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指贴唇,含笑说:“葛垣家族的阴阳术可是不传外人的,怎么,你想学?”
一股浓浓的骚包之气扑面而来,宋琅半倾的身体立刻坐直,看向了葛垣凛一透着浓浓戏谑之意的狭长眼眸。
宋琅乌黑的眼一眯,想逗趣她?!
于是,她也微笑着说:“嗯,我确实想学。”
葛垣凛一微微一怔。
然后,他就听见宋琅无比正直地、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爹——”
葛垣凛一唇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孩儿了,请将阴阳术倾囊相授吧,我一定会不负厚望将葛垣家族的阴阳术发扬光大的!”宋琅铿锵说道。
葛垣凛一掩唇轻轻咳嗽起来,他好笑地看她一眼,说:“真好奇你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有趣东西,怎么应对总是异乎常人……”
宋琅拱手笑道:“见笑了,只是我们大唐的人一向比较机智罢了!”
人在天·朝,难免会身不由己地成为一个段子手嘛!
两人在谈笑间,葛垣凛便完成了结印。
感受到身上的疲累与虚弱褪去了大半后,宋琅的眼睛变得闪亮闪亮的,她也好想点亮这门技能呐!
坐在地板上的葛垣凛一随意曲起了右腿,手肘懒懒搁在右膝上,透出一种闲散又优雅的风情。他微倾着头看她黑而亮的眼眸,红唇翘起:“你想学阴阳术倒也不是不行……”
宋琅的眼睛顿时更加闪亮了。
“可你不是说……”
葛垣凛一唇角笑意更深:“虽说葛垣家族的阴阳术不传外人,但你不是人,是鬼灵呀!”
他、他说的好有道理,她一点也不想反驳怎么办?!
眼睛爆亮的宋琅几乎要摇起了自己的幻肢尾巴,她转了转黑碌碌的眼珠子,问:“说吧,你想让我做些什么?无论是赴汤蹈火还是端茶送水捶肩捏背都在所不辞!”
眼中浮现出浓郁笑意,葛垣凛一瞥眸看她:“明日天皇在宫中设宴,你就随我一同进宫,见识一番雅乐寮的歌舞吧!”
对上宋琅疑惑的眼神,他又笑着解释道:“这平安京中除了我与凉介,没有其他人能发现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宋琅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莫非,你就是想带上我去膈应凉介的?”
葛垣凛一抽出桧扇,遮住红唇笑而不语。
宋琅无奈看他:“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他用扇面覆在唇上,眉眼弯起:“哎呀,我还挺怀念他小时候扯着我的衣袖,要我给他买糖的样子,可惜啊,现在他总是冷沉着一张脸,跟一谭死水似的,看了就惹人厌烦。难得他碰上你时,还能情绪波动那么一会,不带上你去多看几眼怎么行呢!”
扯着衣袖要糖?葛垣凉介?
宋琅顿了顿,实在难以将这个形象与脑海中那个一身煞气的深蓝衣男子重叠起来。
她抬头细看着笑意清浅的葛垣凛一,这才发现,他们兄弟二人在长相上其实有六七分像,只是,他们的气质实在是完全迥异,若不是两人一起出现,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吧?
听他说来,两人年幼时想必也是感情甚笃,又怎料想得到今日的相见两相厌?
宋琅低头一想,说:“成,你弟的仇恨,我扛了。今后就劳烦你教我阴阳术了。”
葛垣凛一倏地收起扇,淡笑道:“教一个鬼灵用阴阳术吗?倒也有趣。”
“不过,”他接着说,“鬼灵体质异于常人,我可不保证你能学得会哦!”
葛垣凛一用桧扇指了指宅屋,说:“里面有许多关于阴阳术的书籍,嗯……你没有实体,若是想看的话,我可以造一个式神为你翻书。”
哇呜,温香暖玉红·袖添香吗?
宋琅眼神一亮:“翻书的式神吗?请给我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大胸妹子,谢过,谢过!”
