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对方的战法已被他识破,一勒马缰绳,引领一众人马,直扑帝车以用防御之事,与文老将合兵一处,三两句说清了对方战法的奥妙,文老将哈哈大笑,停马执刀立在帝车前。
“呼!”
雾去云飞,一杆赤金大旗升上天穹。上书“周温侯文”四个金底大字,迎风翻飞。
“文凌筠在此!尔等再敢踏前一步,休怪老夫将尔等斩于马下!”
这一嗓子,虽无内气助喉,也响彻全军,声逼敌阵。
百十个黑衣人对之恍若置若罔闻,在万军人马中厮杀前冲,气势不减反增,大有与那看两眼文凌筠较一较战意的意味。
弓弩手箭雨连发,暗箭连连,再加之尽显的周军甲士奋勇力战,倒也令那群黑衣刺客折损近半,但余下的杀气更猛,内气更凶!
鲜有士卒能在黑衣人下走上一个回合,这几乎是内家子对战普通人的屠杀!虽然周甲士们也都上过战场,虽然有弓弩手在后方施以暗箭,但毕竟不是专门修炼内气的这一群黑衣人的对手啊。
一地横尸大多都是周方的甲士,文凌筠看的肉疼不已,挺胸坐在战马上,眸带决然。
大雾蒸薇,一个背着箭囊手握金弓的蒙面人遁在一众黑衣身影的背后,闭目细细感受了一阵后,内气勃发,脚步丝毫不间断的在雾气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前窜了十数丈,借势蹲在了一车干草旁,挥弓将车前的运粮兵劈成两半,身子隐入草垛。
脑海中大致依照排兵方位,猜测了一下帝车的位置,提弓搭箭,眼心一线,刹那就是一箭射出。
破空声如雷音滚滚,白雾随之翻搅成漩,生猛的内气几乎燃烧成火焰,炙热滚烫。
姜补天低喝一声,“就是现在!”一掌击碎帝车一侧的铁板,将孤帝送下了帝车,孤帝脚一着地,便迅速脱下显眼的红袍,摘下帝冠,闪入甲士之中,循着一个方向飞奔。
姜补天自己则是身如蛟龙出水,钻出了帝车,一只手提住温玉另一只手提住凉玉,飞身过马,在半途将两个侍卫丢下,腾身直奔暗箭射来的方向。
他的身后,帝车在那凌厉一箭中被撕裂成粉碎,咔嚓一声犹如晴空霹雳骤然爆发!
文凌筠睚眦欲裂,仰天惊呼,“陛下!”
但见那一雕翎羽箭,气破金铁所造的顶级帝车,余气不消,扎入周军,只如串糖葫芦一般,连串十人,血光崩现,最终钉在渭水河畔的古树之上,箭头入木三寸!
持弓蒙面人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一箭之威,谁能阻我!”
姜补天斜眉冷眼看了一下,“这么强的武艺,如此可怕的箭法,却行不轨之事,悲哉悲哉!”
“坏了规矩的人,出不了我大周国门!”他冷哼一声,身已至那发箭之人所在的草垛。
蒙面人挺弓挡在要害,硬抗住姜补天斜刺的剑,腰身软了软,咚咚咚一连后退六步。
“好刚强的剑法。”蒙面人一竖弓弦,手抹箭囊,“正想讨教姜相的点瞬镇江渊!”
“刷!”
姜补天只感眼前一花,一支雕翎箭逼至鼻尖!
内气喷泄,莹白之气环绕周身,与大雾交会在一起,无分彼此,而姜补天的身子也如同融入了雾中,从蒙面人的眼前消失了。
“宝弓半雨,立誓山庄的人?”蒙面人的耳畔响起一句问话,随后一把透着凛冽寒光的剑刃便搭在了脖颈上,正是姜补天。
“快中自如点瞬,刚中横镇江渊,真是好剑法。”感受到那锋刃割破皮肤的刺痛,蒙面人疾速举起双手,“别别别,我投降了还不行吗?”
“你们本应远在山外,为何参与庙堂之争?”
“立誓山庄,只为钱效力,管他杀得是谁。”蒙面人藏在黑巾下的眼闪烁两下,向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瞄了瞄,“我赌你不会杀我,是也不是?嗯”
话还没说完,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姜补天反手一记刀柄击在了蒙面人的后脑,将他击昏在地。
任由其身子软倒,宝弓斜地,姜补天飞掠而出,反抵那黑衣人的冲杀阵营,飞手一剑插入黑衣人群中心。
内气鼓涌,轰然巨响之中,黑衣人以那一剑为圆心,四散扑地,姜补天脚尖点在剑柄之上,飘飘而立。
正当时,又一支羽箭自谁也看不到的大雾深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被姜补天送出帝车,发足狂奔的孤帝身上!
姜补天脸色一变,“还有甲级箭士?陛下!快躲!”
“噗!”
