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之声与剑气相撞之声甚至比南侧那千人战还要浩大,引得另外观战的一众内家子甚感骇然,惊的是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后,十九个人无不瞪大了眼睛,这种高手的对决,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其是姜颜舒亲自动手,他们更是生平仅见,心中分外激动。
全神贯注观战的他们,甚至就连给那名被周患抹了脖子的内家子收尸之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因周患和姜颜舒二人战斗而自动空出的一大片区域内,除了倾泻散碎的桌椅木屑酒水残羹外,仅剩下那内家子的尸身孤零零的留在原地,时时遭受上方剑气的侵蚀。
有几个常年练剑的内家子看得双目发痴,偶尔还会伸出手,以手为剑试一试剑招,新的领悟见解源源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之中。
收获良多。
须臾内,二人已经连番争斗不下百招,均感酣畅淋漓,越战越勇。
姜颜舒体内的旧伤一直在隐隐作痛。
但此时,他也根本来不及惦念这许多,只顾着见招拆招,以气破气,殊不知衣衫下的肌肉在剑气的余震下悄然撕裂,鲜血正缓缓渗透而出。
后方忽的传来一声惨呼,周患挥剑半空的身形一僵,他听出那是孔太飞的声音,心中忧忌,手上的剑招便慢了一分。
姜颜舒看出破绽,收剑侧斩,周患急急翻转身形,对方的剑擦着衣衫而过,剑意剖开外袍,古铜色的皮肤上骤然多了一道血线。
又是一声急呼,这一次,来自卓幼安。
周患举剑挡住要害,却步踉跄后退几步,姜颜舒是比剑老手,怎能放过如此天来的机会,一路穷追猛打,剑势凶猛。
终于在周患招架失误时,一剑刺入肋下,登时血如泉涌。
他的剑一刺一收,紧接着脚尖点地退出数步,一闪身错到周患的身后,挡住周患援助孔卓二人的去路,
果不出他所料,周患吃了一亏后,只是闷哼一声,迅速调整好状态,颓势尽去,再度悍起内气攻了上来。
剑招交叠,比方才凌厉一倍不止,姜颜舒一眼看出对方是想要迅速解决战斗回身支援孔太飞二人,心中冷笑,但同时也觉胆寒。
对方的气势这般斗下去,自己定占不到上风,甚至还会因为旧伤复发被其所胜。
回视周边黑衣人,再又转过头。
对峙良久而战不下,他心中升起几分躁意。
这个周患,实在太棘手了,一旦我治不住他,这群废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届时王爷就危险了!
只有,一鼓作气杀了他,方能一劳永逸。
脑海中这样想着,体内内气呈漩涡一般被他疯狂的抽调而出,凝于剑内,他要用全力了!
“霜停。”吐出两个字后,姜颜舒语气一顿,又再次吐出两个字,“寒断。”
最后长长一句,轰然炸响。“剑摧眉!”
听到姜颜舒口中一连喝出三声,十九个黑衣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这一刻,他们全被姜颜舒身上散发的滂沱浩瀚的剑气逼得险些跪在地上,窒息感扑面而来,相互看了看,想也没想,齐刷刷的施展出身法退出数十丈远。
本来看到周患出了血而喜笑颜开的镇天王倏然间一按双股站起身来,眸色里夹带的是深深的骇然。
“他疯了吗!”镇天王下意识的爆喊一声,命令一众门客道,“你们给本王拦住他!”
眼见气势如此,谁还敢上前一步,内家子们默契的选择违抗镇天王的命令继续后退。
镇天王的心中急躁,气血上涌,不敢置信的在姜颜舒的背影上看了许久。
他清楚的知道这三声意味着什么,霜停,雪断,剑摧眉,那可是姜颜舒最强的三招啊,当年和曲晋那位老怪物交手时他也不过是用了两剑合一,就与对方拼了一个两败俱伤,十五年不再出手。
这一次,带伤出招,三剑合一!
