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念深也走到了我们身边来,他一手扶起了轻寒一手扶起了我,还一直帮我轻轻的拍着后背顺气,问道:“青姨,你好一点了没有?你有没有受伤啊?”
我回头看着他:“太子,你没事吧?”
他急忙摇头:“我一点事都没有。”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衣角和手上都有点灼伤的痕迹,但比起死里逃生的幸运,这真的什么都不算,我微笑着道:“没事就好。你外公呢?还有那位老先生?”
“他们都在上面,我让人护着,只是被呛得混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呆会儿也让人请大夫来给他们看看,两位年纪都大了,也不能马虎。”
“嗯,念深知道。”
虽然大家多少都受了点伤,嗓子也被呛得变了声,可这样的死里逃生,这些小伤都可以不去在意了,门口堆积的沙子终于静止了下来,萧玉声哑着嗓子说道:“赶紧出去,这里面也不一定就安全。”
也对,刚刚火烧成那样,楼顶又经历了那么大的动静,这座藏书阁还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我们急忙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脚下踏着那些绵软的细沙就像是走在棉花上一样无从着力,再加上本身就有些脱力,大家走得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才走出大门,一看见外面的情形,又惊得我们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只有大门这个地方堆积着沙子,出去一看才发生,整个藏书阁外面那一圈全都是沙堆,高逾数丈,在外面放火的那些人都被埋在了下面,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躲闪不及,还有一些受了伤的,加上看见大势已去,连滚带爬的往山下逃的,整个乱成了一锅粥。
藏书阁内的一些学生出来,一看见外面的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刻一拥而上的追上去要抓那些人。
不过,萧玉声走到门口一看这情形,立刻就回头吩咐:“先救人!”
西山书院的学生们一听,急忙停下来,立刻刨开沙堆救下面的人。外面的沙堆跟里面的不同,温度很高,一整个盖下来且不说将人活埋在里面,光是烫都要烫死人的,学生们动作飞快,将人从里面挖出来,果然不少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脸上身上大片大片可怖的烫伤,我不敢看,急忙转过头去。
但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一个目光,似乎也正在看着我们。
我急忙回过头去,就看见在藏书阁的后面,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峰上,巍然耸立的正立门下方,有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眼光正盛,烟雾四散。
他就站在那里,好像站在万丈光芒的中央,又像是脚踏着云雾,我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我看到的幻象,还是
“南振衣?”
我下意识的喃喃道,轻寒听到我的声音,也急忙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去。
一看到那个身影,他也呆了一下。
南振衣,那真的南振衣!
可是,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并没有要下来查问的意思,就在我们两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那个身影默默的转过身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正立门内。
他走了。
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就听见萧玉声在那边大声吩咐道:“刚刚纵火的那些人,先捆了关起来,你们几个去看守住,不要让他们跑了;你们几个,赶紧救人,自己也要小心别受伤了;乔林,你立刻带人去镇上,把所有的大夫都给我请上山来,让他们带足伤药!”
