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也不成样子。
周贞娘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事实上,她嫌弃周元泰,这话又怎么能说呢?自己嫌弃自己娘家侄儿,这话只能私下说说,若拿出来大庭广众地讲,那就是在落周家的面子了。沈玉婳想飞上高枝大约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盼着她嫁给周元泰之后,把持了周家,将来也算是有个依靠。
这么想着,周贞娘的心绪好歹平静了一两分,抬眼看了看沈淮,她仿佛漫不经心地样子开了口,道:“若婳儿要出嫁,琼儿的婚事也要提上来了。”
沈淮睁开眼睛看向了周贞娘,面上神色不辨喜怒,问道:“你之前可有为大郎留心?”
周贞娘道:“倒是相看过几家,只是不太好确定人家——按说我们是安乐侯府,大郎将来若是袭爵呢……”
话说到这里,沈淮便已经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他看了一眼周贞娘,淡淡道:“若是爵位之事……当初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才承袭了这个爵位……按照你这么说,恐怕得我死了,你才能给大郎相看到好人家吧?”
周贞娘被这话给噎住了,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沈淮又道:“大郎性子冲动,须得找个性情稳重的,门第倒是次要。”
“是。”周贞娘应了一声。
沈淮看着周贞娘,轻哼了一声,道:“回府了,你也得与大郎还有婳儿好好分说一二,可别整日里想着飞高枝或者攀龙附凤什么的了——将来若因为这些出了乱子,那可就无法收拾了。”
此时此刻的沈淮倒是十分清楚周贞娘所思所想,他知道自从沈玉娇被赐婚了陈王之后,周贞娘一直愤愤不平,想让自己的儿女们也能像沈玉娇一样。他也耐着性子与周贞娘说过几次,该说的能说的他也都一一说明,但奈何周贞娘似乎听不进去,还一心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沈淮眯了眯眼睛,又道:“你也知道你是姨娘扶正的,有些事情你从前经历得少,恐怕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去娉婷院问一问娇娇吧!”
周贞娘一愣,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错愕地问道:“去问五娘?为什么?”
沈淮道:“她从前跟在宋氏身边长大,后来又在国公府住了几年,经历的事情应是比你多的。”他倒是不怕周贞娘有什么想法,他只知道,他将来的青云路有一大半都系在了沈玉娇身上,这会儿送个顺水人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周贞娘露出了一个活像是吃苍蝇了的表情,好半晌才道:“老爷这么说……将来我还如何管家?”
“若是管不来,就让娇娇来吧!”沈淮如此说道。
周贞娘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回到沈府之后,沈淮自然是去了书房,周贞娘魂不守舍地回去了菖蒲园,再一看哭得双眼通红的沈玉婳,一时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周贞娘木木地在贵妃椅上坐了,招手让沈玉婳到自己身边来,张了张嘴巴也没说出话来。
沈玉婳把头埋在周贞娘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沈玉媚倒是察觉到了周贞娘与平常不同,于是一边让人打水进来给沈玉婳洗漱,一边试探着问道:“母亲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周贞娘长叹了一声,眼眶一红,却又咬唇忍住了眼泪往下流,口中只道:“我苦心经营这么些年,今日一听你们父亲的话,便知道在他心里,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顺长辈,为他做了这么多,却是比不过他的所谓青云之路的。”
沈玉媚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莫名。
倒是扑在周贞娘怀里的沈玉婳回过神来,她坐直了身子,红着眼眶看着周贞娘,问道:“是不是今日父亲与舅舅对母亲说了许多话,母亲才不得已答应下来的?”
周贞娘点了头。
沈玉婳冷笑一声,道:“我便知道是这样!父亲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所谓青云路是什么?是重新回去千牛卫么?”
周贞娘思索了片刻,却摇了头,道:“我也听闻十六卫裁减之事,千牛卫已经大不如前了——我初入沈家,你父亲领着兵部呢!”
沈玉婳虽然对朝中之事了解不多,却知道二房的沈清现在是礼部尚书是个什么官,一听周贞娘这么说,心中也有了个模糊的计较,于是道:“难不成父亲还想重新回去?那大约也不太可能的吧!”
“娇娇要嫁给陈王,到时候总会要给王妃的父亲一定封赏的。”周贞娘叹道,“你们父亲,现在便是瞅着这个呢!”
沈玉婳嗤笑道:“所以现在就讨好五娘?”
周贞娘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是长叹了一声。
沈玉婳红着眼眶道:“母亲别叹,再过几日就是中秋,我们一家子不都要进宫去的?这次我就豁出去了,也要为母亲挣个名头回来!母亲且看着吧!”