水浪飞溅,血花漾在渭水河中。
第71章 坠水无踪()
文凌筠眼神呆滞,方才他清晰的透过被飞箭搅散的薄雾看到了孤帝陛下狂奔至渭水河畔,而那飞箭也已在那一瞬间逼到了背心。
“陛陛下。”文凌筠脑海中一片空白,痴痴呆呆的道念叨着,还是黑脸副帅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救陛下!快!”
话音还没落,已有十数个靠近渭水河的甲士一个猛子扎进了寒冷彻骨的河水之中。
河面轻轻荡漾,随之浮起的还有那抹在飞箭之下出现的血光那是陛下的血!
一排排甲士就犹如那飞蛾扑火,次第跃入河中,在本就不如何深的河水中来回翻腾,就是不见陛下的影子。
文凌筠心急如焚,双目通红,一时间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栽下马来,黑脸副帅同样焦急万分,一踢马镫子窜到文凌筠的身边,扶住了老将军的身子。
“文老,您”
文凌筠嘴角带血,面如金纸,一把拽住黑脸副帅胸前的护心镜,抽搐着道:“别他娘的管老夫,快去,快去救陛下,孤帝不能出事,老夫拿你是问!”
一句话说完,白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随军医官!”黑脸副帅见此更加心焦,拼命地呼喊,眼见几位医官匆匆围拢过来,他这才松开老将军的身子,飞身一步,也涌入了渭水河中。
姜补天眸光闪动两次,喘了两口粗气,飞起一掌,击翻四个黑衣人,将头转向方才箭来的方向。
内气再度旋绕而出,整个人如被白烟笼罩,脚尖一点,便飞入了白雾笼罩的深处,一片枝繁叶茂的密林之间,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
那射箭之人一直隐遁在此,他原是根本无法看清场中的情况,但借那蒙面人的一支箭搅动开浓雾的一瞬间,看清了孤帝所在的大致方位,随即循声辨位,细思良久,终准确预判出姜孤沉所奔往的方向,这才一箭得成。
这其中的任何一环都称得上是妙到毫巅,但凡有一丝一毫差错都不可能射中,可他就是做到了。
大抵是因为他觉得隐在这里根本不会暴露,故而根本没有掩面遮挡,本来面目便如此映入了姜补天的眼中。
只见那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大耳如垂星轮,眼神锋锐犀利,鼻如悬胆,脸如暗夜,零星的皱纹穿插在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老迈沧桑之感。
手握七尺大弯弓,金柄晶弦,背后所挂箭囊中,两支亮银箭寒光硕硕。
算上刚刚射出的一箭,他的箭囊中合共也只有三支亮银箭。
这是什么?是真正对射术的自信,只因为普天之下,还未有人能够避过他的三支亮银箭。
江湖传闻,十九年前,他曾与扫雪客在天南悬空谷交过手,剑术不敌,只三合便败下阵来,扫雪客想见识一下他的射术,故意放他拿到那把大弯弓,他本人也有卖弄射术给这位剑客看一看的意思。
在刹那间提弓搭箭,连射三箭,就此三箭,其势之猛,气力之足,称之为拔山摧海也不为过,扫雪客一见即知这射术名不虚传,微笑着没有任何动作。
令人惊奇的是,原本气势无双的三箭在碰到了扫雪客衣衫之时忽的停了下来,坠落在地。
而这位被尊为五百年来剑道第一人的扫雪客那从无褶皱破损的莹白色长袍上多了三个窟窿,全是出现在要害部位之上,肩上披的白凤端瑞大氅也滑脱在地。
扫雪客轻笑,赞了一声:“称为箭神也不为过,殊离甘拜下风。”
事后有人评说,这是扫雪客故意让着他,也有人说这是扫雪客在给他造势,可不论如何,自那以后,这箭神之名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同时也打响了他所在的一方大势力的全部名声,立誓山庄自此崛起于全天下。
无人不知,立誓山庄有位箭神庄主,名为秋靖。
姜补天飞身立在箭神秋靖的身前,静静看了看对方的老脸一眼,先是惊讶了几下,显然是根本没有想到秋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心念一动,刹那明白了秋靖在这里的缘故。
再思忖几时,便将立誓山庄这一次全部来意想的一清二楚。
“原来补天谢过箭神前辈大义援手,不使天子殒命渭水,此次恩情,待日后陛下除去身侧猛虎,定有重谢。”
秋靖探手拭了拭弯弓金柄,声聚喉间,“撤!”一令过后,也不接姜补天的话,转头就走。
“箭神前辈且慢行,补天还有句话说。”姜补天并未因为秋靖的清冷态度而恼火,只是出言叫住了对方。
秋靖侧脸一转,“哦。说。”
“此次弑帝任务,无论是否功成,立誓山庄都将有灭顶之灾,箭神前辈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哦。”秋靖点点头,“知道了。”
正要抬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又说了一句,“秋某,即便为钱而生,也是周人。”
言罢,再不停步,眨眼间失去了影子。
姜补天心中火热,他知道秋靖虽然不善言辞,但这简洁的一句话也已经将所有的意思表达清楚。
身为周人,保国护帝,乃是本分,无需惊奇,更无需重谢。
他一顿身,也消失在了浓浓大雾之中,只是并未回到军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那些大周军中的士卒和几位副帅都不知道这位突然参入战团有突然离去的家伙是谁。
杀入周军中的一众黑衣人听了秋靖的一令已经不约而同的收了战阵,个个催动身法内气,自军中冲杀而出,钻入大雾如潮水一般退去,而那方才被姜补天击昏的蒙面人也不见了
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人关心姜补天的身份究竟如何,因为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陛下上。
除去黑脸副帅的另外两位副帅同时下令,穷寇莫追,整顿军马。
此之一战,黑衣人五十三人丧命,而大周军这边却足足损失近千名士卒。
黑脸副帅浑身湿漉漉的从渭水河中跳上了岸,身上盔甲本就寒冷,再加沾水浸透,在八月的凉风中更显冷冻,但他完全没有理会这些。
他面无人色,冷汗满身,胸腹战栗抽动,大喝下令:“都他娘的停一下!来人!把渭水河上下游全部的封止!全军入河搜寻!若找不到陛下,所有军卒全部军法处置!”
