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神石所铸的玉佩正躺在她心口,温暖如玉。
小贩眼见着自己卖力的说辞无法打动这位姑娘,眼睛一闭,咬了牙使出最后的劲:“既然姑娘看不上这些,我还有一个压箱底的。”
本来云笺已无兴趣,谁知看着小贩的神情,不由一愣,几日来的心中阴霾却被这滑稽的表情扫去许多。
“看此物!”
果然,云笺看着小贩手中的玉时不只是诧异,更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这个?”
果然是个识货的。
小贩得意地献宝似地炫耀手中玉佩:“不瞒姑娘,这玉可是国师久夜大人之物,你可知道,在我们北卫见皇上还简单,见国师可难了。”
“你不要命了!”云笺立刻吼住他,“此等话怎能在大街上说。”
小贩却不以为然:“姑娘怕是不常出门吧,我们老百姓谁不知,久夜大人从未出过国师府,有人还说他已经羽化登仙,只是以一股念力来护佑我们北卫呢。”
传言的确可怕,云笺总算能体会到当初被误传神女带来的麻烦。
“就算如此,此玉又怎么能轻易流出?”她非常好奇,因为小贩手中的玉与她脖子上的简直一模一样。
更令她不可置信的是,这块玉似乎也是北疆神石所造,唯一的不同是她的是白色,而这块隐隐透着一股血色。
血玉可不多见,她不是品玉行家,然而此玉若为真,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辗转来到小贩手中,而以她对久夜此人的了解,想来也不会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常人拥有。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此玉为假玉的定论,只是一时间不敢确定。
就在她想要一睹究竟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此玉我买了。”
云笺猛然转身,与身后女子对视,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契合感陡然而生,两人相视一笑,竟像多年未见的朋友。
“不知姑娘可否割爱?”她说,声音恰如那三月花开,鸟儿翠鸣声。
云笺点头,微微而笑,带着阳光的初露闪烁耀眼芳华:“我并不打算买,若是姑娘喜欢便送给你,就算是我给朋友的一份礼物吧。”
“我叫林孝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她接过血玉,并没有将它带在身上,反而取下一颗坠子,与玉块绑在一起。
“云笺。”此时,她只是个平凡的姑娘。
可再是平凡,云笺却忘记了隐藏自己的名字,所以林孝涴听后脸色凝滞。
“你可是。。。。。。岑州医治瘟疫的神女叶云笺?”
本来喧嚣的街道一角顿时褪去浮华,这些人无一不驻足望向这一边。云笺心下一急,也没有顾虑到周围人的诧异和林孝菀的尴尬,轻推了她,忙钻入前一刻还鼎沸的人群中。
小贩依旧保持着拿银两的姿势,方才一幕发生的太快,他忘记了如何反应,只是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我的妈呀,这位是神女呀。”
事实上,现在大街上多的是外地赶考的秀才,他们有的贪恋庙堂之权,有的流连画临繁华,迷失了自我的本心,可也有着很多志士同仁,他们关心国事,关心朝堂之争,也在意影响极大的传言,比如岑州瘟疫,神女救世。
且不管这传言真假,云笺的出现恰好入了他们的话题。
看,画临城最大的酒楼未忘中说书先生呷口茶拍下堂木,晃悠悠地一句跌宕语调出口:“上回我们说到岑州被敌军包围,秦元帅率军准备突击,却不想边境瘟疫四起,枞林小镇的数百条生命遭到威胁,此时天显异象,上天派来了神女。。。。。。”
“看来我们这位‘云妹妹’可是成救世主了。”三楼一处安静的雅间里,初月与子漓对饮茶,听到说书先生的故事,他喷然一笑。
第六十六章 未忘楼中险遇刺()
子漓不语,可却被门口传来的喧哗牵引住视线。
初月更是惊得直将茶杯重重搁下,几乎是跳起来感慨:“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子漓,这可真是缘分呐!”
的确是缘分,云笺偷溜出府只为散心,纾解几日来被宫中嬷嬷折腾的压抑,谁会想到在大街上碰上了单纯无知的少女林孝菀,也不曾预料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再是坦然如她也不由心中一慌。
她是偷溜出府的,只因走得匆忙,全然忘记了乔装,只是随意地套了件夕歌的丫鬟服,可在画临城,每个家族的家奴都有标记,只要是这个城中的百姓,必然能认出这是哪家丫头。
林孝菀堂而皇之地将她唤作神女,虽说这些多是外地考生,可必然有本地人,这些人定然是认出她就是叶太傅的千金叶云笺。
况且孝菀口中喊着云笺,放眼画临,除了叶太傅家闺女,谁还会叫这个名字呢?
