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琅顿住脚步。
那边,图斐尔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看到她后,他的唇角一下子就扬了起来。
他手中握着一捧蓝白色的鲜花,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身姿英挺,步态沉稳,看向她的海蓝色眼眸里却是不同于往常的柔和。
目光触及图斐尔手中的鲜花后,宋琅面容一僵,随即露出几分生无可恋的郁结。
不管了,先发制人!
宋琅大步跨了过去,还未走到图斐尔面前,她就竖起手掌往前虚挡了一下,扬声说:“别说话,让我先说!”
图斐尔微楞,唇角的笑意漾开更深更甜蜜的弧度,一副“好,让你说”的纵容神色。
宋琅朝他走去的脚步不停,一边用极快的语速急促道:“对不起我之前在车上说的话只是逗你玩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就这样我累了先走一步再见!”
话音落下,趁着图斐尔还没有反应过来,宋琅脚下步伐加快,急匆匆的就要与他擦身而过,浑身都透着一股悲愤欲绝落荒而逃的意味——想不到自己也有说出这种羞耻台词的时候,作孽啊!
蓦地手臂上一紧,宋琅大步前跨的动作被硬生生收回。
“……你说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平静的声线之下,隐约有一种强行压抑怒火的暗沉,“什么叫……只是逗我玩?”
呜呼!
山雨欲来风满楼,萝卜手撕薄幸兔!
听出他冷静下的翻滚怒意,宋琅倏地竖起双耳,紧绷着面容无言以对,俨然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生无可恋模样。
谁让式神给她惹来了这口子大锅。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她的错,快来打她一顿出气了事吧。
“说话!”图斐尔冷冷说,手上一个用力,就要将她拉近。
“啊!”宋琅短促的惊呼了一声,脸色一白,扯到肩上的伤处了。
图斐尔一楞,下意识将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放松。
眼见猝不及防之下就要撞上他的胸膛,一条青黑色的蛇尾倏地卷上她的腰身,冰凉而柔软,瞬间将她从图斐尔的面前带出。
宋琅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身后那属于蛇类的冷凉滑腻的身体,就以保护性极强的姿势将她紧紧圈在自己身前。
宋琅抬起头,看见阿穹青灰色的蛇瞳竖成尖尖的悬针,正用警惕又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图斐尔。盘旋在她腰上的蛇尾,尖端也以防备的姿态朝着图斐尔缓缓游移摆动。
“是你,蛇类半兽人。”图斐尔收回落空的手,冷冷看向阿穹,显然也想到了上次险些从背后攻击他的人,就是眼前的半兽人。
“阿穹,别动手。”宋琅低声道。
她回过头,赶紧转移图斐尔对阿穹的注意:“图斐尔,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想与你多作纠缠,但今天下午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图斐尔冷哼了一声,正要出言相刺,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后,还是忍了下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宋琅蹙了蹙眉又松开,最后只好朝他微一点头,然后侧头和阿穹说:“阿穹,带我回去吧。”
阿穹抿了抿唇,见图斐尔没有阻止的意图后,便放下青黑色的蛇尾,搂着她迅速滑行远去。
……
离开了图斐尔沉凝的视线后,宋琅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穹将她放落地上,以担忧的目光扫视她的身体。
“我没事,谢谢你赶了过来,阿穹。”宋琅微笑着在喷泉水池旁坐下,拍了拍身旁柔软的草地,示意他也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阿穹拘谨地坐下在她身旁,低着头,努力将长长的蛇尾盘缩起来。
他以为她还要和他说些什么,没想到她真的只是单纯和他一起休憩。
久久等不来她的声音后,阿穹悄然侧头看她一眼,却见到她姿态悠然地盘腿坐着,双手懒洋洋往后撑去,仰起头看向夏夜格外明亮的星辰,眼神似乎是在放空,又似乎是在深思。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宋琅转过头,看入他躲闪不及的青灰色眼眸,挽起轻松的笑容说:“从这个星球上看去,那些星系很美丽呢,有点像我家乡的银河和星辰。”
阿穹有些局促的别开眼,听到她的话后,也好奇地抬起头,看向穹顶之上的夜空——
她的家乡,是这样的吗?
宋琅也不再说话,继续仰望这穹顶。
这一天过得太惊险太凌乱,此刻的悠闲宁谧显得弥足珍贵。
一时之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淡淡的温馨悠远之意。
片刻后,阿穹忽然不安地蜷了蜷手指。
与她这样的相处,若是放在之前,他想必是满心欢喜地屏息感受,希望这一刻能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但是,现在不同……
轻浅的夜风吹过,掠过她的发丝,掠过她的身体,染上了某种温热的、似是夜间白兰花的清甜气息……
刚开始,他只是克制地翕动了几下鼻翼,然后恍惚间,他迷迷糊糊地探出了蛇信子,细长的、分叉的舌头迅速将空气中的物质微粒粘住,带着几分贪婪缩回了唇内。
不!不能在她身边失控,会被发现的!