第046章 …心高()
沈玉婳的婚事定下之后,整个沈府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完全不同于其他府里出现喜事时候那样热闹沸腾。
中秋前数日,三房的沈湘和庄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府,一番接风洗尘之后,自家人便坐到了一起,说起了家中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说到了沈玉婳的婚事。
沈湘只从庄夫人口里听说了大慈恩寺的事情,庄夫人没细说,他也就没留意多问,倒是没把周元泰与大慈恩寺的事情联系起来,于是笑着说道:“亲上加亲也算是好事,反正是知根知底的。”
沈淮脸上神色倒是如常,周贞娘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下脸,并没有接话。
沈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不同一般的气氛,与庄夫人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哈哈,笑道:“我从西域带了不少小玩意回来,家里头女孩儿多,回头我让宝娣送到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那儿去!”顿了顿,他又想起了沈玉娇与陈王指婚的时候,于是又加了一句,道,“大哥家的玉婳与玉娇都要出嫁,这些小玩意多给她们一些呢!”
沈淮笑了笑,向身后的沈玉娇和沈玉婳道:“快去谢谢你们三叔!”
沈玉娇和沈玉婳闻言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谢过,然后又重新站了回去。
这么一板一眼的道谢,沈湘便觉得有些尴尬了。他虽然是个武夫,可也并非莽汉,在外多年,对气氛的察觉还是相当敏锐的。他转而看向了沈清,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沈清笑了笑,开口为他解了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三叔今天回来也累了,等中秋的时候让三叔带着你们逛灯会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附和了几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便各自散去了。
沈湘拉住了正要走的沈清,示意庄夫人先回绿桑园去,等身边人都走光了,才有些郁闷地开口:“家里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我今天说什么都冷场呢?”
“那些话让大哥大嫂不高兴了嘛!”沈清拍了拍沈湘的肩膀,“弟妹没给你说说家里的情况?”
“说倒是说了,可听起来并不是今天看到的这情形呀!”沈湘皱着眉头道,“尤其大哥……还有呃大嫂……怎么瞧着阴阳怪气的?”
“五娘赐婚陈王的事情你知道吧?”沈清问道。
“知道呀!这不是大喜事吗?”沈湘一脸迷茫,“难不成大哥还不高兴?”
沈清露出了一个“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明白”的怒其不争的表情:“周氏怎么会为先头大嫂留下的女儿嫁得好而高兴?她恨不得她自己的女儿都能高嫁呢!”
听着这话,沈湘恍然了,道:“这么说,玉婳嫁给周元泰,他们也是不乐意的了?既然不乐意,干嘛不找个好人家?”
“大慈恩寺那事情,就是他俩。”沈清简明扼要地说道。
沈湘“嘶”了一声,表情有些微妙了,他摸着自己的胡茬,有些感慨:“这可是真没想到……咱家老太太就没出来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沈清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就偏着周家呢!”
“比一比大哥,我们俩就像不是亲生的。”沈湘嘟哝了一句,“反正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沈清笑了笑,又问道:“刚才我没好问,现在既然只有我俩了,我就越性问一问,你不是已经要在都护府做都督了?怎么又回来了?”
听着这话,沈湘脸上的表情正经了起来,想了一想,才开口道:“原是定的我,可后来京中又派了人过去,让我先回来了。中间应是有什么事情的……可我偏偏打听不出来。”
“那就是有意瞒着你了?”沈清正色问道。
沈湘道:“应该是……我琢磨着,大约也和这些年圣上一直在军中推行的‘新政’有关吧!”
“倒也不必多想。”沈清沉稳地说道,“中秋时候宫中设宴,到时候圣上会对你们论功行赏,到时候便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我倒是不担心。”沈湘笑了笑,“这些年在边关,我严以律己,更加约束着部下,打仗不曾输过,又不曾扰民,更不曾做那些乱纪的事情,圣上是明君,这些他应该都看在眼里。”
沈清点了点头,道:“这倒是重中之重了!你军功在身,也不怕什么。”
“听说大哥去了工部?”沈湘问道。
“是了,工部郎中。”沈清答道。
沈湘轻叹了一声,道:“以前我们兄弟三人,大哥走得最是顺遂,我是没地儿可去了才求着去了军中……可没想到现在……”
沈清道:“这些事情,我们俩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大哥的面,你可千万别说。”
沈湘笑了笑,道:“这我自然知道,我又不是傻瓜!”
兄弟俩又聊了些府里其他的事情,讲起了去了国子监的沈珺和沈珉,又说了七七八八一些零碎事情,然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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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邻近,桂子飘香。
娉婷院外的一排桂树悄悄地都开了花,幽香阵阵。
木樨折了一枝桂花插入了瓶中,笑嘻嘻地捧着进了屋子里面给沈玉娇看,口中笑道:“放在屋子里面,也是好看得很!”
沈玉娇正和木槿翻看着庄夫人送来的一匣子从西域带回来的珠宝,只瞥了一眼那瓶子,笑道:“这桂花正好应了你的名字,难怪你喜欢呢!”
