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衫女起初入阵时,踩踏众甲肩头脑顶,身似风中鹤,入云龙,遇人便屠,手中无剑胜有剑,血腥气贯彻四方。
柔柔弱弱的脸蛋,不盈一握的纤腰,清盈透肌的薄纱,在群甲眼中无异于一尊凌驾于上空的杀神。
抬手柳叶如锋,指出盖压群甲,风光无两,稍一腾挪,可带走十余条性命。
即便一众身在三重境的镇天府门客各持兵刃迎上薄衫女,视图将之逼入绝境,无不被薄衫女折花手掀起的磅礴气浪与锐利生生掀开,难以对敌。
奈何人力终究有时穷,一旦被源源不断倒下复又爬起的镇天府甲兵死死围做一团后,她几番冲杀无果,根本无法突出围拢过来的包围圈接近周患后,出手便渐转吃力,额上也生出了些淋漓香汗。
一袭薄纱依旧轻盈,可任谁也能看出她已无最初的汹汹之气了。
又一手折花,催断群树为兵,大力出掌暂且击退眼前紧密到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的府兵,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在自己勉力挤出的一片空地上飘飘而落。
顾盼四方,手持长戟矛戈再次飞速聚拢的府兵依然难以胜数。
薄衫女咯咯一笑,倏地聚气在喉,朗声笑问,“你们还要远处旁观多久?若再不出来,谁也落不得好!”
一众府兵充耳不闻,他们只听镇天王号令,毫不顾忌的围了上来。
薄衫女见唤了一声没有动静传来后,竟又笑了起来,低低讥嘲一句“一群缩头乌龟。”
紧接着,她揉了揉纤纤玉臂,活动了一下肩膀,眼睫轻轻一颤,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除去折在薄衫女手下外的所有府兵同时停止了动作,四下寻找薄衫女的身影,忽听耳畔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众府兵齐刷刷抬头上视。
但见常清流等四位身达三重境的内家子呈四个方位在半空中与不知何时腾上半空的薄衫女战在了一处。
面对身周不同方向的利器,薄衫女手指轻动,泥土上一根细长的柳枝入手,内气自掌心点点晶莹外淌,贯彻整条柳枝,一个甩动,破空声如鸣惊雷。
众目睽睽下,常清流的银钩旋绕着撞上薄衫女的柳枝,生生弹回,同时彻起一声巨震,浑厚的内气顺枝摸瓜直逼手掌。
紧接着,手上剧烈一痛,虎口崩裂,血光涌现间,一只小脚重重踩踏在常清流的胸口。
口中腥甜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应一声闷响倒飞了出去,摔入蚁群般的府兵中,顿时烟尘四起。
薄衫女身影电转,在一击退了常清流后,手中折枝猛然倒转,“啪啪”连声,抽落两侧袭来的兵刃,顶住了背后暗现的寒锋。
脚步凌空舞动,借着踩踏常清流的余力迅速翻转,凭空双腿横劈,在千人仰望之上,金辉至阳之下,一个漂亮的一字马将左右两侧内家子踢翻在地。
护住后背腰身的柳枝如一柄弯刀利刃,在莹白色内气的包裹之内悍退背后内家子再次刺来的长戟。
折花手再现,十数枚细长柳叶恍如箭矢齐发,隔空“漱漱”连声,柳叶穿破衣袍,破碎血肉,将最后一个内家子击飞在地,软软倒地的身子上是一个个汩汩流着鲜血的血洞,长戟斜插一侧,微微颤动。
短短瞬息间,四个在镇天王手下一顶一的内家高手便被薄衫女轻易击退,三伤一死。
薄衫女身轻如燕,落于一株老柳树上,树下迅速被镇天府兵团团围住,一个个挺起长矛指向薄衫女。
薄衫女隔空再望镇天王周患方向,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姜昀老贼,你就只会以人数压我嘛?”
