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胡说,哪有大白天鬼就出来的?”
“好了,都别在这里瞎嘀咕了,新来的知青们马上就到了,还不赶紧去接一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拿着老烟枪的老人用毛巾缠了头,一看就是标准老农的模样,却是村中的长辈,说话还挺管用,一下子镇住了那些说闲话的人,大家都散了。
无名安静地看着,看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冒着黑烟开了进来,上面坐着的知情各自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这些在大城市待过的年轻人,哪里想到农村是这样的穷乡僻壤。
“这么偏僻啊,这里睡觉不会有虫子吧!”
“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
“都积极点儿,咱们是过来帮助他们的!”
总共四个知情,两男两女,都是不认识的面容,但在其中一个女知青身上,无名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乡遇故知,这个,大约就是那个流放入时间监狱的人了,她的眼中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神采。
“以为我会永远困守在这里吗?我一定会出去的,一定。”
女子叫做焦芳,据她自己说是没有家人了才会被排挤来到这里,但焦芳并不似其他人一样或倦赖工作或积极劳作,工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样子,不管同来的知情怎么劝阻怎么说酸话,她都能够充耳不闻地做自己的事情。
而她的事情就是不断地探索这个村庄的种种,她似乎在寻求某种神秘学的方法离开这里,那个不知道多少年存在下来的山神庙是她最常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没有被破坏的山神庙还有着比较庄严鲜艳的外墙,连同那个正对着大门口和小路的山神像也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引人心生仰望。
“一定会有一个时间节点,哪怕他们剥夺了我的交易器,只要找到了那个时间节点,破坏它,我也可以离开这里,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对着山神像,焦芳没有下跪,她有些焦躁地喃喃自语,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儿,在没有任何仪器支持的情况下,她依旧凭借着自己所知的理论知识,开始寻找生路。
无名的目中有些欣赏,对方这种不甘认命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只是她能够坚持多久?
因为没有工分,因为劳动不积极,焦芳已经被知青们排斥,就连村里人,也都知道这个有名的懒姑娘,还有人在私下里传一些不好听的话。
这些也就罢了,若是当事人不在意,大约也能算是不痛不痒,但与之相关的粮食的短缺,很快让相貌不错的焦芳面有菜色,显出了面黄肌瘦的模样来,她不时会用手捂住腹部,缺衣少食,让她已经很难坚持。
无名的目光不时地看向她,他觉得这里出现问题,可能就跟这个焦芳有关,他便像是看戏一样看这个焦芳的作为。
她很聪明,最开始的茫然失措之后,她很快发现这样不行,可能在找到时间节点之前,她就被饿死了。
于是她开始寻求靠山,显然她并不愿意花费时间在劳动上,她的样貌很好看,这也是她最大的资本,至少在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比好看的样貌更容易让她出头的了。
很快,焦芳就跟村支书的傻儿子谈起了恋爱,那个小子据说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做事说话反应都有些迟钝,一般的人都看不上眼,而对方的家底又让他看不上一般人。
焦芳的出现很是投其所好,而两人所谓的自由恋爱,也得到了村支书的支持,不就是多一口饭嘛,也没什么。
两人成天都在外头乱转,这种作为放在焦芳身上已经不新鲜,连带着那个傻小子也不劳动了,却只得到村人善意的取笑,一村人,总是想着对方好的。
“好了,你去自己玩儿会儿,我在这里多转转。”
每次一出来之后,焦芳就快速打发走傻小子,也不让对方走远,就在附近转悠,连续几天下来,在不凭借任何仪器的情况下,焦芳的进展很慢。
“该死的,我的数学一向不好,早知道,天啊,这个坐标怎么算来着,我好像记得,又有点儿模糊,不,不对,这个数字,到底应该是多少?”