那绝对是自废修为的自杀式攻击啊!
原本仅想让姜颜舒练一练剑的镇天王绝对不会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这一步,莫非这个周患比当年之敌还要强?竟要逼他动用三剑合一的地步!
镇天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姜颜舒是认清了周患实力的可怕,为了保护自己才拼命出手的,眼圈蓦地一红。
“老姜!”
姜颜舒没有看他,从未有过的滚烫与炽烈握在手中,他仰天一声巨吼,“周患,可敢受我一剑!”
周患闻声,前冲的身子戛然停住。他冷冷的抬头望着对方,突地,闭上了眼。
“有何不敢?”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个动作惊呆了,如此处境,强敌在前,他竟闭上了眼!
奇异的声音倏然从他的口中飘出,似是一种古怪的吟唱,但仔细听去,那吟唱声中充斥着敬仰,钦服。
内气一拥而空,刹那聚气,烈日在上仿佛突然失去了颜色,阴阳骤变。
“卧疆场,凭栏望!”
滔天之剑光席卷一城之地,周患咬破舌尖连喷数口舌尖血,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如同鼓槌一般有节奏的击打在左胸口,每击打一次,体内的血液流动速度都会迅速攀升。
两方剑气都已冲飒凭虚,带动衣袍鼓卷,牵动天地异象。
“轰!”
杀意相抵,剑光巍巍。
这一场剑斗究竟谁胜谁负,就在这一招!
第137章 遭擒【上】()
银芒浩浩,战意飘飘。
周患在剑光交汇的一刹,眼神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喜色,对着姜颜舒身后的方向大喝一声。“躲开!”
姜颜舒闻声之时,脸色大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句提醒的含义。
他没有想到周患竟然这么狂妄,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千分之一秒后,他的怒容便被两道剑气相撞的庞然巨力完全淹没。
孔太飞和卓幼安在乱军之中厮杀,起初气力尚足时,还能够勉强应对四面八方杀来的枪尖,一左一右冲杀在前,身后的死尸越积越多。
血水洗刷着大地,浸透二人的衣衫,汗水如潮嘀嗒渗出,与敌人的血交融在一起,使他们看上去活像两只通红的水蒸螃蟹。
孔太飞的状态极佳,短短片刻,他剑下的亡魂就足有数百之众,内气疯狂催动剑光。
他的剑法不说出神入化,却也比卓幼安强得太多太多了。
卓幼安面对数以千计的敌人十分被动,在一鼓作气之下虽然也取了不少敌人的性命,但慢慢力竭之后便开始变得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在孔太飞数次的帮助下才得以脱离困境。
即便如此,二人一路的杀伐也可谓是高歌猛进,毫无拖泥带水,转眼已杀出数百米之远。
城门依然遥遥无望,敌人却仿佛杀不尽般铺天盖地,枪影重重,蛛网似的百密无疏,几无突破口。
四周的弓弩手见周患与姜颜舒交手,剑弩失了功效,便弃了手中的长弓巨弩,持起兵刃,翻身而下,参入战阵之中。
卓幼安身子微颤,握剑的手也有些不稳,这是强弩之末的征兆,孔太飞一眼看出他将无力再战,心道“不好”。
孔太飞陡然冷喝,内气一沉,拽着卓幼安的肩横空而起,落在旁侧一座二层小楼的楼顶,身在空中时还不忘大袖一挥,裹着仓促沉闷的雷霆剑意应势而发。
“轰!”