葛垣凛一摇着的桧扇差点脱手飞出……
……
次日清早,一辆印有五芒星桔梗印的牛车从葛垣家府邸中缓缓驶出,载着一人一鬼,朝皇宫慢悠悠走去。
车中缭绕着微冷的初春残梅香气,由于没有带上式神,葛垣凛一便侧卧在坐榻上,懒散地握着书卷,时不时捻指翻上一页。
当然,书卷是背面朝着他,正面朝着眼神专注的宋琅。
偶尔微风拂过,车帘被吹开了一角,偶尔瞥见了这一幕的行人纷纷心中叹道,不愧是平安京第一阴阳师,连看起书来也是如此姿势独特啊!
牛车缓缓驶过了繁荣的朱雀道,在宫门前下了车后,葛垣凛一便徒步走进了平安宫内。
很快,宋琅就知道了青鬼当日的一番话果然所言不虚。下车之后,沿途多少贵族女子含情脉脉,欲语还休,以蝙蝠扇半遮着脸,递来了一封封熏了香、写满了甜蜜绯句的书信……
宋琅微哂地看着走在前方、笑意软软地婉拒了一段又一段贵族风流韵事的葛垣凛一,刚想开口打趣,忽然就察觉到有一道火热的视线遥遥投落在她的身上。
她转过身,看见了正站在宫门外的葛垣凉介。
他穿着华贵的深蓝色直衣,左腰悬有长刀,身后背着箭筒,身姿硬朗笔挺。此刻,他正隔着宫门外许许多多贵族公卿的牛车,目光幽邃而灼热地看向她。
与葛垣凛一身周的粉红氛围截然不同,大概是因为他传闻中的半鬼之体,即便是他所乘坐的牛车,周围都自觉地空出了一圈真空地带,无人敢轻易靠近。
宋琅泰然自若地迎上他凝定的目光。
葛垣凉介眸色一深,快速迈步想朝她走来。
他走出了一小段路,在见到葛垣凛一身后那不远不近地跟随着的一群贵族女子后,他眉宇间微微一冷,停下了脚步。
眉心紧紧蹙起,葛垣凉介的眼中浮现出了烦躁与沉郁。
他那异于常人的、可追寻到极其微弱的鬼怪气息的灵敏嗅觉,让他无法忍受去靠近那些常年将单衣放在伏笼上,日夜熏着香的贵族女子们。
宋琅好笑地看着停下了脚步的葛垣凉介,在他不甘的目光中,手中凝出银色的软剑,挑衅地挽了一个剑花后,就转身跟上了前面的葛垣凛一。
身后的目光骤然炽热,似是要将她狠狠穿透一般。
“呵……”葛垣凛一转头对她笑道:“就是这样,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如此有生气了!”
进入到殿内后,贵族公卿们纷纷落座。恰好葛垣凛一与葛垣凉介的位置遥遥相对。
感受到从前方投来的、片刻不曾偏离她身上的灼热目光,宋琅凑近了以桧扇遮唇而笑的葛垣凛一:“凛一,要是我的仇恨拉得太厉害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直接就冲过来打我?”
“不会的。”葛垣凛一浅笑道:“我烦他,他也烦我,所以只要我在场,他就不会对我身边的鬼怪下手。不过,他就是个武痴,恐怕以后会想方设法缠着你了。”
宋琅顿了顿,无奈说:“凛一呀,昨晚在桥上与他对战时,我也是出其不备才占据上风的。下一次他必定有了防备,要是他一开始就用上了符咒,我就没有信心再压制住他了。”
“所以……”宋琅眯了眯眼,看向他:“呐,我知道你身上还有许多好符咒,给我一张两张防防身呗?”
葛垣凛一含笑瞥眸看她,想了想便从怀中捏出一纸符咒,双手在衣袖下悄悄结了印。
然后他将符咒交给她:“好了,我已经在符咒上施了术法,可以让鬼灵直接使用。”
将符咒的效用和使用方式告诉她后,葛垣凛一将扇面覆于殷红的唇上,微翘的唇角噙着的笑意浓郁又华美:“宋琅,记得慎用哦!”
