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在这种情况下挽回战局吗?
想到这里,我又提起了警惕,握紧围栏转头继续往下看,石滩上已经战成了一片,在那一队骑兵也冲过去,将已经登岸的那一批人的阵型冲得散乱无章之后,骑兵之后的步兵此刻也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怒吼着冲上了战场!
眼看着两边的人混战成一团,杀伐之声在群山之间不断回响着,甚至沿着江面传出数里之遥。
这个时候,还是赵云成的人占着上风!
而我,反倒更加紧张了起来。
裴元修他到底会做什么,所有的战船都已经派出去了,他们在登岸的时候也都遭到了骑兵的冲击和步兵的围攻,目前的战况基本上还是和昨天一样,如果他要打破这个局面,他到底要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那我
就在这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立刻,在远处,我听到了一阵混乱的声音。
原本江岸上杀声震天,几乎将江流的声音都遮掩了,但那声音从远处传来,明明不是很大声的,却一直在山间回响着,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我的眉头一皱,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后山?
那是在石滩的深处,那高高的山壁后面,昨天的时候赵云成的骑兵就是从那后面的山岭里冲出来的,我之前一直没有多去想,毕竟行军布阵不是我所擅长,但现在我已经有点明白过来,赵云成应该是兵行险招,在山壁后面扎营了!
难道说
这个时候,那些声音更大了起来,而且明显的能听到人的大喊和群马混乱的嘶鸣声,甚至,有几道浓浓的黑烟从山岭后面燃了起来。
周围的那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连韩子桐也疑惑的举目远眺:“什么声音?”
这个时候,江岸边一直在观战,下发指令的赵云成突然惊了一下,连他座下的骏马像是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似得,不停的左右晃动着脑袋,而他身边的那几个副将也全都有了些动静,有几个分明有些慌张的想要调转马头往后去。
这个状况,难道,赵云成的营地,被劫了?
我一下子低头看向裴元修。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和波动,只是又一次抬头看了一下日头,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时,韩子桐走到他身边:“元修,那边是”
裴元修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转过头去。
江边那些原本还在激战的士兵这个时候已经全都听到山后传来的声音了,营地被劫,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眼看着刚刚气势正盛的士兵,这个时候都有些怯懦之意,而这一边,裴元修手下的一个将领站在一艘战船的船头,亲自走到大鼓边,拿起鼓锤来用力的擂鼓。
顿时,声如雷鸣!
这一回,原本在江水中激战,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士兵受到这一鼓舞,再加上对方已经被后山的战局所影响,立刻振奋了起来,不少人举起手中的刀剑,怒吼道:“兄弟们,冲!”
那些人如同猛虎出闸一般,带着滚滚的浪涌一起冲上了岸,这个时候已经跟他们混战在一起的步兵很快就被冲散了,而那些骑兵近战之时也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机动优势,很快就被敌方冲到了江岸中央。
我一看局势不对,急忙上前一步,只见赵云成此刻立在那里,虽然离得太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焦虑和矛盾。
营地被劫,这绝对是一件动摇军心的大事。
眼看着他身边的几个副将都在不停的对他说着什么,而江岸上,大势已去,眼看着自己的士兵已经呈现且战且退的局面,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朝着高处的旗手一挥手。
立刻,那旗手打出一个旗语,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往后退了。
他们这是要撤出江岸,回去支援营地!
我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眼看着战局几乎是在一瞬间被翻盘,颇有些不是滋味,而赵云成的人即使脱战也非常的辛苦,因为这边的人上了江岸之后,自然是要把整个这片区域都占据,所以即使撤兵,他们也丝毫没有放弃追杀。
江岸上,留下了不少尸体。
入目,一片血红。
一见此情景,韩子桐先就乐了,她立刻转头看着我,目光中明显有些挑衅的意味。
但我并没有理她。
我只是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上面,让我有些难以呼吸。
我不由的低头看向裴元修。
昨天晚上,他就是坐在这里,那清冷淡然的月光下,平静的跟我说今天,他们会赢,我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他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但真正要让我面对眼前这个事实,还是难以接受。
赵云成,败落了!