剑光及肉者,引出一声声鬼哭狼嚎。
一击之下,剑退跃然追上的数个甲士,孔太飞执剑而立,卓幼安身子晃了晃,这才稳住身形站住,孔太飞斜剑指着下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脸上冷笑愈发浓烈。
卓幼安替他抹了抹蹭在脸上晶莹的血珠,那曾经翻过四书五经的修长手指倏地紧握剑柄,面上无悲无喜,缓缓看向另一方战斗胶着的周患。
孔太飞高举长剑,身形再动,剑身所触,亦是数条人命魂飞天外,两个甲士也随之倒飞着撞上了一座二人之高的院墙。
院墙轰的一声坍塌倒地,激起尘土飞扬,砖瓦溅射。
眯眼低眉,原本应是一条买卖商铺横陈,人流热闹不息的大道此刻已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肢体残破的尸身血骨,其状格外萧条肃杀。
镇天府兵个个面如寒霜,他们都是被姜颜舒用极其严格的手段调教出来的,无论死去多少,也毫无动容,在短暂的混乱过后,重整战阵,将卓孔所在的小楼层层包围。
楼下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听动静,同时上楼的,不会低于数百个。
二人背靠着背,他们像是根本不在乎生死了,神态显得分外轻松淡然。
卓幼安气喘强烈,内气在方才的战斗中已经消磨的所剩无几了,体力亦在严重下降。
周身的肌肉酸痛肿胀,微微痉挛,连连吸入几口新鲜的空气,似在惬意享受着难能可贵的喘息之机。
孔太飞杀人时毫不含糊,战斗时更如杀神般,脸上横肉纠在一起神色狰狞,此刻反到平静下来,似是闲聊着问道。
“撑得住吗。”
“可顶一时。”卓幼安顿了顿,又道,“幼安不会拖二将军后腿的,一会再杀起来,幼安为二将军断后,以二将军的实力,定能无恙出城。”
孔太飞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转而问道,“幼安,你说老七有那张免死金牌,为何不用啊?”
卓幼安喘匀气,回说:“我本来也在疑惑,周帅一席话之后,我才明白,周帅这是要堂堂正正的将沧北军从镇天王手中夺回来。”
“哦?”孔太飞搔首不解,“夺过来?咱仨人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谈何夺回?”
“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卓幼安生怕孔太飞听不明白,一字一顿的解释着。
“周帅当着全州官员与镇天王公然对峙,在为民为国的正气前,众官员心中究竟更偏向于谁,不言而喻。”
“姜昀专横独断,一手遮天的,官员们会向着咱们?”孔太飞十分不信,心道,真要向着我们,早他娘的把这姜老狗宰了,哪会像现在,无一人敢言语?
“人性本善,人心本正。除却极少数极端追逐名利者,哪一个官员在为官前不想做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况且,无论众官员是何态度,周帅所说的话也已是一方不亚于权相阁金信的免死金牌了。”
这下孔太飞就更加茫然了,却听卓幼安不自觉的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周帅真乃神人也!”
二人还要再说什么,已有数十人攀上楼顶,挺枪杀来,孔太飞只能将疑惑咽回肚子里,待此次不死再行发问。
背背相抵,卓幼安似是忽然有了力量,前冲三步,以剑连连招架敌军的攻袭,大力逼退敌人后,身上难免出现了道道血口。
二人同时发力冲杀一次便再次闪回,以背靠背,“二将军,幼安殿后!”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动,坚定的脚步刹那闪到孔太飞的身前,回手重重一推孔太飞,便绽出仅剩的内气,杀入敌军数十人中。
这傻小子是找死啊
孔太飞大张双目,怒吼一句,“老子他奶奶的用你给老子殿后?”
