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我永远都在。”
骗子。
“林一，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无法留住你……我该怎么办……”
“皓南别说了，那都是戏，是假的，我还在，一直都在，永远不离开。”
骗子……骗子……骗子！
林一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岳皓南狠狠摘下尾戒，用力扔了出去，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岳皓南终于筋疲力尽，昏睡了过去。
***
耳边似乎有嘈杂的人声，眼前有苍白的亮光，但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嗓子疼得要撕裂了，脑子里像有一万只苍蝇在疯狂地乱叫。
啊，好想就这么死过去。
***
岳皓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了。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渐渐地知觉恢复了，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老大！老大你醒了！你可终于醒了！”
扭过头，看到萱萱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尝试着喊她的名字，但嘴巴徒然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岳皓南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小指上果然空空荡荡，心里一下慌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萱萱忙按住他：“怎么了老大？”
“我……我丢了个东西，我得回家……”
“是戒指吗？何主编把你送来医院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戒指，说你一醒就马上给你。”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尾戒。
岳皓南接过戒指，蓦地松了口气，虚弱地躺回床上。眼睛盯着明晃晃的天花板，胸口传来清晰的钝痛，就好像心脏被人挖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寒风，空落落地疼。
探病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岳皓南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连嘴都没再张开过。
没有人提到那件震惊整个娱乐圈的丑闻最后是如何收场，但岳皓南已经从他们或怜悯或嫌恶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后来听萱萱说，直到最后也没发布他和周思灵恋情声明，毕竟已经无力回天，就不用再把周思灵拖下水了。
一周后岳皓南出院，与天盛公司正式解约，并在网上发布声明退出娱乐圈，动身去美国重新投身数学研究。
半个月后，岳皓南办好了一切手续，在t市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
四月的纽约已经有些燥热，第三数学研究所里，岳皓南半躺在空调下面的藤椅上，窗外的山毛榉摇曳着枝桠，将太阳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光斑，投映在岳皓南白如冠玉的睡颜上。
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中年黑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的纸袋，微笑着拍了拍岳皓南架在桌上的小腿，岳皓南迷迷糊糊睁开眼，问：“怎么了乔？”
乔把手中的纸袋扔在岳皓南的胸口上说：“来自中国的加急快件，给你的。”
岳皓南道了声谢，撕开纸袋，从里面倒出了一张鲜红色的请柬。
他根本都不用打开就知道这是什么。
呵，我是不是该感动于你竟然有心能找到我现在的地址而且还不忘给我寄个请柬。
岳皓南把请柬连同快递的纸袋一起扔到了脚下的桌子上，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本微积分，打开书页倒扣在了自己脸上。
乔疑惑地拿起那张写满了中国字的请柬，问道：“这是什么？中国婚礼？”
“嗯。”
“你朋友？”
“……”岳皓南的胸口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装作随意地回答：“对，普通朋友。”
下午五点，岳皓南像已经过去的一个多月一样，早早结束了研究院的工作，开车回家和父母一起吃晚饭。
他刚把车停进家中的车库里，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方宗大导演。
当初那件震惊整个娱乐圈的丑闻爆出来后，他与方宗合作的电影《九歌》也受到影响停拍了，后来他宣布彻底退出娱乐圈，连同那部已经拍了将近一半的电影也说了拜拜，为此还赔了不少违约金。现在想来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是一部完全有潜力成为中国电影史上里程碑的作品。
“喂方导？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事实上，自从岳皓南离开中国，就再没和方宗联系过。
“我现在在纽约，有兴趣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岳皓南本来是想拒绝的，他现在压根就不想再和中国的娱乐圈扯上半点关系。但毕竟当初拍《九歌》的时候他和方宗关系不错，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得答应下来。
约好的餐厅里，方宗已经坐在桌前等候了。
岳皓南走过去，方宗站起身与他拥抱了一下，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从方宗强劲有力的胳膊里，岳皓南读出了他的关心，心中有些感动。
“你瘦了。”相对坐下，方宗淡漠地开口，眼神中透出些许心疼。
岳皓南满不在乎地笑笑：“现在数学界也流行骨感美。”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过一辈子吗？皓南，你是个演戏的天才，我不能看你这么白白浪费自己的才华。”方宗一如既往的表情严肃，完全不像在闲聊。反倒像是在开□□大会。