江陵虽然还没有完全失守,但今天这一战,似乎已经预示了什么。
只是,我还是难以接受。
这个时候,裴元修又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日头。
虽然刚刚,一切的发生似乎都那么迅速,只是在一瞬间,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大半天了,这也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看日头了。
这时,有两个将领上前来听令,裴元修听了他们的话,便说道:“可以鸣金收兵了,好好的安营扎寨驻防,记住,要让他的骑兵从此在江陵无用武之地!”
“是!”
话音一落,那两个将领立刻下去传令。
我站在他的身边,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情更加的沉重起来。
江陵这个地方,并不适合骑兵作战,赵云成之所以会用那支骑兵,是用在出奇,也用在这个局部的战场上,一旦裴元修他们占据了攻势,他的骑兵就真的很难再发挥出作用了。
真的没有想到,今天,他居然败了。
裴元修在又跟周围的几个侍从交代了什么之后,然后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眉头紧锁的我。
几乎和昨夜一样,他的脸上是淡淡的,近乎温和的笑容:“我说过,我们会赢。”
我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你让人去劫营?”
“兵者,诡道也。”
“……”
“只要能取胜,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
我说不出话来。
的确,在战场上只要能取胜,任何手段都能用,只怕昨天,他观察了整个战争的过程,就已经认定了如果正面作战,他们很难登岸,很难胜过赵云成的骑兵,所以兵出奇招。
而今天早上,他们几乎没什么动静,实际上就应该是在昨夜已经派出了人马,抄别的路绕道到山岭的后面,去劫营地!
刚刚石滩上打仗的时候,他几次看日头,也是为了判断自己的人马行动的时间。
只是,我不明白一点,劫营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这是在大白天,并不是夜不能视的晚上,再说,赵云成也不是傻子,他把营地扎在山后,自然会派重兵把守,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就让人轻易的把自己的营地给劫了?
我看着他,沉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
“你是怎么做到,能够劫下他的营地的?”
第1620章 攻心为上()
“你是怎么做到,能够劫下他的营地的?”
“……”
裴元修沉默着看了我好一会儿,周围几个不明就里的也都望着他,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韩子桐皱着眉头冷冷道:“劫了就劫了,哪有那么多好问的?你以为你的人就真的那么厉害,不可战胜吗?”
我也皱着眉头道:“不是他不可战胜,而不该是这种战胜的方法。”
说完,我仍旧目光直直的看着裴元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时候,裴元修才淡淡的一笑,他点了一下头:“你说得对。”
“……”
“我也瞒不了你。”
“……”
“没错,不该是这种战胜方法,他的营地布防也非常的严密,连我的人去看了,也说没那么容易就被劫。”
“……”
“我们,没有劫他的营地。”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立刻有一个将领上前一步,轻轻的说道:“公子,那我们刚刚看到的是”
“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他淡淡的说着,然后抬头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和笑意的对我道:“只是,好像没能彻底的骗到你。”
“……”
我皱紧了眉头,再往周围看了看,才发现,周围根本没有那个武道高手谢先生的踪影。
原来是他!
赵云成的营地根本没有被劫,或者说,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劫营成功,即使谢先生那样的高手,他只是带了一支人马过去搅乱山后的布防,然后弄出很大的动静,包括点火什么的,这样一来,赵云成的军心就会被动摇,而他显然也明白,自己在山地后面扎营是走了一步险棋,听到那些动静了,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安心的作战了。
裴元修这一招,实在是攻心为上的妙计!
至于那个谢先生我始终不知道这个人在裴元修的大局计划中占多重要的位置,但从当年我即使嫁给他,已经住进了金陵府,那么长的时间都没能见到这个人,就可想而知裴元修对他的重视,不让我,更不让我背后的势力有一丝对这个人的了解,更妄论对这个人的防备了。
从这几天的战事当中就看得出来,他是有大用处的。
我只是不知道,他手下那些人里又有多少是我还不认识的,这些人又会在什么地方,什么胜负关键的环节,起到重要的作用。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在清扫战场。
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尸横遍野,水翻红浪,这种惨象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但我一直站在甲板上没有离开,只是也没有再去看江岸上那些血迹斑斑的“风景”。
一直到很晚,几乎夕阳斜落,给整条长江都染上了火红的颜色时,才有几艘船从后面行驶了过来,其中有一艘船靠上了大船,上来了几个人,没一会儿,谢先生就从船尾疾步走过来。
我看着他身上有几处都沾染着血迹和泥污,脸颊上还沾了一些烟灰的痕迹,果然是他带领人马去山后的。
裴元修看着他,轻轻的说道:“辛苦了。”
谢先生只是点了一下头。
“你下去休息吧。”
“是。”
谢先生又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走了,在转身的时候,他仿佛看了我一眼,而我站在那里,感觉到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沉,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裴元修看了我一眼,然后柔声道:“你站了这么久,又没有吃东西,也一定很累了吧?”