被鞋底擦平整的地面上,焦芳用树枝写下一个又一个数字符号,她写得专注认真,没注意到那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也没留意到村里一个赖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
“啊——”
女声的尖叫让空间都发生了动荡,无名皱眉,迅速往后退去,离开了那微微泛起涟漪的时空。
下一刻,周围的环境还是那个地方,时间却变了。
时间跳跃。
无名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没什么用,这并非是一种主观的时间跳跃,这片地方的时间线已经出现了问题,如果把时间当做一根线,时间监狱就是把人塞入其中的某个点,而这个点可能是一个小时,一年,也可能是十几年,几十年,当点到尽头,要进入下一个点的时候,时间潮汐流转,把里面的所有再度倒回来。
时间潮汐,如同它的名字,把一切冲刷会最初的样子。
“今天有知青要来吧,不知道分了几个 ”
“希望都能好好劳动吧。”
两个人背着箩筐从林中走出,这时候的村庄周围还有一片小树林,那些树稚嫩得像是刚冒头的嫩芽,遮挡不了多少风景,却也能在夏日留下一片清幽。
拖拉机的声音传来,无名站在这里往下望去,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拖拉机上的人,其中那个编着麻花辫儿的焦芳,眼神更加沉静了几分,不时闪过冷光。
很显然,她上一轮的努力失败了。
不知道是怎样的失败,无名想着,往下走了几步,听到的议论声就更多了。
焦芳对周围的人露出些许微笑,像是一个羞涩的姑娘,劳动的时候故作几分娇态,会有精力旺盛的男人争着抢着帮她,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好听,对谁都能露出笑脸来。
某一次,遇到那个赖汉,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惧怕之色,再后来,她的一次有意陷害,让那赖汉跟村头寡妇的事情曝光在众人眼中,成为了大家的对象。
在那一对儿被粪水淋头的时候,她露出了又嫌恶又解恨的表情,却故作害怕地被身边人护住了。
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不是那个傻小子,而是村支书的另一个儿子,也算是村里的高干子弟,读过初中的学问人,前程可算是一片大好。
同样是谈情说爱,同样是约会,两人也在村子周围到处走,但焦芳没再那么明目张胆地计算东西,她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个范围,常在夜晚偷偷溜出来尝试。
只不过这种尝试经常都不是不成功的,没有机器,就把她的尝试限制在无用的范畴内,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屡次失败让她几乎要发狂,压抑着的哭泣中透着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我不要在这里,不要 ”
某一天,她来到树林外的那个地方,看着远方高声喊着:“啊——”
声波震荡,时空再次泛起涟漪,无名赶在时间扭曲之前匆忙后退,避开了那些涟漪的威力。
时间,空间,这两者经常被连在一起称作时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就是那种不可分割的力量。
无名在观看中,似乎感悟到了什么,默然站立,看着涟漪过后,时间再一次回到初始状态。
第824章()
“我不是妖怪; 真的不是,你们不知道,你们都是死的; 你们早就死了; 你们都是过去的人; 过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 连历史书上都不会写的人; 你们 ”
“假的; 假的; 都是假的,你们都是不存在的,早就该死掉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的,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
“为什么,为什么; 无论多么努力; 最后都无法离开这里,明明那么成功了,但; 还是无法离开这里; 一睁眼再次回到这个穷乡僻壤; 我不想来啊; 不想; 但是我想活着 ”
焦芳的声音之中全是控诉,最初的罪大约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但这么多年的辛苦却是她一点点承受下来的。
如果不找到合适的身份,就会面对悲惨的结果,找到了合适的身份,就只能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在这里挣扎求生,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切的享受都没有,哪怕是善于探索的索尔星人恐怕也无法接受这种没有科技的生活,何况是一个普通人。
拖拉机开动的噪音很大,坐在上面,颠簸着,看着熟悉的景色再次在眼前展现,焦芳的眼中全是痛恨,她想过放弃的,放弃寻找时间节点,就在这个时空好好地过,过完了一辈子也就算了,但,谁能感受到那种好不容易攀登到顶点,看到幸福的样子,一夜之间又是一贫如洗,连身份都没有。
辛辛苦苦钻营,却也不过是再次捡起那个倒霉姑娘的身份,成为知青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接受着再改造之类的磋磨,她能怎么办?
星际时代,一个普通人的水平,顶多是防狼术更好一些,其他的,身体素质大约更好不容易得病,但又能怎样呢?敌不过这里的人多势众,连那最普通的早就被淘汰掉的枪支都是她无法抗衡的。
农村妇女拿着菜刀都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这么一想,她还真是弱到了极点。
努力锻炼也许能够缩小这个差距,但缩小了又能怎么样?特殊就是死,在这个时代,她已经尝试过几百次。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
无名看着那个拖拉机上的人,拥挤成一团,却也不容错认,五人,五个人,两男三女,多出来的那个女的是张红,她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焦芳也格外留意这个多出来的人,她总是在观察对方,时不时问一些问题,张红并不笨,回答之中没什么马脚,但她看向周围的惶恐眼神儿,还是有些引人注意。
“不,我不想来这里,我能不进去吗?”
下拖拉机的时候,别人都下来了,张红还在上面拖拖拉拉地不肯往下走,那开拖拉机的不耐烦了,笑她:“这都是上面分配好的,是你说不来就不来的,要服从组织安排!”
