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之家,嫡次子;又能自己考上进士,也算是有能为的。”朝阳公主听闻后是这般评价这桩婚事的。
“我却没听过这个胡为璋的名字;琼林宴那日,姐姐可曾注意到了?”李喆仔细回想;一场琼林宴,他连皇帝说了什么都不记得,光知道盯着朝阳和那位探花郎了。其他人,背景板一样,何曾真正被他看在眼中,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个高个矮;胖啊瘦啊。
朝阳公主摇摇头,她的手上擎着一把长柄宫扇;微微抬手便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扇面儿上的嫦娥奔月似有寂寥,“是谁有什么关系呢?总是从这里到那里;也不过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罢了;都是一样的。——父皇可能会给我一座公主府;如此;也不怕没有地方住,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李哲抬眼,隔着宫扇,他只能看到朝阳公主的眼睫垂了垂,其他的,一丝表情也无,仿佛早已认命。
不等他为这无端沉寂下来的气氛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朝阳公主又拿下扇子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还小,哪里用担心这些——只怕以后,却是要见得少了。”
“怎么……”李喆正要反驳,想到这个“以后”是嫁人以后,便咽下了后半句话,朝阳和他这样的年龄,早就应该避嫌了,不过是上头的都相处得好,只当都是亲戚,不说这种话罢了,但其实,按照古时亲上加亲的做法,他们也不是不能成婚的。
这样的瓜田李下,等到朝阳出嫁之后,自然是不能够常常相见了。——想到这里,李喆的兴头也要落下去一些,还想着终于改变剧情云云的喜悦也不翼而飞了,多了些怅然。
迄今为止,除了公主娘,朝阳公主是跟他交流最多的,他知道她的种种想法,明白她的心思灵巧,更欣赏她的心胸阔达,一想到她日后要嫁给某个人,一辈子就做那见不得人的笼中鸟,把所有聪慧灵巧都用在妻妾斗争上,他就觉得难过,实在是笑不出来。
“且容我说不出‘恭喜’了。”草草作别,李喆情绪化地大步离开,把才捧了一碟子水果进来的宫女吓了一跳,嘀咕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都大了,怎样也要远着些了。”朝阳公主轻声说着,目光望向天边,白云朵朵,是个好天气呐,“日渐秋凉,这扇子,收了吧。”
宫女上前捡起了公主放下的扇子,暗自纳闷,才定下了婚事,公主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这几个月下来,李喆对这宫中道路已经十分熟悉,径直大步走着,本想要直接出宫,走到一半儿才想起若是这样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当,再要回转,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头。
朝阳公主这样的性格会那样窝囊地死掉吗?那么,到底剧情没有说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呢?
李喆想不透,有些烦躁地转回了太后宫里,正好皇帝也在,皇后带着一群嫔妃莺莺燕燕地各种表现,一时竟是没人注意到他心不在焉。
回府之后,长公主才把他叫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不高兴?莫不是这会儿才不愿意朝阳嫁给别人吧?”
长公主一直觉得儿子和朝阳那样要好不全是姐弟的感情,不然怎么不见其他公主被儿子放在眼中,只是这傻小子以前一直说不是,莫不是以前没开窍,今儿突然明白了?
“娘,你想什么了,我才没有。”
还在畅想如何让皇帝的圣旨收回去的长公主被李喆拉了一把才收回思绪,听到这句反驳,觉得更像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多说,实在是此事难度太大,不好操作,倒不如就让他这么拧巴着,等到人嫁了,懊悔也晚了。
当然,出于某种补偿心思,等到李喆从长公主这里走的时候,又拎走了一串儿可供使唤的漂亮丫鬟,并得到了某种暗示,过了年,他的年龄就不小了。
满腹心事无从诉说的李喆辩解无能,索性什么都不说,回去扭头就开始赏玩字画,这些陶冶性情的东西倒是真不错,因为知道一些了,再去看,便能够品出一些滋味儿来,也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去钻研。
李喆没有那么纯粹的心思,但这般抱佛脚下来,自己的书画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这也让他的兴趣更浓厚了。
最初还有些烦躁,看着看着,一颗心沉进去,就再不想其他了。
朝阳公主的婚期定在次年夏初,足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李喆再去宫中的时候,没人再直接领他去找朝阳玩儿,定了亲和没定亲到底是不一样的。
李喆只是感慨了一下,也没兴趣跟皇帝的其他女儿培养姐弟又或者兄妹的感情,关键是那些女儿的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现在还没有一个有儿子的,但她们身后的势力,实在没有几个像祥嫔那样单纯的。
没有可以说话聊天的姐妹兄弟,李喆这样的年龄倒不是不能够陪太后聊天,好歹是外祖母呐,十足的亲人,但看着一众皇帝嫔妃连同皇后在内表演一家亲的戏码,看一次就够够的,绝对不想看第二次。
还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去找皇帝,从某个角度上看,这位皇帝舅舅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亲近些也没什么坏处,还可以算作抱上了大腿。
奈何,私下里早有小道消息传他可能被皇帝立为继承人,他若是太亲近了,岂不是证明确有此事?