常清流一个猛子爬了起来,三两步窜到镇天王身前,脸色十分难看的低问。
“王爷,是否将他请出来对敌,此人实在太强,现下关霆不在,全府上下除了姜老和他,清流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与他对敌。”
镇天王冷笑一声,“本王养你何用。若非此次不是为了放走周患,本王一定以办事不利之名宰了你!”
常清流心神一颤,忙不迭的道:“王爷恕罪。此人虽然骁勇,但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孤立无援,很难冲破府兵的包围,根本近不了周患的身,如何能将周患夺去?”
“你以为管叶那两个娃娃仅仅只让一个女子来救周患?”镇天王斜眼打量四周的密林深处、
“只是他们,还未出现。少时若不敌管叶之流,你便留出个口子,把周患送出去,勿要伤了本王太多的将士。”
“是。”常清流会意,“难道咱们就这么轻易的把周患让出去?”
“不急,眼下还不到诛杀乱寇的时候。”镇天王眼神微冷,“待本王大军抵至帝都,青衣尽出关帝州时,便是周患小皇帝一众贼子的末日。”
“金刀王,你让本王放了周患一次,本王放了,之后他若再落到本王的手上,本王,绝不会留情。”
薄衫女见镇天王于那贼眉鼠眼的门客窃窃私语根本不理会自己,一阵气恼,双手虚抬,甫要发作,远处丛林间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虽然那只是寥寥几个人的脚步声,可混战中的双方却均能够清晰的听到。
薄衫女这才香腮微鼓的收回手,像是得了救兵似的,目光朝着密林方向看去,眼角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周患所在的方位以及周遭内家子的分布,准备伺机而动。
紫衣管随卿当先迈入众人视野,而后是孔太飞,云冲二人。
孔太飞搔着头皮,问管随卿,“儒公大人,咱们几个就这么直直的冲上去抢人?”
“不然呢?”管随卿手握折扇,浅笑反问。
孔太飞摸了摸鼻子,“没什么计划嘛?不过俺老孔喜欢!”
第191章 玉扇黑刀()
再见那如同画中走出的一袭紫衣与折扇,镇天王下意识攥掌成拳,眼神也慢慢转冷。
他曾经无数次因为管随卿和叶司丞这两个天纵之才不得为自己所用而感到愤慨过,那个黄口小儿除却生在帝王之家,可有任何一点能与本王相媲美?
凭什么本王便无如此良才辅佐?
莫非他们瞎了眼不成?
既然你们如此轻信那个小孩子,本王,便要彻底击碎你们愚蠢的幻想。
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如何与本王数十年谋划一争!
想到此间,镇天王鬼使神差的看了周患一眼,心中没来由的多出了一些警惕。
一旦管随卿,叶司丞,周患,共同辅佐一人,这江山,本王还能夺在手中吗?
不,本王以己身在沧北斡旋,只为明修栈道,暗度奇兵起帝都,届时即便你们发现了,也已晚了!
没有人能胜得过本王此招釜底抽薪!你等三人也不例外!
镇天王眼神森寒的挥了挥手,背后与薄衫女对峙的府兵便分出了一部分涌了过来,护住前方。
薄衫女吐了吐舌头,眼见围在自己身旁的府兵潮水一般退去,留下的竟然不足方才的三成。
“镇天老贼,你就将这几个臭鸟蛋留给我,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镇天王仿佛没有听见薄衫女的叫嚣,给了常清流一个眼神。
常清流默然点头,三两步走开,在周遭群甲中穿梭一阵,低声吩咐几个靠近周患的内家子,将周患向着后方移动。
被一名内家子扛在肩上的周患吃力挺起身子,已经预料到了一些什么的他微微喘息着,正要说些什么,常清流一记手刀狠狠地打在脖颈处,周患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树梢上稳稳站着的薄衫女似乎感受到了常清流正带着周患朝自己这方走来,微一挑眉,有些摸不清楚对方的意思。
但怀着来者不拒的心思,她呵呵轻笑,扬手欲再动。
一道声音浑若天边飞来的一般射来,粗犷豪迈,浑厚有力。
“姜昀,可否让我见识见识,她的折花手。”
一个面由黑巾遮挡,身着一身黑色披风将浑身上下裹得如同粽子的人,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入场中,其衣衫无风自动,身上气势略显高著,但又另内蕴体内,给人以返璞归真的高人之势。
手中尚自握着一柄纯黑毫无一丝别色的连鞘长刀。
看到这柄刀,远处的管随卿轻咦一声,刚要动的身形陡然停了下来。
云冲不解,“管公,您认得那柄长刀?”
