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却透着冷意:“巫师大人的指甲也未免太长了点,该修剪一下了,这样很不健康呢?”当她没看到他指甲缝藏着的毒·药吗?
巫师厉目光移到自己被扣住的右手,瞳孔微缩,一个用力从宋琅的指间挣脱出来,烦躁地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似乎想蹭去手上残留的温度和触感。
他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宋琅,狭长的眼中如覆薄冰,嗤笑一声说:“不错!有点本事。我之前似乎小看你了。”
宋琅慢悠悠地站起身,目光清幽地对上他的薄冰重瞳:“巫师大人,我的本事可不止一点呢,只怕你承受不住。”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承受不住!”巫师厉阴冷狠戾的双眼瞬间燃起一簇怒火,带着浓厚的压迫气息忽地上前一步靠近她。
宋琅岿然不动安如磐石,双手抱胸含着懒懒的期待看他。
巫师厉压迫的气息顿时一滞,身体僵了僵,发现宋琅还是丝毫没有被逼退的意思后,如毒蛇阴戾可止小儿夜啼的一代巫师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又愤恨又窘迫地自己后退了半步,在黑色兽皮的包裹下全身散发着浓浓的郁卒狠色。
“噗嗤!”宋琅忍不住破功,在面前男人愈来愈阴沉的表情下,勉强忍住笑意说:“巫师大人,你这么可爱你家里人知道吗?”
话刚说完,巫师厉已经面沉如水了,很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她弄成自己的药人,他一定会为她灌下最令人痛苦的剧毒,看着她无望挣扎又不得解脱。
“巫,医,宋,琅!”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声音仿佛溅射着毒液:“你会为你今天的放肆付出代价的。”说完他狠狠一甩袖,脚步沉重地离开。
宋琅在他身后欢快又友好地挥手送别,朝他喊道:“好好好,我不放肆我不嘲笑,你回去别气哭了哈!”
远处的巫师厉脚步一踉跄,强忍着回头对她吼“我没哭!”的冲动,喘着粗重的鼻息加快脚步走远。
原地的宋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毫无诚意地自我检讨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蔫坏蔫坏的了?唉,一定是被炎日部落那群妖艳又磨人的小妖精们给逼的,都是他们的罪过呐!
……
当宋琅采集完草药回到洞穴的时候,深蓝的天空渐渐漫上沉黑,各个部落前来看病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看到伊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洞口的矮木墩上,用药杵慢慢地研磨着药泥,一下又一下发出喑哑的撞击声。
天色将暗,月色初浸。远处的宋琅停下脚步,看着天地间一人独坐的孤寂身影,微微有点晃神。
抬头发现了宋琅的身影,伊鹿滴溜溜的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盅,走上前来帮她卸下背后装着草药的竹篓,雀跃地说:“你回来啦!”
“嗯,路途有点远,采药的时候也有事耽搁了一下,所以回得稍晚了。”宋琅笑容微暖。
“伊鹿,你现在跟着我学医会觉得劳累吗?”宋琅凝眸深深看着他:“或者比起打猎,这个对你而言会不会烦闷了些?”
“怎么会呢!”伊鹿连忙摆手,眸色清亮,带着些许山涧小鹿般的羞怯:“宋琅你不知道,我的身体比不上部落里其他人那么健壮,每次打猎的时候其实我都是有点自卑的,因为碰到凶猛的野兽时,总是需要族人分神来照顾我。在碰到你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没有用的呢!”
说到这儿,伊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露出颊边可爱的小酒窝,随即眼睛亮起星光烂漫:“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教着你说我们语言的那段时间一直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光呢!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被人需要着、依赖着的,那个时候的我,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而现在你又愿意将宝贵的医术传授给我,让我跟着你学习医理,为那些受着病痛折磨的人医治,每一天每一刻我都过得很充实、很有意义!这种美好的感觉真是……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真正活着的人呀。”
宋琅幽深黑亮的眼中忽地泛起水色潋滟,望着伊鹿的眸光明明灭灭,直将伊鹿看得不明所以地脸红低头,她才忽地微微探身,轻轻将羞怯的伊鹿抱了一下。“伊鹿……你,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一大片绯红瞬间在伊鹿的脸上蔓延开来,他憋住呼吸手足无措地僵楞着,直到宋琅轻轻放开他,他才一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将染上夜晚凉意的双手盖到自己的脸上降热,一边羞急地说:“宋琅你怎么把我刚想对你说的话给说出来了呀?我才觉得你是个很美好的人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好像有一种很奇特的能力,能让待在你身边的人都发掘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
伊鹿眨眨眼,说:“譬如我,譬如翎,譬如我们部落里的许多人。你或许不清楚翎以前是个怎样的人。除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我,翎对待其他人一直都是骄傲到不屑于去交流,只是严谨自律地担任好一个首领基本的担当和责任,但私底下对部落里的人可都是不苟言笑的。”
看着听得一愣一愣的宋琅,伊鹿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竟是这样的人?也是呢,现在的他会尝试着去关心、担忧其他人,甚至还能和部落里的人打作一团互相攀比武力,把部落里的人都给惊叹得呀!”