暂时还没想改成母姓,也不准备为此提心吊胆的李喆果断表示,咱们还是各玩儿各的吧。
于是在长公主下一次进宫的时候,他主动表示不去了。
长公主生怕他在家待得烦闷了,又特意在初冬刚到的时候举办了个宴会,请了些人来府中玩,各家都带了少爷姑娘出来,一下子,倒像是个小型相亲会了。
其实,外头还真就是这么传的,李喆比朝阳公主小两岁,如今的年龄相看未婚妻也是正当的,长公主又难得办什么宴会,各家少不得都有些小心思,把自家姑娘打扮好了带出来,当然,少爷也是要带的,一来优秀的也要让人知道,二来也可以让他们瞧瞧有没有看上眼的姑娘,自然,不要跟长公主抢人就好。
李喆不曾入书院,自小读书就不是太上心,虽然是大儒开蒙,但正经学也没上过多少,也没得到哪个大儒青眼让其拜入门下,连个师兄弟也无,宫中再没有个皇子作伴,普通勋贵世家又不被长公主瞧上眼,彼此少来往……
长公主觉得儿子最近有点儿没精神,把生活琐事上细细思量一回,还真的发现了这一处漏洞,当时怎么没给儿子找伴读呢?如今也有个伴儿,纵是烦闷了,有人说话也是好的。
秦嬷嬷在一旁没提醒,当年哪里是没找伴读,分明是找到的都不称意,称意的不好强拉。就拿那个胡为璋来说吧,好好的勋贵人家嫡次子,也不是不受宠,凭什么非要来这里当伴读的差事啊!若是个皇子还使得,公主的儿子,自然是不值当的。
最后宁缺毋滥,加上小殿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辄就去宫中玩儿的生活日常,伴读这件事就被无限期地拖延到没有了。
长公主没计较那么多,亡羊补牢,这会儿赶紧把各家人凑一凑,且让儿子找个能说话的友人,省得孤寡了。
听到长公主这层意思,李喆有些扶额,他真是过得糊涂了,在古代当宅男,真以为孤家寡人了啊?
依着公主娘的意思置办了新衣,连饰品都全换了新的,成套装扮起来,即便不是大红包,李喆觉得自己也是展示架了。
宴会全程活动如下:出场,被公主娘拉出来在一众贵妇面前亮相——退场,领众位少爷去自家花园闲逛,或者还能作诗一二——再出场,送客。
完成整套流程其实并不太累人,李喆什么样的身份,一众贵妇都是要叫他“国公爷”的,他当陪客跟着众位少爷走走,也是他想要怎样走就怎样走,想不走也没人敢催,更有些明白身份根底的,乐意奉承他的话,怎么可能交上什么真心朋友,不过能说两句话罢了。
不得不说,只有处在这样的位置,才发现为什么谄媚小人更容易得到重用,起码人家的态度好啊,笑脸先在那里了,不是不欢迎的意思,其他的,纵然是经世奇才,一张冷傲脸,谁知道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谁那么m凑上去贴啊!
李喆挑那么两个长得顺眼,态度也还好的说了两句话,知道了一下身份来历便算是认识了,其他的也不强求,他又不是为了扩大交际圈来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琢磨一下送什么东西给朝阳添妆。
第306章 第 306章()
♂!
