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轻寒一起默默的往外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又停下脚步,回头对胡大娘说道:“大娘,身体要紧,您保重。”
说完,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因为刚刚外面闹腾了一阵,现在还有些人对着这一家打铁铺指指点点的,我和轻寒走出来也都没说话,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往巷子口走去。
一直走到已经快要看到马车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锁子甲。”
“什么?”他突然说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词,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的看着他。
“锁子甲。”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套铠甲叫锁子甲。”
我有些惊讶,他刚刚上楼,明明只看到了那个木架和那套红衣裳,怎么就知道铠甲的名字了?
他笑了一下,说道:“刚刚胡老爹开箱拿药的时候,我看到箱子下面盘的很长的一捆铁线,算起来大概有十几丈长。”
“那又如何?”
“胡老爹的箱子里至少应该放一些有价值或者有意义的东西,可是他却放了那一捆铁线,我想作为一个打铁匠人,得到了那么一副精密的铠甲,他很大的愿望应该是想要复制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我看到的那副铠甲,的确像是铁线穿成的,一环一扣,非常的紧密。
轻寒又说道:“一般的铠甲都是铁片、牛皮制成的,但是用铁线穿成的铠甲只有一种,就是我刚刚说的锁子甲。”
我发出了一声低叹:“要不是你跟我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锁子甲,这名字好稀奇。”
清寒笑了笑:“你好歹还见了一面,我连见都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锁子甲。”
“凤析告诉我的。”
“他有,还是他见过?”
“他没有,见也只是在兵书上见过。这种铠甲,如你所说非常精密,所以造价很高,据说过去,也只是非常高级的将领才会拥有,普通的小兵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只有将领才能拥有?可胡老爹明明说,那人是单独一个人巡逻所以遇上了他的曾祖,难道将领还会去巡逻吗?
我的眉心微蹙,轻声道:“那为什么现在”
轻寒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本朝,尤其是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改制新政上,前期完全不重视武将,更不会花那么大力气去让人打造这样造价昂贵的铠甲了。”
所以这部铠甲,称得上稀有了。
但现在这副铠甲偏偏被偷了,而且是在我无意中见到的第二天。
我说道:“那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也转头看了我一眼:“你呢!”
我想了想,说道:“那套铠甲不像是胡老爹的儿子偷的。”
“何以见得?”
“铠甲是昨天晚上被偷的,若真是他儿子干的,今天早上还回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回来被抓现行?”
轻寒点头道:“有道理。”
连他也同意我的推测,我急忙说道:“那”
“那这件事就另有隐情,有别的人也觊觎那套铠甲。或许是觊觎已久,或许也和你一样是昨天刚刚发现,总之,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趁着昨晚下手了。”他说着,眼中透出一点精光来:“这件事,好像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第2126章 刘轻寒,你也有今天!()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想去查?”
我带着笑看着他:“我不信,这件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能够撒手不管。”
他自己也笑了笑,转头看着我:“你现在还有精神吗?”
我瞥着他:“我可不像你,又不是个病秧子。”
他被我这样奚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既然你还有精神,那刚刚怎么答应胡老爹的,你就怎么去做吧。”
我弄了一下,再回头想了想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去找当铺?”
“嗯。”
“可你不是也同意,胡老爹的儿子不是真正偷铠甲的人吗?”
“我虽然也同意,但这到底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就算不是他儿子偷的,或许是普通的蟊贼偷的,偷来之后也只能到当铺去当一点钱。”
“……”我皱皱眉头道:“我去查当铺,那你呢?”
“我去别的地方问问看,如果不是普通的蟊贼干的,那可能事情会比较复杂。”
所以,比较复杂的事,让他去查……
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变得有点复杂,我们这一次来凤翔明明只是稍作停留就要继续赶路,是为了去皇陵找到南宫离珠,而我更清楚,此行是为了找解药解他身上的毒,怎么现在就为了一套铠甲要去东奔西走,好像有一点本末倒置了。
我犹豫着说道:“真的要去吗?可是我们还要护送太妃的棺椁去皇陵呢!”
轻寒说道:“正事当然不能耽误,但这一次谢烽逃走,我想皇帝陛下可能要在凤翔耽误一两天,至少要查出一点眉目来让人放心,才能上路。”
“那,若到时候我们该走了,这件事情却还没有查出来,怎么办呢?”
