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痕在,竟像是真的让周患斩出了一条血路来!
剑痕所在笔直贯通城门,孔卓二人方才站立的二层小楼被从中撕裂一分为二,向两方倒塌,只剩一地屑木,而周遭受此一剑之威丢去性命的镇天府兵不下数百。
加之在建筑倒塌下惨死者,孔卓二人奋力击杀者,镇天府兵竟已折损三成之多。
这是一个多么惊天动地的伤亡数字,三个人,这场战斗镇天王面对的只有三个人啊!
以三克千,镇天王气的险些呛出一口血,心中大动,呆望那从城心跨越半个城池的剑痕,呆望那一刃断城的剑痕,胸内怒火烧成足以燎原的火海。
人群中又爆出一声惊呼,“姜管家在,那周帅呢?”
倏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转到姜颜舒对面的方向,方才他们只注意到姜颜舒的伤势和斩断半个城的剑痕,直到此时才发现周患的影子。
周患拄着剑,躬着身子,遥遥看去,他半蹲的身子还不如一张宴桌高,也难怪方才众人先注意到的是姜颜舒。
他的白衫一尘不染,全无褶皱,飘落的黄土难侵他分毫,腰间盘虬带无风而动,眼神充斥厉色精光,视之生寒。
全身上下无一丝伤痕,除却那惨白的脸色和额上滚滚滴落豆大汗珠外,他的样子和常人全无差异!
反观姜颜舒,二人之形容可谓云泥之别,只此一眼,高低立判。
镇天王的整颗心都在颤抖,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受了姜颜舒三剑合一竟然毫发无损!一剑气断半座城池!这这还是人所能达到的范畴吗?
周患不是人,他是鬼!
堂堂一代三世之王面对周患也只能信之以鬼神妖孽,可见周患一剑之力究竟有多么骇人。
“周帅之剑!辛子再生!一刃断城!”
满城顷刻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原本紧闭楼阁的大江楼忽然窗门大开,一个个身着正装的官员相互推搡着一拥而出。
能够让镇天王请入楼内饮宴者全是昶州真正官位高上的要员和名动几城的人物,此时他们鱼贯破楼顿时引起一片目光。
其众虽然乱糟糟的,但挤出来的人也是分的清位阶的,很快就将首位空出,而后从中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人走出,负手站在了首位。
出现在首位的人,代表了楼内走出的全体官员的心声。
那人赫然是昶州州领素普昌,十五年前,他因为女儿通敌一案受到牵连,叶司丞亲赴昶州调查,是镇天王压下的这件事情。
在外人看来,素普昌一直欠镇天王一个巨大无法还清的活命人情,加之素普昌始终对镇天王礼遇倍至,敬而从之,因此大部分昶州的官员也以为素普昌是镇天王的幕僚鹰犬。
可实际上,这个无法解释的问题的答案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十五年前,爱女所犯之罪他半点也不知晓,本人也确实并未入案,绝对经得起调查,镇天王一出手压下,不是对他好,而是在强行逼着他成为外人眼中的“幕僚”,成为无法洗清罪孽的“通敌之人”。
十五年来,镇天王想尽办法阻拦自己上报前情,背后所图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知道沧北有不知多少个州的州领就是如此这般沦为镇天王幕僚的。
这样的屈辱,他足足憋了十五年,心中从未有一刻忘记天子之托,表面曲意逢迎,对镇天王百依百顺,暗地里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反扑镇天王为天子尽忠的机会。
忍到今日今时,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周患为昶州和沧北做了什么,不是镇天王一人一嘴红口白牙可以曲解遮蔽的,眼睁睁看着英雄受辱,看着险胜归来的一军之帅即将身死冤屈之下而不作为,他做不到!
镇天王冷眼相对,看到他全然当做没看见,冷冷下令,“擒住周患要紧!还不动手!”
十九个内家子闻言都是浑身一震,面面相觑,他们都被周患一剑之威所镇住,心中忌惮不已,一时间,竟谁都没有先动下来。
恰此时。
“噗!”
拄剑蹲身的周患面色一红,狂喷出一口鲜血暗紫色的鲜血,明眼人一看便知,周患已然伤了内脏,而且伤势极重。
身子晃了晃似乎再也稳不住,虚抖两下,单膝跪地,手倚夺天征,神色委顿,眼神却依旧锋锐如冰。
“周帅!”
“老七!”
远处,孔卓同时惊呼,飞步便要冲来。
周患嗓音沙哑的怒哼一声,“不想我死,就他娘的逃出城啊!”
第139章 遭擒【下】()
孔卓二人闻言,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挣扎,各有所思。
以孔太飞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放弃兄弟的,他一抢身就要飞奔上前,反被卓幼安从后面死死抱住,卓幼安此时筋疲力竭,身上的伤口因发力过重而涌出鲜血,脸色也愈加苍白。
孔太飞怒从心头起,转头就要巴掌招呼过去,正巧撞上卓幼安那双充斥着泪水的通红双目,手下一软。
耳畔传来卓幼安焦急而又带着悲痛的声音,“周帅肯定还有后手!今日留在这里!只会一同被擒!咱们如果留下了!还有谁能救周帅啊!二将军!”