“所以才有之后部落里的人都跑来围观你的事情呀!”伊鹿幸福地叹了一口气:“在你来了之后,我们部落的人因为关于你的话题都变得有生气许多了呢,我这才发现,原来以前我们一直过着的那种日出打猎、回来分食后就各自回家的日子不是生活,仅仅只是重复的、没有盼头的生存。哪像现在一样,部落里每天都在掰手腕决定谁来给你送食物,来你这里医治后的人就算知道会被其他族人摁着打也要当众得瑟一番。”
“所以,拥有着能让周围人变成更好的自己这种独特魅力的你,才是最美好的人,不是吗?”
宋琅一直愣愣地听着伊鹿说完这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良久的沉默后,宋琅忽然温暖一笑,眼神微颤地看着伊鹿,轻声说:“谢谢你,伊鹿。”
谢谢你,让我在穿梭了那么多个世界,在经历过那么多无望又飘摇不定的岁月后,遇见了这么美好的你。谢谢你,告诉我原来我也有存在的意义,竟然让我这个早该沉睡在死神怀抱中的人,还能在心底滋生出一丝——想要为了这美好的世界、美好的生灵而活着的奢望。
第9章 始社会黑巫师(九)()
天清地朗,风和日暄,看来今天又是个不错的日子。看到山谷前方蹲跪在地上挖草药的巫师厉,宋琅如此想着。
果然什么温暖人心的小太阳说的根本不可能是她吧,不然为什么她一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兽皮的身影,就立刻感受到全身的黑暗罪恶因子都充分调动活跃了起来?
她挂着和善的狼外婆笑容,噔噔噔地走到他面前:“哟,巫师厉呀?好巧啊,早饭吃了没?”
半蹲在地上的男人回头,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转过身默默地挖草药。
他不回应,她也不在意,又噔噔噔地蹭到他身后,微踮脚尖,探身看他背后竹篓装着的草药。一看之下,好家伙!全是黄药子、藜芦、钩吻之类的毒草药。
宋琅一哽,脑电波在这一刻很诡异地和巫师厉的达到了同一频率对接上,她开口惊讶地说:“巫师大人!你为了让我付出代价,到底一个人跑来这荒山野岭挖了多久的毒草药了?”
专心撅着屁股挖草药的巫师大人闻言一僵,冷淡阴毒地“哼”了一声,握着石刀掘草药的力道越发大了。
宋琅不再说话,也跟着蹲下身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挖了起来。
巫师厉的脸色瞬间黑灰,侧身怒视她:“这片山谷这么大,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一起挖?”
宋琅无奈地摊手:“没听说过‘相生相克,阴阳不独生’嘛?就是你挖的毒草药附近,一般都有抑制它的草药。你都能为了毒害我,在这儿这么使劲地挖毒草药了,那我也不得不加把劲,跟在你身后找解药不是?”
说完这话,宋琅好笑地看着脸色阴沉黑灰的巫师厉一窒,又狠狠别开脸,露出那种仿佛要被她气哭了的诡异阴冷表情。她在心中一边默念着“上帝,我有罪”,一边感叹他要被气哭了的表情果然戳中了她诡异的高萌点呀!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一人在发狠地掘着毒草药,一人欢快地哼着小曲紧步跟随着旁边的人找解药的诡异画面。
两人蹲在一起挖着挖着,过了一会儿后,宋狼外婆又不甘寂寞了,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提议说:“嘿!挖草药多闷呀,不如我们来谈谈心吧?”
一听到宋琅开口,阴狠毒辣的巫师反射性地拉长了阴沉的脸,蹲着移开一小步,拉开了和宋琅的距离后,才哼了一声说:“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别这么无情冷酷嘛,咱们总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宋琅偏头想了想,然后睁着好奇的乌眼问:“对了。在我的家乡,很久以前盛行过这么一种风俗,就是天旱时会把巫师放在烈日下曝晒,来感动天地求得雨水。我没参加过你们这里的祈祷日,你们在那一天也是这么干的吗?”
“啪叽”一声,巫师厉折断了刚挖到的一株断肠草,开口时森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巫师求雨是通过跳舞祷告——”
“噢,这样啊!”宋琅似乎是失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无视旁边男人越来越乌沉阴暗的表情,继续蹲着挖草药。
巫师厉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背后的竹篓狠狠往地上一搁,阴森地说:“巫医宋琅!你等着,在祈祷日那一天,我会当众向你提出医术决斗,你将无法拒绝。然后我会在所有部落的人面前——打败你!”
宋琅偏头问:“什么医术决斗?”
巫师厉笑得狠戾阴冷:“我们彼此为对方准备一种毒·药,各自会有一定的时间去制作解药,最后等时间一到,我们就服下对方的毒·药。”
宋琅无辜地一瞪眼,说:“但是,我不会去参加祈祷日呀!”
