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走进来,走到了床边。
额头上已经上了药,但我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捂着,他一看见我这样,立刻坐到床边,不由分手的抓住我的手腕一拉。
“不要!”
话音刚落,手就被他拉开了,额头上的伤也被他看在眼里。
是被砸出来的,没有破皮,只是擦过了额角一处,有些红肿,上了药之后也没什么感觉了。
但他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说道:“她弄的?”
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咬了咬牙,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半晌,沉声道:“你不该过去。”
“……”
“你们两本来就不和,现在她又是那个情况,你为什么还要过去激怒她?”
“……”
“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和气愤,又立刻将目光移开,道:“反正,我也没让她好过。”
他说道:“可你还是受伤了。”
“我受过的伤,还少吗?”
这句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他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抬头看时,他的脸色微微的有些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
这句话……他说得太过低沉,甚至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闷闷的,像是在胸口里响起传来,我被他那样的话语也震得胸口一疼,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偏过头去,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这么可怜我。”
“……”
“要知道,是我让我的人放走了药老。”
“……”
“我能做这件事,我说不定还能做其他更多的事。”
“……”
“我的手下,能人异士可不少。”
听见我这么说,他的眉心也皱了起来,沉默了一下之后,他说道:“你手下的能人异士的确不少,但他们还没到能在我的金陵府来去自如,任意妄为的地步。”
我挑了挑眉毛,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的眼睛:“药老,到底是怎么被救走的?”
“……”
“真的,只是你的人动手吗?”
“……”
“没有人帮你?”
我的心微微的一沉。
果然,他这个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即使萧玉声出手,也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让他怀疑。
如果,被他怀疑到
我的心里微微的抽搐着,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只是看着他,嘴角泛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
他没有说话,眉心的几道褶皱更加深了一些。
他的目光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慢慢的移向了我额头上的那一处伤。
原本已经没什么知觉的伤处被他这样一看,更加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但我还是忍耐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第1639章 这个难题,真的是无解?()
原本已经没什么知觉的伤处被他这样一看,更加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但我还是忍耐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轻叹了口气,道:“算了。”
“……”
“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要伸手过来扶着我让我躺下,我急忙躲开了他的手:“不用。”
他的手停在了离我胳膊不过分寸的距离,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躺下休息吧。你躺下,我就走。”
“……”
我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躺了下去。
他的眼中多少透出了一丝落寞,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被子给我拉高了一点,然后放下帷幔,便起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我还能听见他走到外面,跟那两个少女交代的声音,隐约听到他让她们保护好我,不管我要去哪儿,或者做什么,保护好我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再让我受伤。
那两个少女急忙应声。
然后,传来了他远去的脚步声。
我躺在床上没动,只仰头看着头顶晃晃悠悠,好像云雾一般不断飘动的帷幔,也如同云雾一般,弥散在我的眼前,将一些真相遮蔽了起来。
今天去南宫离珠那里,的确得到了一些我之前没有想到的重要讯息来。
十一月初七。
我慢慢的抬起手来,在视线中那一片微微晃动的帷幔前轻轻的点了几点云中、曹州、汝南、铜陵、淮南……
这几个地方,已经把京城包围住了,且不说打,就算裴元灏要撤,都没那么容易撤。
我不由的想起了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是裴元灏兵围皇城,裴元修以太子的身份调动了御营亲兵抵抗,然后自己消失在了皇城中,后来,当然知道,他是去了胜京,寻找时机东山再起。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们两的身份显然已经对调了,裴元修给这一次进宫安排的格局也更大,而裴元灏,他是没有退路的。
之前为了让江南民众摆脱贱民籍,包括后来了一系列的举措,他已经得罪了胜京的势力,东州一战,彻底的将裴氏一族来自草原的那一点根基撕毁了。
他现在,虽然仍旧是九五至尊,麾下雄兵百万,但在整个局势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孤立无援。
想到这里,我皱了一下眉头。
难道,眼下这个难题,真的是无解的?
我忍不住又抬起手来,对着刚刚那虚空中划出的疆域地图又轻轻的点了几下京城、云中、曹州、汝南、铜陵、淮南……金陵。
对了,还有扬州。
我的精神猛地一振,扬州,在轻寒走后就一直是闻凤析在守着,他固然不是什么治世能臣,但听说在上任之后一直沿用之前轻寒留下来的一些政策,扬州本就是鱼米之乡,加上长江天堑,裴元修就算十一月初七真的想要在整个中原大地点燃战火,扬州也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啃的骨头。
但是,万一他被啃下来了呢?