大家都纷纷应声下去。
他虽然自己也身受重伤,但做起事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立门下已经空无一人,好像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身影不过是一瞬即逝的幻觉似得,这时,萧玉声走到我们面前来说道:“大小姐,你和刘师哥,还有太子,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过一会儿大夫来了,我会让他们先过来的。”
“”
“大小姐,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他说着,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山顶,眼神微微的一闪,像是也明白了什么。
“大小姐”
“”
我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眼下这些事情更要紧,我往山下看了一眼,整个书院因为这一场大火已经一团糟了,除了西山书院的学生,其他那些书院的学生们也在奋力的追缉那些纵火的人,我想了想,说道:“玉声,如果你们抓到了我五叔公他们的话”
他一听,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忙说道:“大小姐放心,颜家的人,我们不会动的。如果真的抓到了他们,一定会交给家主发落。”
听见他这么手,我就放心了,又低头看了一下他的手,说道:“你也赶紧处理你的伤,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了。”
“我知道了。”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藏书阁,从外面一看更惊心动魄,藏书阁外面的一大半都被火烧得焦黑,虽然火已经熄灭,但说不准这幢楼还能支撑多久。
萧玉声道:“大小姐快回去吧,这里的事处理完,我们再详谈。”
我知道他说的,是藏书阁楼顶机括的事,的确不是现在能谈的,我点点头,又叮嘱了他两句,便和大家一起先回了我们的居所。
素素被刚刚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我们都出事了,现在看到我们安全的回来,欣喜得一路念佛,又看见我们几个人身上多少都有些灼伤,便让她带来的几个小厮都一起上来帮忙,清洗了一番之后,大家总算没有那么狼狈了。
山下的大夫也很快被请了来,萧玉声特别安排了两个先过来给我们看诊,幸好大家都只是受了一点外伤,包扎好了就没事了;常言柏和那位齐老先生年纪太大,吸入了太多浓烟昏厥过去,两个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碌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把他俩救醒过来,倒也没有大碍了。
只是,轻寒洗了个澡之后,躺上床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和周围的人不同,他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一直泛着一种病态的嫣红,睡得也格外的沉,大夫说吸入了太多的浊气无法排出就会这样,要让他好好休息,只是要注意一点,大部分人被浓烟呛了之后喉咙会难受,甚至会不自觉的呕吐,我担心他睡得太沉被呕吐物噎住,就搬了把椅子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一转眼,天就黑了。
我也有些恹恹欲睡,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正要陷入昏睡时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急忙抬起头来一看,是萧玉声。
他应该也清晰过一番,脸上沾着的泥污都洗干净了,和平常时候一样俊美潇洒,倒也没受什么伤,只是那双手,从指间到手臂都被绷带包扎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急忙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轻寒,低声道:“刘师哥还好吧?”
我点点头:“大夫说了没事,就是可能要昏睡一阵子才能清醒过来。”说完,我又看向他的两只手:“你的伤”
“上了药,没什么了。”
“真的没事?”
看到刚刚他双手被烧成那样,而且还在伤势最重的时候发力,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见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是伤了一些,要慢慢的养。大夫说了,百日不得再动武,到时候再看恢复的情况。”
我担心的说道:“不会真的留下什么病根吧?”
他笑了笑,倒是很坦然:“看天意吧。”
他越是这么云淡风轻,我心里越是难受,生怕这样一个武功卓绝的翩翩公子真的不能再动武了,那就像鸟儿失去飞翔的能力一样,太遗憾了。
第2245章 外人很难去影响他()
我虽然沉浸在这样难受的情绪里,他却很快就抽离了出来,走到桌边坐下,想要给自己倒杯茶,但我一看到他的手急忙走过去阻止了他,帮他倒了茶,萧玉声轻声道:“多谢大小姐。”
我回头看了看轻寒,他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也坐了下来。
萧玉声认真的说道:“我们抓了那些人,他们说,幕后的主使者并没有到书院来,他们只是奉命前来纵火杀人,所以,没能抓到他们。”
“哦”
我倒也并不意外,这样的事,本身就不至于让五叔公他们那些人亲自前来,只是一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对我们下这样的黑手,心里还是有些发寒。
血缘亲情,对有些人来说是求而不得,可对另一些人来说,单薄得甚至不如一张纸。
我低头看了轻寒一眼,眼睛微微有些发烫。
萧玉声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派了一些人去追踪,打探一下他们的下落,至少接下来我们不要太被动。”
我点头道:“这样也好。”
“大小姐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嗯?”
“论道已经结束,其他书院的学生有的已经准备启程回去,有的还要再停留一两天。这些人在回去的路上,会把在西山发生的事情全部传出去,也包括,论道的内容和结果。”
“”
“大小姐应该很明白,舆情对百姓的影响,有的时候比政令还更深远。”
“我知道。”
“这样一来,整个西川的人都会很快意识到这个结果,我想,朝廷的人如果想要跟家主和谈,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消息很快会传到剑阁,皇帝应该就会入川了。”
“那,大小姐准备怎么做?”
“”
我没有说话,而是又回头看了床上的轻寒一眼,萧玉声也抬头看向他,我说道:“轻寒说了,这一次论道结束之后,不管接下来皇帝要怎么做,他都不管了,他要去找妙扇门的门主想办法解毒。我决定陪他一起去。”
“哦?”
“我的心里总是不安,他中这个毒,当初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现在虽然看起来毒性还能控制,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
萧玉声急忙说道:“吉人天相,刘师哥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他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吧。”
萧玉声说道:“那,大小姐不会去颜家?”