孔太飞赤着眼睛,大声道:“老孔不能”
卓幼安的泪已经止不住了,夺眶而出,他也顾不上擦,一边拉扯着孔太飞的衣襟,一边直直道:“那是周帅拼尽全力为我们杀出的路啊!二将军!”
孔太飞呆了一呆,眼睛盯向那道萦绕着剑意的剑痕,忽然仰天怒吼一声,“老七!等着老孔来救你!”
不及处理身上挂血的累累之伤,他一把扛起身体状况已到尽头的卓幼安。
体内所有内气全无保留的绽放而出,莹白浓雾顷刻包裹住他二人的身子,速度刹那达到了极点,牵起一连串残影,沿着周患斩出的剑痕,目标指向南城门,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周围盯着孔太飞,始终蓄势待发的镇天府兵见状疾风暴雨一般围了上去,孔太飞凶状外露,见人杀人,但凡能够闪到他眼前或是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无不被他以暴躁的手段斩杀。
剑锋所指,颗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死尸倒地只在一息。
这一次孔太飞是真的拼了命,身上的空处根本就不去挡,任由敌人的枪尖锋刃刺到身上,他都始终挺起一口气以内气震退敌人一击予以斩杀,暂封伤处减慢血流速度。
卓幼安被他扛在肩上,看的最是清楚,那一道接着一道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所幸都并未伤及要害,但毕竟内气挡不住血水外淌,如此多时,只怕孔太飞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身亡。
余光一瞥,看着四面八方沙粒一般密密麻麻涌过来的人把去路来路都堵了一个满满当当,孔太飞这是在生闯啊!
孔太飞不是神仙,没有搬山倒海的本事,他只是一个三重境巅峰的内家子,当面对数量远远超于他的敌人来说,也是没有胜算的。
这一点,他二人清楚,四周府兵同样清楚。
这群镇天府兵单论实力,每一个人都和孔太飞相差极远,可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仗着人多,生生这二人累死,围死!
孔太飞不知疲倦的狂冲着,状若疯癫,脚步从未停止过,剑下的血气积如潮海。
卓幼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已经爆发到极限的孔太飞,绝望之感愈发真切。
正在镇天府兵的眼中渐渐冒出兴奋之色,感觉孔太飞撑不了多久的时候,南方“轰”然一声炮响,冲散了勃勃汹涌的喊杀声。
内气聚喉爆发出的雷霆之音在偌大野望城中炸开!“镇天王欺我军帅!陷我忠良!这样的王爷!反他娘的!”
苏别厄脚掌狠狠一跺地面,身子弹起,一道浩然正气宛若实质自苏别厄右手食指中滚出,方一出现,便是弥天盖地,恍若眼前横出浩瀚怒水,裹挟着冲破一切的气势杀来!
紧接着,苏别厄身子飘落,重坐马上。
人潮一阵哗然,随后是一声声凄厉的呜号。
炮声连连,守城的火炮反向而开,每一炮炸响,就是一片甲士遭殃。
镇天府兵大阵登时被撕裂开一条迅速扩张的口子。
苏别厄一人一马当先,赤手空拳,内气凌然,指法频频。
临三重的内气被他运用至妙到毫颠的地步,配合其指法,杀伤力绝不比孔太飞这个人形凶器差多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百余名战甲兵刃精良的守城军,守城军们像是知道自己是要拯救周患周帅,一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高扬,完全没有因为对敌是镇天府兵而有丝毫的压力。
孔太飞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当空一看,眉间便涌起一股惊诧,他大声道:“悍水指?是老九?”
一听到“悍水指”这三个字,卓幼安心中一动,自小熟识座北侯及其手下十一员悍将故事的他自然对众位英雄的看家功夫再清楚不过。
悍水指,前沧北军九旗营营主李奴机的独门绝技。
提起李奴机,卓幼安记忆极为深刻。
李奴机本是出身用剑大家,家族世世代代均是剑客,十数年前关西闻名的神剑李长情便是以一手顶尖的李氏四经剑为著。
可谁都没有想到,身为李长情胞弟的李奴机会选择独自闯荡江湖,另辟蹊径,创下了这悍水指惊现江湖,后又成了座北侯的一员顶尖上将。
十七年前的一次与大辽的交锋中,他中了敌人的圈套,一营之军孤军深入,为了掩护三万部下突围,他以己身为诱饵只领百人诱骗敌人主力,在深山老林中与辽军层层拼杀了整整六天。
被座北侯救出时,他仅剩了半口气,当时座北侯不知动用了何等手段,强行吊住了他的心脉之血。
动用五马红渊之车仅用了两个夜晚就将远在云东的外医圣手卧牛庚请入府内。
命救了回来,但为保性命,李奴机受伤最重的两条腿被齐臀截断,引以为傲的右臂也没有保住,事后李奴机黯然离去,无人知其踪迹。
卓幼安能够看到到孔太飞溢于言表的狂喜,悍水指再现说明了什么?说明当初那个不告而别退隐战场这么多年的李奴机还活着!而这名叫苏别厄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家兄弟的弟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激动,孔太飞忽感体内升出了力量,手下的气力竟变得更加凝实,出手狠辣不留余地,一剑猝杀十敌。
他朗声回应,“反的好!”
