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遥双手握剑,手一发力,剑光如飞鸿爆起。
飞鸿般的剑光,刺在了密如蛛丝的网上,这一剑之威,势如炮弹,但打在网上,却像炮弹入海,只激起了一串的浪花。
但这个网还不仅仅是海,随着李慕遥手上发力,这个网突然收紧了。网丝缠在了剑上,缠上了他的手臂。他觉得胸口顿时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这个网就如一片沼泽,你越用力它就缠得越紧,显然不是普通丝线织成的东西。
“我还没有看见有人能逃出这张网,能出去的就只有死人”,金老板自得意满地在自弹自唱。
慕千成可没心思再跟他打嘴仗,他现在只想立刻脱身。他的应变也很快,立刻就想出好几种办法,他的手也不慢,立刻都试过了,但却发现实际上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就像是人若已陷入沼泽中,若没有别人来救,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人愿意等死,所以人们一定会挣扎,反过来又只能陷得更深。
况且这个网比沼泽还可怕得多。
沼泽是一片死地,所以里面不会有千万只虫子来咬你,这个网子里当然也不会有虫子,但他却可以让你像被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一样。
网丝本来已密如蛛网,定眼细看,才会发现这些网丝上还沾满了牛毫金针,网丝一缠上你,千万枚牛毫针就全扎在你的身上。
周围笑声四起,那些手执利刃的黑衣人都在笑,金老板笑得尤其开心,就像是又做成了一笔买卖,只有付昆面如死色,人就像是已经死了一半一样。
那四个撒下大网的黑衣人都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从旁人手上接过了一把剑,因为这入网之鱼看来是绝对走不掉了,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必须很小心才能使用。因为那与其说是剑,不若说是一条银丝。
这个网实在是太密了,而网已经紧紧缠在李慕遥的身上,若不是用这样的剑是没有办法刺到网内,刺在他身体上的。
四条人影几乎是同时踏步疾刺,他们的剑法都不高明,若是平时,李慕遥单脚都能避开。
但现在,他却一剑都避不开,四把银丝剑同时刺在了他的身上,银丝虽细且软,但四个汉子真力灌注剑身,那条银丝顿时抖得笔直,要直插入李慕遥的骨头里。
周遭的人笑得是更凶额。
李慕遥想反击,可他只要一移动网就缠得更紧,针就扎得更深,牛毫针扎在人的身上,看似连伤口都没有,但痛却直入骨髓。
他现在已像成了一只马戏团里的野兽,只能任凭别人戏弄,而自己能做的只有默默听、着那不绝的笑声。
但李慕遥不是野兽,他有野兽没有的智慧,但他也有野兽一样的忍耐力与勇敢,一瞬之间,他忽然想到了对敌之策,虽然有些冒险,但现在就需要这种胆量。
一把银丝剑又刺了过来,出手的黑衣人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冲出这个银丝怪网的,落网之人不过就是他们玩乐的活靶子。
现在李慕遥就算用怎样高明的武功反击,也不过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谁又会害怕一只困兽?
何况李慕遥反击的武功还一点都不高明。
他居然一咬牙突然用肩膀迎上了剑锋,冰冷的剑尖迅即刺进了他的肩膀,但他反手一扣,用右手抓住了银丝剑的剑身。
此时丝网已完完全全缠在了他的身上,无数的牛毫金针全扎在了他的身上,扎进了他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血管,让痛苦也扎进了他的神经。
但他一咬牙,手一扯,那大汉也被扯了过来,他想甩掉手上的剑,却甩不掉,剑柄就像沾在了他的手里。
汉子一把撞在了李慕遥的身上,自己立刻也发出了嚎叫。
因为牛毫金针也扎在了他的身上!
已经不用李慕遥叫他,这个汉子立刻伸手想去解开地上一角的金锁,“老三”,一声吆喝,三道剑光,三把银丝剑同时插进了这个汉子的后心,这个汉子顿时整个人瘫痪了。
他们绝对不能让他解开金锁的。
可惜迟了。
金锁已开,蛟龙出海。
李慕遥大吼一声,一反手整个网就被连根拔起,迅疾向那三人缠了回去。
他的出手是又巧又疾,那三个黑衣人还没有看清楚情况,手中的银丝剑已被打落,跟着要害处也中了一下,而且最可怕的是,李慕遥居然反过来把金丝网罩在了他们的身上,把三只金锁分别钉进了他们的手里。
穿骨的疼痛已足够他们嚎叫,更可怕的是,无论他们谁想挣扎,都会让针刺在对方的身上。
李慕遥已不愿再管他们,他本也用不着这样反击。但他实在是有些恼火。
他愤怒的并不是这些人手段的毒辣,各为其主,他不怪他们,他还佩服他们能够想出这么奇妙对敌的招式与阵法,他愤怒的是他们居然为了自保,想都不想就杀了自己的兄弟。
从李慕遥脱困的那一刻起,周遭的笑声就全都没了,这偌大的林子中,还能听见的,居然只有鸟鸣以及那些杀手喘粗气的声音。
“你们不是喊杀吗?”,李慕遥扫视了那些人一眼,“真的要杀?”