管随卿摇了摇头,“正因不认得,才感奇怪。本公从未在大周的江湖上看到过这柄刀,可单看其刀鞘便知此刀定是利器,而且那持刀人带给本公的感觉分外熟悉”
“莫非是不出世的宝刀?”
管随卿心中略微有些慌神,“不,本公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镇天王手下,肯定隐藏着什么”
随即他深呼吸一下,重新收紧心神。
“眼下救周患将军要紧,即便镇天王有意放他,有那薄衫女掺和,同样结局难料。一会打起来,你们二人跟紧本公。不用过分接近周将军,只需吸引全军注意,徐苏二位将军会在侧翼趁机救下周将军。”
云孔二将重重点头,管随卿轻声呼道,“上了。”
而后当先脚踏尘泥,身形流影电光,迅烈非常,几乎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激射向镇天王。
攻敌所必救,擒贼先擒王,这便是管随卿在毫无计划准备的前提下想到的最有效也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常清流遥遥与镇天王对视一眼,镇天王有些咬牙的对着那持刀黑面人点点头,持刀人插手一声谢过,手指马上紧了紧掌中刀。
持刀人那黑面下深邃如同古井深潭的眼瞳稍一流转,余光看到那化出道道残影的管随卿以及镇天王身周根本毫无反应的一众门客,暗暗骂了声废物,手中黑刀猛地掷了出去。
出乎镇天王意料的是,这一刀并不是冲着黑面人想要较量一下的薄衫女飞去,而是朝着自己的面门飞来,登时一惊,下意识踉跄后退出几步。
只此一退,管随卿那快到极致鲜有人反应过来的紫影便袭了过来,直指前方的扇柄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中迎上了持刀人电光般掷来的黑刀。
管随卿不由一阵心惊,世代管儒公都以轻功见长,尤其是管随卿这位文武皆是登峰造极境界的奇才,脚下功夫更是直逼天下首位。
能够在他全力出手投身战场的一刹,辨清来意并当机立断预判出自己扇锋所指的,在这偌大天下间也是绝对数的过来的。
这持刀人究竟是谁?
战场势乱,不及深思,他在黑刀的阻拦下身形一顿挫,倒飞数尺泄去劲力,飘飘落地,黑刀也在他势头极盛的一击之下刀身剧颤的飞了出去。
黑面人冷冷一句,“看好镇天王。”
其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十分生硬。
而后黑面人看也不看管随卿,身子一抖,越向前方稳稳的接住爱刀,去势毫无半分停留,内气逼仄倾泻,贯彻黑刀,一个急步,直扑薄衫女。
常清流胁迫着周患,转面看着黑面人攻去的背影,心中腹诽权衡不已,面对江湖强者,他果然还是来了!究竟是他厉害还是那薄衫女厉害?