宋琅无语瞥他一眼:你那隐含期待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71。 平安京双生阴阳师(七)()
平安宫的殿中,舞乐声渐起。
宋琅原本还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去欣赏一番日本平安时代的雅乐寮歌舞,但是,总有一束令她如坐针毡的视线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
任凭舞者们的舞姿再翩然、再动人,那人看不到就是看不到,灼热的目光始终不肯移开半分,径直穿过了中间衣袖翻飞的舞者,定定盯着她。
够了啊……
宋琅无奈抚额,身体向左边挪动了一下,借助葛垣凛一的身体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然而,对面的葛垣凉介也跟着挪动了一下,目光依然胶着在她身上。
宋琅往右边挪回来。
葛垣凉介也跟着挪了回来。
殿中的贵族公卿们察觉到他的诡异举动,纷纷抬眼奇怪地瞄着他,但又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宋琅眉心狠狠一抽,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顾着点风度吗?
见到葛垣凉介再一次跟着她挪动后,宋琅放弃地坐定在地上,他看由他看,清风拂山岗。
“呵,看来凉介对你很执着哦!”葛垣凛一在桧扇后含笑低声说道:“真是啊,让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嫉妒了呢……”
宋琅轻轻侧头,看见他微眯起狭长的眼睛,眸光半遮,唇边露出似愉悦又似遗憾的笑意。
忽然,她也勾唇而笑,带着些不怀好意:“那么,为了答谢你教授我阴阳术,我还你一个像小时候那样可爱的弟弟怎么样?”
葛垣凛一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眼中全是不信。
宋琅浅笑着不再言语,她镇定自若地抬眼,重新欣赏起歌舞,偶尔遇上了那道执着的目光,也淡定地视而不见。
……
筵席散去后,天皇派人前来留住葛垣凛一,让他为之测方位卜凶吉。宋琅兴趣缺缺,便与葛垣凛一分开,独自出了皇宫。
宫外天色已晚,宋琅仰起头,看向天空中清皎的月轮与稀疏的星子,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一路向府邸的方向飘回。
正当宋琅飘荡在街道上时,猛地,一个黑色的影子飞了过来,仓促间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哎呀!”女子痛呼声在她怀中响起,黑溜溜的脑袋立刻向后退开。
看着面前只有头颅没有身体的女鬼,宋琅楞了楞,说:“发鬼?”
浓密飘散的头发间,抬起了一张艳丽的女子脸庞,她惊讶道:“南瓜头?”
正是宋琅初来时,在百鬼夜行那一晚遇见的发鬼。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如此匆忙?”宋琅好奇地偏头问道。
听到她的问话,发鬼一脸烦躁地说:“今晚真是出门不利!刚才我实在无聊,就飞到了树上面去唱歌,没想到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男妖怪,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抱住我,又哭又喊的。偏偏他妖力极强我一时又挣不脱他,真是糟心透了,还好我趁机狠咬了他一口,这才逃了出来。”
说着,她满脸嫌弃地提起一簇黑发,用力擦拭着自己的面颊:“对了,南瓜头,你也给我弄一个能盖住头的南瓜吧,省得我下次被那妖怪给认了出来。”
宋琅抬手就凝出一个笑得文雅的南瓜头,递了过去。
“这个长相太丑了,我要你之前戴着的那一种。”发鬼皱起眉,嫌弃地用头发戳了戳面前的南瓜头。
宋琅顿了顿,又重新凝出一个狰狞咧开大嘴的南瓜头。
“啊,就是这个!”发鬼立马用头发夺了过来,一脸开心地套上自己的头。
“……”
宋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想不到鬼怪们的审美情趣如此独特……
“哼,回去后那些鬼怪一定很羡慕我。”顶着狰狞南瓜头的发鬼愉悦地旋转一圈头颅,向来刻薄的声音染上了轻快:“南瓜头,以后你要是在人界混不下去了,过来卖这玩意一定很受鬼怪们捧场。”
“这样也行?”宋琅偏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呢?