在他的目光下,那些人不知觉后退。
金老板倒还算有些胆量,勉强还挤出了一丝笑容,“阁下真厉害,我这个阵法本是为对付付昆而留的,谁知对付他用不上,却被你轻松破了。”
“没什么难的”,李慕遥微微一笑,不过他看似轻松,实际上他的身上也被银丝剑刺破了四处,没有鲜血渗出来,只不过他自己用气闭住了那附近的穴道。让外人看来他丝毫没有受伤似的。
金老板果然已彻底被吓住,他沉吟了一下,“李少侠,你我无冤无仇,你也用不着为了别人,老远跑来与我结怨,今天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当没有见过这趟镖,你也没有讲过我,这总得了。”
李慕遥笑了笑,“之前我让你这么做,你不肯,现在你肯,我已经不想了。”
金老板吞了一下口水,脚微微在后退。
李慕遥却走前了一步,“既然都出手了,还是你的人先袭击我,我不如趁机除掉你,也算为这里办件好事。反正你我的梁子已经结下,我若让你走,只怕你日后还会找我麻烦了。”
“我怎敢找你麻烦”,金老板连连鞠躬,“你若放我走,我情愿奉送黄金五百两。”
不待李慕遥开口,就已经有人答了。
那付昆冷不防一拳打在了金老板的肋骨上,那庞大的身躯居然像断线风筝一样被甩了出去,直直撞在凉亭的柱子上才停了下来。
“今天他肯放你走,我也不肯”,付昆是受了伤,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众黑衣人若一拥而上,趁着金刀铁马受了伤,或者还能败他,但众人都顾忌李慕遥,所以只能光看着自己的把头被揍了。
李慕遥干脆把剑插回鞘里,抱着双手就站在那,既不表态也不走人。
付昆大步上前,一手揪着金老板的衣襟,“你我相识数十年,为什么明知我是走最后一趟的,还要如此来害我。你也不该缺这些钱。”
金老板转头头,不搭他的话。
“你不说,我把你的头打爆”,付昆举起了拳头。
那金老板看着那个拳头,既怕死但又还是咬住了嘴唇。
李慕遥此时才插嘴,“他看中的倒不完全是这笔钱,托他劫你这趟镖的,是与你的委托人同朝为官的对头,他们打算把这趟镖劫下来,作为扳倒对方的证据,当然拿下这笔钱,也是一个诱惑。”
“唉”,付昆叹了口气,本来要打下去的手,居然放下了,他想了想,干脆把金老板扔在了地上,转身就招呼镖队的人,“还能走的,看好车辆,带上同伴的遗体,我们继续上路,走着最后一趟镖。”
付昆说话时,几乎像是哭的。
李慕遥倒没想过他会放过金老板,看来那一瞬,他是想起了人在江湖的为难啊,不过也可见这人心胸还是不凡的。
既然付昆不杀,李慕遥也不动手,他冷眼看着金老板的余党,只打算保镖队离开便罢。
但此时,林中却起了某种变化。
景色绝美的林中,居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琴声。风把翠绿的枝叶吹得声响,好像也吹出了一群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丽人。
最前头走出来的女子,就像是这盛夏里,刚刚开出来的一朵紫罗兰,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吃惊,谁都不会相信看似弱不禁风的她,敢说出这种话。
“你们刚才不是问是谁出手打破酒杯,让杭州金门和七旗镖局火并的,那个人就是我,而且我还想李慕遥也被卷入这场厮杀中才好了!”
九 木偶之家()
这女子开口就不凡,毕竟她说的这些话,可是随时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的。别说李慕遥,就是已被打倒在地的金老板,看来都可以随时杀死这个美人儿。
只不过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傻子,既然敢说出这些话,自然是不怕事的,更确切地说,她特意跑来说这些话,不但是不怕事,还是特意来惹事的。
李慕遥本来还很慵懒地看着付昆痛打金老板,但现在神色也略微凝重了一些,目光不知觉也看向了这个女子。
她穿着淡紫色的长裙,远看起来就像是盛夏中刚刚绽开的一朵紫罗兰。她的身材很高挑,人也很修长,年纪看起来很轻,却显得很成熟,甚至有一种贵妇人般的感觉。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名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女仆,那些人手中都拿着一个花篮子,在沿途洒落着花瓣。这看起来本该是既有些庸俗,也有些夸张的,但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不但没有了这样不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这场景真的有些梦幻。
“小女子兰莹,见过各位大侠”,她深深鞠了一躬。
“这里没有大侠”,李慕遥微笑着道。
“那至少有少侠吧。”
“也没有”,李慕遥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是来找什么侠的话,那只好让你失望了,因为这里只有几个混球,大混球和小混球,放眼整个天下,要真正被称为侠的,其实并不多。”
兰莹没有笑,还居然真的想了想,才侧头道:“你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只不过看来认为这话有道理的,只有我跟你”,李慕遥笑了笑,“其他人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混球的。”
李慕遥话音刚落,付昆却道:“我承认我也是混球。”
“哦”,李慕遥转头看了他一眼。
付昆已大声道:“看走了眼,认贼作友,是混球;受权势逼迫,盖着良心走镖,也是混球;最后无力护镖,沦落到要被别人救的份上,更是混球。”
“你这话不对”,李慕遥摆手,“至少要被别人救,不是混球,谁没有落难,需要被人救的时候,有人来救你,就证明你还不是个混球。”
兰莹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声就像是林中的夜莺一样的动听。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金老板躺在凉亭旁,装作一动不能动的,不过他一直在用余光瞄着众人,他知道李慕遥和付昆好像没有再留意他,不过就算他出手偷袭,也不会得手的,因为那两个人不再留意他,正因为有十足把握,就算他偷袭也伤不了他们。
所以金老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兰莹身上。
实际上他也不认识这个女子,不过看来她倒不像是付昆的帮手,金老板猜测说不定她也是来抢镖的,只要他们火并起来,自己就会有机会,不过这弱不禁风的女子,真能打过这两大高手?