“若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件鸡鸣狗盗的小事,查不出来倒也无妨,怕的就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显然是有所保留。但我心里多少也清楚,这件事若不是什么鸡鸣狗盗的小事,只怕就真的是事关重大了。
我想了想,道:“好吧。”
于是,我坐着马车去城内的当铺看看,而他带着几个侍卫就在那附近打听一下,过了大概一两个时辰,我才回到驿站,自然是一无所获,所有的当铺都没有收到过那幅铠甲,反倒是我身上的一些饰品引起了那些朝奉们的注意,都想要花大价钱买下来。
和颜悦色的跟他们敷衍了许久,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但我还是先去了妙言的房间,她正在吃午饭,还有些怨怼我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没有叫上她,让她一个人在驿站里那么寂寞,后来知道我是跟轻寒一起出去的,便不再说话了。
“你父皇呢?他也没过来陪你?”
“父皇在忙正事,妙言也不好打扰。”
“妙言真乖。”
我陪着她用了一点东西,看着她上床睡午觉之后再出门,轻寒终于带着一身的热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急忙上前:“打听到什么没有?”
他的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进到驿站的阴凉处才缓过一口气,他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说道:“先回房再说吧。”
“嗯。”
我让人给他准备一盆凉水洗脸,他换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裳,稍事的擦洗了一下,总算弄得一身清爽了些,便走到桌边,正好消暑汤也送来了,他喝了几口,然后长叹了口气。
我说道:“你打听到什么没有?我这边一无所获,所有的当铺里都没有收到那件铠甲。”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那边肯定是查不到的。”
“怎么?”
“因为,我找到胡老爹的儿子了。”
“哦?他怎么说?”
“我给了他一点钱,他就什么都告诉了我。他说,那副铠甲的确不是他偷的,他今天早上回去,是想拿一点铺子里的东西去当了换钱,谁想才刚一进门,就被胡老爹抓住打了一顿。”
“还真的不是他。”我低叹了一声:“那这条线也就断了。现在再要去城内找一个贼,一副铠甲,那可是大海捞针啊。”
轻寒笑了笑:“那也未必。”
我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胡老爹家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他儿子就偏偏指着那套铠甲来偷。若他偷别的东西,照胡大娘对他宠爱的那个架势,哪怕把他们家一半都搬空了,也不会惹得他爹那么生气。”
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有道理啊。
难道说
我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已经打听出来什么了?”
轻寒点了点头,说道:“我问了一下那个胡六,他说,也是最近,他的债主才开始问他要家里的那套铠甲,说是只要得了那套铠甲,就免了他欠的所有的债。”
一套铠甲就免了所有的债?
“他欠人家多少钱?”
“不少,利滚利,已经快二百两了。”
“那”
“所以这中间有蹊跷。”轻寒说道:“我已经跟他约定了,帮他还清他欠的债,但条件是,他要带我去见他的债主。”
“你怀疑那个债主有问题?”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一切都要等到见过他之后才能知道。”
“那你约的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其实那个胡六原本急不可耐,立刻就要带我过去见他债主,怕晚一点,那些人真的要砍掉他一只手,不过”他笑看着我:“我的身上没钱,只能回来问你要。”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笑着对我说:“打发点喽。”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刘轻寒啊刘轻寒,你也有今天!
我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挠了挠,他看的一愣:“什么?”
“茶呀!”
“哦。”
他立刻便起身去倒了一杯茶给我,并且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对嘛,人就该有点儿眼力劲儿。”
他忍着笑看着我:“是是是,大小姐你还要什么?”
我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的说道:“不知道让他们去备车呀,难不成待会让我顶着大太阳到钱庄给你取银子去?”
第2127章 一把?你玩儿多大?()
我自然也不会真的让他下去给我备车,毕竟也还担心着他的身体,两个人嬉笑了一会儿之后,我便让他先睡一会儿午觉休息一下,自己吩咐下去备车,然后也回房休息了一会儿。
一刻钟后,便出门了。
我们两刚刚走到驿站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问:“大小姐,师哥?你们去哪儿?”