巫师厉一愣:“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参加祈祷日呢?无论是哪一带流域,哪一个部落,任何人都是将参加祈祷日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哪怕是路途险远,也会为了参加祈祷日而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曾经苍鸣部落的那位巫医,哪怕明知道医术不如他,也不得不参加一年一度的祈祷日。
宋琅笑得狡诈:“我又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也没有加入任何部落,我们家乡可没祈祷日这种节日的。再说……”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们巫师祈祷的方式太无聊了,竟然是跳舞祷告,而不是暴晒巫师,我没兴致!”
“你……”巫师厉顿时气得心口发疼,她若不参加祈祷日,那他辛辛苦苦挖了好几天的毒草药是为了什么?!
两人一直对峙得火热,谁也没有发现天边远处慢慢飘来的一朵乌云。于是乎,突然间天一暗,乌云严实地遮挡住他们头顶的太阳,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地,就噼里啪啦打在了两人的身上。
巫师厉恨恨地说:“乌鸦嘴!说什么求雨。”
宋琅毫不犹豫反唇相讥:“你还是巫师呢,怎么没有占卜到现在要下雨?要你何用!”
“哼,你别跟着我。”巫师厉拎起竹篓,转身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快步走远。
宋琅连忙将背后的竹篓取下,举在头上挡雨,也快步跟上巫师厉。废话,她人生地不熟,而他在这儿采药多年,肯定知道哪儿有遮蔽的洞穴,她怎么会傻乎乎地被他甩开。
果然,巫师厉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狭小的洞穴,赶紧走了进去后,一回头就看到宋琅也无耻地跟着挤了进来,巫师厉顿时觉得心口塞得不想说话了。索性也不理会她,自己将后背紧紧贴着洞壁,与宋琅之间勉强拉出一臂的距离。
洞穴外的雨愈下愈大,慢慢在洞口处形成一幕雨帘,将狭小的洞穴空间封闭了起来。
巫师厉把装着毒草药的竹篓放在两人之间作为分隔后,转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水帘,思量这大雨大概什么时候才会停。
然而宋琅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将自己装着毒草药解药的竹篓压在了巫师厉的竹篓上后,拍了拍手,将手上因为挖草药而沾上的泥污拍落,然后抬起头,对着转头沉默看雨帘的男人,兴致勃勃地提议说:
“嘿,避雨多闷呀,不如我们来谈谈心吧?”
第10章 始社会黑巫师(十)()
“不如我们来谈谈心吧?”
再次听到这句话的巫师厉,心口又开始隐隐发疼了。他决定收回第一次见面时的想法,如果她成为自己的试药人,他最先给她灌下的药不会是令人痛苦无比的剧毒,而一定是哑药!
将巫师厉郁结无比的表情收入眼底,万分愉悦的宋琅表示怎么她从没发现自己的萌点如此奇怪。
“譬如说……”宋琅微微俯身戏谑地笑看他:“据闻巫师大人已经度过了将近三十个春天和冬天,却从来没有过伴侣,不知是为什么?”
冷冽森寒的眼神瞥向她:“与你何干?”
“我是巫医,看到有新奇的病就总忍不住手痒。”宋琅无比诚恳:“巫师大人,人体接触恐惧症也是病,得治!”
“或者说,”宋琅挑眉,“不举之症我也勉强能开药方医治。”
安静地看着洞口水帘的巫师厉原不想搭理宋琅,但过了一会儿,他犹豫一下,同样身为巫医的强烈求知欲还是迫使他开口问:“什么是不举之症?”
宋琅眼神微闪,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然后举起虚握着的右手。
“不举之症,就是不能……”曲起的食指极其形象生动地抵着拇指轻快向上弹出:“……bo(第一声)儿起!”
巫师厉:“……”他是有多犯蠢才明知她不怀好意还忍不住接她的话?!
不等面前的男人炸毛暴走,宋琅忽然神色一正,淡淡说:“不逗你了,我确实是想问你一些问题的。”
她眸色温凉,专注看着他:“你当初为什么会毒害苍鸣部落的老巫师?你要每个部落在祈祷日送来一个试药人又是为了什么?”
“呵!”他神色森冷阴郁:“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你应该也听说过。”
“但我想听你说。”她温润的眼中不带一丝偏见:“他们都说你杀害老巫师是因为畏惧他的才能,想取代他的位置,他们都说你拿那些人试药是为了报复当初的驱逐之仇。但那些都是他们说的,而我,想听你说。”
狭窄的洞穴外,滂沱大雨丝毫不见停歇的迹象,风声大作,淅淅沥沥的雨声也越来越大。
巫师厉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烦躁起来,话语间尽是不屑:“你听不听信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和你解释的必要。我们是敌对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她幽深的眼眸静静看着他,似是要抚平他的所有烦躁:“我们可以不用当敌人的,不是吗?”
他眼中透着阴戾和嘲弄:“不可能!你是巫医,而我是精通巫术和医术的巫师,你对我而言是阻碍,是威胁,所以我们势必不能两立。”
宋琅不再说话,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抱胸倚在洞壁上。幽凉的眸光却一直锁住他,明明灭灭,闪烁着明锐的洞察和深邃的睿智。
良久,她才悠悠开口:“你不愿说,那我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