木樨坦坦然笑道:“这是自然了!”一面说着,她把花瓶放好,就凑到了沈玉娇跟前去,一下子就看到了一枚海棠花样式的插梳,于是笑道,“姑娘你看,这不是正好应了海棠的名字?”
沈玉娇顺着木樨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枚紫金的插梳,做得十分精巧,于是笑道:“你去外头把海棠叫进来,看她喜欢不喜欢?”
木樨笑着应了,便去到外面叫了海棠进来。
不一会儿,海棠便捧着一个匣子进来了,口中笑道:“我便是来找姑娘讨赏的!我把这匣子给姑娘,姑娘便把那海棠插梳赏给我吧!”
沈玉娇笑道:“你拿什么讨赏?”
“陈王从宫里送来的一匣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海棠把手里的匣子放到了沈玉娇面前,“我就拿这个讨赏,姑娘觉得如何?”
沈玉娇微微一愣,完完全全没想到赵曦会从宫里送东西出来,只看着那匣子有些发傻。
“姑娘打开来看看呀!”海棠催促道,“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陈王殿下专门要从宫里送出来?”
沈玉娇抿了抿嘴唇,却止不住嘴角上翘,她打开那匣子,只见里面摆着一整套玉兔的头面,白玉生金,每一只小兔子都栩栩如生,有的在捣药,有的在作揖,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木樨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道:“这可真可爱!这一套可要花费不少心思吧!这么漂亮!”
海棠也惊叹道:“是呀是呀!这些小兔子太可爱了!”
沈玉娇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笑,抿了抿嘴,道:“这是自然啦!宫里面的东西嘛!”
海棠又道:“外头还有个小内侍等着姑娘回个口信呢!说是要说回去给陈王殿下听!”
沈玉娇有些害羞地捂了脸,只道:“怎么还等在外面呀……”
木樨笑道:“陈王殿下都这么大方了,姑娘也别小气呀!”
沈玉娇想了又想,倒是一眼看到了之前庄夫人送来的珠宝当中有一枚百合金香囊,于是伸出手取过来,道:“我便回赠他这个吧!”
海棠笑着接了过来,又找了个小匣子装起来,然后就往外头去了。
沈玉娇捂着脸看了看外头,又低头去看那白玉兔的头面,情不自禁地就嘴角往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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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送了东西到娉婷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菖蒲园。沈玉婳得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他日若我在她之上,便叫她知晓我的厉害!”
从最初的嫉妒到之后的看不惯再到现在的如眼中钉,沈玉婳对沈玉娇的心态已经变化太多——正如她们两人身份的变化,从一开始沈玉婳是庶女而沈玉娇是嫡女,再到沈玉婳也有了嫡出的名声,而沈玉娇却失去了母亲,再到沈玉娇喊了周贞娘一声母亲,这其中微妙的变化沈玉婳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从最开始的身份低微,到能与沈玉娇比肩,到最后甚至比沈玉娇高一头,她的欣喜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现在她的悲愤和不甘心,也只有她自己才一清二楚。
她或许从前只是想嫁一个好男人,只要能比沈玉娇嫁得好,就心满意足;到后来,她便想着不仅要比沈玉娇嫁得好,还要看到沈玉娇过得不好,才称心如意;可最后她却折进了泥潭,而沈玉娇竟然可以嫁给皇子?
一切一切的不甘都是由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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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婳种种心思沈玉娇并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也懒得理会。
自从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重生对她来说不仅仅只是要与上辈子不一样或者是让上辈子磋磨过自己的人都统统去死,而是能让她感受到爱。
这一次的爱,来自赵曦。
中秋进宫的那一日,赵曦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一看到沈府的马车就派了小内侍过去盯着,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到了沈玉娇跟前,一把抱起了她,还孩子气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红着脸把一脸惊魂未定的沈玉娇放回地上,最后却一溜烟往宫里头跑了。
沈玉娇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倒是跟着赵曦后面的高春桥笑着解了围。
高春桥笑道:“沈五姑娘,皇后娘娘正等着见你呢!快跟着奴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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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可笑()
沈玉娇跟着高春桥走了,留下了沈府一干女眷面面相觑。
倒是后头还有还引着她们往里面走的宫人上前来,笑着与老太太周氏还有姚夫人打了招呼,见了礼,然后便规规矩矩地带着她们往内宫走。
周贞娘看了一眼那宫人,扶着周氏的胳膊默默往前走。姚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沈玉媱,见她目光闪烁看着周围,于是暗地里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收敛一些。
沈玉媱嘟着嘴巴看了一眼姚夫人,示意她去看她身侧的沈玉婳,流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姚夫人皱了皱眉,示意她不许胡来,并没有看沈玉婳一眼。
一行人默默到了重华宫,宫人引着她们先到偏殿稍坐,正好与其他的命妇们一起能说一说话了。
见到她们,先上前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