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在心中快速猜测沈闻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反应,并根据他不同的怒火等级想好了多种说辞与行动。毕竟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立场,而不是和他闹僵。
一番话说完时,她脑海中已经构思好种种应对策略,于是她心神一定,这才抽出思绪看向身下的沈闻——
诶?!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此时的沈公子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发怒模样。他将头偏向一侧,呼吸微屏,胸膛却起伏不定,以往一双清冷的眸子正水颤颤地躲闪着。他努力想向后仰靠而去,玉泽的颈项紧绷出精致而流畅的线条,上面一抹薄红正在蔓延……
夜风拂过,一头雾水的宋琅因为这一阵清凉,顿时醒悟了过来:她之前一直在练剑,出了满满一身的汗呀!她……她竟然就这么凑了过来……
宋琅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慌忙后退了好几步,恨不得赶紧来一阵新鲜的空气吹散两人之间的气息。她感觉自己也要羞愧得哭出来了,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没有礼貌的事情呢,自己练剑出了一身的臭汗,竟然还这么毫不自觉地凑过去,熏到了别人,真是——太没有教养了呐!
她紧紧抿着唇,万分羞愧地对沈闻说:“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闻水润的眼眸微颤,耳朵悄悄红了:“没……没关系。”
她之前想到的所有声色俱厉的说辞,在这一刻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她羞愧地颤着声线问:“那个,剑谱的事……”
沈闻低着头,声如蚊讷:“你拿着吧……”
她连忙点头,继续颤着声线问:“那么,不让我随意出府的事……”
沈闻偏开的头依然低垂着:“也算了吧……”
“那好,”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洗澡了,“公子,那我先回去了。”
“嗯……”
一路羞愧地奔跑回房中的宋琅,靠在木门上放松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诶?今晚的事情怎么这么顺利地就谈妥了?
阿宝恍若未觉,继续朗笑着对宋琅说:“我想好了,你若是不愿意当血杀楼夫人,爷我陪你浪迹天涯也成!”
宋琅蹙眉,摇头正要拒绝,阿宝却挥了一下手,止住她的话音:“先别急着拒绝,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利害得失啊。”
“你们这一次,应该是要去荆国的边塞找李青衿,是吧?但是他和沈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如果你们要带走他,难道还要让他暂留在这船上,和沈家人朝夕相对饱受煎熬不成?”
见宋琅沉默,他又接着说:“所以说吧,如果让我跟着你,我可以让他暂时住在我们的船上,直到找到可以让他安身的地方。”
宋琅垂下眼睑,思考间已露松动之色。
“还有就是……”他坏笑勾唇,语气诱惑:“你想学武的话,沈闻那种温吞的教法可不适合你哟,我可以教你更多更多,虽然我的教导会严厉残酷一些,也不会对你手软,但保管比他教你的更为实用,更为快捷哦!”
宋琅眼神一亮,然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摇头说:“不行。虽然你所说的让我很动心,但我对你并无丝毫男女之情,又怎能蹉跎于你,让你白白付出许多?”
沈闻身上冷意顿消,他低下眼眸,眼中笼着浅浅笑意。
阿宝脸上的嬉笑之色慢慢褪去。黑衣劲装的男子一旦不再挂着常有的坏笑,便立刻显露出一名杀手最本质的冷冽清寒。
153。末世故人来(九)()
【订阅不过半请等12小时,支持晋·江原版的姑娘有肉吃哟】 巫师厉静默,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家乡,尽管再是好奇,他也不会追问下去。和她一起探讨学术的两年间,其实他多多少少也察觉到,她的知识体系,超前于这个世界太多太多。他在等着,她愿意开口向他说起的那一天。
宋琅却忽然偏头,问他:“巫师厉,若我有一套很系统、很完善的理论,可是你就算学会了,因为物质上的匮乏落后你可能永远也用不上,那么你还要学吗?”
他眼眸灿若星辰:“要!”
宋琅轻笑出声,果然是巫师厉呀!他这种执着于追求未知领域知识的人,从不会去考虑得失与否,更不会有什么兼顾天下的想法,他只是纯粹地向往着一切人类的智慧和璀璨的文化,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纯朴到……即使为祸苍生也不自知。
不过,有她守着,便不会再让他越过那条界就是了。说到底,她还是偏袒着他的。
……
夜晚,月色如水,星辰欲滴。
在巫师厉惊奇的目光下,宋琅抖开撑起了一个深绿色的野外帐篷。随后,他们隔着两臂距离,枕睡在柔软的兽皮上。
夜间静谧,两人似乎可以彼此呼吸相闻,巫师厉不太自在地转过身,背对着宋琅。
宋琅好笑地看着巫师厉辗转不安,为了减轻他的不自在,她忽然开口:“既然你睡不着,那么我们来谈谈心吧?”