“……”
“先回去休息吧。”
“……”
我又看了一眼夕阳下正在被清扫的战场,没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舱房里。
没一会儿,晚饭就送到房里来,但我根本没胃口,只是坐在桌边,那些那些冒着热气的菜肴慢慢的凉下来,汤汁也渐渐的凝结,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
但我并不是只坐在这里发呆,我是真的在想一些事。
江陵,可能保不住了。
我必须要在这之前想清楚,我需要做什么。
裴元修在进西川,跟颜家的人谈判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江陵的作用,只是那个时候他的人被赵云成打退,而现在,他劫持了我,又在甘棠村杀死了薛芊,颜轻尘是绝对不可能跟他善罢甘休的,联合西川这一条路,他是走不通了。
但是,有刘轻寒在川东地区,他即使占领江陵,西控巴蜀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
至于说从陕西一地打进西川,从目前看来,只要有裴元丰带人守住剑阁,他们也几乎没有什么希望。
也就是说,西川只要固守,在目前看来,是没有战争之虞的。
那么再要考虑的,恐怕就是从江陵这一边,可以直接北上,之前袁氏一族已经在汝南起兵,那么很容易就能连通这一线,再要往北方,也就是京城方向打的话,那就已经不是难事了!
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点让我放不下心的,应该就是那个谢先生。
这个人,我只是在这几天才见到,几面之缘,可就是这两三天的时间,整个战局,都几乎是在他的助力下发生了改变!
这个人,之前如宝剑藏锋,我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而此刻,彻底的爆发出了他的实力来。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即使我嫁给裴元修,住进金陵府,那么亲密的关系,他都没有让我接触到这个人,因为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手下有这么一员大将,多少现在我能对他有些防备,但此刻,是真的一点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皱了一下眉,抬起头来,就看见舱门被慢慢的拉开,烛光闪烁着,刚刚我还在考虑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他站在门口,用几乎刻板的声音说道:“颜小姐。”
“谢先生。”
他看了一眼我面前的桌上,那些一筷子都没碰过的饭菜,然后说道:“公子在甲板上摆了桌,请颜小姐过去一起用一点。”
我没动,只是挑着眉毛看着他:“谢先生倒真是好精力,白天去劫了营,晚上还要回来看着这边,难道不用休息的吗?”
他平静的说道:“江陵的营地,没有那么容易被劫的。”
“但你还是帮他们都做了。”
“……”
眼看着他垂下眼睑不再说话,我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我对谢先生,好奇得很。”
“哦?”
“看谢先生的举止修为,不会是出身草莽,而一定是出身大家,韩家姐妹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裴元修,自然是有她们的好处,而谢先生你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个谢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我从第一次见到他,这人就像是一潭死水,或者说一潭刻意保持死寂的水,不让任何人触碰到他的悸动,但这一刻,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阵针尖般的刺,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说道:“我所求者,本应与颜家相同。”
我的心蓦地一动。
他说什么?
与颜家……相同?
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我皱紧眉头,一脸疑惑的神情,他淡淡的说道:“我原也以为,长明宗、妙善门所求,当与我相同。”
“……!”
“可惜,颜小姐却并不明白。”
我只觉得呼吸都窒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白什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一瞬间,眼中那针尖般的刺就被敛了起来,他再一抬眼时,目光已经和之前一样平和,甚至冷静,后退了一步说道:“颜小姐该走了,裴公子在船头等着你。”
“……”
我知道他这样的人,若不打算说是怎么逼迫都没有用的,更何况,我也没有能逼他的本事,于是我又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话,而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他一直走在我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也几乎隐匿在了夜色的阴暗当中,等到我走到舱门,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他的身影慢慢的退入了夜色中。
而我再抬起头来,就看到船头,裴元修又坐在那张椅子上。
这一回,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矮榻,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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