内气恍如倾盆大雨骤发,同样杀入阵中,将眼前的五名敌人斩落楼下。
回身就看到一道冷箭直射向卓幼安的背心。
内气刚发,一剑刚出,孔太飞收剑反震或是聚气相扛已然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不及深思,他身子电退,没有握剑的手就拦向了那只箭矢。
护体之气刹那被破,箭势未绝,孔太飞的身子抵到,箭矢穿透掌心直刺入胸膛,那箭矢是带着内气的,其力不弱,在护体内气的保护下竟生生插入肉内半寸之多。
孔太飞飞起一剑斩断箭矢,身侧空门大露,恶虎般扑上来的敌人连刺数枪,枪枪带血。
他惨呼一声,脚下一跺,整个小楼剧烈一颤,随即抬脚踢出,一杆原本躺倒在楼顶的镇天府兵配备的长枪就倏地飞了出去。
速度已极,不远处的另一座楼顶上,一名拉着大弓的甲士只觉全身都被那枪上的杀气所笼罩禁锢,躲无可躲,噗的一声,长枪穿喉,一命呜呼。
他本有临三重境的实力,在镇天府兵中也是出类拔萃之人,可在孔太飞震怒的一枪之下根本没有躲避的能力。
卓幼安听到孔太飞的声音,心下一紧,手上动作一慢,下一刻,就是十数个枪杆刺了过来。
尽管他见状急退,腰腹处还是中了三枪,井喷一般的血液溅了出来,他残呼一声,口中腥甜,踉跄倒地。
孔太飞虎扑过来,揽住卓幼安的身子就地一滚,避过来枪,正要发力应对,后方忽的传来滚滚气浪,剑吟嗡嗡,骇人的杀意透骨寒凉。
晴空霹雳般一声大喝,“躲开!”
孔太飞听出是周患,拉着卓幼安倾身跳下高楼,动作快若闪电,这完全是他出于对周患信任的下意识施为,不过也正是这下意识的动作,救了他们二人的性命。
周患的一记“卧疆场,凭栏望”的确是迎着姜颜舒斩来,却同时也是朝着孔卓二人的方向斩来!
也难怪姜颜舒胸中不忿,周患这是要用自己的剑,杀退姜颜舒,并为他们二人杀出一条血路!
第138章 遭擒【中】()
声动天阙,气贯全城。
野望城内,所有人都被这两股剑气所波及,无一幸免,离得近的十九名内家子被气浪冲击的倒飞数米才能遏制住后冲之势。
镇天王距离较远,所幸并未受到牵连,但也感脸颊被咫尺的剑意刺的生疼,方才那一瞬间出现的窒息感与压迫感,他这辈子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周患和姜颜舒这种层次的拼命之战,称之为崩山碎土也绝不为过。
地面仿佛被掀翻一般腾起一层厚厚的沙尘,谁也看不到场中究竟情况如何,孰胜孰负。
镇天王小腿微颤,握掌成拳,睁大双眼在缓缓消散的黄沙中寻觅熟悉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是数以百计赴宴而来的昶州官员还是镇天王一方的内家子,府兵,无一不是静息以待,怔怔出神。
哪怕是一丝简单的眼神交流都没有过,所有人都在闪烁着目光寻找场中人,寻找那个胜利者。
正在气氛万分紧时,孔太飞“呸”的一口喷出满口的沙子,攥着剑,携着卓幼安站起身,四周的甲士见他二人显出影子,纷纷肃穆列阵,想要再靠过来。
就是这一动,镇天府兵的动作忽又停了下来,这群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精兵们脸上都写满了夸张的震撼动容。
土落尽,站立一人。
不知是谁眼神极佳,在人群中惊呼一声,“是姜管家!”
镇天王沉沉松出一口气,心道:“老姜还站着,还是本王之剑更胜一筹!”
可当他的上前两步,定睛看去,脸色转瞬大变,阴如金纸。
此刻的姜颜舒,虽是站着,但用惨不忍睹,不似人样八个字来形容最为合适。
血肉横流,衣袍碎成零星的几片破布勉强挂在身上,浑身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猩红遍体,脚下的土地已被身上淌下的血水染成数尺见方的一片赤色。
尤其他身上自左肩斜连右胯的一道剑创,深可见骨的剑伤下森森白骨袒露在外,令在场许多不见血光的文官均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最令人惊怖的是他的身后,剑伤延伸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穿抵南城门的剑痕,宛若大地龟裂的一道长坑,深三寸宽一尺,余有剑意残留,震退旁人。
有其痕在,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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