发鬼开心地用发丝蹭了蹭她的脸,然后才匆忙说:“不说了,我得赶紧离开这儿,要是那个奇怪的男妖怪也跟着过来就糟了。”
宋琅笑着与她道别后,就继续轻飘飘地朝府邸的方向走去。
……
转出街角后,印着五芒星桔梗印的府门出现在视野里。
宋琅正要飘入府中时,倏地听见背后有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响——
哟,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追来了?
比意识更快地,她的身体往左边一偏。下一瞬,一支箭矢几乎贴着她的身体飞过。
这支箭并不是对着她的要害处,更像是一种挑衅。
宋琅微微一挑眉,转身看向后面正持着弓箭、灼灼看向她的葛垣凉介。
葛垣凛一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个武痴。不然他出手就不会手下留情,也没有直接用上阴阳术了。
宋琅笑着捋了捋袖子,只是单纯地想打架吗?正合她意,不然她还得头疼怎么去应付他的阴阳术。
见到她的动作,葛垣凉介幽邃的眼神微微一亮,抽出了腰侧的长刀,就向她疾速奔来挥出。
顷刻间刀光剑影,两人直接在府门前缠斗了起来。
……
侧身避开他挥落的一刀后,宋琅反手一搭,手指已经扣住了他握着长刀的手腕,倾身贴近。
呐,他不对她用阴阳术,想要真刀实枪地打上一场,不代表她也要奉陪下去啊!
宋琅勾唇,在他微怔的一瞬,口中快速默念起葛垣凛一事先告知的咒语……
“你……”葛垣凉介立刻回过神,眉心一蹙就想抽身离开。
然而,一张泛出银光的符咒已经贴上了他的肩头。
“定!”
葛垣凉介欲要后退的身体猛然一滞,冷冷看向她。
“别这么看着我。”宋琅噙着笑意退身:“这是平安京第一阴阳师的符咒,真是意外地好用呢!”
葛垣凉介的眼神更幽凉了一分:“你想如何?”
宋琅轻轻笑着对上他寒凉如星辰的眼眸,清楚他心中的不甘,也清楚若不是他在这方面疏于防备,她不可能轻易得手。
所以,以后她就不会再有机会用阴阳术制住他了,既然机会难得……
“安心吧,看在凛一的份上,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在他冷淡的神色中,宋琅忽然扬起蔫坏蔫坏的笑容:“只是答应了你哥,要教你当一个可爱的弟弟呢!既然你这么快就送上门了,那我就勉为其难,费心调·教一番吧!”
葛垣凉介瞳孔一缩,警惕地盯紧她。
宋琅含笑悠悠说道:“听说,平安京的阴阳师都是极尽风雅之人,除了研习阴阳术以外,还必须具备高雅的修养,熟稔一切风雅事。譬如说,要懂得吟咏汉诗与和歌,琵琶和笛子也要涉猎一二,舞乐方面更是不在话下……”
葛垣凉介冷冷转开眼眸:“我不会。”
就是因为当阴阳师麻烦又无聊,他才选择当一名武士。
“这样可不行啊凉介,”宋琅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无视他微皱的眉头,继续说,“凛一说了,葛垣家族世代都是阴阳师,就算你想当武士,这些附和葛垣家族身份的风雅之事也不能全然不懂嘛!”
“我们大唐有句汉诗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所以,既然你哥都愿意传授我葛垣家族的阴阳术了,那么我也得教你一些什么作为回报才是嘛!”
葛垣凉介霍然转眼,幽冷又警惕的目光锁紧她弯出一抹坏笑的面容。
在他警惕如野兽一般的目光中,宋琅活动了一下肩颈手腕,然后一拍手,说:“好了,开始吧!”
下一刻,葛垣凉介发现自己正跟随着她的动作并拢了手指,手背向上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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