这样一想,我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即也想到了更多十一月初七,已经彻底入冬,按照裴元修和南宫锦宏安排的这条起兵的线路来看,不仅仅是要围攻京城,这也是断了京城的粮道。
虽然我知道京城周围是有两个粮仓的,但前几年裴元灏减免税赋,包括税制上的一些改革,加上废黜了江南几省的贱民籍,这几年,裴元修又占领了江南六省,国库已经比较空了。
在这种情况下,入冬时节,断粮道,起兵。
裴元修不仅仅是要困住裴元灏,他是要困死整个京城!
那么,京城方面,能有什么退路,或者援助呢?
我在眼前那虚无的地图上轻轻的点弄着,想要试图找到一点援助京城的北方,是胜京,这显然是裴元修从一开始就押下的一颗棋子,两路夹击,彻底的控制京城。
西川,如果西川想要参战,在之前应该是可能的,毕竟刘轻寒也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可那位谢先生的出现,让我感觉到事态并不如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谢烽真的是东察合部的人,那么显然裴元修跟他们也有一些利益交易,东察合部就在西边控住了西川,虽然西川有裴元丰,但陕西那一边一直在试图进攻西川,裴元丰守着剑阁,是分不开身的。
而江南这边,就剩下扬州和金陵的对峙。
也就是说,之前三分天下的三大势力,如今是胜京控制京城,东察合部控制西川,金陵控制扬州,全都被算到了!
我蓦地打了个寒颤。
裴元修,真的太厉害了。
他把每一方势力都做了安排,也将每一个可控的因素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场战争,虽然眼下还没有完全的爆发,但整个走向已经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所有的谋划却是在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么深的心机,那么多的手段,将一切算到了十分!
不过……
他是不是,也已经做到十分了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目光慢慢的移向了那虚无的地图上,靠得最近的两点金陵、扬州。
扬州……
十一月初七。
如果是别的地方,那些豪强士绅在十一月初七一同起兵,就一定会造成当地大乱,并且冲击各地的州府,让朝廷的人首尾不能相顾,但扬州却不一样,中间隔着一条长江,不要说当天起兵,就算再给金陵几天时间,也未必能那么轻易的拿下来,更何况,现在的扬州,是军政一体!
如果我是裴元修的话我会怎么做?
我会早早开始备战,并且要确定自己可以在十一月初七之前拿下扬州!
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应该是在去西川之前,就早早的开始了这一场大战的准备,只是那个时候,他应该有寄希望于拉拢西川的势力,但因为一切未知,并且准备要拿下江陵的缘故,不能两线作战,所以一直在等着,就等他在西川和江陵的事毕,并且他自己也回到金陵之后,再开始对扬州用兵。
难怪,他刚刚过来,还旁敲侧击的我,是不是在金陵府有内应的事。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声,手指轻轻的一挥,将眼前那片虚无的地形图挥散开来。
我要如何通知闻凤析,甚至,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呢?
这一天,除了裴元修来看过我之外,内院就没有人再来打扰了。
但我知道,不会一直这么平静的。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凉风习习,在屋子里都觉得畅快无比。我吃过早饭之后,又看了一会儿书,便觉得腿脚有些发麻,想要出去走走。
推开门一看,那两个少女没有在门口守着。
我想了想,便自己沿着竹林里的小路往外走,不一会儿,走到之前那个拐弯的地方,还没拐过去,果然就听见内院门口一阵说话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争吵了。
昨天那个气势汹汹,吆喝着人要来动手的婢女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但也还算客气的说道:“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夫人听说颜小姐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给她送药。难道这,你们也要拦?”
我扒拉下一根竹枝往外看,又是昨天那一批婢女,站在他们后面的,依旧是一身绫罗,满头珠翠的韩若诗。
果然,昨天那一路走回来,我“挨打”的样子被那么多人看到,自然是有人去告诉她的。
拦在门口的那个少女说道:“夫人,我们昨天已经说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人进去。”
那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时,韩若诗上前一步,说道:“你们两,倒是尽忠职守啊。”
“不敢。”
“哼,若真的是尽忠职守,那怎么会让颜小姐受伤呢?”