岳皓南自嘲地笑了：“我妈还说我是数学天才呢，她觉得我如果再演戏就是耽误了我的数学才华。”
“皓南，我是认真的，其实自从你离开《九歌》剧组后，我们找了很多演员想顶替你的角色，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总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所以一直拖到现在电影也没继续拍。这次我来纽约是为了参加金橄榄电影节，昨天为电影节预热的一个晚宴上，我无意中说起了这部电影的事，没想到在场的一位石油大亨对它很感兴趣，表示愿意投资让其在美国上映。皓南，这是个好机会，凭你的才能，在美国开拓一片市场简直易如反掌，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合作？”
第86章（）
“方导，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绝不再沾任何与娱乐圈有关的事情，我只想安安静静玩一玩数学，陪一陪父母。”岳皓南耸了耸肩，笑容有些萧索。
方宗不愿放弃，继续劝说：“皓南，你很清楚那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你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因为屈服于现实痛苦地生活而无动于衷吗？明明现在有机会能够卷土重来，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岳皓南没说话，方宗知道，他动摇了。
“仅靠自己是无法登上娱乐圈的顶点的，不能再做光杆司令，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团队，只有带领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才能真正杀出一条血路。以前走了弯路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是要继续忍气吞声、欺骗自己，还是要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噗哈哈哈，方导，这么久没见，你的中二病还是这么严重。”
方宗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说：“哪这么多废话，你不知道吗，每个艺术家脑子都有点不正常，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
岳皓南眼含笑意，终究还是点了头。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方宗很欣慰，果然这一趟没白来，“其实今天那位愿意赞助的石油大亨也来了，我给他看过《九歌》之前拍摄好的片段，他看完后非常激动，强烈要求见你一面，所以今天就把他一起带来了，你不介意吧？”
岳皓南摇摇头：“不介意，只不过我今天穿得太随意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的，我也好准备一下。”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看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估计是继承了家族的产业，性格也很随和，没那么多讲究。”
说话间，方宗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接起来一边往餐厅门口走，看来是那位石油大亨到了。
很快，方宗领着一位面容俊美的年轻白人回来了，用流利的英语向岳皓南介绍：“这是美国十大财团之一的洛克菲勒财团的现任继承人，他手上掌握着美国百分之四十的石油，同时也拥有数百家包括银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在内的金融机构，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啊。”
“洛克菲勒先生您好，我是岳皓南。”岳皓南心中暗暗惊叹此人超凡的气度和令人惊艳的容貌，他湛蓝的眼眸似乎承载了整片海洋，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男人微微一笑，竟让头顶的吊灯也黯淡了几分：“方先生言重了，我不过是比较走运降生在了这样显赫的家庭罢了，于我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勉强维持现有的资产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哪有什么‘年轻有为’一说。反倒是岳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纯熟的演技，实在让人佩服。”
“洛克菲勒先生过誉了……”岳皓南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叫我西瑞尔就好。”西瑞尔眼波流转，说不出的蚀骨温柔。
岳皓南心里蓦地跳了一下，这种魅惑的眼神他怎么会不懂，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早已是一片荒芜，再没有任何人能引起他的兴趣。
纵使是这样的良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欲｜望。
一顿饭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方宗很懂地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了，让岳皓南去送西瑞尔。
岳皓南开着自己不过几万美金的袖珍福特载着这位身价上百亿美金的富豪，心情有些复杂。
西瑞尔倒是显得毫不在意，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岳皓南闲聊。
“西瑞尔，你为什么要赞助这部电影？”岳皓南其实是明知故问，他就是想把一切都说清楚，让西瑞尔断了对自己的念头。
没想到西瑞尔完全不避讳，直接说：“为了你。”
“西瑞尔，我虽然是同性恋，但我已经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了，我已经……”
“岳先生你在说什么呢，”西瑞尔咯咯笑起来，“我只是单纯为了报答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呀，你误会我了，我可是个异性恋。”