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苏别厄人立于疾驰的骏马上,望见孔太飞的方向,一转马头,迎向孔太飞。
孔太飞一番厮杀下来距离城门的距离接近许多,此时与苏别厄相距不过三五百米之遥。
“二将军勿急!苏别厄来了!”苏别厄脚尖点在马背上,飞身而起,指缝间不知从何时冒出寒光硕硕的银针,细碎的破空声密密入耳。
一串闷哼声后,孔太飞身周的甲士齐刷刷昏倒在地,个个双眸外突,要害处均有银针入肉,七窍黑血横流。
孔太飞眼睛大亮,“落叶针!”
身边一松,孔太飞二话不说,强起一缕剑光,腰斩前敌,脚一踩地,整个人腾入半空,脚踏枪戈敌甲左劈右砍,几个腾挪闪身,带着溅起的血光,坐到了苏别厄直冲过来的战马上。
将卓幼安放在身前,他低身连斩眼前数敌,一夹马腹,反马快走。
苏别厄则是跃到另一匹早就准备好的空马上,正要向周患的方向继续突进,却见孔太飞已向着南门方向冲了过去,口中还在大喝着,“姓苏的小子!快撤!”
来不及询问为何不救周帅,他下意识选择听从孔太飞的话,有些不甘心的回视周患方向一眼,伴着扬起的沙尘飞马离去。
从苏别厄带兵救援,到孔卓纵马远去,不过是半柱香时间,大多数府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掌控范围,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孔太飞等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镇天王闻询后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极为失态的用歇斯底里的音调吩咐道,“给本王把周患擒住!野望城外高搭行刑台!本王要当众将其治罪问斩!”
十九个内家子见周患属实没了反手的气力,这才相互交换眼神,拿出铁索上前将周患擒拿。
周患无力抵抗,知孔卓离城,心中巨石落地,只是冷看四下,力竭昏厥倒地。
夺天征斜插在地,剑柄竖指苍天,微泛金辉。
第140章 天唐醉黄沙()
“关侯聚青衫,召青帝,预谋不明。”
扫雪客翻开左沂递上的传讯纸条,其上端端正正的镌着这一行小字。
夜已深了,他仅是看了一眼,并未多加吩咐,就抱起倚在自己身上熟睡的爱妻,轻柔的为她捋了捋发丝,随后将她抱入后院寝室,盖好裘毯,掖好被角,再无声回到前厅。
左沂仍然等在堂中,一声不吭。
扫雪客抬眼看到左沂分外凝重担忧的神色,不由皱了皱眉,以他对左沂的了解,如果单单只是关侯聚兵这一件事,左沂的表情不会像现在这般郑重其事。
“沂叔,出了什么事?”
“主公,明日便是生辰之日,今夜本不应多打搅您“
扫雪客睨了他一眼,反身坐在主位上,“沂叔,这些客套话你就住口吧。究竟何事?”
左沂心知自己主公脾性,苦笑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张纸条,“这是刚刚传上来的昶州加急信,镇天王庆功宴发难,周患一刃断城,气竭遭擒。”
“哦。”扫雪客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手指轻轻点了点桌案,“此事,先不要告诉倾儿,沂叔意下如何呢。”
“倾儿潜心修习,的确不适合知道。但”
扫雪客笑笑,看到左沂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就猜到了左沂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老仆自知请求无礼,但望主公成全。老仆想辞去扫雪客总教师一职,重复江湖白身。”
“沂叔啊,你还是太冲动了。跟了殊离这么多年,莫非还不知道殊离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老仆知道主公最重情义,不会逐老仆出城,老仆不愿主公为难,特此请辞。”左沂眸光闪烁,对着扫雪客深深一躬。
“老仆与周患生死之交,老仆欠他一条命!今他受难,老仆不能坐视不管,探雪城不得干预大周政事,那老仆唯有辞为一介白身方可出手相救,还望主公成全。”
扫雪客轻盈站起,拍拍对方的肩膀,“既知情义二字,那便稍安,周患是从探雪城走出去的,殊离不会不管,但这一劫,自有人破解。探雪城离不开你。”
左沂一愣,随即就是一喜,扫雪客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一颗定心丸,让他冲动难安的心绪恢复镇定。
“周患的事先不用担忧,反倒是关家,闹得这么大,不会无的放矢的。你去查一下,看看他们的石头,想要砸在哪里。”
左沂应了一声,刚要退离,空气中倏然炸起破空之音。
扫雪客眼神一锐,自语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有麻烦上门,今年也无例外啊。”
伸展了一下腰身,他道:“老朋友来了,走吧,沂叔,和殊离一同去活动活动筋骨。”
立剑阁内。
周倾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难以入定修行。
脑海中忽而想起晏闻声那几句简单而又充满深意的话语,忽而又想起白日辛子剑法古卷的古怪变化。
当时古卷碎为一地金粉,剑意汹涌直罩面门,心底似乎凭空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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