巫师厉身子一僵,宋琅立刻闷声笑起,默默在心中计算他对谈心的心理阴影面积。
听到宋琅的调笑声,巫师厉也感觉自己太扭捏了,索性便转过身来,和她面对着面,随便找了个话题说起:“你之前说会教我一套完善的理论体系,那就明天开始,好吗?”
看到巫师厉迫不及待的期待模样,宋琅忍不住唏嘘感慨,在黑暗中,轻声对他说起了《苏菲的世界》里的哲学。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个说法:世界就像魔朮师从他的帽子里拉出的一只白兔,全部的生物都出生于这只兔子的细毛顶端。可随着年纪愈长,他们也就愈深入兔子的毛皮,直到他们彻底沉溺于白兔毛皮深处的安逸,再也不愿意爬上脆弱的兔毛顶端……”
听到这种有趣新奇的比喻,巫师厉颇感兴趣地撑起头,继续在夜色中倾听着宋琅清越温润的声音。
“但是,有的人——极少数的人,却愿意踏上危险的旅程,迈向语言与存在所能达到的顶峰,最终到达了兔毛的顶端,并看到了外面的万千世界奥秘。可是,当他们对那些窝在舒适柔软的兔毛深处、尽情吃喝的人们大声吼叫时,那些人却根本不在意,只会说:‘哇!真是一群捣蛋鬼!’。他们的震撼与感动永远都唤醒不了兔毛深处的沉睡者,终究只能沉寂叹息,郁郁寡欢。”
说到这儿,宋琅抬起眼眸,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一种暖洋洋的悲悯和怜惜,仿佛能将他过去三十年的如雪寂寞和灵魂的孤独哀伤悉数殓埋。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带着你到兔毛顶端去领略外面的万千星河璀璨、人类智慧绚烂,可是……灿烂和荒凉总是并肩而来,人类因无知而惶恐,因深知而寂寞。你若执意要攀上兔毛的顶端,那么便要学会承受兔毛顶端的寂寞与哀愁。”
对上宋琅幽深的目光,巫师厉低头,笃定地说:“不会的,我有你陪着。”
宋琅闭眸,没有回答他。良久,疲惫的声音才在黑夜中轻浅响起:“……夜深了,睡吧!”
……
四年时间匆匆而过,她带着巫师厉到达过许多部落,为这些部落带去宝贵的医术与房屋设计,也带着他踏过蜿蜒山水,领略过数不清的人间至美风光,见证过这世间无数的古老传奇。
四年期间,她也依约将现代完善先进的数学知识体系和物理化学知识体系教与他。作为一个完全没有在先进的科技氛围中接受过陶冶和潜移默化的原始人,他吸收知识的速度却让宋琅都忍不住心惊。
如此惊世璞玉,她又怎可能忍心见他被埋没局限于这个世界?
只可惜,近日来她已经偶尔能感觉到熟悉的、开始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倦闷感。
某一晚,两人在离开又一个部落后,一起静默地躺在无垠的旷野中仰头看着星辰烂漫银河浩瀚。
宋琅忽然抬手指着远方的星辰,转头对他说:“你知道吗?这些星光都是历经了千万年才到达我们的眼中呢!”
巫师厉点头:“嗯,我知道。”
虽然他已经系统地学习过光学知识,但是每一次看到头上的天幕时,心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这无垠飘渺的宇宙升起一种敬畏又不可思议的震撼。
宋琅却忽然笑出声:“喂,巫师厉!你别只顾着傻傻地看星星,你倒也看看我呀,我可也是跨越了千万年时空才来到你的面前呢!”
正专注迷醉地看着星星的巫师厉一怔,猛地转过头盯住她,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宋琅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娓娓地将自己的来历道出。
最后她偏开脸不敢再看他,轻轻的叹息不比一根羽毛更沉重:“我最近……已经开始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啊!”忽然一声短促的惊呼,却是巫师厉猛地翻身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肩头。
宋琅一抬眼就对上他惊惶无措又疯狂绝望的面容,他声音凄厉沙哑:“别走!我不许你走!至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宋琅心中悲恸,伸手抚上他痛苦的脸:“抱歉……这一次,我没办法再带着你了。”
闻言,他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然后狂乱地俯下身,狠狠咬上她的肩膀,直至有血迹渗出也没有松口。
右肩处传来的剧痛让宋琅皱起眉,眼中露出痛色,左手却依然温柔地抬起,一下一下,抚落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巫师厉渐渐松开口,将头埋在她的颈脖间,顿时裸·露的肌肤染上一片湿凉。
这种湿凉微冷,从她的肩头,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口。宋琅微微仰头,看着头顶天幕上的漫天星辰,眼中也染上悲戚……
……
接下来的日子,巫师厉似乎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一切矜持羞涩,每天晚上一定要牢牢抓住她的手才能勉强入睡,可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一直不安地皱着眉,不曾散开。
终于,宋琅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扯过眼下阴影浓重的巫师厉,狠声问:“是不是如果能有一丝以后相见的渺茫希望,你都不会再摆出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巫师厉失魂空洞的双眼顿时亮起,怔怔看着她。
宋琅扶着额头,无奈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讲过的,数学里的傅里叶变换?”