“诶？”岳皓南有点傻眼。
“你还记得去年十二月底，你曾在皇后区的一个巷子里从两个黑人手下救了一位白人吗？”
“皇后区的巷子……难道你说的是华盛顿广场附近那个？十二月二十六号晚上？”
“对的，那个白人就是我。”西瑞尔笑着点了点头。
“啊？可是你不是……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被那种人……”
西瑞尔耸耸肩，摊开手说：“家族内部的纷争，我被人下了个套，如果当时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应该会死。”
岳皓南轻轻呼出一口气，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自己无心救下的一个人竟然是美国财团的继承人，而且时隔这么久居然还会以这种方式得到报答。
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
之后，岳皓南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再次拾起自己的老本行，只不过这次他没有任何经纪人和助理，孤身一人进剧组。
主演们仍然是之前那些人，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换成了方宗在美国的团队。虽然这些主演中大部分是刚出道的新人，但对于岳皓南的再次加盟仍有着不少的非议，就算表面不说，背地里也会聚在一起议论非非。
但岳皓南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既然在中国人这边不讨喜，他就发挥自己的英语优势，迅速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打成了一片，每天过得也算开心。
两个月后，《九歌》剧组全部杀青，岳皓南不仅收到了之前赔付的违约金，还收到了一大笔片酬。他并不跟方宗客气，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些钱，并且马上用这些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招揽人马。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十一月，萧索的冬风吹落了枫树的叶子，铺在路上厚厚的一层，走起来咯吱咯吱响。
因为受到西瑞尔的帮助，岳皓南的工作室发展迅速，目前他手下已经发展了不少艺人，从歌手到模特再到演员，一应俱全，工作室的规模也不断扩大，最初只是一栋小办公楼上一间小小的房间，但现在已经搬进了美国地标性建筑——洛克菲勒中心，占据了第七栋楼中的整整一层。
年底，岳皓南主演的《九歌》就会在全美上映，并且参加皮斯卡大奖的角逐，电影的宣传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然现在他走在街上仍不会有任何人认出自己，但他坚信，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照片就会出现在纽约街头的各大广告牌上。
这天清晨，岳皓南要去录制一档访谈节目，助理因为堵车而迟到了。受不了街上冷风的侵袭，岳皓南推开了街边一家咖啡馆的门。
空气中充斥着可可粉和热牛奶的味道，让人有些晕晕乎乎的，柜台前挤满了点餐的顾客，已经几乎坐满的大厅里，每张桌子上都氤氲着乳白色的水汽。奶酪蛋糕布朗尼、魔鬼甜甜圈、海盐焦糖方糕……岳皓南排在拥挤的人群之外，分辨着柜台前小黑板上写着的热门餐点，自从来了美国，以前从不吃甜食的他开始嗜甜如命，基本每餐都要来一块蛋糕，否则就会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不想深究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这种看似平淡的现象背后，往往都张着可怖的血盆大口，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毫不犹豫地撕裂开，冒出滚烫的岩浆来。
岳皓南用塑料餐盘端着特大杯的热巧克力和一块冒着热气的布朗尼蛋糕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新闻。
嗯……石油价格再次上涨，西瑞尔应该会很高兴……股价下跌，跟我没什么关系……nba赛程，好吧不感兴趣……
翻到娱乐版块，看到了几条自家艺人的正面新闻，心情不错。
看完美国的新闻，照例要转到国内新闻去看看林一的近况。
虽然基本每次都会被自己的这种蠢行为虐到，但岳皓南就是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如果他过得好，会难过，如果他过得不好，会更难过。
“昨日凌晨，林一的妻子在医院诞下一子，目前母子平安。”
当看到这个新闻标题的时候，岳皓南滑动手机的手立刻停住了，纠结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点进去看看新闻详情。
他害怕看到林一和小可恩爱幸福的照片。
多么愚蠢的自己……明明知道就算报了所谓的仇也再不可能回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垂死挣扎？
又想起当初那个比喻。
一件很喜欢的衣服丢了一枚扣子，不得已扔掉了这件衣服。或许很久之后扣子被找回来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早就已经换上新衣服了啊。
我就是那枚可悲的扣子。
“是岳皓南……先生吗？”
正在兀自低沉的岳皓南忽然听到了几乎要被自己忘记怎么说的中文，猛地抬起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个长得还算帅气的男人，但满脸的胡茬和寒酸的衣着却显露出他的生活并不舒畅。
“你是？”岳皓南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张脸的信息，但可惜，未果。
男人局促地笑了笑：“你是大明星，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叫郑涛，以前是个歌手。”
第87章（）
岳皓南之前与郑涛没有任何接触，包括当初陷害郑涛吸毒的事都是伊斯一手操作，他只提了个方案，并未插手。但他早就听闻郑涛恃才傲物，为人嚣张跋扈，没想到今天见了，竟只是个普通至极的男人。
郑涛买了一小杯最便宜的清咖坐在岳皓南对面，岳皓南本来要请他吃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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