因为做贼心虚,云笺只想着躲到暂时不会被叶家人发现的地方便好,全然没想到未忘。
未忘能成为画临甚至北卫第一的酒楼并不只是丰厚的底蕴,充裕的本金,它的主人在它身上下了心血,这里每个设计甚至小到每张桌子的摆放都蕴含着一个理。未忘酒楼内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无一不会武,不但如此,这些人还能玩转诗词歌赋,可想而知,此处消费定然不俗,可此处并没有因为高昂的服务而将普通百姓怯之门外,一楼大堂内围聚的最多的显然是普通百姓,外地赶考的学子。
一楼认识她的人只在少数,最多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并未真正见过,所以即便云笺穿着小姐的衣着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识,可楼上的不一样,二楼的都是画临城中官员大户的子女,很多人都认识云笺,有些甚至还是她的手帕交,唯有三楼的对她出现只是默然以对。
云笺是匆匆跑入大堂,她从未来过这家酒楼,所以很不熟悉这里的格局,一进屋便冲到了说书老人的台下。
“这位姑娘可是对小老儿的故事感兴趣?”
云笺正是心神慌乱,眼神躲闪时抬上老头却偏偏也来插足。
“姑娘。。。。。。”云笺发着愣,冷不丁旁边的伙计推了她一下,说书老头笑着将她拉上台。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上台,就是云笺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手臂上因紧握而微微发疼的触感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你来说说,这岑州瘟疫神女现世之事,我们大伙儿都觉得不可思议,既然是瘟疫怎么能在短短几天能治好呢,姑娘听后是否觉得这真的是天上神女下凡?”
老头儿虽笑着问,可云笺忽觉心底升起一股凉意,手臂被握着无法挣脱,她从老头的眼中读出了一抹杀意。
“我不知道。”若非这些人疯狂地传神女之事,她根本无心于此,相反,若有可能她定不愿想起岑州,因为听到岑州,就会想起无奈的别离,心如撕裂了般的疼。
然而老头却并不愿放过她:“看姑娘着簪子,可是岑州当地乌石明珠所造,敢问姑娘可是从岑州而来?”
他的话多少有些歧义,不认识她的定然以为这是问她是否从岑州赶来画临,而楼上的人却以为这是岑州进贡之物。
云笺是先皇钦赐的皇贵妃,若此物为贡品,定然是皇帝崇溪赐给她之物,在这个敏感的选秀与殿试之季,这种微小的举动却能扯出轩然大波。
不少人都在思索老头的话,云笺却已经感觉脚底发凉。
老头带着内力的手一直已经握在她的腕处,只要一用力,必然会鲜血横流,若是再拖延时间,她定然会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
“你有什么目的!”
云笺不只是闺中小姐,她是叶云笺,可以做到临危不惧,台上虽显眼也正因为它在明处,老头才不至于使暗手。
事情突发时的慌乱已经消失,她又回到了淡然无波的平静,面对一个对她充满杀意的人也不尽然地表现出毫无畏惧之感。
此时老头却一愣,他可没想到这叶家丫头能临死而不乱。
“只要你在此承认煌国公主是被乾国囚禁,我便不取你性命。”
云笺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煌国公主,只是以她小小太傅之女又何曾见过煌国公主,更何谈与公主失踪的关系。
不过老头话中有话,云笺听明白了,并得出了结论,煌国公主不知因何失踪,煌国大概欲将此事推到邻国乾国,而姚蕖元帅因奉命驻守边境,并且与北卫发生了些许小摩擦,于是在这种并不算大的混乱中被扣上了绑架公主的罪名。
然而真正的公主到底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老头双颊带着一抹异样的红,从台下看去只道是以为他因故事的而兴奋,可只有近处的云笺才能感受到这丝兴奋背后的恐惧。
这是一种弑杀的前兆。
老头必定有着扭曲的心态,手中猎物越是胆怯恐惧,他越是兴奋。
思及此,云笺反而越发淡定从容,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一个人可以在直面生死的时候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
台上生死一线,台下却是气氛正浓,众人哗然。
唯有三楼临窗之人看出了云笺的异样。
“姑娘快说啊——”
“老头,到底神女是不是出现了?”
“对呀对呀,你这小老头,可别卖关子了。”
。。。。。。
诸如此类,催动越来越频繁,他们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听下文。
可老头依旧镇定自若的浅笑,并不将观众的急切放在眼里,那一闪而逝的杀意被深藏,可逃不过敏锐的云笺以及云笺一举一动的子漓。
“姑娘可是打枞林小镇而来,小老头没有说错吧?”
“你究竟有何目的?”