阿穹猛地精神一醒,慌乱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幸好,她没发现他的异常。
他屏住呼吸,努力压下·体内特殊时期的骚动。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在恍惚中重复起之前的动作……面对爱慕的人,半兽人是很难抑制住自己的**的,哪怕明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的脸上晕开浅浅的潮红,有些几近失控地覆上她搁在身侧的手。
宋琅奇怪地转头看过来——
然后,她的视野被一大片熟悉的白色满满占据。
狐九整一团扑了在两人之间,她愤恨地撅起唇,九条硕大软茸的尾巴炸毛般竖起,似怒似嗔的瞪过来:“主人,你居然和阿穹哥哥在这里看星星,还不带我一起玩?!”说着她一爪子就将右边的阿穹推开。
107。星际半兽人(二十二)()
听了狐九的话,宋琅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也来一起吧。”
狐九这才扬起笑,搂住宋琅的手臂紧贴她坐下,还用身体爱娇地蹭了蹭她,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再转头看向被推开的、神色忽明忽暗的阿穹,狐九唇角一勾,说:“阿穹哥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不如你先回去吧,主人让我来陪着就好?”
阿穹眸光一紧,瞥向狐九笑吟吟的脸,明明在笑着,她的眼里却透出冰冷的警告,全然没有在面对宋琅时的天真无邪。
宋琅也探过头,蹙眉看向他:“阿穹,你身体不舒服吗?”狐九都能看出的事情,她呆在他身旁这么久却没有察觉,真是太失责了。
想到这儿,宋琅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主人,没关系的。”狐九摇了摇她的手臂,夺回她的注意力,“半兽人的身体素质可是很好的,我看阿穹哥哥只是困乏了而已,让他回去睡一觉就好,我来继续陪主人一起看星星吧?”
眸光闪了闪,阿穹垂下眼睑,不让宋琅看见自己眼底的敌意。
他默认了狐九的话。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让狐九就这样占去自己的位置,那会令他心底嫉妒得发狂。但是,他不能否认,狐九对他的警告是对的。他之前太高估自己了,处于半兽人发情期的他,根本就没有信心在她身旁保持理智。
他紧握了一下拳头,安静的转身离开。
其实对于狐九的突然到来,他是有一丝庆幸的,若不是狐九打断得及时,他无法想象自己在失控之下,会做出什么冒犯她的事情,他不会容许自己这样。
只是……
阿穹转回头,看向远处夜空下偎依在一起,一同俯低头说着悄悄话,间或还传来阵阵清脆笑声的两人,心底滋生出丝丝的痛意和不甘。
第一次,他如此痛恨成年半兽人难以控制的本能,也痛恨着无法与她一同肆意欢笑的自己……
……
最后一场比赛是在四日后。
这四日期间,进入了八强的宋琅已经彻底名扬全星系,在最后这一场至关重要的决赛里,连半兽人民间保护协会的成员们,也都千里迢迢赶到了赤琏星球的比赛现场,为她呐喊助威,期待她再次创造出他们以往从不敢想象的奇迹。
这一日,后来被永远记载入拉曼拉星系的通史,往后的千百年,在强者大赛的擂台上,再也不曾出现过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牵动了全星系统治者高层神经的强者。
擂台上,那个神秘强大、来历成谜的人,自始至终站在那一方擂台高处,在这日几乎不间断的高强度比赛中,始终不曾展露半分脆弱与退缩。没有借助蓝沽戒指激发人体的潜能,她只是以纯粹的个体力量,一轮轮坚守在擂台上。
她不像其他的参赛强者,背后有偌大的星球高层作支撑,每一次将对手击败后,她没有休息的去处,便只能原地坐下,随意将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一边放松身体稍作歇息,一边等待下一轮上台的对手。
外面的欢呼喝彩声震耳欲聋,台上独坐的人却始终守着她的一方天地,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她安静垂低头,坐在擂台中央,单腿屈起的姿态带着一种独特而雅致的韵律。
远处,兰维倚在角落的柱子上,看向擂台上那一个孑然独坐的身影,眼神流露出一种难辨的复杂,似是惊叹,又似是怊怅。
“第三擂台,夺冠决赛。半兽人民间保护协会强者凛一,对战青沅星球强者穆赫尔。”
对面的人渐渐走近,宋琅抬起头,将搁在膝盖上的手放下,缓慢站起身……
……
听到身周在短暂的死寂后,为台上人猛然爆发出的呐喊声响,兰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果然做到了。
就像她承诺过的那样……
擂台上的宋琅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冷静闭上眼,平复了几息后,她睁开双眼,转过身,朝着高楼处的贵宾席位置——她握拳颔首,沉着一礼。
邀战!
全场人的目光追随着她向着的方向而来,座位上,图斐尔微微眯起了海蓝色的眼睛,带着冷意,看向擂台上正对他行邀战礼的人。
强者大赛的第一名,有权利选择是否挑战上一届大赛的胜者。
那么,这个名为凛一的神秘人,是只为了名声与利益而挑战他,还是……另谋其它?
