城了。
不过,他本来也觉得这辈子进城无望了,所以才在张文定身上押宝啊!
温大奎愿意冒这个风险,因为他自打想攀上张文定之后,便从各种不同的渠道了解过,知道现在县里有不少人投靠了张文定,但是在公安系统中嘛,目前貌似还是一片空白。温大奎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公安战线,虽然目前只是乡镇的派出所长,但这个乡镇却是近城的乡镇。
当然了,芭蕉镇如果不是离县城比较近的话,药厂也不可能设在那个地方了——取的就是离城近,但又是乡下土地便宜这个优势。
要不然的话,那三个有中草药种植的乡镇都没设药厂,干嘛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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