枞林、姚蕖、公主。。。。。。
似乎有一群人在背后张开了一张网,而云笺只是被网住的虫子,正等着宣判。
老头似乎耐心用尽,挂着虚伪笑容的脸陡然变得狠戾。云笺分明看到他将带着银针的手重重拍向她,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电光火石间,云笺被一股力往后拽,而老头也在同一时间被这股内力压制,瞬间跪坐在台面。
他看向云笺身后,睚眦目裂,满脸的压抑不住的恐惧,颤抖着说:“是你。。。。。。”
第六十七章 楼中相遇吐心声()
那是一股霸道的气息,就是不会武功的云笺也感受到了自背后传来的刚劲强韧,能阻挡一切阴狠手段的内力,它缓缓释放,将她包裹在其中,谁也无法伤害。
“子漓——”云笺大喜,自然而然地靠向他。
台下的观众除了个别外并不知道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看着说书老人从面带微笑变成惊恐,后颓然摔倒。
那姑娘到是镇定自如,可看到身后之人时明显松了口气人不难想到方才瞬息之间,刹那的风云突变。
收敛杀气后的男人变得更沉默更令人费解,台上的戏只是在他一抬手的瞬间逆转形势,而直到落幕也未曾听见一句台词,只是隐约间似乎听到女子说了声:“子漓——”
不认识云笺的只是好奇,认识的云笺却更是想一探究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云笺失踪了三个多月。
一个姑娘家无端失踪这么久,这在满是大户人家的画临本就是口中热议之话,尤其还是太傅之女。
这三个多月她去了哪里,她见到了哪些人,她做过什么事。。。。。。
的事却在一道圣旨之下更加令人哗然,崇家居然要一个失踪过的姑娘为妃,且还是皇贵妃,这不得不令人好奇,叶云笺究竟有何魅力。
要知道这道圣旨并不是从小恋慕云笺的崇溪所颁,而是先帝崇央。
有人甚至忍不住好奇探出了头。
可云笺自回叶府便没有再出现于众人前,甚至连那些所谓的闺中密友也不曾见过,她就像与世隔绝了般躲在叶府。
叶府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门口多了皇家军队的保护且经常有人看到宫中的教习嬷嬷进出。
看来叶云笺进宮的日子也近了。
台下的人看戏,台上的人早已不再演戏,云笺被一股力往后拽去,本来慌乱的心在接触的一瞬间忽然变得安心,然而这样的安心却被身后之人愤怒打乱。
他只是轻轻提起云笺,狠狠一拽,轻跃而起,连同人往三楼隐秘厢房带去。
今日的未忘楼似乎特别热闹,而正是这种热闹促成很多人对这件事的瞩目,尤其这些京中的少爷小姐。
北卫的风气并没有十分保守,所以很多酒楼商铺也能看到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在这个群体中,但凡有些身份的都认识对方,所以云笺虽然换了装,但这身叶府丫鬟的装扮,加上本就与她相识的几位官家小姐,很快就有人传出叶家小姐在未忘酒楼与一男人搂搂抱抱的不雅消息。
当这一消息传出时,云笺却并不知晓,反而沉浸在重逢后的喜悦和无奈的痛苦交织中。
“他们说得可是真的?”
云笺想要否认,可无奈,只是点头,却发现头似有千斤重:“子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能奢望,如此便不会惋惜。”
她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也不能将身边的人置于险境。
忍下心口的抽痛,子漓却不愿将环着云笺的双臂放下,下巴轻靠在她头顶,云笺分明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一丝轻颤。
她想,或许她比子漓更坚强,也或许她更无情吧。
当圣旨降下,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力,只是有种蝼蚁不能撼大树的无力感而已。
“子漓,如果归云变坏了,你还会喜欢我吗?”她就要进宮,而这个宮中有多么肮脏,或许这些生活在权势中心的女子比男人都能看得清。
子漓不语,可手却松了松,不过却是伸手拂去云笺脸上未干的泪:“子漓喜欢归云,从我们逃离人贩的时候开始便已注定,可是归云你能等我吗?”
“等?”云笺不明白。
子漓坚定了信心,重重一点头:“是的,归云,我要去参军,此次也是陪初月来殿试。”
“参军?”云笺有些心下一急,“子漓,军中无眼,沙场更是危险重重,你。。。。。。”
“不用说了,”子漓伸出手指点上云笺的朱唇,“归云,我们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可我们还能创造未来,等着我,即便在皇宫也不要失了本心,我会带你出来的。”
云笺还想说什么,可门却被陡然推开,她浑身一震,回头却是看到初月带着归梧。
“师父?”也不知是逃避什么,她不由放下了心中芥蒂,“你怎么来了?”
归梧阴沉着脸看向子漓,却在扫过云笺时眼神略微柔和一些,他没有说话,倒是初月忍不住:“要是我们再不来,你们是不是生米要煮成熟饭了。”
“你说什么呢。”云笺再是镇定,此时也不由眼下一片绯红,小女儿姿态尽显。
“咳咳,有什么事吗?”子漓自然地将云笺挡在身后,看着初月和归梧的神色,心下一紧。
初月才反应:“我在隔壁雅间看到一队御林军正朝此处走来,我想或许台上这一幕太过暴露,皇宫收到信息了。”
“的确,”子漓自责,“方才是我粗心了,此次我们在明处,那里约莫已经收到信息了。”
“作为琳琅阁长老之一,忡子漓,你失职了,”归梧一脸肃然,“现在你们都出去,若非我赶来,此次你要将归云的声誉置于何地。”
官家最看重的莫过于自己的声誉,尤其是女人的声誉,一个家族若是连女人都护不了,那么它还有何脸面存在这个争斗的中心。
叶鸯关心云笺胜过自己,可不代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