二层酒楼并没有被彻底清场,大家对皇室成员尊重非常;但还没有对方到来就要退避三舍的思想;反而因为王子殿下的少见,他们很是稀罕地有想要围观的意思。乐文。
这个“他们”之中还包括那些还没有离开的特洛国商队的人;碍于酒楼的实际面积;商队的所有人并不能够都住在这里;领头的几个正好在这边儿居住;听到王子殿下到访,马上跟随行的侍从打了招呼;想要觐见;为此;他们还临时凑了一份礼物出来。
酒楼并没有多大;一眼就能够看到那些服饰有些特殊的特洛国商队的人,他们似乎因为国家处于海边儿的关系,更加喜欢蓝色的服饰;还有一些条纹状的装饰,很明显就能够看出和这里的不同来。
“饭后吧。”亚瑟随意说了一句;没有想到这么巧;刚才还说到特洛国商队;这会儿就碰到了。
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那些特洛国商队的商人真的是很有头脑,他们找了自己的厨师过来,准备了一份具有特洛国特色的鱼肉送上来,调料很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并非特洛国特产的鱼。
亚瑟本来也不饿,就是想要找个歇脚的地方了解一下国计民生,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是看到那些皇帝私访,领导人与民同乐的场面,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同样的一件事情,或者可以说是政治作秀。
“尊敬的王子殿下,很高兴能够见到您。”特洛国的领头人是个黑胖子,他的肤色很明显就是经常日晒造成的黑红,微胖的身材倒是不影响他的灵活,一个鞠躬特别轻松,完全不会被挺起的肚腩阻挡。
亚瑟有些矜持高傲地点头,他在外人的眼中,大多数都是这种不爱说话的样子。
黑胖子并不因此而觉得被冷落,热情洋溢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送上了他们进献上来的礼物,因为是临时凑来的,所以并不那么好,但糊弄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王子殿下还是足够了。
这些人的投机心理几乎不用任何的分析,只看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
亚瑟看了看被呈现上来的贝壳制品,这是一艘很漂亮的船,全部用贝壳做成,上面的一些地方还用珍珠做了装饰,船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人鱼雕像,精致的容貌好像是活的一样,眼睛的地方是特意点上去的两颗黑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也会灵活地看人。
“很不错的手艺。”亚瑟的反应有些平淡,对比周围那夸张的惊叹之声,莫名多了些制冷效果。
特洛国的商人不以为意,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荣幸,同时回答王子殿下一些关于特洛国的问题,连他们沿途经过的那些国家,因为王子殿下问起来了,他也在回答。
“……这真的是一段非常长的路程,也很危险,若不是有巫女加持了巫力的物品,我们根本无法抵达这里……”
被荆棘包裹的魔鬼城堡、潜伏在森林中的甜蜜诱惑、被非人统治的国家……黑胖子的口才很好,虽然他尽量用了简短的话语,但是每一个讲述都让人控制不住地去联想,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亚瑟安静地听着,同时开始猜想,被荆棘包裹的会不会是睡美人的城堡呢?诱惑旅人上当然后再也无法回还的是什么地方呢?还有被非人统治的国家是怎样的呢?
童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只有在最初的小时候他才听到过这些,只不过小男孩儿嘛,可能很小的时候还会对这些好奇,会幻想美丽的人鱼是怎样,但是长大了之后,对这些围绕着公主王子的幸福生活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然后,经过这么多个世界,童话离他越来越远了,便是他之后的精神力修炼得再好,之前的那些记忆也不是轻易能够找回的,这样也好,不然他的脑子只怕不够用了,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东西呢?
“真是有趣的经历。”亚瑟这样评价了一句,然后又问了一些他们对于本国的看法。
“贵国是一个友好的国家。”黑胖子好像全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对非人的种种迫害,他这样说着,笑容真诚,仿佛这些都是真心话。
他再次鞠躬,说:“我很荣幸能够来到贵国,见到这些不一样的风景,看到那些让人舍不得放手的货物,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见到了王子殿下这样年轻的国王。”
他的话语在这里顿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所有的王子殿下才成为国王之后,都会被称作“国王陛下”。
——这真是个致命的错误!
商人从来不缺少灵敏的嗅觉,他早知道这里的状况不太正常,却没想到能够意外碰到王子殿下,以至于犯了这样的错误,他悄悄抬眼去看王子殿下,对方的嘴角一直挂着之前听故事的那种弧度,好像并没有因此生气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殿下的美德。”右大臣插话强调。
“啊,是是是,殿下的美德,美德,实在是令人钦佩。”这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让黑胖子诚恳地说出,真是难为他了。
亚瑟没有深究,他当然注意到了对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因为听到右大臣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国家的国王,那么外人顺着叫一声“王子殿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或许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因为王子殿下太年轻了,所以没有人把他成为国王陛下。
“你们的国家有非人吗?”
漫不经心地,亚瑟挑起了敏感话题。
黑胖子已经见过了白皇后,又知道对方对非人的铁血态度,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
“国都之内自然是比较少,那些非人都比较粗野,并不适合和人类居住在一起,所以它们会有自己的地方住,因为临海的关系,我国的非人多是人鱼以及一些海生的物种,它们并不经常到陆地上来,也不会跟我们抢占领土,算是比较好相处的。”
黑胖子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们的船只虽然能够航海,却总要收到那些人鱼搅起的风浪冲击,更有一些还被海中的非人当做食物吞掉了,至于被它们抢走的货物之类,更是损失惨重。
因为这些原因,别看他们是临海的国家,但他们的海上贸易并不发达,宁可陆行几年在其他国家贸易,也不会轻易涉足海上,在那里,想要逃生都不容易,小小的船只在广袤的大海之上就好像是一只蚂蚁,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相比之下,虽然陆地上也有着各种风险,每次都少不了减员,但这种减员也都是外围可消耗成员的减少,对他们这些商队核心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不像在船上,一旦出事,一船的人谁管你的地位高低,半点儿不留情面。
对于这些,黑胖子有一大堆牢骚可以说,但因为场合不对,他只是略说了两句便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亚瑟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身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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