回头一看,是查比兴。
轻寒抢着在我开口之前说道:“我们俩出去逛逛,你不用跟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查比兴也是个爱热闹的,原本听见说我们要出去“逛逛”,眼睛都亮了一下,但轻寒又紧接着让他留下来,顿时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我都心有不忍了,但轻寒还是拉了拉我的袖子,上马车便走了。
等到马车驶出去了一会儿,我才问道:“为什么不带上他呀?”
轻寒摇了摇头:“他呀,这次这件事情办的太不牢靠了,是得晾晾他才行。若是在书院,南振衣可没那么容易饶了他。”
我撩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那站在驿站门口孤零零的身影:“瞧他真可怜。”
“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便放下帘子,没有再说什么,马车不一会儿便将我们载到了城内一家最大的钱庄,兑换了二百两银子后,便朝着他们之前约定见面的地方去了。
马车好不容易停下来,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果然是一家热闹的赌场。门口站着两个壮硕的大汉,还有几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在街上拉人进去耍钱,赌场的大门敞开着,门上垂下来几道布帘子,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能听到里面大声嚷嚷的声音,显然客人很多,正赌得热火朝天。
我只听了一下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厌恶地皱起眉头,转头看着轻寒:“你们约在这里见面?”
轻寒点头道:“他让我在门口等他。”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刚刚好,怎么他还没到吗?”
既然人没到,也就只能在这干等着。这条街上经营了这么大一家赌场,正常的生意和正常的住家,自然就不敢靠在这附近,所以来往的看起来都是一些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人,我在这个地方呆的很不习惯,等了一刻,越发不耐烦:“哼,赌徒能有什么信用。”
但轻寒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可是今天上午他比我还急,那些人赶着让他还钱,否则要剁掉他一只手呢。”
我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那怎么他还没到?难道,他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轻寒想了想,说道:“不对。”
我一怔,他已经撩帘子下了马车,我也赶紧下马车跟了上去,两个人便走进了那家赌场。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真是乌烟瘴气,比外面看到的还要腌臜一百倍。偌大的赌场里大概摆放了七八张赌桌,每个赌桌前都围着十来个穷凶极恶的赌徒,大声嚷嚷的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嗡嗡作响。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实在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走动,但眼看着轻寒一直往里走去,就知道事出有因,便也只能紧跟着他。
我们俩刚走进去,不一会儿,立刻就有一个彪形大汉横到我们俩面前:“两位,要进来玩两把吗?”
轻寒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是进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
“打铁铺的胡六。”
“胡六?”这大汉听到这个名字,倒像是愣了一下,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仿佛往旁边瞥了一眼,但立刻说道:“既然是打铁铺的胡六,那你就去打铁铺找,别在这儿找。”
“我跟他约在这儿见面,时间到了他还没出现,我怀疑他是进来了。”
“我管你约在哪!”那大汉立刻露出了凶相,道:“什么地方不好找跑到这里来找,你俩怕是进来捣乱的吧!”
说完一挥手,旁边立刻窜出来好几个人,他吩咐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出去。”
他这样蛮横不讲理,反倒让我觉得有问题,眼看着那几个人就要伸手朝我们抓过来,我上前一步:“怎么,找人不能进来,连赌钱也不能进来吗?”
那大汉也愣了一下:“赌钱?你们谁要赌钱?”
我一挑眉毛:“站在你面前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啊?”
那大汉已经完全惊呆,旁边的轻寒也愣了:“你这是”
我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张赌桌前,这里的赌徒原本听见这边的响动,都看着我们,现在眼看着我一个女人走到了赌桌前,大家都下意识的纷纷让开。
桌上摆着的是骰盅正好!
那个大汉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几转,又朝着旁边瞥了一眼,这一回我也看清了,他是在看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不过那个房间大门紧闭,只有窗户开着,上面垂着一道竹帘,帘子细细密密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似乎是有人站在帘子后面,在看着这一切。
我看见那个黑影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抬了一下手。
那大汉立刻走了过来,低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要玩儿两把?”
我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要玩儿就玩儿一把。”
那大汉眯了一下眼睛:“一把?你玩儿多大?”
我拿出了刚刚从钱庄里兑出来的二百两银子放到台面上,就听见周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这家赌场不小,每天的流水显然也不小,但一把就赌二百两的,在凤翔这样的小城里显然少见。
可这笔钱,对于真正经营赌场的人来说,也的确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所以,我看见那大汉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你要赌这个也可以,不过二百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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