“……!”
那两个少女被她问得一怔。
韩若诗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说道:“事实证明,你们两根本就是没用的废物,连人都保护不好,还敢在我面前要强?”
那两个少女没想到会被她这么奚落,到底年纪还小,脸顿时通红。
其中一个有些按捺不住的要开口于她争辩,而另一个还算沉得住气,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暗示她不要冲动。
韩若诗冷冷的说道:“颜小姐是西川来的贵客,你们两连累得颜小姐受了伤,就是本夫人治下无方。本夫人还没有怪罪你们,不过是来送点药,你们就敢拦着。你们还懂不懂规矩!”
那个少女咬了咬下唇:“我”
就在她被对方咄咄逼人的质问弄得有些哑口无言的时候,我微笑着放开那根竹枝,慢慢的走了出去:“原来,是夫人来了。”
一听到我的声音,门口的一群人全都震了一下似得,全都回过头来。
韩若诗一看见我,目光猛地一闪。
仿佛,有一根针尖般的刺在里面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就被温柔如水的目光遮掩起来。
她柔柔的笑道:“颜小姐,你可真是,不好见啊。”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一边看向了我的额头。
第1640章 人,是会情难自禁的()
额角上那一处伤,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之前又上了药,已经没什么痛感了,但被她的视线一注视,还是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点凉意,好像是她的目光带来的凉。
但立刻,她就像没看到一样,移开了视线。
我也立刻微笑着走到她面前:“是夫人太忙了,要管理这么大一个家业,我不好麻烦夫人才是。”
“说什么麻烦。对了,我今天来,也是为了你的”
她说着,终于正大光明的看向了我的伤口。
我伸手轻抚了一下额角,脸上微微的沉了一下。
韩若诗急忙说道:“我听说了,所以给你带了药来。”
说完,一挥手,她身后那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婢女急忙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药瓶。
我感激的笑道:“真是,劳烦夫人了。”
我们两谈得火热,旁边那两个少女看见我们两相谈甚欢的样子,都怔住了。
大概因为之前裴元修和谢烽的交代,她们都认为我和韩若诗见面一定是水火不容,谁知我们两竟然客客气气,相处得还很好的样子,而我更是微笑着道:“难得夫人为我想得那么周到。不过,既然来了,没有就站在门口说话的礼。就请夫人也进去坐坐吧。”
一听我的邀请,韩若诗立刻挑起眉毛,看向了旁边的那两个少女。
那两个少女也立刻说道:“可是”
我转头看向她们:“可是什么?”
她们两对视了一眼,犹豫的说道:“可是,裴公子和师傅都交代过,不让别人进内院。”
韩若诗没说话,而我抱起胳膊来笑着看着她们:“难道,连我请夫人进来坐坐也不行吗?”
“……”
“我到底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坐牢的?”
“……”
“哪怕是坐牢,也能有人进来探望的吧?”
她们两到底年轻不知事,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其中一个踌躇了一下,涨红了脸道:“那,至少让我去问一下。”
韩若诗立刻说道:“公子现在正在会见重要的客人,你们谁敢去打扰他?”
“……”
这一下,那两个少女彻底词穷了,而我已经对着韩若诗一笑,两个人一起往里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用眼角看着后面,那两个少女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还是匆匆的跑了出去,我默不作声,而一旁的韩若诗也似乎瞟了外面一眼,然后微笑着牵着我的手:“走吧。”
我带着她们一群人走到了门口。
韩若诗停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吩咐那些婢女就在外面候着,然后和我一起走进了屋子。
这个地方,其实,她也不会陌生。
就算这一年的时间,裴元修封禁了这里不让任何人进来,但以她夫人的身份,要瞒着那个男人做什么,还是相当容易,甚至不用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的眼睛会一直盯着自己的后院。
只是,当她走进来的一瞬间,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不知为何的情绪,抬起头来看向周围,好像在看着什么让自己思慕已久的东西似得。
我不动声色的站在她面前,等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打量,最后终于回过神来,看向我,立刻微笑着说道:“这里,有点冷啊。”
我笑道:“一个人住着,总没什么人气,所以冷。”
“可要我再派些人手过来吗?”
“这,恐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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