我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双手握着茶杯,大概也是顾忌到手上有伤的缘故,茶水没怎么动,热气从杯子里慢慢的升起在眼前氤氲着,我恍惚间就想起了白天看到正立门下那个身影时的情形,便问道:“对了,南振衣”
萧玉声立刻抬起头来看向我。
“今天这件事,他没有任何交代吗?”
“没有。”
“什么?”我皱起眉头来:“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啊。他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吗?”
“也不是,他已经吩咐了,让所有的学生连夜把藏书阁里面的藏书都清理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情况怎么样?被烧得厉害吗?”
“下面一层的书被烧得比较厉害,还好都是中庸、大学一类,孤本都是存放在最上面,有一些散落了,正在让人去找,但损失不大。”
“这就好。”
我也松了口气,只要这些古籍没有再受损,那就是一件最大的幸事了。
萧玉声又说道:“大小姐不要介意,大师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今天的事情虽然大,但已经解决了,大师哥的脾性就是如此,只要已经解决了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再回头多看一眼的。”
“”
我有点哭笑不得,南振衣这个山长,倒是做得随行。
不过现在看来,他收念深为入室弟子,还让他出来参加论道,就是向所有的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这场论道已经结束,结果正是我们想要的;这场大火,也没有伤亡太多,甚至,我们启动了当初母亲建造藏书阁所设下的机括灭了火。
这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他出面,的确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我问道:“那,他还会跟我们相见吗?”
萧玉声想了想,说道:“大师哥做事从来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外人很难去影响到他,所以这件事,只能等他的决定。不过,我想可能有一些事情,他自己也需要处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也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说的,应该是妙善门的那个年轻人。
我们刚到这里的那天晚上,查比兴就从那个年轻人身上闻到了南振衣房里松香的味道,而萧玉声,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书院,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的。只是,南振衣对他们师兄弟而言如父如兄,更像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他们心里就算有疑惑,也没有办法去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萧玉声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他正要起身,我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查比兴回来了没有?南振衣到底派他出去做什么?”
“他还没有回来,大师哥也还没有说。”
“是什么急事吗?”
“看起来不像。
不像是急事,但却在论道最关键的时候把查比兴派出去,那这件事对南振衣而言一定非常的重要。
只是这个人实在太难琢磨了,我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想是想不通的,只能作罢,萧玉声这才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轻寒,然后说道:“大小姐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刘师哥吗?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我叫人过来守着他。”
“不必,”我摆摆手:“我不累,不要再叫其他人过来了。”
“但是你这样”
“没事的,别人守着我不放心。”
萧玉声看着我,轻轻的笑了一下,道:“刘师哥真是有福气。”
他说话没有查比兴那种戏谑调笑的感觉,我也厚着脸皮笑了笑,萧玉声又关切了两句,然后便退了出去。
这一晚,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伴随着桌上明明灭灭的烛光半睡半醒着,不时的要起来检查轻寒的情况,幸好大夫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睡得很沉,也没有任不适的状况。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素素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我扯回去休息,自己来这边守着,而我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给勾醒的,睁开眼睛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
素素看见我醒了,立刻走过来说道:“大小姐,你醒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你睡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我睡得头昏脑涨,转头一看就看到桌上摆着各色饭菜,是这些东西将我勾醒的,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好啊。”
她急忙过来给我穿衣,我又问道:“轻寒呢,他怎么样了?”
“大夫刚刚过去看了,扎了两针,说是没什么大碍了。”
“是吗?”
我坐在床边,还在想着大夫既然给他扎了针,怎么没有说一说他体内中的毒,不过转念一想,这里请来的大夫都是乡间集市上的普通的医生,是不怎么高明的,而轻寒所中的毒,连药老那样的神医都不能完全的解除,他们当然就更不会自讨没趣了。
我梳洗完毕之后,立刻就过去找他,果然看见他已经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见我,立刻笑着站起身来:“你来了。”
我忙走过去:“好一点了没有?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的,大夫也说没事了。”
我看了看他手背上几处外伤都已经上了药,别的倒也没有什么,比起萧玉声,我们几个真的算是情况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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