谁都没有把握,不过李慕遥早戒备着。他的剑早已入鞘,但手也早握在剑柄上。
木叶萧萧,别说出剑了,就像是他身上的剑气,也足以伤人,而兰莹则毫无戒备地走进了他的领地里。
这女子不但长得美,身上还真有一阵像是紫罗兰般的香味,芬芳的让人陶醉。
只不过李慕遥可不是轻易就会为美人而醉的男人,只不过他虽然没有醉,却觉得有些晕。
兰莹缓缓开口在讲着什么话,但李慕遥却听不清楚了,跟着他就感到付昆像是跌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知为何,乱哄哄的脑袋中想起了一个问题,宿醉可怕吗?
既然都说宿醉可怕,为何那么多人愿意千金买一场宿醉?
其实可怕的是宿醉刚醒来。
李慕遥就刚刚醒来,他也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宿醉,难怪他会想起这个问题。
虽然他滴酒未沾,但他的头痛得就像快要裂开,他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其实阳光很柔和、很温暖的,但这温柔的阳光却把他的眼睛烧得灼热,刺得疼痛。
他足足过了半刻,才终于完完全全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厢房,一间很精致的厢房,他就睡在软软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一张丝绸被子。
他站了起来,脚还有点软,他只记得最后那一场香味,还有那副紫罗兰般的面容。
其余的,他已想不起来了,因为一想头就痛。他的喉咙也有些干,好在茶几上有茶壶,茶壶旁还有茶杯,用白玉做成的茶杯,看来这倒是一户豪富的人家。
抬头望向窗外,赫然已是西湖。
从窗口望下去,偌大的西湖,居然小得就像是一颗碧绿色的明珠,那偶尔驶过的画舫与渔船,就像是明珠上若隐若现的细纹。
这里看来是在山上,一座无与伦比的山。
李慕遥此时才发现到这间厢房的特别,在靠门处站着三个穿着锦绣华附手捧托盘,看来是女佣的女子,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除了那张脸。
脸虽然并不难看,但乍看之下,却有些可怕,因为三张脸都一模一样,就像是双胞胎似的,而且脸色蜡黄,如同尸体一样。
李慕遥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冲了过去。
不过他很快就察觉是虚惊一场,因为那三个女佣居然都是木偶。这主人家真是爱开玩笑,客人是活生生的,却送来三个人偶女佣。
李慕遥还在端详那些木偶,但门却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身上穿的衣服也精细的像是木偶身上的一样,但她们不是木偶,她们是人,活生生的三个人。
从她们的穿着看出,她们应该也是婢女。
看见李慕遥已经醒了,而自己连门都没有敲就进来,三个女子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公,公子这么快就醒了。”
李慕遥倒不希望令她们尴尬,“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屋子里没有茶了。”
带头的紫衣女子,示意后面一个婢女为茶壶添上茶水,然后她放下了一套新的锦色长袍,“公子,今晚主人将在大厅宴请众宾客,望公子赏脸参加。”
她停了停又道:“我是这里管事的,公子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吩咐我们。”
说完就躬身退出。
“不知这庄园怎么称呼?是你家主人救我回来的?”,李慕遥是满肚子疑问。
婢女没有停下脚,只回头道:“木偶山庄。”
木偶山庄?
难怪这屋子里会有木偶,难道是这里的主人特别喜欢收藏木偶?
还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是个木偶?
李慕遥当时只觉得疑惑,而且心中有股冲劲想知道真相。但只怕当他知道真相时,他就笑不出了,或许连哭都来不及,因为他自己就是木偶!
夜色如水,虽然是盛夏,但西湖的晚风却很清凉。
转眼已是宴席的时间。
只不过李慕遥的心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