巫师厉缓慢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傅里叶分析是一种可以彻底颠覆一个人世界观的思维模式。所以呢?”
宋琅沉声说着:“是呀,它是一种颠覆性的存在。因为我们从诞生之初,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就是以时间贯穿的,因此我们一直认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停改变……”
“但是,傅里叶变换却提供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观察世界的方法,也就是频域,而不再是时间。以往从时间上看来日新月异变化无常的世界,一旦换了一种观察方法,却是永恒不变的。”
“也就是说,我们眼中落叶纷飞瞬息万变的世界,或许,也只是躺在上帝怀中一份早已谱好的乐章罢了。”
巫师厉眼中的光芒渐渐亮起,颤声问:“你的意思是——你在不同的时空中穿梭,或许也是有规律可循的?”
宋琅赞赏地点头:“没错,所以我才每到一个世界,都要去天南海北走一走,不仅是为了我的冒险梦想,也是为了能够好好地观察了解这个世界。”
“只是……”宋琅眼中神色黯淡:“我到现在也没看出半点端倪。如果以后,我在经历了足够多的世界还不曾忘记初心的话,或许能发现这其中的规律也说不定。”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丝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我曾经待过的星际时代,科技发达如斯,甚至连空间都能征服,创造出异次元空间,但是在时间这个神秘的领域上,却依然寸步难进……”
巫师厉眼中光芒渐黯,却没有再露出之前于世无眷无恋的神色:“至少……还不算是彻底的无望,是吗?”
他探过身抱住宋琅,执着地要她的承诺:“反正你要答应我,如果以后,你真的能找出其中的规律所在,一定要再回来找我!否则,你走了之后,这个世界我会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的。”
宋琅伸手回报住他,声音轻渺:“……好。”
“还是不行!”巫师厉忽然放开她,说:“你以后还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世界,见识许许多多的人,若是到那时,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宋琅一怔,正想好笑地反驳,他却已经拉起自己的颈项上的绳子,扯出一条兽骨项链,项链中心是一块兽骨,两旁各缀着一根兽牙。
他不容抗拒地将项链扣上她的脖子,执拗地吩咐着:“你还要答应我,不管你未来的生命多漫长,不管你以后去到哪个世界,都不能将这项链摘下来。”
宋琅举起颈项上的项链,中间的兽骨刻着一个字——厉。
“好,我答应你。”看到巫师厉神色一松后,她忍不住嘟喃一句:“怎么大家都这么喜欢送兽骨项链?”
巫师厉瞬间眯眼看她:“你说……还有谁给你送过兽骨项链?”
154。末世故人来(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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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琅却忽然偏头,问他:“巫师厉,若我有一套很系统、很完善的理论,可是你就算学会了,因为物质上的匮乏落后你可能永远也用不上,那么你还要学吗?”
他眼眸灿若星辰:“要!”
宋琅轻笑出声,果然是巫师厉呀!他这种执着于追求未知领域知识的人,从不会去考虑得失与否,更不会有什么兼顾天下的想法,他只是纯粹地向往着一切人类的智慧和璀璨的文化,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纯朴到……即使为祸苍生也不自知。
不过,有她守着,便不会再让他越过那条界就是了。说到底,她还是偏袒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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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色如水,星辰欲滴。
在巫师厉惊奇的目光下,宋琅抖开撑起了一个深绿色的野外帐篷。随后,他们隔着两臂距离,枕睡在柔软的兽皮上。
夜间静谧,两人似乎可以彼此呼吸相闻,巫师厉不太自在地转过身,背对着宋琅。
宋琅好笑地看着巫师厉辗转不安,为了减轻他的不自在,她忽然开口:“既然你睡不着,那么我们来谈谈心吧?”
巫师厉身子一僵,宋琅立刻闷声笑起,默默在心中计算他对谈心的心理阴影面积。
听到宋琅的调笑声,巫师厉也感觉自己太扭捏了,索性便转过身来,和她面对着面,随便找了个话题说起:“你之前说会教我一套完善的理论体系,那就明天开始,好吗?”
看到巫师厉迫不及待的期待模样,宋琅忍不住唏嘘感慨,在黑暗中,轻声对他说起了《苏菲的世界》里的哲学。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个说法:世界就像魔朮师从他的帽子里拉出的一只白兔,全部的生物都出生于这只兔子的细毛顶端。可随着年纪愈长,他们也就愈深入兔子的毛皮,直到他们彻底沉溺于白兔毛皮深处的安逸,再也不愿意爬上脆弱的兔毛顶端……”
听到这种有趣新奇的比喻,巫师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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