思及此,图斐尔眼眸一沉。
这种幽深的眸光,在瞥见身旁的“宋琅”眼中已经泛出向往与崇敬,难以自抑地探过身张望下方的身影时,便变得更加暗沉如寒潭。
他转过头,取下了头上的黑金色军帽,冷冷朝底下抛去。线条冷硬的军帽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准确落在宋琅的脚边——应战。
头盔下,宋琅唇边弯起一抹弧度,在场内愈发轰动的叫喝声中,直起了身体。
……
宋琅一直知道图斐尔很强,但此刻作为真正的对手与他交手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他了。
眼前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疾速向她靠近,几乎是一道残影掠过,他便已来到她的身前。他出手迅疾沉稳,准确削向她之前受过伤的右肩……
宋琅的身体本能往左侧一偏,险险躲过他的袭击。
她心中暗赞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多场比赛下来,他还是注意到了她右侧身体的些微僵滞。虽然这几日她有敷用兰维送来的药,但她的体质不比这儿自小训练的人,所以还未能完全痊愈。此刻被图斐尔察觉后,更是一直紧缠在她右侧步步紧逼地进攻。
果然,之前与他在房间里的那一次交手,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用上几分真正的实力。
他的进攻太快太狠悍了,再这样下去,她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思绪一瞬间的纷乱,图斐尔便飞快抓住了破绽,腿部携着千钧之势横扫而来。
眼见避之不及,宋琅立刻往后退去,只来得及卸去他脚上的大半力道,但他这一踢,还是正踢中了她伤势未愈的右肩,宋琅吃痛地嘶气,身子不稳向后跌去……
图斐尔却紧追不舍,趁她向后倒下之时,快步上前,抬腿就要往下狠狠扣落——
宋琅轻笑一声,后背在即将落到地面的一霎,忽地往后平移了三尺,悠悠立定在地面上,那轻盈飘起的姿态,恰似是一片落叶被微风吹拂而起,点尘不惊。
“喔吼~~~”场内的观众席顿时发出了一片震惊的齐呼声。
以往那人的身法就算出奇了一点,但好歹也没到彻底违反重力定律的地步,但此刻她露出的这一手,却是明晃晃的神来之招了。
完完全全的反科学啊喂!
观众席上一片咋舌,擂台上脚下落空的图斐尔也是一怔,不过他心理素质比常人强大许多,不过一转念就迅速敛下了震惊,继续往前逼近宋琅。
他的招式太过强势,几招招架下来,宋琅便落了下风。
他刻意将她逼至擂台边缘,让她退无可退。
隼利的攻击正面袭来,宋琅自知无法接下图斐尔这一拳,当下心底一叹——
唉,是时候作弊了……
她蓦地抬起右手,双指并起向着图斐尔,指尖在空中飞快画出了一个五芒星:“封!”
图斐尔还未来得及思索她的举动,紧握的拳头在即将触及她右手的一霎,似是被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挡了一下,顿时卸去了他的所有力道。
他一楞,尚未反应过来,宋琅已经顺势往前一探,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身体往前一扯,抬起膝盖就是利落一撞。
电光火石间,在外人看来,便只是宋琅伸手抓过图斐尔的手腕,卸了他的招式。
角落里的兰维却忽地一声笑出,眼底浮出了然之色。
这就是她那晚使用的奇怪术法吧?
台上,图斐尔被她撞得连连后退了数步,他狐疑地皱起眉,却不知刚才恍若错觉的诡异之感从何而来。
望着困惑的图斐尔,宋琅愉快勾起唇。
没有符咒为媒介,她召不出威力多大的阴阳术,但对付毫无应对经验的普通人,也足够了。
不过,既然都已经用阴阳术作弊了,那就不妨来点大的吧!
宋琅将双手合起相扣,中指覆于食指之上,她翕动双唇,快速默念咒语,手下结印随之变幻:“阴阳玄冥,虚空无妄!迷障!锁灵!戒缚!”
咒语念毕,外人不知所然,但宋琅却能清楚感受到,图斐尔的灵压已经被她的神识牢牢锁住。
这么一来,无论图斐尔的速度有多快,她也不会再被掣肘了。
被锁住了灵压的图斐尔尚不自知,但他很快就发现,明明先前对手已经疲于应对、甚至隐露败意,但倏忽间形势便急转直下。面对来势愈加凌厉的进攻,她的动作反而变得轻松惬意起来,仿佛他的攻击手段对她再无威胁一般。
难道她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图斐尔紧蹙起眉,每一次隼利迅疾的出招,都被她轻易化解,就像在随手拆解一个简易的玩具一样,简单又轻松。
这样的困惑与挫败萦绕在心头,图斐尔怎么也想不到,对面人预知式的见招拆招,是因为她作弊地打开了上帝视角……
宋琅一直闭着双眼,感受图斐尔的移动轨迹。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她的神识里变成了慢动作,他身体的每一处细微挪动,都被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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