“是!”
如此安排,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入河良久除了花花绿绿的鱼儿竟什么都没有看到,堂堂皇帝陛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
另两位副帅对视一眼,心中也是僵硬无比。
这已经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简直就是还未出师帝先无啊。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影无踪怎么得了,那可是当今天子!
文凌筠在一众医官的救治下悠悠转醒,他一下子坐起身来,看到四周甲士纷纷卸甲入水,又见有人上下封流,将渭水河堵了个水泄不通。
“魏垂虎,你这是在干什么?”文凌筠坐在地上,皱眉招呼那黑脸副帅道。
黑脸副帅听到文老将军叫自己,连忙奔了过来,将自己入河寻帝无果的事情告诉了文凌筠,文凌筠听后猛然回想起昏厥之前飞箭正中孤帝背心的事,不顾几位医官的阻拦,挺身站起,卸甲也要钻入水中。
那名叫魏垂虎的黑脸副帅已经冷静下来,拽住冲动的老将军,“文老,我以为如此下去毕竟不妥,陛下八成已经不在这渭水河中了这还算是半个好消息,至少陛下还有可能活着咱们是否应该”
魏垂虎的话说到一半,后方冲来一马,马上人停马收缰,下马跪倒在文凌筠的身前,双手奉上一纸书信。
文凌筠不见帝虽急,但见来人行色匆匆,不由低眉看了看,竟是自己留在帝都温候府中的掌府管家,皱眉问道,“何事?”
“老爷,这是镇天府小王爷的拜书,他让老奴务必即刻交在您的手上,说有要事,老奴不敢耽搁,这才”
“拿来我看。”文凌筠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面色登时涨紫,“这个混蛋!”
第72章 帝陵()
“以整个天下为祭,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宛如回声似的,老人的话语在周倾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使得周倾有些出神。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扫雪客已经消失了,而那棋盘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无甚光亮的空间,不远处,赵卫晗和赵雪贞倒在地上,几无声息。
李昀歌痴呆的张大着嘴,凝神望着半空,周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片黑漆。
“你还是用了这两枚铜钱,命数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周倾慌张的回过头,眼神定格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老人,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师师父。”
“嗯?怎么,半日不见,不认得为师了?”
“不,不是只是,徒儿徒儿师父,您回来了?”周倾语无伦次的重复几番,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问道。
老人笑吟吟的露出一口黄牙,“是啊,这一趟,收获可不小。”
“哎?”周倾的状态仍旧有些恍惚,实在是方才的所见所闻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难以理顺思路,更不知应该如何看待片晌前豪言以天下祭棋局的老人。“师父徒儿刚才看到了一些”
“看到了什么?”老人笑意更盛,眼神似有直戳心底的力量,看的周倾一阵心惊肉跳。
“徒儿看到了棋棋”
“棋什么?”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周倾晃了晃头,那棋盘,那二人对谈,竟在这一瞬忘了九成九,只记得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再过几个呼吸,连那影子也记不得了。
周倾顾盼左右,“师父,金刀门的人呢赵雪贞和赵卫晗他们”
老人抬手揉了揉弟子的额头,“轻松些,人已经走了,至于给他们三个疗伤的药,也已经喂给他们了。”
周倾听到此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全部的气力似乎已经被抽了个干净,无力的软倒在地。
突地,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动用那两枚铜钱之事,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的身前,有些哽咽地道。
“师父,徒儿不肖,未补四虚而先冲一重,根基未稳,内底全散,有负师父教诲!师父,徒儿错了,徒儿”
周倾脑海中回想起老人与自己所说的人之道,所说的补四虚的重要性,以及老人曾经提到过的“未补四虚,导致了无数的第三重及临四重的内家子,终生都无法逾越第四重这道天堑。”
泪水抑制不住的涌上了眼眶,无论他心性何等沉稳,无论他在危难关头将何等灾祸独揽在肩,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初涉内气修行的孩子。
没有人能够轻易的丢弃自己所有的前程,更别提是一个孩子,更别提在这份前程上,还寄托了师父的希冀,承载着父亲这位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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