忽听耳畔响起黑面人那生硬僵冷却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古怪音调。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这人,总归是要送出去的。她若胜了我,你就把周患交给她,她若败与我手,你就把周患扔给那管小子。”
虽然被外人发号施令十分的不满,常清流还是抑制住了不快,投给了镇天王一个询问的眼神。
镇天王却并没看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前,与数十位门客搅斗在一起而游刃有余,不落下风的一袭紫衣。
视线又一转,盯向远方从外围企图杀入过来,横冲直撞的云冲和孔太飞二人,手抚颔下长须默默算计,“还少了两个,和本王玩调虎离山吗”
嘴上勾笑,他看着这一场完全出自自己之手的闹剧愈演愈烈,心神竟有些畅快。
经过这不多时的对垒较量,他已看出薄衫女和管随卿并不是出于一派,这位自诩精明的老王爷倒是很乐意静观一场狗咬狗的大戏,为这场战斗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远视片晌回过头去,他对常清流点了点头。
“好,就依黑面人之言。”
第192章 三千烦恼丝()
话说镇天王遭袭,黑面人隔空掷刀击退管随卿,镇天府门客迅速反应过来,将镇天王护在身后,向着落地还未稳定的管随卿就扑了上去。
兵甲外围,云孔二人各持兵刃,挥洒内气腾挪冲杀,奈何群甲配合默契,稍一近逼便被反围,很难前冲太远,只得一步一步朝着周患的方向靠近,脚下不多时便横了十数具尸身。
二人虽然艺高人胆大,毕竟人少胜不过人多,身上渐渐出了些轻伤,孔太飞突地怒吼一声,“休拦你家二将军!”
大力劈开眼前二人的脑袋,形如巨塔的身子就冲了出去,以最为凶蛮的冲锋姿态,护住周身要害,抢入了敌阵中。
云冲与前者并肩多年,早知习性,默契已足,见到孔太飞没头没脑的就冲了进去,当即抽身避开眼前来矛,东荡西杀,替孔太飞解决侧翼的暗枪同时强势逼退后方矛尖。
二人一前一后,以背相抵,竟颇得进境,直插入敌阵数十米只愿,距离周患所在方位也越加靠近。
远处窥伺时机,力求一击救下周患的徐烨和苏瑾妾眼见管随卿,薄衫女和云孔四人分别挡住了门客,黑面人,群甲,心中在不断算计,冷静地判断着周患所在的位置,蠢蠢欲动。
黑刀在手,凝气在身的黑面人脚步快的出奇,一步迈出数丈之遥,刀内聚气已达巅峰。
对于这个出口挑战自己,想要一试自己深浅的黑面人,薄衫女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微带笑纹和嘲意眼神甫一落在那柄黑刀之上,眼神立转凝肃郑重。
她常年游历在大周东方的各国之间,尤其是临近冰池海的数个国家更是熟之又熟。
故而她一看到这柄刀,就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历。既知来历,便再难轻视,再加之其方才与管随卿的一次短暂交手,更知对手不凡。
出自江湖内家子天生所带的好胜心理,薄衫女活动了一下手腕,站在树梢之上,她早已将方才面对围攻时略微气喘的状态重新调整回巅峰,星眸流光溢彩射向对方。
“山上一点都不逍遥,不准我伤人不准我伤兽,就连那几个臭鱼烂虾一草一木,也不准我碰一下,束手束脚的窝囊死了。”嘴角带起一丝甜甜的笑意,她呵呵一笑。
“你拿我试手,我也正好拿你试试手。”
话音未落,她一只修长无比的青葱玉手高高抬起,一阵虚幻般的莹白色雾气细若牛毛旋绕于之间,带起的强烈气势比之方才不知要强盛多少。
天地突现异象,草木全无,天穹尽殁。
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下一个薄衣少女,背对群甲数千兵士,一头乌黑亮丽形如三千尺瀑布的长发,一落银河般轻轻舒展,披洒及肩及腰及臀及腿乃至及地。
紧接着,根根青丝无风而动,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跳动了起来,像是凭空铺开了一张满天的蛛网,丝缕纷沓而来,又仿佛一层黑色的薄暮笼罩半壁天日,层叠无有穷尽。
青丝,虽细到极致,却依然气势如虹,亮若匹练。
树下的持兵群甲下意识畏惧的缩了缩头,脚下紧跟着接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震颤的心神不受那顷刻间铺天盖地的青丝的干扰。
女子清脆的嗓音几乎与那青丝卷出的“嗖嗖”之声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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