张红还在犹豫,却被其他的知青拽了下来,识得眼色的他们可知道不能让张红坏了一锅汤,一见面就落下个坏印象可不太好。
“我 ”
张红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没人听了,她看出来了这些人大约对自己都有点儿意见,也就闭上了嘴。
一行人随着村里的干部进入村庄,正是干活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来迎接,倒是有些看热闹的,瞥了两眼就过去了,稍显两分冷漠。
无名走近了一些,看着张红,回想上一次看到是对方跌入山神庙消失不见之后,那么,这会儿看见的她时间线应该在那之后?这个推理很简单,若是在那之前,不应该看不到跟她一起的那几人。
所以,时间节点不应该是那个小树林的前面,而是那个山神庙吗?
微微皱眉,明明之前产生变化是在那个小树林前的,无名想着又看向焦芳,她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张红,所以,两人的时间线因为时间节点出现问题,重合了?
那么,这又是怎么做到无缝连接的呢?
这个时候对人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没有介绍信,哪里都去不了,张红就算把自己的介绍信带在了身上,但上面的时间肯定跟这会儿对不上吧,哪怕只是错了两三年也是错,不可能不会被发现,她是怎么做到加入这个队伍之中的?
组织上的安排,总不可能把人数都弄错吧。
焦芳这一次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表现得颇为沉静,没有半点儿靠脸吃饭的意思,老老实实跟着干活,还是那样吃不了苦的样子,却拒绝了旁人的帮助,看着有几分孤僻的样子。
张红很快跟其他几个知青混熟了,彼此之间说说笑笑的,除了她总往山神庙跑,其他的都看上去很正常。
这一批知青之后又来了几个,越是后面来的越是不受欢迎,粮食不够吃这个问题让谁都大方不起来。
知青和村民之间很快有了矛盾,勉强维持着面儿上的和气,但日子过得好不好,看脸色就知道了。
很快就有受不了这种日子和村里人结婚的,热热闹闹过后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焦芳这次谁都没找,张红也是,她大约还惦记着那个冯威,隔三差五就到山神庙里头转悠一圈儿。
“你信这个?”
焦芳一次堵住她问。
站在山神庙的门槛内,张红满脸的惶然,封建迷信已经是要被除掉的旧恶,她可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跟这个有关系,但 她日常跟焦芳不熟,觉得那人独得很,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每次在这门槛里外跳来跳去,很好玩儿吗?”焦芳一句话就揭露了张红的鬼祟之处。
张红虚张声势地问:“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生怕让人听到了,这个山神庙离村子不远,她很怕惹来旁人的注意。
随着新社会的建立,这里已经门庭冷落,曾经的庙祝都没有了,连偷偷的供奉都少了,但一直没有被毁掉的山神庙已经证明了村里还有人信这个,不愿意毁掉它的存在。
若是有人往这边儿来,看到她们在这里,恐怕都有些说不清楚。
“不想干什么,只是 ”焦芳说着话,突然抬手猛地一刺,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半片剪刀,直接刺入了张红的腹中。
张红一痛,眼泪先掉下来了,瞪着焦芳:“你,你为什么 ”
“不应该存在的人还是死去比较好,不是吗?”焦芳的脸上有着诡异的笑容,她看着张红,然后看到眼前的张红突然消失,原地留下的还有血,却已经不见那个人了。
她愣住了,转瞬,脸上露出笑容来:“原来是这里啊,原来是这里啊!”
随着她的大笑,时空涟漪再次出现,无名迅速避开,皱着眉看向焦芳,但那一片已经看不清楚了,模糊重新平静下来之后,陈旧破损的山神庙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现场还有血迹,但那几个知青都不见了,连尸体都没有,只有血迹,还有些血色的脚印,落在黄土地上格外清晰。
无名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一些,这个时间节点,一开始就不在某个地方,而在焦芳的身上。
具体的可能是因为她被流放到时空监狱之中的瞬间就被烙印下了这个时间节点,这一点,大约是研究院都不清楚的,他们无所谓把人投入实验之中会怎样,顶多放上一个监视器监控一下画面,确定投放位置什么的,其他的,反正有仪器在,能够从外部接引,也不需要研究内部破局的方法。
而内部无法破局,对一个监狱来说就等于犯人无法越狱,当然是最好没有的。
所以,研究院并没有深入研究,也并不知道当他们投入人到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时间节点就如同一个烙印一样烙在了来人身上。
所谓的时间潮汐,其实就是这个人不能够离开这个时间点,每个时间点就好像是一个圆,从这头滚到那头,就相当于滚回去了,于是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要出去就要杀死自己,一次又一次杀死自己,当自己死到不能再死,这个时间点自然就能够过去了,而非被固定在此时此地。
这种监狱,的确是让人绝望的。
无名轻轻一叹,看着手上的仪器,现在,就试一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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